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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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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月明涛生;初舂,风冷云缈。

  林熠盘膝‮坐静‬在临海碣石上,脚下的波涛金鼓轰鸣,掀起一道银⽩的丝带汹涌澎湃冲向岸边。“轰——”地拍打碣石,起漫天⽔花,冰冷的⽔珠和着濛濛雨雾,洒落到他的头发与⾐衫。

  暗红的光晕流转,破⽇大光明弓横亘在林熠的双膝上,平静如封冻万年的北冥玄冰。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底下,浓烈的魔意如同林熠⾝前浩无涯的东海惊涛,通过林熠以神识构筑起的奇妙通道,肆无情地涌⼊林熠的灵台,展开了一场‮服征‬与被‮服征‬的凶险角力。

  林熠已经不只一次领教过破⽇大光明弓內蕴蔵的魔意厉害,他修炼了十数年的仙心,在魔意的冲击面前,宛若脆弱的蛋壳,本噤受不起魔意肆无忌惮的呑噬与鞭挞。

  唯一可以凭恃的,就是《幽游⾎书》中记载的“破⽇七诀。”

  他放弃了所有徒劳无益的抵抗,依照“铸神诀”心法,将神识完全凝聚驻守到灵台,筑起一道无形堤坝,艰难地将滔滔魔意拒之于前。

  然后,主动在灵台上开启一线细微的隙,引导魔意涌⼊。

  宣怈进灵台的魔意,不过是其万分之一,但已颇为可观。就像一匹未曾驯服的野马,肆意纵横驰骋,想从內部摧垮林熠的仙心。

  林熠存思静念,将灵台化作一座铜炉,以煌煌仙心徐徐炼化涌⼊的那缕魔意。这便如在钢丝绳上行走,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非生即死,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內短兵相接,惨烈厮杀,均试图呑并下对方的势力,藉以进一步壮大自己。

  在灵台外,惊涛骇浪席卷,林熠出于极端的劣势,只能苦苦保持守势,不让防线崩溃;而在灵台的內部,突⼊的魔意在隙关闭后,成为陷⼊四面楚歌的孤军,却兀自困兽犹斗,不甘心束手待毙。

  每炼化一缕魔意,林熠的仙心便随之壮大一分。然而,从破⽇大光明弓中宣怈而至的強大魔意,也一浪⾼过一浪,源源不绝仿佛永无穷尽之时,令他的灵台愈发吃紧,好似露出海面的一柱岩石,随时可能遭受到没顶之灾。

  ⾝外月凉如⽔,波涛拍岸;心中铜炉熊熊,魔意跌宕。

  扁成为冗长的河流,汩汩流逝。却再没有人会去注意到,生死一发,命运的改变只在一呼一昅间。

  冰冷的海⽔溅在林熠⾝上,带来丝丝寒意,让他逐渐陷于混沌的神志,不断地为之稍稍一醒。可惜杯⽔车薪,比之庞大魔意掀起的滔天浊浪,这点滴清凉很快就如烈⽇下的露⽔迅速蒸发。

  他的⾐衫发丝了又⼲,⼲了又,心力的损耗异常惊人,眼眸里徐徐燃烧起诡异的⾎红光焰。尽管微小,但那种森狰厉的感觉,已⾜以教人不寒而栗。

  林熠不知道自己到底炼化了多少股放⼊灵台的魔意,只感到灵台外的庒力越来越大,到了决堤的边缘。

  他不再強硬支撑,口中猛然发出一记嘹亮悠远的长啸,切断了与破⽇大光明弓之间的神识联系。

  啸声扶摇直上,惊散栖息在上空的静谧云岚,游走天际,隐蔵着浓郁的魔意。

  一盏茶后,啸声开始变得沙哑,魔意也渐渐退淡,林熠的神思缓缓恢复。

  他只感觉到筋疲力尽,虚脫的⾝躯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额头冒出一颗颗滚热的汗珠,瞬间又变得冰凉。

  奇怪的是,灵台中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生机驿动不已。残存在体內的魔意随着啸声释放,好似一座山岳终于从心头移除,有着难言的轻松。

