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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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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皎洁明月挂于夜空,照着两座静静耸立在山坡上的豪华别墅。

  蓝⽩⾊的那栋别墅窗內暗,显然没有人在家;而另一栋漆成亮眼活泼的‮红粉‬加灰⾊⾊调的别墅,则可见一楼的灯光还亮着。

  在装饰精致的偌大客厅中,有两个正在忙碌的菲佣,一个在看电视的男孩,和一个拿着记事本和笔,躺在沙发里的女孩。

  “明天晚上小棠跟他爸爸要去听音乐会,所以不用去家教…”汪笙喃喃自语,在记事本里继续涂改着行程“双芸要和管乐社的去玩,星期六回来。下礼拜二双芸有空,可是我要家教,所以不能逛街。礼拜三双芸要去合唱团帮忙,也不能陪我…啊,好无聊喔…”

  她只手托腮,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望着自家正在打扫的两个菲佣。

  此时,电视里传出观众的呼声…

  “好!”汪怀玮也跟着叫了声。

  汪笙瞄了电视萤幕一眼,眯起眼转而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哥哥。

  汪怀玮正在看球赛转播,他⾝着全套灰⾊运动衫,一双大脚连着拖鞋架在茶几上,一面大嚼⽔果,这时他摸到盘子里已空空如也,喊了声…

  “玛西!”

  老实说,他的英文普普,而且连自家菲佣的名字都记不住,现在这一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喊谁。

  不过,那两个菲佣倒是早就悉了这位少爷的习惯,他一出声,她们便同时停下手边工作,看着他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汪怀玮将盛装⽔果的空盘朝两人挥一挥。

  正在擦玻璃的茱莉亚马上会意,上前接过盘子,随即转进厨房准备再切一盘。

  汪怀玮心満意⾜地“嗯”了声,继续看球赛。

  “哥,”汪笙实在看不过去“昨天我不是才教过你几句英文会话吗?”

  “嗯嗯…”他漫应着,双眼犹盯着电视。

  “而且我们家本没有叫玛西的人。”汪笙瞧了拿着小型昅尘器到处昅灰尘的露露一眼。

  “嗯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她火大得将手里的记事本一丢,好巧不巧正中电视萤幕,掉下来刚好砸中了趴在电视柜旁边的长⽑牧羊⽝“咕噜”

  “喔呜…”咕噜小小哀呜一声。

  汪怀玮这才撇过头瞧她一眼。

  这个小他两岁的妹妹从小倍受宠爱,每个人都让她,久而久之就养成她这种唯我独尊的个,脾气也大得很,刚才那记事本没丢到他脸上,算是她手下留情了。

  “有啦,我有在听啦。”

  “跟你说过她们的名字,一个是茱莉亚,一个是露露,如果你不会讲英文,至少名字不要叫错!”汪笙义正词严地教训哥哥,一面招来爱⽝,心疼地‮摩抚‬它的头“对不起哦,咕噜,我不是故意把书丢到你头上的。”

  “你知道我英文差嘛。”洋人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他老是记不清楚,写成文字的时候他还看得懂,可要他讲出来,语言中枢和嘴巴却老像是没有协调好一样。

  “你不是英文差,是懒得学!”汪笙伸出食指直指他鼻子“都要上大三了,既然看得懂原文书,⼲嘛不好好学着讲啊?”

  “好啦,是我懒。”他深知跟这妹妹谈话的要点是…永远别反驳她的话。

  她是汪家的宝贝女儿、太上公主,连户长老爹也都让她三分,当她说太从西边出来,大家也要装模作样地面向西边,等待欣赏⽇出。

  此时,就见汪笙横躺在双人沙发上,一派女王的架式,指挥着爱⽝把记事本衔回来,而后梳弄着咕噜的长⽑,笑盈盈地赞美它的听话可爱。

  那双从未做过家事的手⽩嫰得宛如笋尖,带点微红的长发比起发菜可是直多了,而那小小的脸蛋简直就像刚削了⽪的⽔梨,鲜美多汁得令人想上前一咬,还有,人家都说“美人樱口”他这妹妹的小嘴就像樱桃,小巧而红

  ⽔梨樱桃,嗯嗯,这颜⾊还真是相得益彰…

  啊,怎么一直想到吃的?

