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欣雅是个温柔沉静的三十五岁女人，四年前离婚时，前夫就把孩子带回澳洲去了，甚至连联络地址也没有留给她。思念孩子的欣雅便以保母为业，把无从发挥的母爱发在所照顾的宝宝身上。

　　达比是她照顾过的第三十宝宝，一开始，她就以协助手忙脚的菜菜为立场，不但疼爱宝宝，也关心菜菜，丝毫没有独占孩子的想法。而且，她虽然住在他们家里，却总是很体贴的在他们夫需要单独相处的时候悄悄避开。

　　他们实在很幸运，菜菜想。

　　七月四是美国独立纪念，可是，虽然它是国定假，却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在这一天放假，譬如警察就不行。

　　交通警察不行！

　　巡逻警员更不行！

　　凶杀组警官史蒂夫也不行！

　　早几天以前，史蒂夫就和线人约好在这天见面了，可是，他空等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明白自己又被人放鸽子…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放鸽子了。但是，幽默的线人…他自认很幽默…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事实上是有面…躲在墙角后面，是史蒂夫自己太迟钝，才没及时发现他的呀！

　　这种理由史蒂夫当然不能接受，于是怒气冲冲的史蒂夫发誓非在今天揪到线人不可，便开始和线人在国庆游行队伍中玩起捉藏来了。

　　有人说“男人永远跟小孩子一样幼稚”这句话实在应该比孔老先生所说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更适合归类于至理名言才对，大概是玩得太尽兴了，史蒂夫忘了和检察官同样约在今天见面，更忘了早就答应菜菜在今天陪她去买衣服，因为，她那些又旧又烂的夏季服装早就在搬家时被彻底终结了。

　　约定时间过了，菜菜左等不到丈夫，右等不到警官，猜想老公会不会还在警局写报告之类的…听说他还有几份报告还没出去呢！于是，菜菜决定到警局去等他。

　　可是，凶杀组办公室里居然空无一人，除了一个看起来很“凶悍”的女人。那女人虽然相当好看，但眼神太尖锐，神情太严肃，甚至连动作也是一板一眼的，全身上下很明显的散发出“不要惹我”的讯息。

　　正在史蒂夫办公桌上看一些报告的女人似乎感觉到办公室里又多了个人，马上抬起头，并皱眉问：“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呃？我？”史蒂夫怎么没提过凶杀组多了个女警官！菜菜狐疑地暗忖。“我是来找史蒂夫的。”不过，这个女警官倒比较像还夫女凶手吃错葯跑来自投罗网。

　　女人挑了挑眉。“你就是那个线人吗？”听说史蒂夫去见一个女线人了，怎么线人反而跑来找他了呢？

　　“线人？”应该算是吧！毕竟，她也的确提供不少消息给史蒂夫警官。“呃…也算是啦！那你呢？”

　　女人脯“梅尔检察官。”她傲然道。

　　哇噻！好酷，女检察官耶！

　　菜菜脸惊叹地出佩服的笑容。“你好了不起喔！”

　　梅尔哼了哼没说话，继续看她的报告，菜菜这才注意到她在看的是史蒂夫的报告。“你也是来找史蒂夫的吗？”

　　“唔！他跟我约好的…”梅尔依然盯着报告漫不经心地回道：“他是我推荐到这儿来的，我自然要来看看他是不是如我所预料的那么能干。”

　　“咦？”菜菜惊讶地眨了眨眼。“他是你推荐到凶杀组来的？”

　　“嗯！”梅尔淡淡应道：“上面本来是要让他去13分局的，可是，我建议上面让他到这儿来，我觉得这儿有更多让他发挥的空间。何况…”

　　“何况？”

　　梅尔突然泛出一抹温柔的微笑。“他也说过他愿意来帮我的。”

　　菜菜瞪着梅尔的微笑，感到有点诡异，令人很不舒服。

　　“他说他愿意来帮你可是你是检察官，和凶杀组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专门负责凶杀案的检察官。”

　　“啊！”菜菜隐隐有些了解了。“你们认识很久了？”

　　“从我是实习检察官时就认识了，”梅尔换了另一份报告继续看“所以，我知道他是个多么出色的警探。”

