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老伯的木屋中经过夜一的休息,翌⽇,虞贞特地起个大早,想替每个人煮顿丰盛的早膳。
她绕到木屋后头拾些柴火,却发现原本栓停在井边的马匹赫然少了四匹。
项虞贞心中倏地窜起不祥的预感,为什幺马会少了四匹?
她匆匆忙忙跑回屋里,直接去找前一晚被安排在她隔壁的尉迟策。她用力拍打尉迟策的房门,可里头却一点声响也没有,尉迟策向来睡得很浅的,不可能听不到敲门声,难道他们…
“虞贞,你在做什幺?”韩晋淮从前厅另一侧的方向走近她,显然是被她吵醒了。
“马少了四匹。”她急切道。
“哦──”韩晋淮耸耸肩,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
“哦?这是什幺意思?”虞贞心里最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难道…”
“他们走了。”
“走了?什幺时候?”虞贞大惊失⾊,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昨天夜里就走了。”
“昨天夜里…”虞贞喃喃自语,彷佛这是个十分艰涩难懂的字眼,需要一字一句慢慢消化似的。
“你也准备准备,今天我们先去你的舅伯家拜访问候一下,然后就直接回咸去…”韩晋淮说道,丝毫没有忽略虞贞眼底所流露出的神伤。
“他们有没有说要去哪里?”她拉着他的手,泫然泣,她担心尉迟策会不死心,再去行刺始皇一次。
“不管他们去哪里,我们现在该准备启程回咸了。”韩晋淮再度提醒她。
虞贞死命头摇,固执道:“你们昨天到底谈了些什幺?为什幺策会突然离开?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她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虞贞…”韩晋淮的心有些动摇了,虞贞现在的样子像个被抛弃的小孩,楚楚可怜,但他怎幺忍心告诉她,是尉迟策亲自代要他带她回咸的?
“他们一定回山上去了。”她兀自推测道,然后匆匆转⾝走向屋后。
“虞贞──”韩晋淮追上去抓住她。“你必须跟我回咸。”
“我昨天说过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虞贞回过⾝,有些哀求。“韩大哥,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答应我这幺一次,不要为难我…”
韩晋淮望着她半晌,才宠溺地笑了笑。“我该拿你怎幺办?”
“很简单,替我带个信回去给大哥。”虞贞也微微地笑了。“你也好有个代。”
“他──真这幺重要?”
“我想…是吧!”虞贞轻轻点头应道。“策很需要稳櫎─我知道的。”
“但他有许多过去的包袱与使命等着他去完成,在那之前,或许…他并不能给你幸福…”韩晋淮分析道,他相信尉迟策也相当明⽩这一点。
“我会等他的。”虞贞坚决道,因为尉迟策是她自己决定托付的人。
看着虞贞脸上散发出动人的光彩,韩晋淮知道自己已是毫无机会了,尉迟策是她亲自选中的人,他无话可说。
“我已经答应尉迟策要送你回咸,理当要对他信守承诺,但我更在乎你的想法──”韩晋淮诚实道。“如果你真要回山上的话,我送你。”
“不用了…”她推辞道,虽然她对回寨的路没有十⾜的把握。
“我决定就算。”韩晋淮坚持。“但你要答应我,如果发生任何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你一定要记得通知我。”
“嗯。”“很好,现在,你去捎封信,让我带回去给你大哥。”
“好。”虞贞点点头,飞快写信去了。
说也奇怪,打他们告辞老伯之后,一路走来,街上竟然不见前一⽇官兵到处抓人的情景,所有的官兵全都不见踪迹。
虞贞觉得很怪,但并不以为意,因为她急着赶回山上;她以“仅有的记忆”一路让韩晋淮护送回寨,当中还了两次路。
“寨子就在前头,你送到这里就好了。”虞贞回过⾝对骑马跟在她坐骑后的韩晋淮说道。
“你要保重。”
“你也是。”虞贞也说道。“⿇烦你告诉大哥,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一定会回去。”
“你也要确定你会乖乖待在这里,别再让我们找不到你了。”韩晋淮掉转马头,预备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一定。”
两人相视而笑,虞贞对韩晋淮挥挥手,然后便迫不及待地驱马来到寨门口。
“项…项姑娘?”守门的人大老远就看见她了。“你…你回来了?”那人欣喜地说着。
“是啊!”虞贞微笑道,话才说完,她已被大批闻讯跑来的人给团团围住。
“王晋那家伙说你已经回咸去了,原来是唬我们的。”其中一人说道。
“首领一定很⾼兴见到你。”另一个人接话道。“你都不知道首领从回来到现在,严肃得紧,本没人敢上前和他说话。”
“对啊!我看现在也只脑瓶项姑娘了。”
一群人七嘴八⾆地将虞贞簇拥到尉迟策房门口,还没敲门,就看见尉迟封和魏英正从后院回廊的地方快步走来。
“你…你怎幺会在这里?”尉迟封张大了嘴,露出难得惊讶的表情。
“想丢下她,现在吃瘪了吧!”魏英在一旁调侃道,他们早该知道项姑娘做事向来屹立不摇的。
“依我看…吃瘪的会是大哥。”尉迟封结论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大哥比他还吃惊的样子。
虞贞踮起脚尖望了望回廊尽头,又转头看了看尉迟策的房门口,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呢?”
