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杜烈焰神情不悦地窝在柔软⽪椅中,双肘倚在扶把上,大掌握思忖着。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华欣妍舂风得意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前。“烈焰…”她正要来报告好消息。
但一踏进来就觉气氛不对,空气中凝结着浓厚的窒息感。杜烈焰蹙着剑眉,森冷的锐眸闪着奇异光芒。
华欣妍不由得背脊一凉。“怎么了?”瞳眸瞥见置于一旁的海芋,纯洁傲然地地躺在垃圾桶里。
“没什么。”这种事没必要说给她听。
“说出来也许可以给你一点意见。”华欣妍小心翼翼地应道。
“…”杜烈焰无语,但斜视的锐利眸光却刺得华欣妍心虚地后退,她以为和杜烈焰有过肌肤之亲后,情况可以稍稍改观,但社烈焰公私相当分明,还是如同以往地对待她,令华欣妍有些失落。
华欣妍想退下。
“有事吗?”杜烈焰唤住她。
“张董希望你再办一次画展,他会全力赞助。”杜烈焰的画受到相当的好评。
“就这件?”杜烈焰没放在心上。
“是。”华欣妍回道。
“我准备要回法国。”杜烈焰今天去找申蔷薇也是要告诉她这件事的。
“回法国?”华欣妍怅然,杜烈焰在法国、湾台各有一名助理,如果他回法国就意味着华欣妍将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能见到他。
“我本来就这么打算,参加婚礼后就回去的。”但现在有一件事绊住了他,他不想不明不⽩地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华欣妍心想,她的计划才正要开始呢!
“你自己也有很多其他画家需要策划个展的事,应该很忙的。”不会少了他就业失吧!
“你是最有前景的。”华欣妍不讳一言。
“我已经决定了。”但在离开之前,他要弄清楚那件事。
经过几天的休养生息,申蔷薇的气⾊渐渐恢复红润,但精神还是恍惚的。
姚美美不若以前,这回她没有狠狠数落她,面对申蔷薇的心不在焉,她都无言地接受。
这样的体贴反倒让申蔷薇不习惯。“美美,你怎么都不说话?”这样一点都不像姚美美。
姚美美心疼地望她一眼。“又不是你的错,在你面前数落他的不是,他也听不见,既然如此,何必提起他来让你痛苦。”姚美美难得如此善体人意。
申蔷薇苦笑,就算嘴上不提他,她的心还是克制不住地忆起关于他的种种,尽管痛彻心扉,她还是想。
真没用!
“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还要来找蔷薇?”田筱瑷觉得事情或许并非如她们所想的这样。
“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就是‘不、要、脸’。”一说起他,姚美美就満肚子火。
“也许事情…”田筱瑷看得出来,那逃谂烈焰好像想要解释什么。
“不管事情怎样,我们都没必要再理他。”离那个魔鬼愈远愈好。
“如果他再来的话呢?”田筱瑷反问。
“如果他那么带种,我也会准备一锅‘王⽔’好好伺候他。”姚美美目露凶光。
“我已经来了。”杜烈焰在姚美美撂下那句威胁的同时踏进店里。
姚美美机警地用⾝体护住申蔷薇。“你又来⼲什么?”眼里尽是敌意。
“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杜烈焰极探求答案的双眸紧紧瞅住姚美美⾝后的苍⽩倦容。
“怎么回事?你自己⼲的好事还要我们解释给你听,太可笑了吧!”姚美美嗤之以鼻。
“我⼲了什么好事?”杜烈焰一点也不畏惧。
“你…”姚美美气得说不出口,长那么大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蔷薇…”杜烈焰轻唤她的名。
“别叫她,你没那个资格叫她。”姚美美讥诮道。
“有没有资格由她来决定。”杜烈焰目光紧锁住申蔷薇。“你说句话好吗?”
“你走吧!”申蔷薇终于开口,颤巍巍的嗓音飘在空气里随即消散。
“听到了没?”姚美美指着门口下达逐客令。
“给我一个答案。”杜烈焰坚持。
“前天蔷薇撞见你和另一个女人在你办公室里爱做,够清楚了吧!”田筱瑷终于道出真相。
“爱做就爱做,你也没必要专程打电话要她去观赏吧!禽兽!”姚美美极为不屑。
爱做?
原来那天和华欣妍在办公室里做的事被申蔷薇撞见。
但他没有打电话叫她来呀!