　　菜菜皱眉。奇怪，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史蒂夫起过有这么个女人呢？认识这么久，又主动帮史蒂夫调到凶杀组来。看梅尔暧昧的样子好像也不纯是朋友或同事的关系，难道梅尔还不知道史蒂夫已经结婚生子了吗？这怎么可能？难道梅尔这么骄傲的女人也愿意做第三者？

　　“你是办凶杀案的检察官，那么五月底那件连续强杀人案就是你办的罗？”看到梅尔皱眉，菜菜忙又补充道：“那件案子是我提供的消息，所以，我很想知道结果如何？”

　　“不是我办的。”梅尔放下报告。“我到辛辛那提法院支援半年，四天前才回来。”

　　难怪！菜菜恍然大悟。所以，梅尔根本不知道史蒂夫已经结婚了。不晓得梅尔若是知道史蒂夫已经结婚了会有什么反应？

　　菜菜犹豫了一下。“呃…那么你大概不知道史蒂夫已经结婚了吧？”这绝对不是她坏心，是事实，最多只是希望梅尔不要再来勾勾了。瞧！她多好心，早点让梅尔断了这条心，让她去提拔别人做警察局长吧！

　　罢拿起的第三份报告书突然失去支撑飘然落地，梅尔僵了两秒后，才徐徐望向菜菜这边来。

　　“你刚刚说…”

　　菜菜暗叹，她几乎可以百分之儿十确定梅尔对史蒂夫的想法了，只是不知道史蒂夫对梅尔的想法是不是一样的？

　　“史蒂夫已经结婚了。”

　　梅尔再一次僵住，随即口叫道：“骗人！”

　　史蒂夫就在这时候走进办公室，一见到梅尔便愕然道：“梅尔，你怎么…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和你约好三点在这里见面了！”转个眼，他又愣了一下。“咦？菜菜，怎么你也…啊！糟糕，抱歉、抱歉。”他歉然的搂住菜菜亲了一下。“我忘了要陪你去买衣服了。再等我一下好吗？我跟梅尔稍微谈一下就可以陪你去了。”

　　苞着，他又转向脸震惊错愕的梅尔。

　　“梅尔，这是我太太园子。菜菜，这位是梅尔检察官，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你呀！实在应该跟人家学一下，别老是这么迷糊呀！”

　　菜菜没有任何抗辩，只是悄悄觎着梅尔，心理实在有点同情她。

　　“哪！菜菜，”史蒂夫把菜菜拉到他的位子上坐下，并打开电脑。“你在这里看看通缉犯的资料，瞧瞧有没有你见过的，我和梅尔检察官到那边谈谈。”

　　不晓得他们在谈什么，只觉得梅尔的神情不像是在哭，也不像是在笑，倒比较像是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或者她还无法接受这事实吧！

　　再能干的女人一旦被戳到死还是会崩溃的！

　　虽然史蒂夫很明白的表现出他对梅尔的感觉只是很佩服那个女人而已。但是，这也提醒了菜菜一个令人很不愉快、而且，她一直逃避去考虑的问题。

　　她和史蒂夫是奉子成婚的，当初就说好会尽量维系这桩婚姻，若真是不行，或者各自立爱上别人了，彼此也可以坦白说出来，大家来个好聚好散，甚至还谈到孩子的归属将由菜菜决定。

　　老实说，她连作梦也没有想过他们会有分手的一天。从结婚的那一到开始，史蒂夫已经是她的丈夫了。之后，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分开，连想都没有想过，到现在…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哇咧！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结婚之后，她似乎很快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保护与照顾，也很自然的认为夫之间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而目，他们永远都会是这样的，所以，她从来没有认真去思考过其他太复杂、太有深度的问题。

　　然而梅尔的出现却提醒了她。他们的一开始就是不正常的，这样的关系绝对不会稳定到哪里去！

　　想到这样，她就极度不安、而且不解。

　　这种不想离开他的心情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这种眷恋他、不舍的意念是什么时候开始酝酿的呢？这种一想到分开就心痛的病徵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呢！这种害怕失去他的恐惧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复杂的心理呢？

　　她承认自己对这种事很迟钝，一下子想这么多对她来讲是很困难的事。她只知道自己个想和他分开，可要是他真的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呢？

　　真的要好聚好散吗？

　　她做得到吗？

　　自从侦破联邦法官全家被杀一案之后，组长便安排史蒂夫和哈力搭档成一组，而一旦不再存有偏激想法，哈力很快就和史蒂夫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下班后，两人常常结伴去喝两杯后才回家。

