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羽娴,下午的会议事宜,准备就绪了吗?
杜氏企业董事长…杜振毓用完午餐,走进办公室,在经过特助童羽娴的桌前时,顺便停下来问道。
报告董事长,一切都准备好了。童羽娴停下手边打字的工作,仰头微笑回答。
她是个令人眼睛一亮的女孩,⾝材修长、大眼睛、鼻子⾼、肤质雪⽩,及肩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肩后,虽然她不算丽型的美女,然而凡是看过她的人,绝对没有人不再看第二眼。
与其说她漂亮,倒不如说她具有知美,从她⾝上,可以感觉到一种融合著智慧与气质的温柔。
她是杜振毓的特助,虽然半年前才刚从学校毕业,但无论是工作能力或是待人接物的技巧,她都十分称职,他很⾼兴自己聘请了她。
那么晚上和张董的餐叙…
也准备好了!我订了张董最喜的海鲜餐厅,还选了二楼隐密的包厢,您和张董可一边享受美食、一面尽情畅谈合作计画,不会被人打搅。她巨细靡遗的报告道。
很好!羽娴,你真是细心又尽责,把重要的事情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杜振毓有感而发地称赞道。
哪里!童羽娴谦虚地头摇。是董事长不嫌羽娴愚昧,半年来悉心教导,羽娴才能学会如何处理商场上的重要事务,您和学校里的教授们一样,都是羽娴的启蒙老师,羽娴同样尊敬您们。
哈哈哈,你真是个会说话的好孩子!杜振毓哈哈大笑,不知为何,他的心竟有点酸。
想到自己唯一的独子,他就忍不住…
他飞快用手抹去眼角的⽔气,不想让童羽娴发现他的异状。真是的!人年纪一大,眼睛就老出问题。哎,我还有些文件要看,我先进去了。他掩饰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董事长慢走。奇怪!罢才她好像看到董事长在流泪…
童羽娴疑惑地歪著头,目送他走进办公室之后,才再度坐下。
她翻开打到一半的文件,修长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继续方才中断的输⼊工作。
嘟…桌上的分机电话响起,她接起电话夹在肩膀与脖子之间,两手继续在键盘上快速移动。
董事长特助室您好!
羽娴?
话筒那方传来中年女子的哭泣声,她愣了一下,才听出那是她⺟亲的声音。
妈!您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她惊讶又焦急地问。
羽娴!你爸爸…你爸爸他…李朝⽟泣不成声,连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妈!爸爸到底怎么了?您快告诉我呀!童羽娴急得不住追问。
你爸爸他…跳楼自尽了!李朝⽟放声大哭。
什么!童羽娴震惊得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妈,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跳楼?您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怎么可能跟你开这种玩笑?你爸真的死了!李朝⽟伤心地大吼。罢接到警方的通知时,她也希望这只是一场玩笑,然而当她赶到现场,看见自己的丈夫⾝上覆盖著⽩布,躺在⾎泊之中,这才相信,他真的走了,丢下他们⺟子三人,独赴⻩泉。
爸…他真的…死了?童羽娴也不敢置信,早上她还和⽗亲同桌而坐、闲话家常,而今他们竟然已天人永隔!
童羽娴的泪,再也忍不住奔流而下。
妈!爸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赶过去!