“我没有打电话叫你来。”杜烈焰辩称。
“有爱做吧!”姚美美抓出最可恨的一点。
“是有,但这是两回事。”他不希望自己被莫须有的事误会。
“两回事?”姚美美大笑。
“难道不是?我要跟谁爱做是我的事,但我绝对没有打电话叫蔷薇来,我没那么无聊。”
闻言,姚美美简直气结。跟这种人说话绝对会减短寿命。
“好啦好啦!你要跟谁爱做是你的自由,现在你可以走了吧!”烦死人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杜烈焰不解。
申蔷薇震慑,泪⽔又被这句话出了眼眶。她生气是因为她还在乎他呀!
姚美美再也看不过去。“你这个大⽩痴,因为她在乎你呀!看见自己喜的人和别人爱做,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猪头脑袋!
杜烈焰久久不语。
“你走吧!”姚美美再度下达逐客令。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至于我和华欣妍的事纯粹只是⾁而已,你看不看得过去都无所谓,我不在乎。”杜烈焰临走前故意说得洒脫,但內心却有一道漩涡在翻搅着,他的心也会痛。
不在乎?姚美美当场气炸。“很好,你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滚吧!”
再看申蔷薇一眼,杜烈焰郁抑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在乎,他是来道歉的,怎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杜烈焰转⾝离去,田筱瑷却揷话道:“蔷薇,是谁叫你去的?”如果不是他,总会有个人吧!
“是华欣妍。”申蔷薇讷讷答道。
啥!姚美美瞪大丹凤眼。
“她说你要我过去的。”她当时还很⾼兴呢!没想到…
“不是我。”杜烈焰強调。
原来有人从中作梗,田筱瑷这才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华欣妍搞的鬼。
真相终于大⽩。
“原来是误会。”田筱瑷松了一口气。
“误会?哪是误会?他明明做了这么可恶的事。”行为不检嘛!
“美美…”田筱瑷将姚美美从申蔷薇面前拉开,挪出一个距离,好让小俩口可以面对面谈谈。
姚美美一边?怠⒁槐呙÷睢!绑汨ǎ纫幌吕玻∏巨保鸶昧成ρ健灰恢蓖下铮?br>
直到两人渐行渐远,空气中慢慢恢复宁静之后,一道无形的墙却在两人之间叠砖筑起…
“看着我。”杜烈焰依然霸气十⾜地命令着。
“离开好吗?”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我会离开,但我要说清楚。”
“你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事实的确不是她想要接受的。
“清楚吗?”连杜烈焰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对申蔷薇真的够诚坦吗?他对自己够诚坦吗?
其实清不清楚有关系吗?申蔷薇陷在这样的中,明明无法自拔却仍強颜笑告诉周遭的人她是OK的,她想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只要不再见到他就可以了,就可以了。
“我要回法国了。”这是杜烈焰的原定计划。
法国?
申蔷薇怔忡了下,⾝体的轻微颤抖怈漏了她的不舍,但假装无谓的她在语调上却尽量维持平稳。“那婚礼?”
“我参加婚礼后就走,至于伴娘你可以拒绝,我会另外再找人。”局面弄得这么僵,申蔷薇是不可能再继续当伴娘的。
“是吗?”申蔷薇的心在淌⾎。
见申蔷薇无丝毫反应,杜烈焰心想,果然不愿意了。
但这是可以预期的。
杜烈焰剑眉紧蹙,感的薄抿出一条直线,逸出的低沉嗓音却是道别。“保重,认识你的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而那天我也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向你道歉。”一向孤傲的他此时却不想掩饰自己的实真感觉。
“…”申蔷薇努力抑制即将狂泻的泪⽔。
砰一声!杜烈焰走出了她的世界。
同一秒,申蔷薇彻底崩溃…
别走、别走…但心里再強烈的挽留,也羁不住飘然远走的灵魂。
申蔷薇武装的一切,终于崩裂,泪⽔已然滥泛…
杜烈焰回到办公室,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处理。
他把华欣妍叫进办公室。
“为什么要这么做?”杜烈焰不怒而威。
“做什么!”华欣妍不解。
“为什么要把申蔷薇扯进来?”他对耍心机的女人也不须客气。
原来…
“我哪有?”打死不承认!
“你走吧!”这种人不配做他的助理。
走?华欣妍惊惶。“等一下,你竟然为了那个丫头叫我走。”她不服。
“你还是不懂,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是你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她平时的精明⼲练到哪儿去了?
“还说不是,你明明在乎她,为什么不承认?”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阿!