“大哥吗?”尉迟封以手指指了指林子的方向。“我刚才看到他朝那里去了,可能是去河边。”
虞贞点点头,便举步穿过后院。一见到她移动,众人也“习惯”跟在她后头,却被尉迟封一人挡住──
“项姑娘有话对大哥说,你们凑什幺热闹?”
“说得也是…”虽然觉得惋惜,但众人还是很“认命”且“安分”地乖乖做鸟兽散,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去继续手边的工作。
“我看你自己也很想跟去看吧!”魏英取笑他。
“觉得有些可惜倒是真的!”尉迟封说道。“还记得我们之前打的赌吗?”
“当然。”
“要不要再赌一次?”
“赌什幺?”魏英的兴致又来。
“赌──”尉迟封抚抚下巴,饶富兴味地望向林子的方向。“赌大哥到底会再把项姑娘赶回咸?还是会被项姑娘气得剥⽪?”
“赌了!”
虞贞在河边绕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尉迟策,她猜想他大概去探望他师⽗去了。
她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拨开层层杂草,穿过小径,往那秘密的瀑布走去。
虞贞几乎才一靠近小径,尉迟策就感觉到她的存在了。他坐在瀑布旁的大石块上,静静地等到她走近才回过⾝去!
“你为什幺回来了?韩晋淮人呢?”他铁青着脸。
“我把他赶回咸了。”
“该死的!”尉迟策低声咒骂一句,站起⾝来。“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
“我哪里都不去!”虞贞鼓着腮帮子,微愠道:“我真的、真的很生气!你为什幺要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回来?”
“我说过了…”
“你是不是预备把我让给韩大哥?是不是?”虞贞动道,她又不是什幺商品货物,怎幺可以这样被“丢”给别人?
“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
“那幺,你为何硬要把我送回咸?”她委屈道。
“虞贞…”尉迟策忍不住一把揽过她。
“让我留下来。”她坚决道。
“你待在寨里太危险了,一旦始皇的人发现这里,随时都有屠寨的可能。”他太害怕会失去她。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尉迟策脆弱道,双臂紧缩,将她更紧拥在怀中。“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话让她好感动。虞贞伸手环住他的,紧偎在他膛。“有你在,我不会,我知道你会拚了命保护我。”
“我该拿你怎幺办?”
尉迟策轻柔地抚着她的秀发低头轻嗅着她发际传来的芳香。
她是属于他的。
他轻抬她的下巴,仔细审视她姣好清丽的面容,她的一颦一笑深深牵动着他的心。
她重新回来找他,让他无法再真正下决心送她走,他无法!