  汪怀玮摸摸肚⽪,这时菲佣正好又端了一盘削好的芭乐过来。

  “啊炳,来得好!谢啦,米希亚!”他迫不及待地拿了一片就吃将起来。

  一如往常,典型的周四晚上,汪怀玮没课,汪笙不用去家教。冷气在室內吹送,两个小主人各自霸占沙发,⽔⺟般软软的摊平四肢。

  直到门铃一响,菲佣前去开门,汪氏夫妇回来了。

  “我买了宵夜,谁要吃?”汪众萌大步踏进客厅问道。

  这汪家的大家长年逾五十,他的头发已半黑半⽩,嗓音却仍像年轻时一般慡朗,震得窗玻璃都微微发出了颤抖的共鸣。

  “小⽔笙,爸爸有买你最最最最喜吃的卤海带哦,要不要吃?”他凑近汪笙一问。

  这女儿从小就长得晶莹剔透人先似⽔掐人儿,人见人爱,还两次跳级就读二方龄才十八,已经从大学毕业了。一句“小⽔笙”含有⽗亲的得意骄傲,还有着无限怜惜。

  “不要,我今天胃痛。”汪笙依然躺在沙发里,一头长发挂在沙发外

  “怎么又胃痛呢?你不是都有按时吃藥吗?”

  女儿从小肠胃就不好,这阵子又常闹胃痛,他好不容易问到一家医术⾼明的中医,大老远搭‮机飞‬带她下⾼雄去看诊拿藥,吃了几天不是都好好的,怎么又发作了?

  “不知道,反正今天胃不舒服。”汪笙皱了皱柳眉,‮挲摩‬爱⽝的常⽑。

  “你有好好吃藥吗?”随后进来的娄玫莹问着。

  她与丈夫同年,至今脸上只有几条细纹,平常不见怎么保养,可外表却比实际年龄⾜⾜少了十岁之多。

  而汪家的电脑公司乃⽩夫妇两人共同经营,平时就见这对总裁夫妇夫唱妇随,令人羡煞。

  “每天都有吃,到今天晚上才没有。反正藥没效,吃了也不会比较好。”这从小到大的痼疾,早就懒得理了,痛个几小时自然会好。

  “藥不吃完,怎么知道没效呢?来来,爸爸刚好买了广东粥,先喝一点,再来吃藥。”汪众萌边说边端走儿子面前热腾腾的那碗广东粥。

  汪怀玮拿着汤匙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两秒后,他识相地将汤匙双手奉上。

  唉,好男不跟女斗,好哥哥不跟妹妹抢东西吃,虽然那是他最爱的广东粥。

  一口都没吃到,呜呜呜呜…

  “我不要吃。”汪笙皱眉,嘟着嘴转开脸。

  不管汪众萌如何劝哄,她就是顽固地紧闭着嘴,缩躺在沙发里玩弄着发丝。

  “阿笙,这礼拜六晚上你没事吧?”娄玫莹生平最得意之事就是生出汪笙这个美人胚子,俨然就是自己年轻时候的翻版,可惜的是像过头了,连任的脾气也一模一样。

  汪笙警觉地扬眼“要⼲嘛?”

  “那天妈要请公司同事来晚餐…”

  “别跟我说是姓丘的!”汪笙从沙发里弹起,瞬时已将胃痛拋到外太空去。

  “就是丘尔勤,怎么啦?”美丽的⺟亲微笑着明知故问。

  “你又要我相亲了,”汪笙小嘴一扁,马上向汪众萌挨过去:“爸,你看妈啦!她又要人家去跟那个呆子相亲!我说过还没有要结婚嘛!我才十八耶!”

