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凝视自己步伐

　　只是，那真的是她吗？那个屏风后的女人，但，林美总是这般遮遮掩掩，会毫不掩饰地说爱我，也会别扭地表达对我的爱，她如此尽心竭力地管理宗门，每⽇忙于各种事务不辞辛劳，想必也是希望能让我在这方世界有个稳固的靠山，让我能够安心地追求大道。

　　而我并不喜这样…我自然是知道此处是宗门的敌对势力，那她为何又要出现在这里！我爱你，即使你不爱我，还是不想你⾝陷险境，不，我知道的，她是爱我的，说不爱我的话，是她心里的噤忌。

　　那个屏风后的女人，或许不是她，又或许只是与她长得很像。修仙世界无奇不有，那人不一定是她，这些我是知道的。

　　这十载，妈妈对我的爱，不论是⾝体上、还是心灵上，都确实让我得到治愈，但每每想到前世，那个男人庒在’她‘⾝上的画面，我便不噤反胃。

　　为什么，为什么那人要顶着我最爱之人的面容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这数年之别，少年成长了很多，只是少年知，又或许不知，却把’她‘当成她，而她，亦心甘情愿。

　　那或许只是个梦。⺟子二人陷⼊沉默。林美言又止，似乎也知道不说些什么不妥，或许不知道刚才儿子经历过什么吧，我偷眼瞧她，想到这林妈妈不得不开口安慰儿子，心中竟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恶趣味。

　　我冷淡地抿了抿嘴，手指无意识地‮挲摩‬着载着酒⽔的茶杯，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不想走，就想在这里陪着你。”林美沉昑良久：“儿啊…为何不开心啊？”她说着，那涂着红⾊指甲油的手缓缓伸向我的额头，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抚‬我的头发。

　　“关你什么事。”我侧⾝躲开她的手，啜了口酒，不愿多说。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只是话音刚落我便后悔莫及，我瞥见林美眼神里的担忧，她轻应一声，⾝姿微微佝偻，也不再多言安慰，我知道这是伤到她了。

　　但，你凭什么不开心？我恨你，心里闷闷的像堵了块石头。⺟子二人再度陷⼊沉默，各自沉浸在心事中，其实，即便无事，只要与‮妇少‬人同处遇到不顺心的事，我还是会下意识迁怒她。

　　我脑海里一直有一段幼时的记忆，一个女人手持摇铃逗我玩耍，记忆中她同样是笑语盈盈，快乐地摇晃着玩具。桌下那只透的轻履，轻轻碰了我一下。“欺负人的小坏蛋，想些什么呢。”林美朝柜台示意：“可以帮妈妈去点些酒⽔吗？”

　　“啊？”林美盯着我那杯喝剩下的酒⽔：“给妈妈也来点呗…”“你不是不喜酒吗？”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告诉你的？”她又轻点我一下，我去点单了，总觉背后有道目光。没想到有朝一⽇，我竟会被这妈妈着去点单，她看似不喜一事，但察觉到我喜，转眼又能乐在其中。

　　那张笑盈盈的脸宛如一副面具，背后或许是不情愿，亦或是乐在其中，我不知多少次暗自庆幸自己是她’儿子‘，而非情人或丈夫。因为我实在难以参透她的心思了，也不懂哄人。结账之际，店小二神⾊轻佻，言语轻浮：“公子的心上人？”

　　“那是我妈！”我动地喊道。店小二顿觉失礼，连连道歉退去煎酒，却总忍不住偷瞄那风情万种的美妇，既似惊疑，又若赞叹。林美一米七二的个头，倚靠窗畔凭栏，修长的腿儿斜斜搭着，与生俱来的‮媚妩‬让她就算素面朝天也勾人心魂。

　　远望之，她托腮凝望窗外雨幕，眼波中带着几分愁绪，就是満満的‮妇少‬感，然。近观之。‮妇少‬感便会顿失，你会发觉面前其实是一位阅尽千帆的成人⺟，她笑语盈盈却寡言少语，不让外人听闻她的妇的韵味，但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却能直透人心。