  他停下啸声,长长出了一口浊气,仰头望向清空。

  月夜如画,方才‮夜午‬。原来,仅仅只过了两个时辰,却已漫长得像上个百年。

  破⽇大光明弓归于沉寂,弓⾝的⾎⾊变得更深更暗。远处传来金猿的吱吱呼,它正兴⾼彩烈地坐在一头巨鲸噴出的⽔柱上载沉载浮,乘风破浪,逐波遨游,忽儿又随着巨鲸深潜⼊海,踪影不见。

  林熠忽然若有所觉,回头相望,一位青袍文士不知何时悄然屹立在碣石的另一端。他丰神俊朗,⾝上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目光深邃而柔和,静静的凝视林熠。一条飘逸的丝带随意束在际,脚上穿着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布鞋。

  没有见过他的人,很难想像,威震天下的东帝释青衍,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看不到丝毫锋芒霸气、充満儒雅隽秀的中年书生。

  这也是林熠第二次见到东帝释青衍。

  包早的一次,就在傍晚初抵逐浪岩时。当他看到一位青袍缓带的中年人伫立在冲霄浪尖,向着自己含笑挥手,顿时明⽩容若蝶为什么只会是东帝弟子。

  除了释青衍,普天之下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够孕育出这样的钟灵奇葩。

  不过,当时他们的谈没有超过三句。因为容若蝶昏睡了⾜⾜五天,仍然没有苏醒。释青衍只能先请林熠歇下,便匆匆将容若蝶抱⼊了上善若⽔轩。

  接待林熠的,是一名灵仆。

  所谓灵仆,是东帝释青衍穷六十年心⾎、才大功告成的一项匪夷所思的创举。

  他用天地间七十八种珍稀材料,人工合成了一具偶像,然后渡⼊无法投胎转世、飘于荒野幽冥之间的冤魂,创造出了新的生命体。

  乍看上去,灵仆与真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们没有表情,也不需要食物和呼昅。他们的生命几乎可以与⽇月同朽,但永远也无法像普通人那样笑,哭泣。

  充盈暴戾之气的魂魄,令他们显得冷酷而沉默,绝不会主动与人接近。

  在前生,他们是被红尘抛弃的一群孤独者;而今,他们却満怀恨意地将世界关闭在⾝外。只有释青衍,是他们唯一愿意信赖尊重的主人。

  释青衍走到林熠⾝边,像个相多年的故友,悠然地坐下,感慨道:“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再见过这把破⽇大光明弓了。”

  林熠问道:“若⽔先生,若蝶的病情是否有好转?她——什么时候能苏醒?”

  上善若⽔,释青衍便以此为号。不过,能够晓得这个称呼的人,当今之世屈指可数。林熠也只是在四个时辰前才由释青衍亲口告知。

  释青衍没有直接回答,道:“林熠,你能否先把遇见蝶儿后的遭遇告诉老朽?”

  林熠想了想,将自己与容若蝶如何九死一生,从玄映地宮中脫困的经历,简略的诉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与楚凌宇对决的那一段故事。毕竟这牵涉到仙盟机密,不能随意吐露。最后说道:“我和若蝶在涟州又休养了四⽇,见她始终无法醒转,只好抱着她前来逐浪岩,找寻先生诊断救治。”

  释青衍默默听完,半晌才道:“林熠,你是否晓得,严格说来蝶儿昏不醒并非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连老夫也束手无策的先天奇症。”

  林熠心头一凛,诧异道:“先天奇症?若⽔先生,连你也不能治愈她么?”

  释青衍‮头摇‬,道:“这奇症平时潜伏在蝶儿的体內,并不显露。只有当她耗损心力过度又或者过于情绪动的时候,才会爆发。症状便如现在这样,人事不醒,沉睡多⽇。至于什么时候可以苏醒,也非老朽敢以断言。”

  林熠心情沉重,犹豫问道:“那这对她不会有命之忧吧?”

  释青衍回答道:“看来不会。但是老朽担心,病⼊膏肓后有一天她会长眠不醒,形同离魂。二十年来,我查遍天下医书,试过无数灵草仙丹,可惜毫无成效。”

  竟会是这样,林熠心一寒,问道:“先生,没有一点其他的办法了么?”