  一时间,尴尬的汪众萌安慰女儿也不是,指责老婆也不成,因为两个都是他的最爱,只能无奈地搔擢头。

  “只是个朋友,跟相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娄玫莹呵呵笑着,睁眼说瞎话。

  其实她非常欣赏这个行销部经理,稳重踏实又有幽默感,家世学养也不错,外表和女儿更是匹配,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制得住女儿。

  每回他来的时候,小⽔笙总乖得像只见了猫的老鼠,失去往常在家里颐指气使的‮姐小‬派头,光这一点,就⾜以让她把丘尔勤列为女婿第一优先人选了。

  “我讨厌他,本不想跟他做朋友!”汪笙不悦地嘟起嘴。

  每次丘尔勤来家里作客,她就故意在他的饭里倒乌醋、工研醋、寿司醋,可是这一年来,他每次都不动声⾊地把饭吃完,虽然眼神摆明了知道那是她⼲的好事,却从不戳破,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挂着状似谦和、实则诡异的微笑。

  想到那种狐狸般狡狯的笑脸,她心里就发⽑。

  哼,这辈子才不要葬送给这种吃醋吃得面不改⾊的怪胎!

  “他又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这么排斥人家?妈也没要你这么早就嫁人,你想太多了。”只是尽量多培养培养感情而已嘛。

  娄玫莹纤手掩口,呵呵笑得不怀好意。

  “他敢来,我就叫咕噜咬他。”汪笙不得不使出撒手。

  牧羊⽝马上挨到她脚边,摆出女王的忠⽝模样,低咆一声。

  “咕噜敢咬他,以后晚餐就没有⾁骨头,而且要睡屋外。”娄玫莹说着,同时瞪向牧羊⽝。

  狈儿呜咽一声,乌黑的眼左瞧右看,最后挨近了男主人。

  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他们俩真是同病相怜呀!

  一人一狗只得躲在角落里相互安慰。

  “妈!”汪笙气急跳脚。

  娄玫莹笑着安抚“好啦好啦,只是吃个饭嘛,你不喜他就不用跟他说话,妈请来的客人,妈自己招待就是了。”

  下午时分。

  鲍车站牌旁,背着背包的汪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河诠饼。

  礼拜六转眼已到,只要想到丘尔勤那张脸随时都会出现在眼前,向她绽露那习惯的狐狸微笑,还搭配温柔得让她⽪疙瘩掉一地的声音:“汪‮姐小‬,晚安…”她的胃就马上阵阵绞痛起来。

  虽然丘尔勤都是晚上造访汪家,不过为了不被他堵到,她一早就急急逃离家门,独自在街上游

  走路走得她‮腿两‬简直坑谙了,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算算时间,邢双芸应该已经回家,她打算去找她,看看好友能不能帮忙出个主意,好阻止丘尔勤这只狐狸再上家门。

  ‮热燥‬窒闷的夏天,让她流了一⾝汗。

  “早知道该去图书馆,没事逛什么街?我这笨蛋。”汪笙忍不住喃喃自语。

  她拉了拉⾐襬,将汗的⾐服从肌肤上“拔”开,一阵南风正好钻进⾐服內,口才稍微有点凉慡的感觉。

  这时,背后突然有人用力咳了声。

  汪笙愕然回头,不料鼻尖竟撞上一堵墙…

  哦哦,不是墙,否则她的鼻梁这下子可能己经撞断了。

  眼前⾼大的男人怪异地俯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往后退了半步。不知何时后面已经多了不少人排队,他这一退,差点就撞到后面的两个⾼中生。

  汪笙摸摸鼻子,微点头说:“对不起。”

  罢才撞到对方口,硬得跟什么似的,若非人体有弹,她的鼻梁没断也会狂流鼻⾎。而那男人穿了一件绿⾊的长围裙,转过头时“矩阵”两个印在上头的⽩字落⼊她眼帘。

  没再多想的汪笙径自蹲下来,捡了一颗石头在人行道上胡画着。

  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脫丘尔勤?

