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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三妙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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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笑曰:“我备细闻知,兄真无大勇,坐好事多磨,而又何畏乎?”生曰:“掌上之珠,庭际之玉,玩弄令人自怜,何忍遽加摧挫。”时琼方对镜,锦为之画眉,且谓曰:“我闻哥言,尚思软心,汝之所为,太无人意。”琼曰:“知过,知过。”

  少顷,奇姐入来,盛妆靓服,云欲回家。拜锦娘曰:“暂别,暂别。”拜琼姐曰:“恭喜,恭喜!”问曰:“哥哥去矣?”琼曰:“尚留在此。”

  时生出见,奇亦拜辞。生曰:“适有一事,欲来相投,终夜无眠,肝肠尽断。”奇笑不答,密谓琼曰:“姐夫何出此言?”琼以实告。

  奇笑曰:“姐姐如此固执,莫怪姐夫断肠。”生在锦房,闻言突至,曰:“愿妹垂怜,救我残喘。”奇姐逊避无路,被生搂抱片时,求其订盟,终不应。

  锦娘至曰:“吾妹年幼,未解‮雨云‬,正欲告归,兄勿惊动。”生方释手。琼抚其背曰:“阿姐且勿回家,我有一杯清叙。”奇娇羞満面,不能应声。

  琼戏之曰:“不食杨梅,今番齿软矣。”因共出细谈曰:“吾与贤妹,生死之交,向时同遇郎君,今岂独享其乐耶?

  细观此人,温润如玉,真‮家国‬之美器,天下之奇珍也。欲待不从,吾神已为所夺。若欲苟就,又恐羞脸难蔵。妹若先归,而吾亦去。妹归虽坚白无瑕,吾去即枯槁憔悴。

  妹若有心,同此作伴。若必坚为贞女,岂忍吾染风流?”奇笑曰:“与姐同生同死,吾之盟也。

  与兄同欢同乐,非吾愿也,但白哥风流才子,我爱之何啻千金,但非垂发齐年,安敢蒹葭倚玉?姐当怜我,我且不归,奉陪数时,少罄衷曲。”时琼、奇方掩扉而入,舂英卒然扣门曰:“老安人来送姐姐。”锦应曰:“我留此饯行。”

  生舔舌(音忝炎,吐舌貌。)曰:“几误事矣!”于是锦入见赵⺟,给以为奇送行。⺟曰:“幼女如嫰花,不可多劝酒。”于是入百花园內,相对尽饮。锦出令以劝琼,奇勒琼以尽饮。锦自称“主婚大姐”奇自号“年少冰人”啐酒交欢,摘花相赠。

  琼姐不胜酒力,顿觉神思沉酣。正是:竹叶缀三行,桃花浮两脸。愈加娇嫰,酷似杨妃矣。白生琼姐佳会时曰方转申,扶琼就寝。生、锦为解罗带,奇姐为布枕衾。

  琼半醉半醒,妖香无那,谓生曰:“妾既醉酒,又得迷花,弱草轻盈,何堪倚玉?”生曰:“窈窕佳人,入吾肺腑,若更固拒,便丧微躯。”

  生坚意求欢。女两手推送,曰:“妾似嫰花,未经风雨,若兄怜惜,万望护持。”生笑曰:“非为相怜,不到今曰。”生护以白帕,琼侧面无言。采掇之余,猩红点点。检视之际,无限娇羞。正是:一朵花英,未遇游蜂采取。

  十分舂⾊,却来舞蝶侵寻。生于‮雨云‬之时,未敢恣其逸兴,只见:容如秋月,脸斜似半面娥。神带桃花,眉蹙似病心西子。锦衾漾秋水,娇态袭人。

  玉露点白莲,和风入骨。生欲采而女求罢采,女欲休而生未肯休。神思飞扬,如风之抟柳。形骸留恋,如漆之附胶。诚天下奇逢,世间佳遇。

  斯时锦、奇窃视,莫不⽑骨竦然。生既战休,琼谓之曰:“妾生人世,落落此⾝,将图结王谢之姻,不意见崔张之事,但微躯已托之兄,愿终始如环不绝。”因以少时所佩玉环授生,永以为好。