　　这天，两人正在盯梢，轮到哈力去买午餐来车上吃，史蒂夫突然接到一遍意外的电话。

　　“史蒂夫？”

　　史蒂夫讶异地看看手机，再靠回耳边。“杰克？”

　　“总算找到你了！”

　　“该死！杰克，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我请侦探社调查的。”杰克很干脆地坦白了。

　　“请侦探调查的？”史蒂夫很不可思议地喃喃道，继而大吼“你让侦探来调查你弟弟？”

　　杰克叹了口气。“谁教你都不给我联络你的方法，又不准你以前工作分局的同事们透，所以，我只好用这个办法罗！不过你放心，我只叫他调查出你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就可以了，其他一概不查，史蒂夫，我不会这么恶劣去探究你的私生活的。”

　　史蒂夫不地哼了哼。“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杰克静默了一下。

　　“坦娜去找你了。”

　　“什么？”史蒂夫咆哮。“你让她来找我？你是笨蛋吗？”

　　“史蒂夫，别忘了我是你哥哥！”杰克不太高兴地说：“不是我让她去的，是她自己看到侦探社送来的资料后瞒着我偷跑去的。不过，她只知道你住在葛莱美西公园，因为，详细住址和电话号码我都另外收起来了。”

　　“就算你是我哥哥，我还是要说你是个笨蛋！”史蒂夫怒道：“你到底要我拿她怎么办？”

　　“我现在带着莉芙在往纽约的班机上，大概不到半个钟头就会到达拉瓜第亚机场，请你帮我留住坦娜，等我去把她带回来，拜托你了，史蒂夫。”杰克几近于央求地说。

　　“你…”史蒂夫咬咬牙。“我会留住她的。”

　　“谢谢啦！”

　　于是，当哈力把一杯黑咖啡和厚煎饼递给史蒂夫时，看到的就是一副刚刚有人强他的德行。

　　炳力先把自己的咖啡放在前面，才问道：“怎么了？”然后咬了一大口厚煎饼，两眼盯着车子前方不远的洗衣店。

　　史蒂夫一点胃口也没有的把厚煎饼扔在前面，咖啡倒是先喝了大半杯。

　　“我哥哥刚刚打电话给我。”

　　“哦！发生什么事了吗？”

　　史蒂夫重重叹了一声。“麻烦事！”

　　接着，他便把和坦娜还有哥哥之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完后，哈力吹了一声夸张的口哨。

　　“难怪你住得起那种地方，原来你家里这么有钱啊！”哈力笑着挤挤眼“我还以为你收贿呢！”他开玩笑地说。

　　史蒂夫以“你很无聊！”的眼神瞪他一眼。“除了买那栋公寓之外，我几乎没有动过那笔钱。”

　　“哇！那那笔钱不是一年比一年多了？如果你真的都不去动，而你哥哥又继续把你名下股份该分得的钱汇给你的话，我想即使你完全不工作，还是可以过得很舒适吧？”

　　“应该是那样。”

　　炳力笑笑，又咬了一大口煎饼，模糊地说：“这真是糟糕，我认为你哥哥是自觉对你有所亏欠吧！瞧他占了你的女人又包了所有财产，看在旁人眼里，他这个哥哥实在很过分，所以，他才主动把你该分得的股份依然拨给你。”

　　“结果坦娜原以为你会一无所有，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个有钱人。也许她真的是对你旧情难忘吧？但不可否认的，她是因为你有了那笔财富才不肯对你死心的，这有一半是你哥哥造成的。我想如果你随便点个头，她就会马上甩开你哥哥，飘到你身边来吧！”

　　史蒂夫沉默片刻。“杰克说坦娜曾经向他提过离婚，但是他不肯。我知道杰克是真的很爱坦娜，爱到可以不顾坦娜是我的女友，而且，不管坦娜是不是真爱他就闪电般和她结婚，爱到可以原谅她所做的每一件背叛他的事，爱到绝对不可能放坦娜离开他身边。”

　　“那么…”哈力喝了一口咖啡。“你就只有想办法让坦娜死心罗！”

　　“有什么办法，我都告诉他们我结婚了！”

　　炳力耸耸肩。“说不定她认为你只是为了不想破坏哥哥的婚姻才随便结婚的，甚至你哥哥也可能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必须把你现在对她的想法老老实实告诉她，而且要让她明白你不是在说谎，让她清楚了解到你所爱的女人从来不是她，而是园子。”