  如何一劳永逸地把他踢出去,再也进不了汪家大门?

  除非他有什么重大的缺点让老妈看不过去,这才有可能…

  不行,她从来没害过人,想不出什么办法!

  她丢了石头站起来,苦恼地看着公车摇摇摆摆地驶近。

  鲍车里只剩一个座位,第一个上车的她毫不客气地坐下,随后上来的人一下子就挤満车內。

  虽说公车上让位是童子军⽇行一善的美德,不过人本就不尽完美,偶尔也会想偷懒一下,对⾝边灰⽩头发的老人、或是带着小孩的⺟亲视若无睹。所幸今天放眼望去,没有半个人符合这个标准…

  除了…⾝旁的男人。

  汪笙想着,低头注视他那双踏在自己旁边地板上的球鞋。

  就是刚刚撞到的那个人。上了车他就站在她旁边,这才注意到他两手各提着一个大塑胶袋,分别装了剑兰和绿⾊蝴蝶兰。

  是经营花店的吧?所以穿了绿⾊的长围裙,而围裙下是⽩⾊长袖衬衫和牛仔,居然是密不通风的长袖!

  汪笙简直佩服得想趴在地上,五体投地了。

  这么热的天气他竟然熬得住?而且额头上不见一滴汗珠,自己却是一副刚从⽔里捞起来的溺⽔样。

  还有他那‮势姿‬,上车之后完全没有改变过的站姿,一手提一盆花稳稳地站着,完全不需要车顶上的横杆、拉环,也不需要座椅旁的扶把。

  鲍车煞车、起动好几回,他就是动也不动,旁边站着的乘客差点要撞到手里的花时,他还能轻轻移动手臂,连人带花不被碰到任何一角。

  这人不会是在哪个深山里修行、而后芸成下山来的武林⾼手吧?

  她脑海里马上掠过“神鹏侠侣”里,杨过在海嘲中练功的景象,耐热功夫、下盘功夫一流,真想跟他讨教几招!

  或者…是哪个寺庙的修行僧人?

  瞧他那副目不斜视、不动如山的庄严肃穆模样,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乘客倒于侧而神不惊的⼊定功力,想必是得道⾼僧啰!

  不过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顶上头发不少,当然更不见六点戒疤。

  “这位师⽗…”不不“呃,这位先生,我的位子让你坐吧。”

  虽然这男人不属于老弱妇孺中的任何一种,可看在他拿了两大盆植物的份上,汪笙还是决定让位。否则要是来个紧急煞车,哪个乘客摔倒、庒扁了漂亮的兰花,那就可惜了。

  男人的目光透过黑框眼镜往下看了正站起来的少女一眼“不用。”

  他的语气很冷,眼神更冷。

  “没关系啦,我只要再几个站就下车了,你拿那么重的东西,还是坐着比较好。”汪笙已经离开座位,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男人犹豫了下,同时感觉到四周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如此秀丽可人的少女体贴地让位,而他这个大男人竟大剌剌地拒绝?

  乘客们的目光一致含有不知好歹、辜负美意的谴责。

  他一向不爱讲话,此刻也懒得辩解自己下一站就要下车,于是坐了下来。

  不过,要抱着两大盆花坐下并非易事,他把剑兰放在腿上就没位置了,另一盆蝴蝶兰正犹豫着该放哪里…

  “我帮你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汪笙自告奋勇,一把将兰花抱了过来。

  哇,还重的呢。

  绿⾊蝴蝶兰!以前只有在月历上面看过,这种浅浅的绿⾊,和一般常见的那些颜⾊不同,格外带有一种清丽出尘的美感。

  汪笙喜孜孜地抱着花盆,对着它左看右瞧。

  兰花是花中君子,蝴蝶兰更是兰花之王,那绿⾊蝴蝶兰可不就是王中之王了吗?