  释青衍徐徐答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老朽说的,只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或许它永远也不会发生。

  “刚才,蝶儿已有了一点苏醒的迹象。明⽇一早,教灵仆带你到上善若⽔轩来看她罢。”

  林熠点点头,低声道:“多谢先生。”

  释青衍笑了起来,悠然道:“你谢我做什么?你不畏艰险,将蝶儿安然无恙送回到东海,应是老朽谢你才对。贤侄,刚才你是在依照破⽇七诀炼化魔弓吧?”

  林熠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惊讶神⾊,颔首道:“是,不过小侄初学乍练,倍感艰难,还想请若⽔先生多加指点。”

  不经意里,两人都改变了彼此的称谓,无形中关系又近了一步。

  释青衍道:“万事开头难,贤侄也不必之过急。自古兵者不祥,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破⽇大光明弓固然有石破天惊、辟魔诛仙的无伦威力,但炼化过程异常凶险,动辄有魔意灭顶之灾。贤侄乃玄门正宗弟子,又得北帝倾囊相授,假以时⽇成就未可限量,那破⽇大光明弓其实不炼也罢。”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林熠多半会怀疑对方是否在善言劝说的背后别具用心。然而面对释青衍坦然豁达的超卓气度,他却生不出丝毫这样的念头,只是摇‮头摇‬道:“有劳先生提醒,可惜小侄无法从命。”

  释青衍微笑道:“我明⽩了,贤侄是想借助破⽇大光明弓的威力,为令师报仇。”

  林熠愣了下,说道:“听先生的口气,似乎知道杀害在下恩师的是另有其人?”

  释青衍却避而不答,手心里托起一颗翡翠⾊的宝珠,通圆⽟润柔光熠熠,送到林熠面前,说道:“贤侄,老朽把这个送给你。将它固定在发髻中,⽇后修炼破⽇七诀时,可以襄助你一臂之力。”

  林熠接过宝珠,疑惑地问道:“先生,这是什么?”

  释青衍答道:“传说中的辟魔至宝‘守心珠’。它能够帮你将破⽇大光明弓內的魔意昅收转化,令你在修炼之时不会被魔心呑噬,由此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林熠大吃一惊,问道:“先生,你为什么要将它送给我?”

  释青衍微微一笑,说道:“因为你需要,不是么?”

  林熠将守心珠递还释青衍,道:“小侄的确需要。但它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释青衍没有接,一笑起⾝道:“这本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老朽不过是代为保管了这些年。收好它吧,不然就扔进东海里去也好。”

  林熠握住守心珠,站到释青衍⾝旁问道:“先生,为什么你们要待我这么好?”

  释青衍哑然失笑道:“你是在困惑我和雨兄传功赠宝,究竟有何目的,对么?”

  林熠上释青衍的目光道:“是,否则小侄绝不会再接受先生的任何馈赠。”

  释青衍点了点头,喃喃道:“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贤侄,明⽇午后让蝶儿引你到‘垂醉台’来找我吧,老朽会替你揭开所有谜底。”

  林熠深昅一口气,想起容若蝶在玄映地宮里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奋兴‬中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恐惧,无法预知一旦谜底开启,自己的命运将会有怎样的变化。

  释青衍侧转过脸,超脫世情之外的飘逸目光,投落到正在海中嬉戏的金猿⾝上,问道:“这就是你从玄映地宮里带回的金猿么?”

  “是,我刚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做‘小金’。”

  释青衍抬头眺望向西渐远的皎洁明月,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不是么?”

  林熠道:“我忽然开始有些害怕,明天先生将会给小侄揭晓一个怎样的秘密。”

  释青衍笑道:“贤侄不必费神多想。天⾊不早,老朽要回去了。你和我一起走么?”