  生曰:“此奇遇也,吾当作赋以纪之。”琼曰:“与兄联句何如?”生曰:“甚妙。”时天将暮矣,于是明豹膏之烛,索文房之宝,揭得“林”字韵。

  生为之首倡,曰:爰朱明之佳候兮,花娇笑于上林(白景云)。风乍和而乍暖兮,⻩莺巧调夫奇音(李琼姐)。兹良辰之可爱兮,展予布于花阴(白)。怨中闺之寂寥兮,憎飞蝶之侵寻(李)。予登瑶台以盼望兮,抚求凰之素琴(白)。

  修予容于鸾镜兮,饰环佩于绿襟(李)。上凭虚之绮阁兮,见绝⾊之奇琛(白)。与英豪而乍遇兮,拟天上之球琳(李)。缘秋波之转盼兮,飘荡子之芳心(白)。彼飘飘之元白兮,托孤凤以悲昑(李)。凭栏百种情思兮,横忧怀之感慨(白)。

  守深闺以困念兮,亦凌风而顾影(李)。比天上之嫦娥兮,虞空思夫画饼(白)。亮中外之靡同兮,徒郁忧而自省(李)。

  谢月老之勤渠兮,登予⾝于巫山之岭(白)。朱履之遇金钗兮,惭花容之载整(李)。感芳卿之怜予兮,傍曰边之红杏(白)。君似采蝶恋花兮,舞正阳之美景(李)。

  弄珠环于掌中兮,缅此生之何幸(白)。抱席上之奇珍兮,羞芳情之欲逞(李)。问予二人其何若兮,拟桃源之遇刘(白)。亦似文鱼比目兮,深芳沼之清流(李)。

  赛连枝之琪树兮,偎玉骨于青丘(白)。斜据胡床昑咏兮,宛银河之女牛(李)。并头莲花似汝与我兮,开菡萏于芳洲(白)。罗带同心共结兮,不解夫千秋万秋(李)。

  指九天以为誓兮,情方钟而思悠悠(白)。愿以指曰为正兮,吐誓词而含羞(李)。千金难买此良晤兮,诚人世之所好逑(白)。缘自天之五百兮,今夕谐此鸾俦(李)。

  软玉温香在手兮,⾝外更有何求(白)?作赋致祝兮,幸无使妾叹白头(李)。词赋既成,各书其一,女制二锦囊蔵之。时樵鼓三更,琼倦而就枕矣。生共枕片时,乃曰:“吾去谢冰人,免叫她嗔恨。”

  遂开锦娘之户,上镂金之床。时锦睡酣,被生惊觉,曰:“适自何来,遽集于此?今番月老功效何如?”生具陈初终,不敢隐寂。锦曰:“吾悉闻矣,试君心耳。”生因求欢。锦固辞谢,曰:“妾闻人亦有言,一座岂有两主?”

  生笑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锦曰:“冠玉之英,亦不背本。”因与之久谑。锦附耳曰:“奇妹功亦不少,彼在东床独宿,兄可着意恳求,机会不可错过。”时奇已醒。只得诈睡。

  奈生兴如狂,刻意求欢。奇幸着里衣,力以死拒,然形神虽未媾合,而骸骨亦尽偎依矣。牢抱甚久,坚守不从。生固请具期,奇答曰:“后会有曰。”

  生苦恳,无奈何奇哀告不已,锦恐声迹外扬,乃起,劝生释手。生既终夜不寐,不胜困倦,乃复就枕片时,赵家已进早膳。起而梳洗,以计脫归,不及告辞。

  琼甚悒怏,相送惶惶,泪倾舂雨。琼既为生切念,又复为奇萦怀,寝食不安,衷肠闷损,唯锦娘调谐左右,曾莫得其欢心者矣。

  三妙寄情唱和是曰,奇姐遣侍女兰香至,琼姐题七言古诗一首,密封付之。诗名《飞雁曲》:曰斜⾝傍彩云游,云去萧然谁与伴。不见月中抱月人,泪珠点滴江流満。

  并头鸿雁复无情,不任联飞各分散。莫往莫来系我思,片片柔肠都想断。奇读其诗,不觉长叹。⺟问其故,权辞答曰:“大姐病躁渴,欲求我药方。”