  才想着,突然一个紧急煞车…

  砰!“啊…”后面的乘客纷纷往前倾倒,有人撞到了汪笙,她一个重心不稳先是撞到座椅,而后直往左侧扑倒而去。

  剎时间,那绿⾊的王中之王,己整盆砸上抱着剑兰的男人的脸。

  乘客们无不瞪大眼睛、倒菗口气。

  “啊…啊!”汪笙听到清脆的碎裂声,不由得在心中惨呼:完了呀…

  她慌忙地以单手拉住座椅的把手,站直⾝子。

  座位上的男人一声都没吭,但右额已经‮肿红‬破⽪,⾎丝流了下来。

  汪笙一时手忙脚,想检查怀中袋里的花盆是不是碎了,又想检视他的伤…

  “不用了。”男人以手肘格挡那拿着面纸想擦拭他右额的手,不让她碰到自己,⽩净的脸庞隐隐泛着铁青。

  “对、对不起!对不起…”汪笙惨⽩着脸蛋,不停地道歉。

  她好心让位、帮忙拿东西,可换来的,竟是用花盆砸得人家破相!

  男人一语不发地起⾝,拿过那花盆已碎的可怜蝴蝶兰,按了下车铃。他瞧都不瞧汪笙一眼,只低声说着“借过”便穿越乘客之间下了车。

  汪笙摀着脸颊,愧疚地看着男人立在路边,放下两盆花,这才举袖擦去额头上的鲜⾎。

  怎么会这样?

  她懊恼地咬,正想追下车去跟他再次郑重道歉,公车却已开动。

  于是她只能隔着车窗,看那⾼的⾝形逐渐从视线中消逝…

  ⽩⾊⾐袖上沾了⾎迹,男人盯着那抹红,感觉额上传来热辣辣的疼痛感,此时,脑海中闪过之前等公车时,少女拉开⾐服吹风的动作,当时他就站在她背后,正好不经意地往下一瞄…

  “算是惩罚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男人轻哼,提起花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丘尔勤今天又要来了!你能相信吗?那个爱吃醋的怪胎晚上要来我家!我妈又要请他来!我至少己经讲了一千次讨厌他,我妈还是要请他来!”

  汪笙坐在邢家的沙发上,指天画地的大骂。

  坐她对面的邢双芸默默地昅着一杯柠檬汁“既然已经确定他会来了,赶也赶不走,那就让他来吧。你看开一点,不要理他就好了。”

  “你不知道啊,他那眼神、那眼神…”汪笙动地挥舞着右手“眼神”了半天,却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最后一脸沮丧地捧住脸蛋“唉呀!怎么办嘛!双芸,教教我该怎么办?”⽔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向好友。

  “我能怎么办?总不可能帮你去劝你妈不要邀丘尔勤来啊。”邢双芸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望着对面的汪家别墅。

  邢家同样也是经营电脑公司,和汪家是竞争对手。

  偏这么巧,两家选在同一处山坡地住下,汪家人买下落成两年多的别墅,才赫然发现自己和仇家…和竞争对手比邻而居。

  住都住了,也懒得再搬,何况对方不搬而自己搬走,岂不是显得怕了人家?

  大人们虽然因为事业的关系而处得不太好,不过孩子们可没管那么多,邢家两个女儿和汪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玩在一起,还经常到对方家里过夜。

  而邢双芸是家中长女,大了汪笙两岁,气质远比她沉稳。

  “不行,我一定要赶走他。”汪笙喃喃道。

  丘尔勤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老妈还敢说什么只是吃个饭?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她是老妈生的,怎会不知道她的企图?

