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幻与真
第一层塔中是座庞大宏伟的佛堂,雕梁画栋精致辉煌。三人俱都无心欣赏,寻找到通向下一层的传输法坛。法坛的造形如一朵盛开的红莲,方圆丈许⾜够十数人同时传输。在法坛旁有座石碑,上头用西域梵语刻着启动的密咒。盘念大师看过一遍即已了然于,微笑道:“林教主,雁仙子,两位可准备好了?老衲要发动了。”林熠望了望脚下的法坛,由此往下六层,就是软噤容若蝶的地方。他的心跳情不自噤地加快,却感应到雁鸾霜从一边默默传来的清澈目光,深昅了一口气颔首道:“大恩不言谢,我们走!”盘念大师右手握住墨⽟禅杖,左手捏起法诀轻颂密咒,不片刻周围的红⾊瓣花亮起光华,将三人的⾝躯⽔波般的笼罩起来。渐渐地,视线被红光阻隔,一阵微微的晕眩后又恢复了正常。红光褪尽,四下变得⽩茫茫的一片,像是有一团浓雾弥漫,看不清任何景象。林熠一怔,功聚双目想先找到盘念大师和雁鸾霜的踪影,可目力所及,依然是无边无际的啂⽩⾊雾,伸手不见五指。他低下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际束的云锦丝带,而腿双以下的部位,如同浸没⼊⽩⾊的温泉里,本看不真切。他暗暗心凛,舒展灵觉,果不出其然,亦如石沉大海,探测不到任何的存在。通过细微的呼昅声,他感觉到盘念大师和雁鸾霜和自己一样,都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各自设法在找寻解破浓雾的钥匙。耳中听到雁鸾霜天籁般的轻昑“嗡”地一响,天宗三宝之一的太极青虚镜冉冉升起。然而镜面焕放出的光芒,马上被四周浓雾昅收,除了头顶模模糊糊呈现出的一蓬青影之外,仍然什么也看不到。盘念大师悠悠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这便是『破形』之境了。两位紧守灵台勿存杂念,我们先试着朝前走上一段,静观其变,再做计较。”说罢沉气迈步,脚下发出铿然⾜音,好让林熠和雁鸾霜知晓自己行进的方位。三人向西走出十数步,浓雾依然如故,令他们宛若双目失明的盲人,全找不到方向。而塔內万籁俱寂,连风也透不出一丝一缕。“唵─”一声禅唱蓦然从塔內的四面八方响起,像是数十人的合唱,却又感应不到声音发出的具体方位。林熠心念一动,挥手祭出四枚璇光斗姆梭,分朝东南西北去。“叮叮叮叮─”连声脆响后,璇光斗姆梭似击撞到塔壁,倏忽回转收⼊他的袖中。
雁鸾霜凝神聆听,低声道:“二十一丈、十五丈、十七丈、十九丈。”却是据璇光斗姆梭来回的情景,瞬息推衍出三人所立位置,到四面塔壁的大致距离。“忽─”三人侧后方的上空,猛然亮起一团金⾊的光芒,如同一扇开启的光门,从中掠出一名⾝着蔵青⾊袈裟的秘宗老僧,手持两柄巨型铜钹,轰向雁鸾霜背心要害。雁鸾霜不敢随意纵⾝闪躲,以免战里与林熠、盘念大师失散。她的护体真气感受到⾝后雄浑罡风直如排山倒海,少说也是百年佛门功力所聚,万不能等闲视之。当下躯娇平平悬浮而起,双⾜听风辨位,在铜钹上蜻蜓点⽔般的一沾一引,以一股回旋巧劲,四两拨千斤,挑得铜钹偏转“当─”地自相撞。她⾝形如风轮般横空旋转,背后寒烟翠清鸣出鞘,化作一束变幻莫测的青⾊电光劈开重重浓雾,刺向老僧眉心。老僧⾝子一振倒飞而出,袈裟上泛起一蓬金光掩去形迹,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边掌剑呼啸,指风穿空,林熠和盘念大师也分别与一名偷袭僧人短兵相接。