他満是老茧的大掌温柔地滑过她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耳后脖际之间磨蹭着,那微微的刺痛感,让她全⾝不自噤地打了个轻颤。
此刻,她想起了他的吻;而她,竟也期盼着。
像是回应她的想法似的,尉迟策马上捕捉到她柔软的瓣,辗转吻着。千万的柔情与不舍,都融化在这一绵绵密密的吻亲之中──她是他的。
他不愿再放开她。
良久。
像是一道魔咒被解除般,他突然放开她;在虞贞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时,随即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响声。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们了?”尉迟策的师⽗笑嘻嘻地朝他们走来。
你已经打搅到了──尉迟策的表情如是说。
“丫头,才一天而已,怎幺感觉好像好久没见似的?”老人双手背在⾝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是啊!”虞贞结巴道,还未从接吻被撞见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师⽗,你想说什幺就直接说吧!别再兜圈卖关子了。”尉迟策直截了当道,他太了解师⽗了,瞧他心⾼气慡,笑容満面的模样,一定有什幺事要跟他们说。
“嘿!嘿!”老人⼲笑两声,正准备切⼊正题时,突然听到尉迟封急切叫唤尉迟策的声音。
“蠢小子,我们在这里!”老人代替尉迟策⾼喊道。
没多久,即见尉迟封匆匆忙忙出现在秘密信道的⼊口处。“大哥,有个好消息、好消息──”
“嘎?你也有好消息要宣布啊?”老人⾼声道。“那你先说好了。”反正好酒沉瓮底嘛!
“刚刚有兄弟回来禀报,说是秦始皇死了!”尉迟封奋兴道。
“死了?”尉迟策和虞贞两人同时出声道。
“这是刚才他传来的一份消息。”尉迟封将密封的竹卷给尉迟策。
尉迟策拆开竹卷,快速阅览上头的文字。
“如…如何?始皇…真的死了吗?”虞贞脸上已褪尽⾎⾊。
尉迟策点点头,沉声说道:“我们之前不是中了始皇以假代真的诡计吗?其实始皇早在巡游途中病死了,只是一直被赵⾼那群人给隐瞒下来,而今北方传来消息,说是始皇的长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都已经杀自⾝亡了,现在已经由胡亥确定继位了。”
“胡亥能成得了什幺事?”尉迟封啐道。
“真是,没想到始皇竟然说死就死。”尉迟策有些气愤,没想到秦始皇到死都没让他有手刃他的机会。
“他怎幺能…他怎幺能…说死就死…”虞贞喃喃道,脑袋、耳边已开始轰轰作响。
“死了才好,死了省得我们⿇烦。”尉迟封⾼兴道。“寨里的兄弟都已经在饮酒庆祝了…”
尉迟封的声音在虞贞耳边回响着,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然后,她便双膝一软,整个人昏倒在尉迟策⾝上。
“虞贞!”尉迟策叫唤一声,及时扶抱住她瘫软的⾝子。
老人也大吃一惊。“嘎,我的好消息都还没讲,丫头怎幺就昏倒了?”
对她而言,再没什幺是好消息了。
意识模糊之中,虞贞脑?锶耘套耪庀羁膳碌难断ⅸぉな蓟仕懒耍懒耍?br>
一滴眼泪悄悄滑落她的面颊,她感觉到有人轻轻为她拭去泪⽔…那温暖的大掌如此悉…
虞贞紧闭的浓睫轻颤了颤,随即幽幽地重新展开。
“虞贞?”首先进⼊她眼帘的是尉迟策担忧的脸。
他已经将她抱进师⽗炼丹的密室里。
“策──”虞贞泣唤道,整个人坐了起来,两手环抱住他的颈项,忍不住痛哭失声。
“别哭。”尉迟策轻拍她的背,安抚道:“也许事情没你想得那幺糟。”
“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她菗泣道。“我该怎幺办…我大哥该怎幺办?大哥一定会被抓去陪葬的…”
尉迟策感同⾝受地紧搂着她,虞贞现在害怕的心情,就如同他之前担心她的安危、害怕失去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丫头,别再哭了,来听听我的好消息,如何?”策的师⽗仍不死心。
虞贞打了个嗝,菗泣着;除非有办法免她大哥一死,否则,对她而言,再没有什幺事情是好消息的了。
“你看这个──”老人郑重地拿出一小鞭瓶子。“这是我努力多年,终于辛苦炼出的不死丹──”
“不死丹…”
老人用力点头。“幸亏有你的帮忙,否则我本不会想到在原有的材料里再加⼊虞美人和贞树两种材料下去炼制,所以,我决定将它送给你…”“可是──始皇都死了,我要不死丹已经没用了…”说着,虞贞又开始菗泣起来。
“没错,我炼的这个玩意,不但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更不能使人长生不老,但是──它却可以让活着的人暂时不死。”
“暂时不死?什幺意思?”一旁的尉迟策好奇地问道。
老人故弄玄虚地笑了笑,才继续说道:“就是可以让人暂时呈现假死的状态,然后保留⾝体,直到命定的机缘出现。”
“命定的机缘?”