  “双芸,你看这次改放泻藥怎么样?反正他对酸的东西已经很习惯了。”

  邢双芸不噤失笑“不好吧?万一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大不了拉到脫力而已。”话是这样说,她倒也不敢真的这么做。

  汪笙倒⼊沙发,长长叹了口气。

  想想硕士⼊学‮试考‬的时候,应该全力以赴!如果能再念书,也许老妈就不会这么急着帮她找对象了。

  这几个月来,除了出门,英文家教、偶尔和邢双芸上街,平常都待在家里当米虫,因而整天就是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又看到丘尔勤的脸出现在家里。

  如此神经质的焦虑,胃痛本好不了。

  不想再念书的原因是…她已经念得很烦了。

  由于她的青舂期来得很晚,当别人开始在反抗⽗⺟、跷家逃学的时候,她还在乖乖念⾼中课程。从来都不觉得念书有什么不对,反正她的学业无往不利,又能讨⽗⺟心。

  只是…最近开始想为自己做点什么事了。

  虽然不念书待在家里,⽗⺟也没嫌弃她吃闲饭,照样把她当宝,可是心中却像有什么在悄悄滋长似的,从收到硕士⼊学考的结果通知单,上面印了“未录取”三个字开始,就好象一阵舂雨下过,绿意开始慢慢蓬而生。

  是了,她想做些不一样的事!

  想试试自己除了念书之外,还能做什么!

  十八岁是无限可能的年纪,她已经有了不错的学历,又己经成年,老爸每回讲到他的人生奋斗史,最爱说什么“我十八岁就已经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好古人的用法…

  突地,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嘿嘿…邢双芸警觉地瞧见汪笙忽然发亮的脸蛋“怎么了?”

  “没有。”她笑得好甜美,拿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啊,这柠檬汁真好喝。”

  “阿笙?”邢双芸还是觉得不对。

  好友的笑意带有几分诡异,想起她第一次说到要在丘尔勤的饭里洒醋的时候,也有过那种笑容,该不会…

  汪笙一径笑咪咪的,未作回答,大眼闪着一抹狡猾的光芒。

  “晚安,汪‮姐小‬。”

  听到这悉的声音,早有心理准备的汪笙踏进家门时还不至于惊跳起来。

  她往客厅內一瞄,见⽗⺟和哥哥正陪着丘尔勤聊天,直接道:“我要去‮澡洗‬。”

  “阿笙,过来陪客人聊聊呀。”娄玫莹暗示着女儿。

  “我流了很多汗,先去‮澡洗‬比较好。”她纤手一招,一旁的牧羊⽝马上跟着上楼。

  虽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不过在这不得已要面对的时刻里,她还是能避则避。

  “唉,这孩子。”娄玫莹轻叹,向丘尔勤歉然笑道:“阿笙什么都好,就是玩起来比较疯,总弄得一⾝汗,年纪这么大了还是一样。”

  “她读的书多,比同龄的孩子早,能够好动一点,对她的⾝心会比较好。”丘尔勤温文微笑“而且现在的社会,活泼外向的女孩子才吃得开,⽇后进⼊职场也才比较容易适应。”

  “说得是,说得是。”这一听,为人⺟的脸上对眼前男人更是洋溢着欣赏的笑。

  晚餐的气氛照例不错,只是丘尔勤刚吃了口饭,便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了?”娄玫莹马上关心地问。

  丘尔勤望了汪笙一眼,微笑道:“今天的饭格外好吃。”

  哼,怎么会不好吃!汪笙闷闷数着饭粒,慢慢扒⼊口中。

  她洗完澡下来,晚饭正好开动,本来不及在他碗里动手脚,当然好吃啰!

  晚饭后,一⼲闲杂人等自动清场,只剩丘尔勤和汪笙在客厅里。

  “汪‮姐小‬今天终于对我手下留情了。”丘尔勤深邃的黑眸闪着笑意。

  “因为…因为我反省过了。”这是晚饭后必经的三十分钟,约莫八点半,丘尔勤才会告辞。汪笙正襟危坐,默数着秒针的滴答声。

  时间呀,快快滚过去吧!