你爸是在工厂的顶楼跳楼杀自的,警方打电话通知我,现在我已经赶到这里了。
妈!您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童羽娴起⾝抓起⽪包就往外冲。
…
一个星期后
童家在周六的上午,为童镇文举行公祭。
童羽娴⾝著黑⾊的长洋装,跪在灵堂的家属答礼区,等待有人前来上香时鞠躬答谢。
然而,她已经跪了一个多小时,腿双早已⿇痹,前来上香的亲友却少之又少,眼看着公祭即将结束,出现在灵堂里的人还是寥寥可数。
望着空的灵堂,童羽娴的泪⽔早已流乾,她实在替⽗亲凄凉的后事感到难过。
案亲是个好人,经常对有难的朋友伸出援手,或许过于海派,但从不曾心存恶念,这样的他,竟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些曾经受过⽗亲帮助的人,如今躲得连人影都看不见,让她心中更是不平。
至少来上炷香,⽗亲地下有知,心中多少会感到一些安慰。
她难过地低垂臻首,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騒动,接著,几位⾝穿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她认出那些是公司里的人,有人事部经理、还有一些⾼层主管,不过最令她惊讶的是,她的直属上司…杜振毓竟然也在其中。
拈香之后,杜振毓走向童羽娴。
羽娴,我从人事部长那里得知令尊过世的消息,听到这样的事,我很遗憾!不过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董事长…她看到杜振毓慈蔼的面孔,彷佛看到悉的长辈,鼻一酸,忍不住靠在他怀中,痛哭起来。
乖,别哭、别哭了!杜振毓像安慰自己的女儿般,轻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童羽娴哭够了,这才不好意思地离开杜振毓的怀抱。
对不起!董事长,我失态了。
没关系!杜振毓看看空的灵堂,有些疑惑地问:今天前来参加公祭的人似乎不多,你没发讣文给亲戚和你⽗亲的朋友吗?
童羽娴扯动嘴角,无奈地一笑。我发了,但似乎没什么人愿意来。
为什么呢?杜振毓依然不解。
我⽗亲是因为积欠了三亿多元的债务,才会跳楼⾝亡,现在那些债权人整天跟著我和我⺟亲,他们大概怕被牵连,所以没有人敢来吧!
原来如此!那么刚才我在外头看见那些人,他们是…
他们全是债权人,现在他们无时无刻不跟著我们,就怕我们消失不见了。
你和令堂痛失亲人,还要面对这些债权人的追债,实在太可怜了。杜振毓对她们⺟子的境遇深表同情。
对于杜振毓的同情,童羽娴只能以泪⽔相对。董事长,谢谢您今天来上香,您的出现,给了我相当大的鼓励,我觉得我彷佛又有了勇气,去面对⽗亲留下的债务。
那…你要怎么解决,令尊留下的这三亿元债务呢?杜振毓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童羽娴眼中,充満了茫然。
三亿元不是一笔小钱,他们卖了房子、工厂和⽗亲留下的汽车,只勉強筹到两千万,让三亿元的债务减少两千万而已。
她不噤嘲讽地笑了。
如果是戏剧中,这时候女主角往往得把自己卖了,才能清偿债务,可是她⽗亲留下的债务实在太多,就算把十个她卖了,也不见得偿还得了。
杜振毓望着她年轻姣好、却写満疲惫与辛酸的脸庞,心中也觉得相当不忍。
她令他感到心疼,他很想帮助这个女孩,但她只是他的一名员工,既非亲也非故,若是他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帮助她,定会遭人非议,而她也会以为他必定对她有企图,不敢接受他的好意吧!
再说,三亿元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慈善捐款,他也没办法全额支付这么多。
如果她是他的儿媳妇的话,那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不经意闪过脑中,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呀!如果她是他儿媳妇的话,他自然可以替她偿还这三亿元的债务,不但合情合理,也较不会引起旁人的非议。
他在脑中将童羽娴与独子的样貌凑在一起,发现他们实在很相配。
羽娴窈窕纤瘦、容貌秀丽绝美,再加上毕业自湾台最⾼学府的研究所,气质出众不说,更是聪明伶俐、学识渊博。
而他最疼爱的独子虽然经常惹祸,让他担心生气,但不是他自夸,他这儿子的样貌,也是出⾊绝伦,无人能及。
仰恩遗传到他颀长的⾝材,有一百八十三公分⾼,至于相貌则是遗传到他⺟亲的好样貌,俊得没话说。
如果他们能够结为连理,不但是一桩佳话,相信儿子有了贤內助,自然也会收拾心,好好学习打理家业,而不是像匹野马似的,到处惹事生非。
他打定主意,立即试探地询问童羽娴:如果说…我愿意替你偿还这三亿元的债务呢?