  林熠‮头摇‬道:“小侄想坐在这儿多静一会儿,享受一下月夜沧海的景致。”

  “也好,海看多了,心亦会变得广阔起来。比之浩淼无垠的沧海,你我这般的凡夫俗子载沉载浮于世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挥⾐袖,⾝影倏忽消失无踪,远远传来话语道:“破⽇魔弓未伤人先伤己,每次迸都会将主人体內真元精⾎耗损得近乎一空。修为越⾼,对⾝心的反噬伤害也越烈。以聂天当年,也只敢用上两回!”

  两回!也就是说第三次拉开弓弦的时候,便会是生死极限。林熠心一震,声音随风送出道:“多谢先生教诲。小侄明⽩,定会谨记于心!”

  夜空中,林熠的声音伴随着涛声渐远渐逝,再无释青衍的回应。他怅然抱膝重新坐下,⽔气与浪珠溅洒到脸上⾝上,透了⾐衫。

  他蓦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很多。以往那个谈笑挥洒、快意恩仇的鲜⾐怒马少年,悄然地渐行渐远。

  自从玄⼲真人遇害后,他便一头坠⼊了无边的罗网里,⾝不由己地飘泊挣扎,却看不清背后推动着自己的,到底是怎样的流?

  或许,这种改变从他第一次见到容若蝶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发生。就好像,黑暗里正有人试图控制自己的命运,让他远远地偏离了往昔悉的生活。

  这些⽇子所发生的变故,都令他无法解释,笼罩在一团雾中痛苦的探索跋涉。却仿佛还是有一无形而坚韧的丝线,在牵引着自己,走向谜底又或是灭亡。

  挥别了,昆吾山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远去了,玄⼲真人嘻笑怒骂的音容。所有的⽇子都在无可挽留中逝去。

  在自己的前方,等待着的又会是何种的未来?

  耳畔突然响起响彻云霄的啸,是小金正站在那头鲸鱼背上向他挥手召唤。在它⾝后,竟追随了成百上千头形态大小不尽相同的鱼群,浩浩宛如一支大军,劈波斩浪驰骋纵横在波涛澎湃的海面上。

  不管他了!若⽔先生说的没有错,许多事情多想无益。该发生的早已发生,明天也终会如约到来。不论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他都可以勇敢的面

  正如破⽇大光明弓上篆刻的那行箴言:“我命在我不在天!”

  林熠放开心怀,望向浩瀚无际的汹涌沧海,⾝心俱舒。一股豪情冲散积庒在心头的霾,向着小金挥手回应道:“猿兄,小弟来也!”纵⾝掠向鱼群,将一切的烦恼困惑抛在了脑后,抛上了海天一⾊的茫茫云宵。

  一人一猿在海中嬉耍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兴尽而归。林熠携着小金回到岸边,看到那名灵仆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碣石后,好似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

  林熠心生歉疚,说道:“这位兄台,你一直这么站着陪我,会不会累?”

  灵仆摇‮头摇‬,表情木然如故,沙哑晦涩的嗓音说道:“不会。等到天亮,我便送林公子去见‮姐小‬。”

  林熠抬头看了看,距离天亮说短不短,还有一段工夫。自己大可再打坐片刻,也能借此消磨去一些时光。

  他盘膝在沙滩上坐下,说道:“猿兄,小弟要练功了,你不妨也休息一会儿。”

  小金玩了整夜,亦有些累了,写意地仰天躺倒。海⽔涌来又退走,伴着黑暗中隆隆涛声,它很快便睡了过去。

  林熠取出守心珠,将它盘⼊发髻里,从外面看决计难以发觉。

  他凝聚神识,破⽇大光明弓生出感应,暴涨至三尺长稳稳地搁在‮腿双‬间。

  蠢蠢动的魔意,再次寻找到宣怈的出口,呼雀跃着向林熠体內奔涌。林熠抱元守一,默念铸神诀,集中精力将所有的神识凝聚灵台。

  魔意转眼冲到林熠的灵台外,却被他用神识筑起的堤坝牢牢阻挡在外。只露出一丝隙,让少量的魔意涌⼊。

  闯⼊的魔意尚未来得及⾼兴,林熠迅速封闭了隙。周围灼热炽烈的感觉,让这股习惯于冰封霜冻的魔意异常难受。如同怒了的野兽,暴戾地咆哮‮击撞‬,希望能够和被阻挡在外的同伴內外夹击,碾碎这座围困自己的熔炉。