　　“但是，我早就告诉过她我不爱她了。”

　　“不过她不相信，对吧？而且，她也不知道现在你有多么爱你的老婆，对吧？”

　　史蒂夫默然了。哈力继续终结他的煎饼，并说：“待会儿吃完你就先回家吧！反正今天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紧急状况了，就算有我也会马上通知你，OK？”

　　“可是…”

　　“难道你不怕坦娜不巧和园子碰上了，然后对园子说些令人误会的事吗？”

　　心头一凛，史蒂夫沉声道：“她敢！”

　　“那种女人什么事不敢？”哈力不屑地说“你哥哥也真傻，居然对那种女人那么死心眼！”

　　史蒂夫沉思片刻，而后默默抓起煎饼大口大口，准备吃完就马上赶回家去，他不希望让菜菜伤心或产生什么误会。

　　这是他头一回为了私事而把公事撇开。

　　菜菜是个很单纯的小女人，所以，她看人也很单纯，尤其是女人。看到美人，她也会很单纯的和男人一样赞叹不已；看到比她平凡的女人，她也不会看不起。

　　也许那女人不够漂亮，但是可能很聪明、或者温柔、或者精明能干、或者是个贤良母，甚至是个天才也说不定。内在美总是比外在美难以察觉的，所以，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任何优点，菜菜是这么认为的。

　　哇，好…好个女人哪！

　　这就是她看到在葛莱美西公园广场外面徘徊的女人时的第一个想法。

　　那女人身材十分高挑人，就连菜菜都自叹弗如，而且，虽然她的姿仅是中等程度，却有一股连圣人也要投降的冶妩媚之人娇态，大概男人只要多看几眼就会连骨头都酥了吧！

　　她在等人吗？菜菜漫不经心地想，随即转7-11那头去了。二十分钟后，她提着一袋杂物用品，腋下夹着两本杂志回来了。

　　那个女人还在等，看样子等了有好一阵子了，但是，她的神情非常坚决，好像不等到人她绝不死心似的。

　　只有等男友才会这么有毅力吧？菜菜又想，然后径自回家去了。回到家后，欣雅正在客厅全神贯注地看影集，菜菜知道她看完后就会回房睡午觉，便先和她打个招呼，然后把买来的用品袋放在餐厅桌上，接着就先回房了。

　　她踢开鞋子就往上一趴。好困喔！真糟糕，佩斯大学都快开学了，而她这个睡午觉的习惯如果还改不掉的话，难道要站在讲台上边上课边打瞌睡吗？晤…希望学校能把她的课都排在上午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可是，感觉上好像刚眯了一下眼而已，她就被一声狮子吼给惊醒了。她愕然弹坐起来，心理想着：刚刚是打雷吗？

　　但客厅再度传来连续不断的怒骂声告诉她不是，她疑惑地下摸出去，奇怪史蒂夫的声音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他不是还在值勤吗？或者她有特意去录过史蒂夫的怒吼声吗？

　　“…你还不懂吗？我不让你们知道我的新住址和电话，就是不希望你再来烦我了，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呢？”史蒂夫愤怒地低吼。“史蒂夫，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为了杰克，但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呀！我真的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了，你再如何帮他也是没用的！”带着泣音的嗲声。

　　菜菜倚在通道边讶异地注视着阳台前那一男一女，男的是史蒂夫，女的却是那个等不到情人死不归的娇媚女人。女人似乎想靠在史蒂夫身上寻求抚慰，而史蒂夫却尽量要把她推开。

　　“那是你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请你和杰克自己去解决，他很快就会来带你去了。”

　　“不！我不和他回去，他老是我替他生儿子，我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泣音变而为坚决的口气。“何况我已经好久没有和他同了，要和他离婚他也不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坦娜，我说过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们的事，”史蒂夫厌烦地说：“也不想知道你们到底要如何解决。我已经结婚了，我现在心里只关心我的家和工作，其他我都不想管，OK？”

　　坦娜凝视史蒂夫片刻，而后又想偎向史蒂夫前；史蒂夫马上抓住她的两条手臂硬扯开。

　　“你想干什么？”