“没错,我是在乎她。”杜烈焰出乎华欣妍的意料,竟大方承认。
“你…”华欣妍尝到了挫败的滋味。“那我呢?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她也要明⽩她在杜烈焰心中的分旦里。
“我说过,没有任何情感。”
没有?
华欣妍全⾝颤抖着,她竟然敌不过一个⻩⽑丫头。
“我哪里比她差?论姿⾊、论能力,我自信样样赢得过她,而且你享受过我的⾝体,我知道你爱不释手。”
“如果我爱上的只是你的⾝体,你不觉得悲哀吗?”杜烈焰反相稽,为什么有的女人就是会以⾝体为武器呢?
“我…”华欣妍一时哑然。
“你走吧!”自以为聪明的女人往往反被聪明误。
华欣妍不甘示弱。“莫非你在告诉我,你已经开始爱上她了?一个决定不爱人的浪子,终于还是巨服了。”
爱?是爱吗?杜烈焰也茫了…
他是在乎她。
但…
杜烈焰思忖着,俊脸上的幽邃乌眸被一层雾笼罩,他在乎的是她的眼泪,还是她对他的一片心意,他被她感动了吗?
而他和申蔷薇…
就是所谓的爱吗?
此时的杜烈焰完全没有注意到华欣妍眼中闪烁着奇异光芒,那是一种宣战,她不会轻意放弃的。
没错,她不会输的,她华欣妍的字典里绝对没有“输”这个字。
既然杜烈焰决定爱人了,那么他爱的一定是她华欣妍,没有第二个女人。
她发誓,尽管用尽一切手段,她也要得到他。
反正婚礼结束后,他就直奔巴黎,然后继续过着无牵无挂的生活,他仍可以潇洒过⽇子。
杜烈焰窝在火红跑车的座驾里,双手握住方向盘,炯炯有神的目光已失去焦距,脑袋里不切实际地兀出口编造着以后的生活,假装一切不曾撩拨他的心湖,假装他未曾悸动。
“哈哈哈!”
忽尔,杜烈焰笑倒在方向盘上,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前些⽇子才百般嘲弄即将新婚的哥哥,怎么自己一转眼也差点跌进无底情⾕,还好他发现得早,及时挽救自己,没有沦为笨蛋一族。
自我嘲讽是一件好事,一方面自我承认,一方面也自我掩饰,如果能做得到嘲笑自己,相信很多事也能云淡风清。
这也是杜烈焰的生存之道,真的在乎自己才会去在乎别人,如果连自己都不在乎了,someoneelsewhocare!
但这其实也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而已。如果连自己都可以骗得过去,还有谁会质疑它的虚假呢!
杜烈焰此时此刻就在进行一场最完美的自我欺骗。
而他自己还相当満意,不需要自我放逐、自艾自怜,不需要跑到一个隐密处自我疗伤,他现在神情悦愉地踏上归途,返家去也。
杜家
杜韬正在客厅里研究最新的医学杂志,尽管已不再掌管医院各项要事,但杜韬还是相当注意医学上的报导,而他渊博的学识与一流的技术,还是有不少学子请缨指导。
杜烈焰正哼着小曲,走进大厅。
杜韬不可思议地瞅住进门的儿子,今天是哪筋不对?还哼歌呢!
感觉到一道灼灼目光始终跟着自己打转,杜烈焰停下脚步,一反常态地窝进沙发,抄起一片削好的哈密瓜,送进嘴里大坑阡颐。
杜韬推着老花眼镜,上下打量举止怪异的儿子。
“怎么?”杜烈焰一派悠闲地问道。
“这应该是我问你吧!看样子你心情极好。”发生了啥事?
“是好的。”本没有事可以牵绊他。
“有啥好事?说来分享分享。”该不会是他梦寐以求的好消息吧!杜韬巴望着。
“每一件事都是好事,现在很好,过些⽇子以后会更好。”杜烈焰下了断语。
饼些⽇子?
“为什么过些子以后会更好?”杜韬不明⽩。
杜烈焰才不会傻到说出他的计划呢!
“到时答案就会揭晓。”杜烈焰故弄玄虚。
真神秘,杜韬不噤开始期待,那件事会是他以为的好事吗?
“你要回法国?”杜狂风将修长的腿双叠在桧木圆桌上,探照灯般的亮眸搜寻着杜烈焰眼中一闪即逝的落寞,奇了,鲜少烦事挂心头的他,竟也有凡夫俗子的忧悒。
“婚礼后。”杜烈焰淡淡道,至于伴娘换人的事他还不打算说出来,到时再找个人随便充数就行了。
“以前你总巴不得离去,这回我怎么发现你有些舍不得。”事有蹊跷。
舍不得?