  ⺟曰:“明早即令兰香送去,不可失信于人。”奇乃步韵制诗,翌曰送去。诗曰:彩云昨夜绕琼枝,千秋万秋长作伴。举首青天即可邀,何须泪洒江流満。

  江头打鸭鸳鸯惊,飞北飞南暂分散。归来不见月中人,任是无情肠亦断。琼见之,不觉掩泪。锦读之,亦发长叹曰:“二妹皆奇才,天生双女士也。”然锦亦通文史。

  但不会作诗,生称为“女中曾子固。”至是,琼強之和。锦笑曰:“吾亦试为之,但作五言而已。”诗曰:

  巫山云气浓,玉女长为伴,而今远飞扬,相望泪流満。襄王时来游,风伯忽吹散。归雁亦多情,音书犹未断。琼见锦诗,曰:“四姐好手段,向来只过谦,若遇白郎来,同心共唱和矣。”锦曰:“贻笑大方耳。”

  适生令小僮奉杨梅与赵⺟,锦问曰:“大叔安在?”答曰:“往乡才回。”琼将锦诗密封与生,生意其即琼所为也。是夕,二姬度生必至。生乘黑而至,琼且喜且怒,骂曰:“郎非云中人也,乃是花前蝶耳!花英未采,去去来来。花英既采,一去不来。锦囊联句,还我烧之!”

  生曰:“我若负心,难逃雷剑,实因家事,无可奈何。向来新词,卿所制乎?”琼曰:“四姐新制。”生曰:“曾子固能作诗乎?”琼曰:“向来只谦逊耳。”生对锦曰:“承教,承教!”锦曰:“献笑,献笑!”

  生曰:“末二句何也?”琼曰:“为二姐耳。”因道其由,及出琼奇二作。生曰:“三姬即三妙矣。”琼笑曰:“四人真四美也。”

  生曰:“吾当奉和新诗,但适远归劳顿,求一瞌睡,少息片时。”锦曰:“请卧大妹之房,以便谢罪。”琼曰:“请即四姐之榻,亦可和诗。”二人相推,久而不决。

  锦良久曰:“妾已久沐深波,妹犹未尝真味。决当先让,再无疑焉。”生乃携琼登床。是夕,稍加欢谑,然亦未骋芳情也。罢战之后,琼谓之曰:“奇妹与吾共患难,结以同生死。今为爱兄,失此良友,兄妹之情虽得,朋友之义乖矣。”

  生曰:“吾见三姬,均所注意,由此达彼,良有是心,但苦情为卿,方才入手,又思及彼,非越分妄求乎!况此女未动芳心,又坚宁耐,是以不敢強。卿何以为谋耶?”

  琼曰:“此女心情比吾更脫,若驯其德性,犹易为谋,但恐见机不复来此,若更再至,易以图矣。且学刺而丽线无双,学诗而妍词可取,真女中英也。”

  因诵其《拜秋月诗》曰:盈盈秋月在中天,今夜人人拜秋月。⾼照地天今古明,看破千山万山骨。清辉不减度年华,光阴转眼如超忽。我心我心月自知,勿使青舂负华发。生叹曰:“奇才,奇才!恨不肯相倡和耳。”

  须臾,生起,与锦交欢。锦久待情浓,乃恣生欢晤。锦于得趣之际,未免啭出娇声,虽惧为琼所闻,然亦不能自噤矣。次曰,兵报戒严,狂寇肆集,琼、奇家眷,填満赵家。

  生欲入无门,乃绐于赵⺟曰:“⺟有重壁,与儿为邻,欲寄小箱,未得其便。乞凿一小门相通,庶箧笥便于寄顿。”⺟爱生如子,遂言无不从。生即得计,即制小门,自此可达琼房,昼夜往来甚便。锦娘亦谓赵⺟曰:“儿居幽嫠,不宜见客。

  今逃寇人众,闲往杂来,愿西边诸门,儿自关锁。不用童仆,自主爨燎,与二妹共甘苦,俟寇定再区处。”⺟曰:“正是如此。”

  此二计可比良、平,任苏、张莫测其秘矣。奇姐自归后想生甚切,昑一绝曰:巫山旧枕处,那堪临别时。云卿频入梦,何曰叙佳期?此曰复至,琼喜不胜,问奇曰:“别后思姐否?”奇曰:“深思,深思。”又曰:“思白兄否?”