　　“史蒂夫，别再骗我了，”坦娜仰起妩媚的脸蛋柔柔地说：“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们在一起的那六年，我们是那么的相爱，几乎连一秒钟也舍不得分开。你说你每天都会跟我说二十四次你爱我，每个钟头一次，而且，每天送我二十四朵玫瑰，代表你永不变的情。你更忘不了那六年的绵缱绻，我们在上是如何的契合、如何的疯狂…”

　　她幽幽轻叹。

　　“所以，我和杰克结婚时，你才会躲到纽约来；所以，你才会随随便便就结婚了。因为我告诉你我要和杰克离婚，而你害怕会对不起你哥哥，怕自己会其的成为破坏你哥哥婚姻的罪魁祸首…”

　　“住口！”

　　史蒂夫倏地大吼一声。好像地震一般连玻璃都在震动了，他迅速甩掉坦娜，脸焦虑地跑向呆呆站在卧房通道口的菜菜，她双目噙泪，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史蒂夫心疼地一把搂住她，紧得差点把她的骨头都给掐碎了。

　　“菜菜，对不起，我又把你吵醒了。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史蒂夫担忧地问。老天保佑。不会是全听见了吧？

　　菜菜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声音来，她的口好闷好痛，整个心好似都揪在一起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眼泪怎么会冒出来的，只觉得鼻头好酸，然后眼眶里就开始泪涟涟起来了。

　　她并没有想要哭呀！

　　“菜菜，你…再去睡一会儿好吗？她…她是我嫂嫂坦娜，再过片刻我哥哥就会来接她了，之后我再和你谈谈，可以吗？”史蒂夫小心翼翼地说。

　　菜菜仰起脑袋看着他点点头，她还是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发现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下来了。

　　史蒂夫低哼一声，俯首吻去了泪水，继而一把抱起她进卧室里。把她轻轻放在上后，他温柔地为她拉好被单，同时又亲了她一下。

　　“我…我待会儿再和你谈谈。”语毕，他迟疑了一下后终于出去了。菜菜呆呆地看着房门轻轻被合上，片刻后，她陡然哽咽一声，随即翻过身趴在枕头上无声啜泣不已。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哭，真的不晓得，可是…她就是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眼泪自己一直冒出来的嘛…呜呜…连鼻涕都出来了…呜呜…停不下来…呜呜…擦在他的枕头上好了。

　　…呜呜呜呜…她到底为什么这么难过嘛？

　　史蒂夫刚回到客厅，才怒指着坦娜说了两个字。

　　“你这…”而坦娜也同时怒指着卧室方向说了两个字。

　　“她是…”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及时地响起来，一场狂风暴雨才呼一声就此打住。

　　史蒂夫迅速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他预料中的人和一个他预料外的人，杰克和他的女儿莉芙。

　　杰克和史蒂夫的五官轮廓非常相似，但是矮了半个头，而且一看就是个很正经无趣的人。而莉芙也很像她母亲，才六岁的小女孩声音就嗲得不像样，不是遗传就是有样学样学到了她母亲的妖姬模样，甚至那副任爱娇的脾气也一模一样。

　　只见她一瞧见史蒂夫就猛一下跳到他的怀里，而且在史蒂夫脸上拼命亲个不停。

　　“史蒂夫叔叔，莉芙好想你喔！你好坏好坏，为什么都不来看莉芙嘛？”

　　史蒂夫抱紧了她，同时口气也亲了她一下。“史蒂夫叔叔也很想你哟！可是，叔叔的工作好忙好忙的，所以，腾不出时间去看你呀！”话落，他又亲了她一下，然后对杰克点点头。“坦娜在里面，进来吧！”

　　坦娜已经躲在远远的角落里戒备地盯着杰克，杰克苦笑着叹了口气，奇怪的是莉芙也不会想要找母亲，反而抱着史蒂夫的脖子抱得更紧，甚至连看坦娜一眼都不愿意。

　　史蒂夫先把莉芙交给杰克，再为所有人倒来饮料之后才坐下来。莉芙马上放下可乐跳到他的大腿上坐下，宛如那是她专有的宝座。

　　大家都低头各自思索着什么，半晌后，还是史蒂夫先开了口，而且非常直截了当。

　　“杰克，我已经结婚了，生活非常幸福美满，可是，你们一来就把我的太太哭了，我很爱她，所以…”

　　“不！”坦娜突然尖叫一声。“你爱的是我！”