您要帮我偿还债务?童羽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杜振毓。
没错!三亿元的债务,我可以全数帮你还清,不过当然不是无条件的捐助,我希望你能够同意,嫁⼊杜家。
您要我…嫁给您吗?童羽娴更加震惊,她望着杜振毓温文的笑容,心中万般挣扎。
只要她点头,这三亿元的债务马上就可以解决。但是嫁⼊杜家…她与杜振毓的年纪,相差⾜⾜有三十岁,这样的年龄差距,未免太大了!
杜振毓一听,知道她完全误会他的意思,连忙澄清道:你别误会!我要你嫁⼊杜家大门,不是嫁给我,而是嫁给我的儿子杜仰恩。
嫁给您的儿子?她知道他有个独生子,只是一直没见过他。
是的。只要你同意,这三亿元就当作娶你的聘金。
不,我不要!童羽娴直觉想呐喊。
她从未见过杜仰恩,和他半点感情也没有,就算他是豪门之子,她也不想嫁给他。
然而想起⾝上所背负三亿元的债务,她能头摇说不吗?
如果她不嫁给杜仰恩,那么三亿元绝对无法偿还…如果她想还清债务,势必得嫁给她素未谋面的杜仰恩!
好,我答应您!她没有考虑太久便同意,因为她知道,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仰起头,将眼中流不出的泪,默默往腹中呑。
为了家人,她决定将自己的一生卖给杜家。
真的吗?太好了!羽娴,你愿意嫁给仰恩,我真的很⾼兴。
杜振毓欣喜至极,除了派人留下来协助她处理童镇文的后事之外,并立即著手进行她与儿子的婚事。
…
案亲的葬礼结束后,童羽娴在杜振毓的安排下,与杜仰恩进行首次的会面。
他们约在杜振毓悉的餐厅,童羽娴还穿著服丧的黑⾊长洋装,完全未施脂粉就前去赴约。
由于多天未曾好好⼊眠,她细致优雅的脸庞苍⽩而憔悴,眼眶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看了叫人十分心疼。
她走进餐厅,杜振毓早已在那里等著她。
他一看到她进来,立即笑咪咪的起⾝向她招手。
羽娴,你来啦?你还没见过仰恩吧?快过来,我让你见见仰恩!
杜振毓稍微退开一步,让她瞧清楚正翘⾼腿、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这是童羽娴第一次见到杜仰恩,他是个出乎她意料的英俊男子。
他有张古铜⾊、格而帅气的脸庞,看得出经常从事户外活动,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但此刻眼中写満轻蔑,他的薄形状优美,却挂著一抹嘲讽的笑容。
不能怪杜仰恩有这种反应,因为此刻他的心情实在差劲到底。
二十个钟头之前,他正在国美圣地牙哥的美丽海滩,享受刺的冲浪、灿烂的光和热情如火的美女,没想到⽗亲一通电话,就将他紧急从国美召回。
两年前,他瞒著所有人,和朋友在国美合夥开设了一间网路公司,大家都以为他经常出国,必定是到处玩乐,其实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
前两天,他刚结束一份棘手的工作,才正想好好放松一下,⽗亲的紧急电话就来了。
本来老头子的话,他是本不理会的,当然更不可能听命回国,可是⽗亲告诉他⺟亲病危,他这才立即收拾行囊,搭乘最快一班机飞返回湾台。
没想到…那本是老头子为了将他骗回的谎言!
打小按杂的家庭因素,让他对⽗亲没有丝毫敬意,只有満満的恨意。
他恨⽗亲只重视自己的财富及事业,抛弃他与⺟亲,二十年来不闻不问,后来因为正没有为他生下子嗣,所以才让他重回杜家。
包可恨的是,他只让他⼊杜家的户籍,为他生子并抚养二十年的⺟亲,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只能做他的地下夫人,如此恶劣薄幸的男人,他怎能不恨?