“我已经卜过了,你大哥被选陪葬的劫数是逃不掉了,但他的寿未尽,所以──”老人从怀袖又拿出了一对琥珀⾊的石头。“这个──就当作是你替我完成心愿的谢礼。”
“这…”虞贞受宠若惊地接过石头。
“这是我的师⽗们代代留传下来的珍贵宝物,相传可以暂时收存人的元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用到…”老人笑了笑,道:“现在,有了我的不死丹,再加上这对环圆石,我想…应该可以免你大哥一死。”
“可是,这太贵重了…”
“傻丫头,只要你嫁给策儿,就不嫌贵重了,不是吗?”老人笑得⾼深莫测,他的如意算盘早打好了。“好了!今儿个就让策儿带你火速赶回咸吧!迟了…就怕来不及了。”
“可以吗?”虞贞傻楞楞地问着尉迟策,这一串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了。
“傻瓜,当然可以。”尉迟策宠溺地说道。
“记住,这个环形中空的石头由你戴着,将圆形的石头给你大哥戴,这两个石头,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你们的⾝体,即使到死…”老人再三代。
“即使到死…您是说──”
“不管几年,只要适当的时机一到,适当的人一出现,你大哥自然就会再活过来…”师⽗的话越来越玄了。“反正,你只要好好地守住你⾝上这块环石,甚至到死都不离⾝就可以了。”
虞贞点点头,虽然她还不太十分清楚以后究竟会有什幺结果,但她已经可以隐约了解师⽗的意思。
“谢谢您,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她感动得又红了眼,寨里的人都对她太好了。
“只要你以后再多煮些好吃的东西孝敬孝敬我就可以了。”老人摸着⽩胡,呵呵笑着。
“走吧,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赶回咸吧!”尉迟策拍拍她的肩。
“嗯!”
九月,骊山
数万人聚集在大巨的始皇帝陵之外,目送着一具具石棺被缓缓抬⼊其中,每张凄楚的脸上,看不出是在为谁而悲伤,秦始皇?抑或是自己的亲人?
项子忌站在陵墓⼊口不远处,心情沉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倏地,衬着一阵阵悲泣,远处逐渐传来急促的马蹄奔驰──马步尚未站稳,尉迟策便已飞⾝下马,前去扶住同样急切下马的虞贞。
“哥──”虞贞对着项子忌叫道,声音里含有明显的泣意,尉迟策扶着她走上前去。
“虞贞?”项子忌朝他们大步走来。
“哥,快!快把这个吃了!”虞贞拿出一个锦囊,从里头取出策的师⽗给她的红⾊丹丸,不管效用如何,她都只能孤注一掷了。
“这…”项子忌惊讶地看着妹妹,不明⽩她要他吃的是什幺东西。
“哥…”她一脸乞求。
他拍拍她的肩,二话不说地拿红丹丸呑下,轻松道:“喏!吃下去了。”
项子忌确实不知道她给他吃的是什幺,但,不过是吃个丹丸而已,不是什幺难事,他只想让他妹妹⾼兴。
她露出安心的笑容,又从锦囊里拿出琥珀⾊圆珠状的石头给他。“这个是策的师⽗送我们的,你一个,我一个。”
项虞贞口也垂挂着同样⾊泽的环石,只是她的是扁平中空的,恰巧可以将项子忌的那一颗圆珠状的石头嵌在其中。
“就当作一个纪念,别弄丢了…”她语带哽咽,好像又快哭了,尉迟策轻轻搂着她,始终不发一语。
项子忌当然知道虞贞在担心什幺,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说:“别担心,大哥只是进去里面看看封墓前还有什幺要注意的,不会有事的,始皇走得太突然了,这陵还没完全建成呢!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虞贞摇头摇,眼眶噙満泪⽔,她代道:“答应我,你绝对会把它蔵得好好的,不让它被盗墓者偷走。”
项子忌点点头,看向始终站在虞贞⾝旁、一脸正气凛然的尉迟策,他知道他必定是妹妹来信提到,也是韩晋淮口中语多推崇的尉迟策吧!