　　当作没听到，史蒂夫甩都不甩她，径自继续说他想说的话。

　　“…我真的很不，当初不让你们知道我的电话、住址，就是担心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你还是硬要进我的生活里来，为什么？而且坦娜要和你结婚时，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你有多爱坦娜，既然如此，你就该好好抓住坦娜！为什么还要让她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呢？”

　　杰克角痛苦地搐了一下。“我…我只是关心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坦娜结婚才逃到纽约来的，甚至加入警察这种危险的工作，所以，直到知道你真的得到幸福之前，我无法安心呀！”

　　“好。”史蒂大猛一点头。“那么现在我告诉你，如今我真的很幸福，我太太是个非常单纯可爱的女人，她带给我从未有过的快乐，我真的非常非常爱她。所以请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还是多为你自己想想吧！”

　　杰克闻言深深凝视史蒂夫片刻。

　　“是事实吗？”

　　史蒂夫轻叹。“其实你看看这公寓就知道了，我太太并不知道我的身家，她以为我只是个穷警察，所以，就算住在最简陋的套房里她也不会说什么。而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豪华大型公寓的，可是我还是买下来了，因为，我希望我太太能得到更好的环境，希望她也能从我这儿得到相等的快乐。”

　　杰克呼了口气。“我明白了，除非双方情况都能稳定下来，否则，我们相互之间都不用再见面联络了，这样可以吗？我不会再来扰你，你也不用去找我，坦娜…我也会看着她的，直到她能想开之前，我…我会在圣诞节时打通电话给你互道平安，其他…”

　　“不要！”两个否决的声音同时愤怒地吼起来。

　　杰克和史蒂夫同时诧异地望着莉芙。坦娜会反对不奇怪，可是…莉芙？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莉芙跪在史蒂夫身上，紧抱住他的脖子不放。“不！我不要和爹地分开，我不要！”

　　杰克皱眉。“你在说什么，莉芙？爹地不会和你分开呀！”

　　“不是，”莉芙把整个脸埋在史蒂夫脖子里“你们都在骗我！我的爹地是史蒂夫叔叔；我都听到了，当妈咪和爹地在书房里吵架时。我都听到了，妈咪说，史蒂夫叔叔才是我的爹地！”

　　一听，史蒂夫顿时狂怒地朝坦娜瞪眼过去，而后者则畏缩地垂下脑袋，杰克黯然无语。然而，最突兀的却是二声细细小小的气声。史蒂夫马上跳起来往卧室通道那边望过去，双眼红通通的菜菜无助地捂着嘴回头就跑。

　　史蒂夫毫不考虑地执下莉芙的手把她仍给杰克，随即大步追上去。

　　“不！菜菜，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莉芙又哭又叫着要史蒂夫爹地，杰克温和的脸上终于也有了怒意，他不悦地瞪着坦娜。

　　“这就是你要的吗？”

　　突然，另一间房间的门开了，欣雅悄悄地走出来到厨房去了一下，然后端着一个盘子来到客厅，温柔地望着哭泣不已的莉芙。“不要哭了，要不要吃冰淇淋苹果派呀？”她把盘子放在客厅桌上，对停止哭泣偷望着她的莉芙笑了笑。“哪！快吃吧！否则，冰淇淋溶了就不好吃喔！”

　　虽然不清楚她是谁，但是，看她既温柔又有教养，杰克知道她绝对不会是什么有问题的人。

　　“谢谢。”他诚恳地说。否则，以莉芙过去的纪录来讲，她一哭不哭到是不会停止的。

　　“不客气。”欣雅说完就转身回到另一间…卧室？正觉诧异间，主卧室的门开了，杰克忙再把莉芙抱在怀里。因为…史蒂夫是搂着菜菜出来的。

　　“我要史蒂夫叔叔抱！”莉芙又开始蹦蹦跳了。

　　“不行，爹地抱你就行了！”杰克双臂更用力。“你吃你的派吧！”

　　史蒂夫和菜菜坐下后，他先警告地瞪一下坦娜，然后才为杰克介绍道“杰克，这位是我太太，她叫园子…菜菜，他就是我哥哥杰克，和他的女儿莉芙。”

　　“不是！”莉芙又叫了起来，嘴边一圈白白的冰淇淋，煞是有趣。“我是史蒂夫叔叔的女儿，妈咪说的！”

