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此人看着面生
若是两情相悦,岂在乎朝朝暮暮,但她害怕,可能连这朝暮之间,都将错过。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菗丝,这炎炎夏⽇,赵蕴却不能享受她往常最爱的祛暑冰品,厚厚一沓棉被捂了数天,才得宁徽肯允,能站在御花园的风口处喂喂鱼、赏赏花。
赵起依旧是御前忙人,她也乐得清闲,不用应付他诸多花招,发呆想简涬便可耗完一个下午。提到这简三郞,赵蕴只难释怀,他究竟是见⾊起意,抑或是为出人头地,而故意趋承于她。
虽说都似个托辞,两相比较取其轻,她宁可简涬是贪图美⾊,总好过那些蔵污纳垢的企图。前一晚还与你海誓山盟之人,第二⽇便拍马不及地去赴任,她思及至此,便又有针扎般,细细绵绵的痛。
她的心早就像被简涬戳上了印记,拿开他这块便如漏筛,所有酸楚苦⽔就逆流回体內每一处,连咸涩眼泪都倒灌喉间,诉无言。赵起是如此,简涬亦是如此。手握权柄,便是如此重要?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喜我一点呢。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尝过一次,而不求甚解,也不愿有所解。
依旧是坐于廊前看飞花落叶,她却不复当时无忧。前段⽇子被精心喂养出的几两⾁,糊里糊涂病了一场,是都还给了简涬。昨夜赵起偷跑来看她,被她拒了求之请,还牢
道“蕴儿这几⽇,清减许多,倒是我唐突了。”
其后与她搂搂抱抱,骗得赵蕴亲他一口,方才罢休。临走前赵起见她仍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暗自早就痛骂那姓简的八千次,却不敢再提,生怕惹得她心伤。
“你那猫,叫什么来着,近⽇找不着了?我送你只新的。”“嘤嘤不是找不着了…”她拍开赵起贼心不死的手,离他稍远些道“他年纪大了,不太记得路,总还呆在关雎宮里。”七岁的猫,以其年龄来看,着实算古稀之年。
“那不正好,明早便派人送来,包你喜。”赵起
她发髻散开的后脑,趁她不备轻吻偷香,嬉⽪笑脸地说这是回礼,见赵蕴总算有几分生气,便心情大好地回了含英殿。
次⽇她刚一睁眼,猫细弱的喵喵叫声便在殿外候着了,由陆一亲自打点送上门来,金笼里三个月大的玳瑁⾊小猫,翠绿圆眼
惘地四处环顾。“安王说这花⾊新奇,故而派我呈予殿下。”隐卫稳当谨慎,陆一话少,事情办完便走人。
倒是让赵起大材小用了,不过二皇子疼惜这九公主,是里里外外都知晓的,玳瑁猫更是西域诸国奉上,其中众多奇珍异兽之一。
“殿下,这猫颜⾊着实有趣,安王可是有心了。”钦月将猫掬在怀中,好方便赵蕴仔细瞧瞧。小猫毫不惧人,嘴里咕噜咕噜似有泡滚着,乖巧地蹭赵蕴伸出的一指。
她夜里睡得总不踏实,晨间仍有些困倦头疼,柔软又脆弱的气息却感染到她,露出这些时⽇鲜见的笑。
“是很可爱,长得像饴糖拌着胡⿇的花糕团子。”赵蕴戳戳她翻出的软⽩肚⽪,不噤又笑道“就叫你花糕吧。好不好,花糕?”
“喵…”却有两声猫叫重迭。犯瞌睡的幼猫是不明所以地附和,而那⾼⾼蹲在围墙上的,长⽑直竖的雪⽩鸳鸯眼猫儿,正呲着两颗尖牙哈气。
“嘤嘤?”赵蕴打死也料不到,在这清风朗朗的明媚夏⽇,往常行迹不定的⽩猫会掐准时机,来捉奷似的。
“嘤嘤!”不必说她给只公猫取这名字,是因他小时候刚被赵蕴养着,整⽇只会怕得嘤嘤叫。然年纪稍长些,就子古怪大胆起来。
看不见赵蕴就找她,见着了又不冷不热的。若是赵蕴敢冷落他,去招猫逗狗的,还会学人吃醋般。有次不过是抱了抱宁妃养的拂菻狗*,他仗着自己域外体格壮硕,便和那狗当场逞凶斗狠,将狗挠得満脸花。
“哎呀,你好些⽇子,跑哪里去了。”赵蕴疼爱此猫也不假,忙蹲下想抱他,嘤嘤轻轻一跃,便蹦上她肩头,庒得她略微吃力“你去哪儿养出的一⾝膘。”他摆出即将进攻的姿态,不等众人反应,便亮出虽经修剪仍算锋利的一爪…
狠狠在九公主新的猫脸上留了三道⾎印。幼猫凄厉的哀叫声在院落內回
,赵蕴算彻底醒了觉,气急败坏道“你这脾气越发见长了,不知又在耍什么横。”
“你看看你,尽会欺负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主子。”她没好声地数落道,⽩猫只哑着嗓子叫唤。
“殿下,还是先找点药涂涂?”钦月不过刚来服侍她两个月,何曾知道还有位猫大爷,怀里那可怜的花糕团子不住挣扎,⾎已溅到⾐襟。这嘤嘤能辨人言,不过被凶了几句,转⾝便要走。
赵蕴还想揪住他不放,但见花糕疼得咿呀叫,吩咐人去取膏药,耽搁了片刻。再去寻那醋劲发作的老猫。
他趴在墙外长势喜人的梧桐树上,尾巴打着圈地转,听赵蕴在树下吼了一声“嘤嘤”只耳朵朝后一别,也不搭理她。
“你既然不下来,那我就上去了。”赵蕴挽袖便要爬树,嘤嘤脚尖点点,又往别处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怎一个个的,都与我作对。”她紧跟了半路,还是不如这成天瞎溜达的猫精明,在宮城里晃悠许久。
她也累了,心道找不着便找不着,总有他气消的时候,而堂堂九公主,竟还要受一只猫的气,赵蕴正是悻悻而返时,忽有一道低沉男声传来。
“这是你在找的猫?”清隽的⾼大少年,倒与这幅嗓子不相匹配,相貌五官较汉人更轮廓深刻,虽着一⾝海棠红圆领衫,但未戴幞头,赭石⾊卷发随意扎成小揪。
“我见你在这儿转了半天,这猫就蹲在树上看你。”这不知打何处来的胡人,手里提着⽩猫的后颈⽪,赵蕴忙不迭谢道“多谢你捉住了他,你是哪个宮当值的?”原是这宮內,也有年纪轻的胡人男女,大多是在梨园教坊之人,亦有是妃嫔近随的。
慕容隐打量她不甚华丽富贵的打扮,心道不施粉黛,却有清丽脫俗之姿,⾐衫简朴,难掩国⾊天香。也不知是跟在哪位妃子⾝边的宮婢,比起他这些天来见过的西京女子,都更美些,他⼲脆将错就错,随口道“我是內教坊奏箜篌的。”
赵蕴心想,既是如此,不认得她这公主也情有可原,毕竟教坊艺人并不能时时见着后宮女眷,此人看着面生,许是刚纳进內教坊。于是她又回道“敢问郞君如何称呼?”好教人回头打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