“谢谢你对虞贞的照顾。”项子忌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地将妹妹付在这个男人手中。
他带着一抹放心的微笑将虞贞的手放进尉迟策的大掌中,这绝对是一双可以扶持妹妹一生的手,项子忌相信妹妹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是尉迟策第一次见到虞贞心中最敬重的大哥,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虞贞就给…”
“哥…”虞贞打断道,她当然知道大哥要说什幺,但那代遗言似的话,一字字都直刺⼊她的心中。“你不是说只做最后的检视吗?应该不会太久吧!策会陪我在这儿等你出来…”她轻泣道。
此时,始皇的灵柩已抬⼊墓中,等着所有建陵人员做最后的检查,项子忌轻轻拍了拍她,便随着其它人一起进⼊墓中。
虞贞靠在尉迟策⾝旁,想着她好久都没和大哥一起用餐了…
刹那间,一声轰然巨响,震惊了所有的人。
毫无预警地,不!应该说是有计划的,没有等到建陵人员出来,便大规模地封墓了。
虞贞的哭喊迅速淹没了她的视线,不知为何,她知道她这一生是再也不可能和大哥见面了。
再也不可能了。
三个月后──
“师⽗,您认为我还会再见到大哥吗?”
虞贞坐在瀑布旁的大石头上,环抱双膝,将下巴靠在膝盖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飞溅的⽔花。
“放心,他会来找你的。”老人呵呵笑了两声。
“真的?”虞贞扬起头。“会是什幺时候?”
“不管什幺时候,你只要好好保存我给你的这块环石,它会指引你大哥找到你的。”他指着她前的环石道。“总有一天,那个可以醒唤你大哥的人,一定会找到你,并且从你这儿得到这块石头。”
“可是,我怎幺会知道谁才是那个可以醒唤大哥的人呢?”
“这个你就别太挂心了,如果那个人出现的话,你会知道的。”老人捻了捻⽩须。
虞贞轻缓地点头,重新将下巴靠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盯着瀑布。
“我已经想好不死丹的名字了。”老人突然转移话题道。
“真的?叫什幺?”她偏着头问。
“我决定叫它寻寻。”
“寻寻?”
“因为它是找寻遍了各式材料才练成的,也是你从咸寻找到这里才获得的丹葯,所以我决定明它寻寻。”
“嗯,那我们就叫它寻寻。”她点头赞成,这个名字让地想起了许多年前被始皇指派跟着徐福大人去寻找仙葯的寻儿姐姐。
想到此,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又润起来。
“有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别想太多,⽇子会比较好过些。”老人由衷道。
“我知道。”她点头。
老人默默看了她一眼,决定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便悄悄地走回洞口。
虞贞将脸埋在膝盖里,独自听着瀑布冲刷下来的轰轰响声…过后,她抬起头看了看太的位置,想起已接近用膳时间,她必须回去帮婆婆的忙了。
才刚从林子回到后院,就看见尉迟策和其它人从大厅的方向走来,显然才刚讨论完事情。
今天寨里来了一些人,全是山下那位老伯带来的,听其它人说,他们都是以前楚国留下的贵族后裔,也都是策的⽗亲生前的好友。
这次,透过老伯,他们辗转和尉迟策联络上,所以特地来拜访,她只知道他们其中一位是楚国以前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将项燕的儿子──项梁。
可能同姓的缘故吧!虞贞对这位名叫项梁的人,较有一丝亲切感。
“客人们都走了吗?”她问道。
“嗯。”尉迟策应道,敏锐地盯着她的双眼。“你刚才又哭了?”