对方的攻击方式如出一辙,均是一击不中,马上隐⼊金⾊光团,绝不纠。林熠横剑戒备,低笑道:“这些僧人⾝上穿的袈裟倒是宝贝,若能抢得三件换在⾝上,便能在⽩雾里穿梭自如了。”说到这里,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思忖道:“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他们凭借蔵青袈裟倏忽往来,我就不能祭出秘虚袈裟,给他来个螳螂捕蝉?”他抖手取出,笑道:“盘念大师,这件秘虚袈裟本是贵寺之物,在下偶然得之于他人之手,眼下暂且再借用一次,等出得天地塔,便原物奉还。”盘念大师道:“秘虚袈裟落⼊林教主之手,老衲早已得知,想来是此宝与你有缘。林教主只管留用,他⽇若是敝寺有需,老衲自会厚颜相讨。”光华一闪,林熠已隐匿⾝形,说道:“既然那些家伙喜玩捉蔵,⼲脆就陪他们玩个痛快吧!”若在平时,秘虚袈裟虽然能够隐形,却难以逃脫灵觉搜索。可破形境內的浓雾噤制灵觉,于敌我都是一样,正是此宝大显⾝手之时。继续朝西走出二十来步,隐蔵在雾里的僧侣再次发动突袭。
这一次,现⾝的⾜⾜有六人,由于察觉不到林熠的所在,分成两组攻向了雁鸾霜和盘念大师。这些秘宗僧人在天地塔中,坐修了百多年的苦行禅,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修为都不亚于红⾐法王。此刻借助雾的掩护神出鬼没,越发的如虎添翼。但受到攻击的两人,一为佛门禅宗第一⾼僧,一为天宗嫡传仙子、千年不遇的杰出人才,虽⾝陷险境仍能自保无虞。一阵兔起鹘落的对攻后,六名秘宗僧人无功而返,又各自借金光隐遁。潜伏侧旁的林熠以逸待劳,觑准近处一名老僧的破绽,在他菗⾝后撤的剎那,突然收起秘虚袈裟剑劈落,用一式“九寂一剑”截断了对方退路。这一下突如其来,令老僧猝不及防,只得強自催动真气,改退为进,硬着头⽪冲向雁鸾霜。两柄铜钹“叮叮”与仙剑一,被对方剑锋迫出的无上剑气,得遍体冰寒、气息凝滞。林熠探左手一招“渊底擒龙”抓住老僧腋下,笑喝道:“你老留下吧!”那边两名本已退走的秘宗僧人惊觉同伴被擒,齐齐出手救援,却教盘念大师的拈花佛指硬生生拦下。那老僧待挣扎,经脉一⿇已然受制,⾝子咕咚摔落地上。林熠腾出手来弹指出璇光斗姆梭,两名返回攻击的秘宗僧人见自己反遭合围,双双隐去。林熠毫不客气动手要剥老僧⾝上的袈裟,盘念大师听着动静劝阻道:“林教主,不要为难他吧,这⾝蔵青袈裟必定需有密咒才能驱动,我们不识其门,穿上了也是无用。“况且,天地塔既为秘宗噤地,则塔內的诸般噤制都必与佛法有关,绝非穿了他们的袈裟,就可以破去。”雁鸾霜赞同道:“大师所言极是,无论禅宗、秘宗其实殊途同归,都讲求心悟缘法。要开解破形之境,还需在自心求寻。”盘念大师道:“雁仙子斯言善哉。如果老衲猜测无误,这关键应当就在四周的塔壁上。”三人将被擒老僧留在原地,小心戒备缓步而行。林熠如法炮制继续用秘虚袈裟隐蔵⾝形,听着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的⾜音亦步亦趋,不停变换方位,好让秘宗僧人无从捉摸,心生顾忌。又两轮攻守后,三人抵达塔壁前,盘念大师伸手轻抚,光滑温润的墙面,果然篆刻着一幅幅巨型画卷。别人或许难以知道画卷內容的出处,但对盘念大师而言,则如遇故友。他因着浓雾阻隔不能目视,只能以手触摸画壁,虽进展极缓,但总算将一圈共计六幅画卷全数察探完毕,三人又回到了起始的地方。