  可惜它的挣扎徒劳而无益,看似脆弱的灵台一次次承受住魔意的反扑,不断用仙心包容炼化。

  这支孤军终于发现,自己覆灭的命运已不可改变,充盈的戾气被一点一滴地分割蚕食。

  须臾之后,陷⼊灵台內部的那股魔意渐渐被炼化,与林熠的仙心⽔啂融。

  然而围困在灵台周边的魔意亦越来越強,从四面八方永无止境地轰击冲刷林熠的仙心,令他逐渐感到吃力。

  好在,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林熠已经初步悉了魔意的秉与特质。他的灵台被柔软而坚韧的神识紧紧包围护持,宛如长江大河中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一任魔意摧枯拉朽地在体內横行无忌,仅保住灵台一点心志不失,又渡⼊一股魔气。

  蓦然,林熠隐隐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跃动了一下,一股温暖的感觉,像瀑布一样醍醐灌顶,飞流直下,昅食着体內冰冷的魔意,自己的庒力顿时大为减轻。

  他心中一定,明⽩是守心珠感应到体內的魔意存在,发挥了效用。

  沸腾的魔意突然遭受到一股奇兵的侵袭打击,愈发的暴怒狰狞。瞬间汇聚起庞大的力量展开反扑。

  守心珠释放出的暖流竟毫不抵抗,像嘲⽔般迅速退却,牵引着大部分魔意偏离林熠灵台,向上方奔腾。

  很快,魔意势如破竹冲进了守心珠,却意外发觉它们闯⼊的地方,仿佛是一片宽广无垠的空灵虚空,完全找不到对手与尽头。

  如果说它们是一泻千里跌宕起伏的大河,那么守心珠便如同浩瀚无际的东海,张开广阔怀抱,尽情地接纳包容。

  天地无垠,有容乃大。

  纵是破⽇大光明弓中积郁的魔意至強至烈,当它遇到空幻如海的守心珠时,多么庞大的力量也失去了作用。

  每一次的凶猛冲锋,每一次的绝望扑击,都变得徒劳,反而急剧地耗尽自⾝的力量。

  林熠欣喜地生出一缕明悟,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无间,不正是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么?

  再凌厉的攻势,一旦撞上无从击破的⽔流,也只能化为乌有;再密不透风的防御,亦抵挡不住如天地一般无形无相的渗透融合。

  只是,知易行难,自己想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似还在遥不可及的未来。

  一个时辰后,林熠结束了这次修炼。他睁开双目,一道晨曦映⼊眼帘。不经意地,目睹到海上⽇出的壮观时刻。

  朝霞如诗,鸥鸟齐飞。一轮红⽇刚才还在远方的海平面下,只露出一线曙光,刹那间便跃升而上,东出沧海金光万丈。

  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浪起伏。绚丽的云霞在天际飘燃烧,把金⻩⾊的海滩也着染上一层动人的玫瑰⾊。

  小金也被光线刺醒,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惺忪睡眼,望着沧海旭⽇先是一呆,继而‮奋兴‬的呼雀跃。

  它,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上⽇出。

  只有灵仆,或许是见怪不怪,或许是早已对⾝边所有的事务漠不关心,仍然沉默地伫立在一旁。但双眼亦在不知不觉中,微微合起。可能,他更加适应和喜的,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正如这轮升起的旭⽇,用⾁眼几乎难以觉察到它的运行。然而它的速度,在弹指之间已然绝尘万里,飞越千山。

  林熠心神俱醉,忘乎所以凝视海天,任由咸的海风顽⽪而快地掀动⾐袂。

  忽地,隐蔵在发髻中的守心珠涌出一道清泉,丝丝暖意直注心田。绵绵不绝,其柔如⽔。

  原来是将昅纳贮蔵的魔意流转消融后,蜕变成一股崭新而強大的灵,反哺回他的灵台。

  天地,何等的缥缈广瀚;活着,何其的美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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