“我没有哭啊!”虞贞昅昅鼻子掩饰道,尉迟策向来不喜看到她哭。
“眼睛红红的还想骗我。”尉迟策说道,她整个人瞬间被拥⼊宽大而悉的温暖怀抱。他轻搂着她,爱怜道:“瞧你瘦成这样,回头我该拜托婆婆再好好给你补一补。”
从咸回来之后,他和虞贞马上就成了亲,韩晋淮当然也赶来参加了,这是项子忌的心愿。之后,虞贞便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瘦了一圈,到现在气⾊都还没完全恢复。
“不用了,婆婆已经给我补很多了…”她连忙道,婆婆每天都会煎她和师⽗特制的补⾝葯材強迫她喝,她到现在想到都觉得害怕。
尉迟策顺了顺她耳后的发丝,温柔道:“你这样叫我怎幺放得下心呢?”
“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她微笑道。
“虞贞?”尉迟策轻柔唤道。
“嗯?”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幺事?”
“我决定下山一阵子。”他沉声道,反正她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早些让她知道总是比较有心理准备。
“下山?做什幺?”虞贞心里突然有些明⽩,事情一定是和今天来的那些人有关。
“讨伐秦二世。”
“是吗…”虞贞愣愣道,她早就知道尉迟策迟早会有这项行动,只是她没料到会来得如此早。
“胡亥登基之后,由于赵⾼的擅权,现在民人的生活比以前更苦了,这也是当初我们始料未及的。”
“是啊,我们必须推翻这样残暴的权政。”王晋也站出来说道。
“不管我是否能够接受,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虞贞道。
“是的,我们已经决定了。”尉迟策定定地望着她。“但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虞贞心情异常平静地环视众人。她爱他们,虽然很不希望他们去涉险,但这是他们的梦想与执着,不是吗?
她想他们说得对,这样残暴的权政如果再多持续一天,就不知有多少人会像大哥和寻儿姐姐一样被牺牲掉,谁叫他们是生长在这样⾝不由己的时代里呢?
“虞贞?”尉迟策皱着眉头轻柔地唤道。
他原以为虞贞在听到他的这项决定之后,又会伤心难过,谁知她不但没有哭,反而异常地镇定,这让他很担心。
“我会等你回来。”虞贞嘴角淡淡微扬,表情平静无波。“我会像平常一样在寨里织布、染布,等着你们,所以,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才行。”
有了她的允诺,尉迟策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紧搂住她,答应道:“我们一定平安回来。”
“你放心好了,有我们在,首领一定不会被伤到一寒⽑。”王晋夸道。
“咦──上次不知道是谁还害别人受伤的?”魏英忍不住取笑道。
“喂,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一定要这样不断在耳边提醒我吗?”王晋叫道。
“而且你这样说,嫂子会更担心的。”
“是啊,嫂子当然担心,大哥必须分心去照顾你,她能不担心吗?”尉迟封也加⼊取笑的阵容。
“喂,你们这是做兄弟应有的态度吗?”王晋议抗道。
“有空在这里嚷嚷,不如去帮我提桶⽔过来。”阿婆的声音突然在他们之中响起,顿时只见阿婆提着木桶从厨房蹒跚而来。
“听到没,快去帮阿婆提⽔。”魏英调侃道。
王晋搔搔头,赶忙过去接过阿婆的桶子。
望着王晋提桶离去的样子,尉迟封也捉弄道:“依我看,王晋还是留在寨里帮阿婆提⽔好像比较实际一点。”
语毕,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你们就别再取笑他了,他也是很有功夫的。”虞贞忍不住为王晋发出不平之声。
尉迟策微微一笑,搂着她道:“别担心,为阿婆担⽔,他可是乐此不疲呢!”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笑。
虞贞头倚着他的臂膀,微笑──这样的⽇子,她觉得好幸福,如果大哥看到的话,也一定会替她⾼兴吧!
“策,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幺事?”
“我喜这样自在的⽇子。”她揽着他,轻柔道:“答应我,只要一推翻秦权政,就马上回来。”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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