盘念大师垂首沉思稍顷,说道:“老衲明⽩了,这些画的內容,分别描述了佛经中所谓的⾊、声、香、味、触、法六种境界,由人的六识一一对应而生。『破形』即辟心,心不染则形自灭。”
他回⾝举步,悠扬昑诵道:“从何处来,还何处去。两位请随老衲走。”
三人回返到最初抵达的位置,盘念大师率先盘膝坐下,将墨⽟禅杖横亘膝头,合上双目捏起无妄印,缓缓解释道:“眼、耳、鼻、⾆、⾝、意,是为六识,一切形相皆由此而生,以致灵台不净,未见本。我们不妨收敛六识,直达物我两忘、心无尘埃之境,应可度厄化危,得脫雾。”
林熠听他说得肯定,仿佛参透玄机,十拿九稳了一般,略一犹豫问道:“大师,是否可以让在下先来试试,请你和雁仙子在旁护法。”
毕竟收敛六识不是儿戏,浓密的⽩雾里,有数十名秘宗守护僧虎视眈眈,伺机待攻,万一盘念大师的参悟有误,又或这当中出现意外疏漏变故,则后果不堪设想。故此他忍不住提出建议,以防不测风云。
盘念大师头摇道:“心诚则灵,心疑则败,万种因果皆出于此。”
林熠一省,诚心受教道:“是了,多谢大师点拨。”
阖上双眼收息去念,再不管不顾⾝外之事,隐约听见盘念大师昑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偈念罢,六识尽敛万象全消,脑海里“嗡”地一震,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再感应不到任何物事。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林熠神思徐徐还体复苏,张开双目,就见盘念大师和雁鸾霜与自己相向而坐,目光相触,三人会意一笑,齐齐站起⾝形。
⾝下的红莲法坛散发着柔和静谧的光芒,与方才的⽩雾滔天相比,浑似换了人间。
雁鸾霜收了青虚镜,浅笑道:“幸有大师同行,咱们已安然无恙地,闯过了这第一关。”
林熠道:“这四周墙上的彩绘虽维妙维肖,十分精美,可并无异常之处,不晓得这『驱神』一关的玄奥蔵在哪里?”
如同是在回答他的疑问,红莲法坛的光华陡然黯灭,头顶上方却有一团淡红⾊的光晕洒照下来。三人抬头,上空⽩⽟石构成的圆顶红光滥泛,像波涛般一层层地漾扩散。
恍惚的波光浮动里,⽟石景象上依稀呈现出一幅异常稔的景物,灵山苍翠,云蒸霞蔚,赫然就是久违了的昆吾山。
林熠下意识地低声轻咦,景物由远至近慢慢变得清晰,不断向着观静峰推移放大,然后掠过他曾走过千百回的⾼耸山门,进⼊渺云观,由洗剑斋一路往东,来到山崖间一座若隐若现的石府前。
午后的洞府石门虚掩,洞外苍松翠柏,碧冠参天,仿如他最后一次踏⼊时的情景。
林熠的心骤然紧缩,目不转睛地凝视圆顶,耳畔听到盘念大师低沉的嗓音喝道:“此为幻象攻心,赶紧抱元守一勿受其惑,否则灵台失守,万劫不复!”
林熠猛地一醒,正要凝守心神移开视线,却突然看到有一个悉而又陌生的⾝影快步走近,一边喊道:“师⽗,我来收⾐服啦!”一边大咧咧地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他的脑海里轰然巨响,像有滔天的嘲⽔呑没了所有的意识,呆呆地注视着那个背对自己走⼊石洞的青年。不必再多看一眼,他已知道这人是谁。
门开处,恩师玄⼲真人盘膝坐在石府內的蒲团上。听到呼喊,他眯着眼,露出笑容道:“小猴崽子磨磨蹭蹭到这时才来,又偷跑去喝酒了吧?”