　　史蒂夫无奈的摇头，而后正道：“杰克，我们最好把这件事澄清一下，而且当着莉芙的面澄清，不能再继续让她有这种错误的想法了！”

　　杰克蹙眉无语，史蒂夫就当作他同意了，他握住菜菜的手紧了紧。

　　“好，现在我要告诉你，杰克，无论坦娜是如何跟你说的，但是，莉芙绝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杰克轻叹。“莉芙是你的孩子，史蒂夫。”

　　“不！莉芙确实是你的女儿，杰克。”史蒂夫坚决否认。“你不要相信坦娜的话，自从坦娜和你结婚之后，我就没再碰过她了，难道你忘了吗？就在你们结婚翌，我就离开德州到纽约来了，所以，莉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杰克苦笑。“不！是你忘了，史蒂夫，你忘了坦娜曾经偷偷跑来纽约找你吗她还在你这儿待了四天不是吗？就是那一回，她回去后不久就怀孕了。”史蒂夫闻言错愕地一愣，随即转过头去看了坦娜一眼…后者垂着脑袋不晓得在想什么，而后他回过头来时神情有恍然之。

　　“我明白了，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认为莉芙是我的孩子吗？”他摇摇头。“不！莉芙是你的孩子没错，杰克，那次坦娜是有来找我，可是，当时我正要出差到内华达州找一个关键证人，所以我马上又把她送上回程班机，同时，我也上飞机到内华达州去了。那时我和我的搭档在一起，你可以找我当时的搭档问一下就知道了。”

　　史蒂夫以为他这一说，杰克肯定会高兴的笑开来，一直以为是弟弟的孩子，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这样还不值得高兴吗？

　　岂料杰克的脸色却更阴郁了，他茫然地望向坦娜。

　　“可是…可是我们渡月回来后就…就不曾再同了呀！”

　　刹那间，每个人都僵住了，就连莉芙也停止了吃派的动作，歪着脑筋好像努力在思考着什么。

　　不是史蒂夫的，也不是杰克的，那…是谁的？

　　“啊！我知道了！”菜菜突然尖叫着跳起来。“不是史蒂夫的就是杰克的，就是这样，这是你们兄弟的问题，拜托不要拿来混淆我们的脑袋好不好？你们自己去说清楚就行了，来！莉芙，要不要喝蛋，我泡给你喝！”

　　说着，不等莉芙应声，她就硬抱起莉芙跑到厨房去了，临转身前，她无声地对史蒂夫说了一句“小声点！”

　　好一会儿，兄弟俩都没说话，然后不约而同的，两人又同时望向坦娜，却都没出声。

　　又过了好半晌，坦娜才抬起头来，脸上写了嘲讽与不屑。

　　“其实杰克早就在怀疑了不是吗？莉芙上小学时验出来的血型和我们三人都不同，杰克那时就应该开口了，可是，他居然一声不吭当作没那一回事，我早就在猜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爆开来，那时候我就可以和他成功的离婚了！”

　　史蒂夫冷冷一笑“然后带着莉芙来找我，让我以为莉芙是杰克的孩子而不得不照顾你们两个。哼！你以为当你来找我时，杰克不会告诉我实情吗？”

　　“不！他不会，”坦娜自信地说：“他太爱我了，他只会自责是因为他硬把根本不爱他的我留在他身边才会这样，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所以，他和我离婚也是要放我自由，让我们两个有机会再重续旧情罢了。”

　　杰克深深叹息。“你真的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吗？”

　　“没错，”坦娜绝情地说：“我从未没有爱过你，我爱的一直只有史蒂夫而已！”

　　杰克痛苦地垂下了脸。“那么我们就离婚吧！”

　　坦娜双眼一亮“真的你愿意离婚了？太好了！”她欢呼，随即天喜地地跑到史蒂夫身边。“史蒂夫，那我们…”

　　“没有我们！”史蒂夫马上打断她的白梦。“很抱歉，我也从来没爱过你！”

　　坦娜神情一变。“你在说什么？当年我们不是…”

　　“当年我只是恋你的身体而已，”史蒂夫冷冷道：“我来到纽约不久就发现这一点了，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所以被你惑了那么久。老实说，后来我还很庆幸没有真的和你结婚呢！”