  “哦?”丘尔勤有些讶异地微微扬眉。

  他有一双常带着笑意的眼,合⾝的西装包裹结实颀长的⾝躯,一举一动极尽斯文有礼,俊颜散发着成年男人的稳重气质。

  不过这一切在汪笙看来,不过是老狐狸所戴的假面具,宛如恶狼披着佯装无害的羊⽪一样。

  她细声细气地道:“以后我不会再那样恶作剧了。”

  “其实这不算什么。”丘尔勤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慰她“我本来就爱吃酸的,汪‮姐小‬这一年来如此照顾我的喜好,我很感谢。”

  就知道!汪笙暗暗翻个⽩眼。

  “啊,没造成你的困扰就好。”

  丘尔勤轻轻摩掌着光洁的下巴“汪‮姐小‬今天很客气呢。”

  以往总是他在讲,她则嗯嗯啊啊地回以单音节,可今天她的话却似乎特别多。

  “客人就该好好招待,才不失待客之道,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汪笙脸上微笑说着,心中顿时暗惊,果然是只老狐狸,马上发现她不对劲!

  “汪‮姐小‬个率直,对于不的人,自然很难摆出好脸⾊。”

  厉害厉害,连她不喜他也知道,这样也好,她就不用转弯抹角地说之前想的那一大篇话了,于是开门见山就问:“那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令堂邀请我,盛情难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丘尔勤丝毫不以为杵,面上仍挂着笑意“汪‮姐小‬美丽动人,我也的确想追求你,这是第二个原因。”

  “可是我不喜你呀!”这男人说话总爱咬文嚼字,她才懒得奉陪,直接喊出內心的‮实真‬感受。

  “喜不喜,是可以用时间来改变的。”丘尔勤换了个坐姿,靠近她一些“能不能请问,汪‮姐小‬为什么不喜我?”

  “因为…”因为她讨厌他那狐狸般老神在在又狡猾的眼神…好象她怎么变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汪笙低头“我不知道。总之我…看你很不顺眼。”

  话语方落,一阵清朗的笑声却如湖面涟漪般漾开来。

  汪笙显得有些错愕,狐疑盯着⾝边的男人。

  这是她头一次听到丘尔勤如此开怀大笑。

  “但我很欣赏你。”丘尔勤收住笑,一脸认真的说:“你生长在富裕的家庭,却没有养成挥霍的习惯;活泼爱闹,但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有些任,却不到骄纵的地步;头脑好、反应快、个‮立独‬、大方坦率,我喜这样的你。”

  汪笙听得头⽪阵阵发⿇…

  这男人简直对她志在必得,剖析之中还夹杂这么多好话,姑且不论是不是在拍马庇,只怕老爸老妈都没他这么了解她。

  “所以以后我妈找你来,你还是会来了?”

  “当然会。”

  “但是我不喜你呀。”拜托拜托,别她使出那一招呀!

  “就如我说的,时间会改变一切。一年的时间不够,往后还有很多年。”

  不会有很多年的!汪笙垂着头,暗暗咬牙。

  忽而,她抬头一笑“陪我出去遛狗,好吗?”

  丘尔勤微怔“现在?”一年来从不见她如此和颜悦⾊,遑论主动邀约?

  他打量着眼前少女,从她慧黠的笑脸看不出有何可疑…

  “今晚很特别,我忽然想和你在月光下散步。”汪笙浅笑,一声呼哨,爱⽝已来到脚边。

  挤在楼梯口偷听的⽗⺟与儿子三人,神情活像见鬼了。

  “听到没?听到没?”直到大门关上,娄玫莹才惊喜出声:“小⽔笙邀人家去散步呢!”不枉她这⺟亲一年来的苦心安排呀!

  “我觉得怪怪的。”汪怀玮紧紧蹙起浓眉。

  小妹对丘尔勤向来排斥,怎么今晚变了这么多?那天老妈提到周末丘尔勤要来,她不是还用力反对过?

  “哪里怪?你听他们的对话,多么坦⽩心呀!小⽔笙一定是被尔勤的真情感动了!”娄玫莹持续天真的想法。

  “我也觉得奇怪。”知女莫若⽗,汪众萌对女儿再琐细的好恶都一清二楚,怎么都想不出,他们的对话中有哪一点能让小⽔笙迅速改变了态度。“我觉得,小⽔笙好象另有打算…”

  很不幸的,他的预感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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