案亲以为他会乖乖接受他的训练,继承他的⾐钵,那可就大错特错!他巴望他光耀门楣,他偏要糜烂堕落,所以他故意装得像个败家子一样,竭尽所能的挥霍⽗亲的钱财,败光他的家产。
他绝不会让⽗亲⾼兴得意,他别指望他乖乖听话!
这女人是谁?
杜仰恩用斜眼瞄了下童羽娴,立即夸张地拍著腿大狂笑起来。
哈!你特地把我从国美叫回来,就是为了和这个丑女见面?她那张苦瓜脸⽩得像鬼,⾝材又乾又瘦,还穿著一⾝黑⾐服,⼲嘛?家里死人啦?
其实童羽娴面貌清秀,就算苍⽩了些,也绝对不难看,杜仰恩只因为厌恶她是与他⽗亲同一边的人,才故意讥笑她丑。
杜仰恩讽刺她家有死人,正好戳中她的痛处,童羽娴咬著,脸⾊变得更加苍⽩。
仰恩!对于儿子的嘲讽及口没遮拦,杜振毓真是既羞又气,看见童羽娴苍⽩脆弱的模样,他更是心疼不已。
你为何不能好好说话,非要这么夹带的?他以少有的严厉口吻斥责儿子。
因为没从小好好照顾儿子的缘故,他对他们⺟子一直有著极大的歉疚,正因为这份歉疚,让他无条件的宠溺儿子,満⾜他的一切需求,可以说只要他想要的,他全部双手奉上。
原以为时⽇久了,儿子自会了解他的苦心,慢慢改变桀傲、嘲讽的格,然而眼看着十年快过去了,他与儿子之间的互动,依然只维持在金钱上的往来,除了向他开口要钱,这个儿子从来不曾与他多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声问候也好,但他向来吝于给予。
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恨他这个⽗亲一辈子了!杜振毓心痛难过地头摇。
你大老远把我找回来,只为了与这丑女人见面,我心里当然不慡。杜仰恩竭尽所能的攻讦、丑化童羽娴。
她虽与他无怨无仇,但老头子特地把她介绍给他,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说不定她还是老头子的姘头,要他对她和颜悦⾊,他可办不到!
不准你这么批评羽娴!杜振毓再次生气地斥责。她是我为你挑选的儿媳妇,我特地把你从国美叫回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尽快完婚。我要你娶她!
什么!别开玩笑了!杜仰恩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整个人跳起来。为什么要我娶这个黑⾐丑女?难道因为她嫁不出去,我就必须大发慈悲娶她为吗?
我已经说过,不许再骂羽娴丑!她是个漂亮的女孩,你别把对我的怨恨,发怈在一个无辜女孩的⾝上。
她无辜?哈!杜仰恩大笑。看你这么维护她,我实在很怀疑她的无辜。你该不会想自己吃这块肥⾁,又怕被别人说你老牛吃嫰草,所以要我替你娶,好让你们方便在家…联络感情吧?
住口!杜振毓气得几乎想动手赏儿子耳光。别说这种浑话!羽娴可是清清⽩⽩的好女孩,我也不是那种下流龌龊的人,不许这么猜测我们!
对于他的怒气,杜仰恩完全不以为意。
事实上,杜振毓愈生气,他愈是开心痛快。
喔?那么是我想错了?真是失敬失敬!杜仰恩故意摆低姿态道歉,但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真诚。
杜振毓不想再当着童羽娴的面对儿子发脾气,只好隐忍怒气道:我已经看好⽇子,下个礼拜六是个⻩道吉⽇,你们就选在那天去公证结婚吧!他体谅童羽娴刚丧⽗,心情悲恸,所以婚礼的事,他也没打算铺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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