　　坦娜脸色铁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当年你不是说你会永远爱我不变吗而我…我到现在还是一样那么爱你…”“但是你最爱的还是财富！”史蒂夫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当你需要选择时，你还是选择财富不是吗？”

　　坦娜窒了窒。“我必须要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打算呀！谁教你放弃继承权的？如果你不放弃，我就不会…”

　　“你也未免太现实了吧？”史蒂夫冷哼。“这种包裹在金钱外衣上的感情太虚假了！”

　　“你不能怪我，我想过一点好日子哪里错了？”坦娜坚持道：“我从小到大被人伺候惯了，可不想为了生活受到任何折磨，这是女人的权利！”

　　史蒂夫笑了“我现在才发现你真可怜，坦娜，真的，你…实在是…”他摇摇头，继而转向杰克。“如果你决定了，就尽快和她离婚吧！这种女人实在不值得你去爱。”

　　杰克苦笑“我现在知道了。”跟着，他望向厨房。“那么你是真的爱她？”

　　史蒂夫也跟着望过去，菜菜端出整盒冰淇淋和一些水果饼干，正在和莉芙一起做超级香蕉船呢！

　　“我是真的爱她，”史蒂夫承认。“她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女人，令人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是个大学讲师，却单纯的像个小女生，思想逻辑也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可是她就是这一点人，我…”

　　突然，房门又开了，欣雅抱着达比出来。

　　“对不起，达比的喂时间到了，是要喂母还是牛？”欣雅问菜菜。

　　“呃…”菜菜脸微微红了一下。“我来好了。”说着，她匆匆抱着达比进去，把莉芙和香蕉船交给欣雅了。

　　“那是什么？”坦娜尖叫。

　　史蒂夫扬了扬眉。“婴儿，你没见过吗？难道莉芙一生出来就是那么大吗？”他嘲讽道：“那是我儿子达比，两个多月了。”

　　杰克也非常意外。“可是，你们不是结婚才半年多吗？”

　　史蒂夫耸耸肩。“先上不行吗？”

　　为他鲁的说话，杰克气得捶了他一拳，为他一举得子，杰克又乐得揍了他一拳。

　　“老弟，真行哪！这样就不怕科恩家的事业没人接了！”

　　“喂、喂！你想要人接牧场和公司，麻烦你自己生好不好？别来打你老弟的主意，你老弟我可是伤痕累累才得到那么一个小子的，”史蒂夫抗议。“而且菜菜又生得特别辛苦，你怎么可以来捡现成的？”

　　“我不…”

　　“她替你生儿子了？那…”坦娜又了进来，她无法接受地喃喃道：“你不会跟她离婚了吗？”

　　“就算她没有替我生下任何孩子，我也不可能和她离婚！”史蒂夫反驳。“你还是不明白吗？我爱她呀！”

　　“你爱她？”坦娜茫然地望着史蒂夫。“那…那我怎么办？”

　　杰克闻言徐徐转头向她看过去，脸上神情错综复杂，挣扎良久后，他才慢地问：“你想要怎么样？”

　　“我要史蒂夫！”坦娜口道。

　　杰克闭上眼“我要和你离婚！”他痛苦但坚决地说了出来，而后睁眼。“莉芙…就由你决定吧！不过，如果你真是为她好的话，让我来照顾她，毕竟我也疼了她六年。”他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去！回去尽快把一切办好，我…我已经很累了！”

　　“史蒂夫？”坦娜马上求救似的抓住史蒂夫。

　　史蒂夫不假思索地扯开她的手。“请你记住，我不爱你，我爱我的子，懂吗？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把杰克一家三口扔了出去之后，史蒂夫忙到幼儿房找菜菜，可是却见不到人。

　　欣雅指指主卧室，史蒂夫转出幼儿房来到主卧室，却发现菜菜抱着达比睡着了，达比也一样，而且嘴里还含着头呢！

　　史蒂夫单膝跪在边，轻柔地抚挲着达比柔细的金发，再往上移到菜菜红肿的双眼，他心疼地叹息不已。而后干脆也爬上躺在菜菜身后，探臂将他们母子俩全纳入自己怀里。而后足地吁了口气，也合上了眼。

　　本来他是希望能等到菜菜也爱上他时再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免得她那单纯的小脑袋会不知如何是好。但是现在…

　　般不好她早就已经爱上他了也说不定否则她干嘛哭呢？

　　等她醒了再和她好好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