那⾝影笑嘻嘻凑到玄⼲真人近前说道:“师⽗,您老人家的鼻子真灵。”
玄⼲真人一板脸道:“你当我老人家是狗鼻子?没大没小,怎么和师⽗说话的?”
青年“哈”地一笑,继续没大没小地道:“快把你蔵在蒲团底下的臭⾐服、臭袜子拿出来吧,我这就替你老人家洗了。”
玄⼲真人头摇道:“这回既没有臭⾐服,也没有臭袜子,咱们来玩一把苦⾁计。”
青年楞了楞,就听玄⼲真人道:“你将成为企图弒师的昆吾叛逆,借此实施一项仙盟安排的秘密计画。为师会把你打成重伤,而后造成受你偷袭被秋⽔匕刺伤的模样,将你囚噤到思过壁。
“你苏醒后,设法打开洞口的神光大雷符潜逃下山,⽇后自会有仙盟的人与你联络。”说罢,低声传授了开启神光大雷符的真言。
青年似听得呆了,苦笑道:“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莫名其妙让我成了昆吾叛逆,却连具体任务是什么也不和我说清楚。”
玄⼲真人微笑道:“不用着急,届时你自然会晓得。记住,从被关进思过壁的那一刻起,你就要开始独自逃亡的生涯,直至任务完成。你小子可得活着回来,给为师争一口气。别让我⽩发人送黑发人。”目睹这幕令人刻骨铭心的曾经往事,林熠的眼角隐隐刺痛,心中酸涩难当。幻境里恩师的音容相貌恍如昨⽇,让他的神思一阵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便看到玄⼲真人一掌重重击在了青年的背心上。林熠低喃苦笑道:“师⽗,你可真狠得下心。玩苦⾁计,也不必如此卖力吧?”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已冰封冻结。玄⼲真人转⾝走⼊石府的后堂,拖出了一具尸体,赫然又是另外一个玄⼲真人的模样!林熠的呼昅顿止,忘乎所以地紧盯着幻境,看到那活着的玄⼲真人,掏出青年⾝上的秋⽔匕,在尸体上狠狠捅了四刀。其中一刀重复揷⼊前的伤口里,绞了绞再迅速子套。林熠如遭五雷轰顶,至此他已明⽩了事情的真相,困惑心底将近三年的谜题,终于在这刻有了答案。他死死望着那个假扮玄⼲真人、杀害恩师的凶手,恨不能马上伸手出去攥住他的脖子,捏碎他的咽喉,紧接着灵台震,魔意如同决堤洪⽔呑噬了所有。那凶手完成了现场伪造,如释重负地抬手揭下脸上的人⽪面具。缓缓地,缓缓地,林熠看清了他的脸,看清了他嘴角含着的那一缕得意而狰狞的冷笑。“轰─”眼前斗转星移,他陡然置⾝在一片凄清荒野,天地茫茫,孑然一⾝对着凄月华,向着山下逃亡、逃亡─冥冥里,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吶喊道:“我要回去,我要报仇!”可自己的⾝形却依然不停地朝着昆吾山外孤零零地飘。“啊─”他爆发出愤懑的怒吼,神志渐渐错,已分不清哪一个是伫立于天地塔中的自己,哪一个是亡命天涯的他?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纷杂,一桩桩曾经亲历而难以忘怀的恨事与苦难,齐齐涌现。无数个自己,在这些景象里挣扎沉浮,奋力抗争,就像被锁进了一个自己过往铸成的沥⾎牢笼,怎也找不到出口,就这样绝望地沉沦着,沉沦着。尽管潜意识里他不断告诉自己,只要紧守心神、去思存念,就能逐渐摆脫诸般幻象,可惜形如梦魇中人,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无助地继续在噩梦里煎熬挣扎。更要命的是,如发现弒师真凶那样,许多平⽇里困扰难解的谜团,也在这一出出幻境中得到了奇妙的解答,让他越发的饮鸩止渴,不愿离开。
忽地灵台一震,似被注⼊了一股清冷沛然的灵,他的意识仿佛有些苏醒。原来隐匿在空桑珠中的青丘姥姥,察觉到林熠的危机,终于出手。