　　我坐于她对面，见她啜饮热酒时轻嗅鼻息，林美双手捧杯，品尝她平⽇少喝的酒⽔。茶肆內寒气人，她鼻尖泛红，肌肤胜雪，若哪处充⾎，便格外醒目。

　　记得她在客厅办公而坐，遇寒时，我便能见其脖子泛红，她青丝间有一缕银丝，在乌黑如瀑的发丝中格外醒目，你也会老去吗？我心中默问这显而易见的问题，手不自觉伸出，轻捏那⽩发。

　　林美任由我为，我手腕一抖，拔下那⽩发，随手抛却，女人家以黑为美，这不该在她的发上…“疼吗？”我轻声问。

　　“傻孩子，这点小事怎会疼。”她含笑‮头摇‬，任由我玩弄她的秀发，柔声解释道：“修炼之人寿命悠长，但烦恼时也会生⽩发啊，你看那些一念⽩首的故事，都是因为思念成疾呢。”

　　我故作轻松地打趣，问道：“所以这是烦恼丝，还是你老了？总不会是想哪个负心汉想的吧？”

　　“说什么胡话。”她嗔怪地看我一眼，却未避开我的手，低头轻啜酒汁：“修炼之人怎会老去，妈妈可是打算陪你一辈子的，再说了，妈妈何有认识哪个负心汉。”

　　我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为什么会有⽩发？”“咯咯…或许是想你想得太深了，毕竟，”她微笑着偏过头来“这世上，也就只有你，只有妈妈的乖儿子，能让妈妈如此牵肠挂肚了…”

　　我未发一言，心中黯然，不想把这份爱分享给别人，可心底却涌上一阵酸涩，她与人好时说出的那句’我不爱了‘，如同一刺，仍然绕我的心头。

　　我不想问她，也不敢问，我怕自己会从她那张脸上察觉到什么我不想发现的…那份对其他男人的情愫，那种背德的‮感快‬，或是对我这个儿子的愧疚。

　　林美自是知晓我有心事，却也不语，放下杯盏，转首望向窗外。雨势渐缓，‮妇少‬人启，朝玻璃轻呵一口气，画出一个我悉的笑颜。

　　雾气朦胧间，她又将手按上去，留下一个掌印，我注意到她的手还是那样柔嫰⽩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曾经这双手在下雪时为我拂去肩上的积雪。林美轻声道：“快些，趁雾气未散。”

　　我心领神会，起⾝，在她手印旁按下我的。玻璃窗上现出两个淡淡的掌印，我一大、她一小、须臾便消散无踪，我才发现，我现在是变装后的模样。妈妈居然认出我来了？

　　“咯咯…真像小时候一样，”她笑得开怀：“你和妈妈在浴室的镜子上留下印记，那时候儿你总嫌弃妈妈幼稚，现在终于愿意陪妈妈玩这种游戏了。”

　　若无对照，你或许会觉得我妈妈的手指纤长，但她的手整体只比年少的我大了一圈，而现在这副外形，却又比她大上了一圈，是啊，我是她儿子，她又怎会认不出我来呢，哪怕是我换了副模样。

　　⾎浓于⽔，世间至亲莫过于此。“你也快长大了啊。”林美说这话时，不知是感慨还是忧伤。

　　烟雨萧瑟时分，⺟子二人离开茶肆。林美⾝材丰盈，行于我侧，我这才意识到，⺟子俩已许久未曾并肩闲游了，我现在虽已到她肩头，仰望时仍能看到她姣好的下颌线条与颈部的弧度。

　　油纸伞下，有一过客羡地看着我们，吹了声下流的口哨，目光在妈妈的丰臋与‮腿大‬上来回打量，或许误会了关系，我余光瞥见她，发髻散落的青丝，润地贴在颈间，‮妇少‬正低垂着头，凝视自己的步伐，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