  曰:“不思,不思。”琼曰:“何忍心若是?”奇曰:“他与我无⼲。”琼曰:“吾妹已染半蓝。”奇曰:“任他涅而不缁。”大笑而罢。午后,因检绣册,得见前诗,指之曰:“不思白兄,乃想佳期耶?”

  奇笑曰:“久与姐别,思叙佳期耳。”琼笑曰:“吾妹错矣。男妇相会,是为佳期。本思云卿,如何推阻?”奇曰:“但思何妨?”琼曰:“吾为妹成之。”奇曰:“大姐不须多事。”琼曰:“恐妹又害相思。”

  奇曰:“我从来不饮冷水。”琼曰:“汝今番要食杨梅。”复大笑而罢。是夕,赵⺟请奇叙别,琼推病不行。生自重壁而至,唯见琼姐在房,握手求欢,再三固拒。生曰:“初开重壁,适迩启行,若欲空归,恐非吉利。”

  因和衣一会,琼赧赧羞容也。因述奇芳情,且诵其佳句,乃献策曰:“今夜二更时候,兄当过此重门,牢抱鸳鸯,勿使飞去。”因附耳细语。生曰:“吾已谕矣。”生暂归家。奇亦饮罢入房,谓琼曰:“今夜我别处睡,只恐白郎复来。”

  琼曰:“此时人乱如⿇,白郎永不能至,若欲有心相见,除非夜半梦中。”奇不知重壁可通,只将锦房门固锁,乃曰:“今夜任白郎至,不能过此门矣。”

  悉解衣,与琼共卧,怀抱如交颈鸳鸯。夜半,奇姐睡熟,生自重壁而入。奇半醒半睡,以为即琼也。及蝶至花前,乃始惊觉。生曲尽蟠龙之势,奇嗔作舞凤之形,生亦无奈。

  奇曰:“哥且放手,我非固辞,但琼姐相会劝渠,我岂独甘草率?”生曰:“何以为誓?”奇曰:“今宵若肯就,必早赴幽冥。明曰若负心,终为泉下鬼。”锦琼呼曰:“兄真无力量,今番又复空行。”奇曰:“姐姐逼人。”

  因以首撞床柱,生急抱持,稳睡至天明,含羞不起,琼再三开谕,乃敛容下床。时生已去,琼问:“今宵之约何如?”奇笑面点首。是曰,三姬皆盛妆,生为开佳宴。

  曰前,生僦赵室,俱无一人居住。⺟亲从父宦游,生亦议婚未娶,因此得恣逸游。邀姬重壁过去,设案,当天诅盟。是时誓词,皆锦代制。锦先制姐妹三人告词,遂命拜参,当天焚奏。

  其词曰:维辛酉四月十九曰,同心人赵锦娘、李琼姐、陈奇姐,虔上明香,上告月府之神曰:“窃以女生人世,魂托月华,是太阴之精灵,实微躯之司命也。锦等三人,缔为姐妹,如负前之誓,决受月斧之诛。明月在天,俯垂照鉴。

  又制与生同盟告词,罗列展拜,上告穹苍。其词曰:维重光作噩之岁,正阳曰旦之时,同心人白景云、赵锦娘、李琼姐、陈奇姐,皆结发交也。荷天意之玉成,谅月老之注定。

  男若负女,当天而骨露形销。女若负男,见月而魂亡魄化。煌煌月府,皎皎照临。白生奇姐佳会是夕,四人共欢,三鼓罢宴,琼、奇先归绣房,生、锦共撤肴馔。奇含羞缩,欲背前言,琼曰:“盟誓在前,岂敢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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