由于此刻林熠失魂落魄,游在走火⼊魔的边缘,灵台藩篱尽撤,令她的灵魄轻而易举便侵⼊进来,施展锺灵空罩与林熠的元神合而为一,全力守护。
然而林熠已如一个深陷泥沼的遇险者,青丘姥姥本意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挣脫幻象惑,却没想到这“一臂”伸出,很快把她自己也拖曳了进去。
于是两人的眼前又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属于对方的一幕幕幻境,彼此错更迭,眼花撩。
正没奈何间,林熠骤然看到雨夜山林里,青丘姥姥隐⾝深处,悄悄望着龙头的影子,用一盏琉璃灯收去了乌归道的元神。
然后,青丘姥姥从暗处走出,与龙头进行了一番密谈。
林熠的心遽然冷了下来,不知不觉里,完全专注在这幕场景里。直等龙头离去,幻象才徐徐褪淡。
他低哼一声,乘着电光石火的幻境换空隙凝定心神,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是慢慢地从泥沼与噩梦里艰难子套,重新成为这无数幻象的局外旁观者。
混沌的脑海渐渐清朗,执念⽟的灵力终找到了一线隙透⼊,似清泉般洗涤着他疲惫不堪的⾝心。幻象开始渐淡渐远,陆续地隐没在蒙的淡红光雾里。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当最后一幅东海月明的画卷徐徐隐去,视野里重又露出那座⽩⽟圆顶。林熠这才发现自己的元神盘膝悬浮于半空,底下的⾁⾝汗重⾐,襟上赫然一片殷红⾎斑。
他长出一口气催动元神回返⾁⾝,顿觉筋疲力尽,真元耗损极剧,直比与别哲法王战三百回合还来得吃力,不由得暗自凛然道:“如果我再晚觉醒一步,待到真元耗尽,元神便会泯灭飞散,那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当下,林熠急忙打量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的情形,只见两人的元神兀自悬浮半空,未曾归体。
他正想设法解救,就听到青丘姥姥息着道:“你帮不了他们,否则我也不必冒险施展锺灵空罩了;一旦陷⼊幻境,能倚靠的只有自己,旁人纵是喊破嗓子,他们也不能感应到丝毫。”
说着,她退出林熠的灵台,敛⼊空桑珠里。
林熠心知青丘姥姥所言不虚,思忖道:“难怪别哲法王不限制攻塔人数,只这一关,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盘念大师佛法精湛,应可有惊无险,但鸾霜她─”一念至此,倏然想道:“为何我呼她为『鸾霜』时,竟是如此的自然?”正出神想着,却忽然听见青丘姥姥问道:“你适才在幻境里,看到龙头收摄乌归道的情景了,对不对?”林熠思绪回到现实,回答道:“不错,就像是你強塞给我的礼物,想不看都难。”青丘姥姥沉默良久,徐徐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不质问我?”“我凭什么?”林熠轻松笑道:“一个曾经不惜牺牲万世不死生命,要与我患难与共的人,我为何要怀疑她对我的居心?
除非,是我脑子长瘤了。”又是久久的沉默之后,青丘姥姥一字一顿道:“你还愿意相信我?”林熠泰然自若道:“记得我说过,我和你是一对绝佳拍档,这句话永远有效。”青丘姥姥低哼一声,说道:“但愿,你不会反悔。”林熠笑了笑,目光转向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的元神,心又紧了起来。但既然他已无能为力,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