杜烈焰笑得连自己都觉勉強。“怎么可能?”
明明就有,杜狂风看尽他的表情,更加确定其中必有缘故。
“不清不楚的回去,好吗?”
杜烈焰回一记无谓的笑。“清不清楚都无所谓。”他极逃离,因为怕弄清楚后自己会无法自拔。
“无所谓,却还这么失落,你的心已经被束缚了。”杜狂风一语道破。
束缚?杜烈焰的心被紧紧揪着,他就是不要束缚呀!
离开就不会有窒息的恐惧,离开就不会有被绑住的危险,他是个热爱自由的人,没有人可以桎梏他。绝对没有!“你的话真多。”杜烈焰仰头饮尽手中的马丁尼,灼热的体顺着喉咙而下,正一寸寸烧灼他的心。
“话多?话多的人是老爸,如果他知道你又要无声无息地溜走了,一定会伤心绝的。”伤心的原因泰半是二媳妇飞了。
“千万别告诉他。”让这老狐狸知道了,虽不至于走不成,但会徒增⿇烦,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杜狂风笑笑,他是过来人,深知那种不胜其扰的痛苦。“我是不会说的。”他没必要陷害自己的兄弟。“但如果是他自己发现的,你可不能赖在我头上。”
“他既不是如来佛,我也不是孙悟空,不会被他吃得死死的,放心。”大哥也太夸张了。
突然,他看见杜狂风抛来一道奇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抬头一望,杜韬从旋转楼梯慢慢步下,嘴角扬着一抹诡谲的笑意。
“兄弟俩在谈些什么?怎么气氛凝重的。”精明的杜韬嗅到空气中弥漫着谋。
“我们的大画家没有灵感,您说是不是严重的?”杜狂风转得相当自然。
没有灵感?
杜韬坏坏一笑。“那有什么关系,画不出来就别画了,回来当医生也行。”他需要有人继承⾐钵。
没想到这么一说反倒中了老爸的下怀,杜烈焰狠狠瞪了大哥一眼,这样岂不坏他好事!
但又不能不顺着剧情演,否则刚刚的谈话一不小心就曝光了。“只是暂时的,一会儿就恢复了。”
“暂时…烈焰,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没灵感,是不是有什么事烦着,还是了女朋友,一颗心全放在那儿了?”杜韬等着看他的表情。
女朋友?
这只老狐狸也太多心了吧!
“您想太多了。”这本八竿子打不着。
想太多?不是吧!他杜韬的第六感向来是很灵的,这孩子盖弥彰的表情分明是有事瞒着他。
看杜烈焰与杜韬一来一往的有趣画面,杜狂风乐得在一旁当观众,置⾝事外的感觉还好的。
瞧见大哥在一旁抿嘴讪笑,杜烈焰知道他自己已慢慢走⼊圈套,该死的家伙!竟然冷眼旁观。
他得赶紧阻止杜韬节节近的追问。
“我出去找灵感。”搞不定就暂时痹篇。
“又要出去?”杜韬佯怒。“回来后也没好好陪过我。”
老爸偶尔也是会撒撒娇。但对方似乎一点也不领情。
“儿子又不只我一个,”杜烈焰头一撇。“那儿也有一个,叫他陪陪你吧!”将杜狂风拖下⽔,算是报了刚刚冷眼旁观之仇。
杜狂风对他离去的背影丢一记⽩眼。
这家伙也太会记恨了吧!
出门后的杜烈焰漫无目标地奔驰在道路上,脑中不停地出现申蔷薇的⾝影,那个伤心、苍⽩的小脸上挂着两道灼灼泪痕,就是这一幕揪着他的心。
扭开收音机,震天价响的音乐流泻而出,杜烈焰⿇木地让乐音将他淹没。
他不要再想了…
无奈,申蔷薇的倩影不但没有消失,反倒愈形扩张,直侵⼊他最深层的灵魂。
他好气自己!
自诩自由才是一切的杜烈焰,竟落到如此地步,他将自己囚噤在小小天地里,怎么也走不出来,像着了魔,大声呐喊,却无人援救。
吱一声!杜烈焰猛地在路边煞车。
双手死命地紧握住方向盘。“我是怎么了?她没什么好留恋的。”他重重向自己強调,好似要让全⾝细胞、感觉神经都听到这项命令般,他要像以前一样洒脫、自在,没有人可以占据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但矛盾的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已一步步向申蔷薇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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