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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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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

  炙烈的阳光自窗扉间射入房內,揭示着已近正午的事实。无视于一串又急又猛的剧咳,沃灵掀开被褥,挣扎着起⾝下床。

  “别起来,太医说您病得不轻,要好好休息。”小雨放下水盆,连忙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咳咳──”沃灵一阵晕眩,又倒回床上。

  “都已经发烧成这样,还说没事。”小雨还算镇定道,幸好她进宮前家里弟妹多,早已练就一⾝照顾人的本事。“奴婢实在不懂了,昨儿个又没下雨,您是如何弄得全⾝湿淋淋的回来?”

  “呃,汝儿他们呢?”沃灵忙转移话题,不想深谈敏感话题。

  “晋见皇后娘娘去了。”小雨纯熟地拧了条冷⽑巾敷在她额上,说道:“屋公公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已经听闻您的病况,还特地嘱咐太医要悉心照料,务必开最好的葯材。”

  “那赐宴的事…”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您病好了再说。”

  “是吗?”沃灵暗吁口气,马上又想起更重要的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小雨尽责伺候。“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沃灵楞了下,本想开口拒绝,但随即改口:“对、对,我饿了,你能帮我弄些吃的来吗?”

  “没问题,奴婢这就去拿些热粥来。”小雨二话不说,忙张罗去。

  愧疚地等着小雨消失门外,沃灵強撑着虚软无力的⾝躯下床更衣,随手留了张“出去走走”的字条,而后刻意绕过沃求湛养伤的厢房,偷溜出了金徽别苑,朝前曰曾经走过的神秘树林而去。

  ⾝体的不适加上连续两餐未曾进食,沃灵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无力的四肢。勉強爬过矮树丛,眼前已是白雾一片,她感觉自己似乎快昏倒了。

  和无心的约定,支持着她继续前行。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走几步,只知道必须在今天见到他,否则…

  “无…心…”她细声喊道。在残存的朦胧意识里,她仿佛看见了那抹熟悉的⾼大⾝影。

  事实上,打从沃灵跨进这方领域的那一刻起,无心便锁定了她的一举一动。

  他坐在河边的岸石上,不动声⾊,只是讶异于她脸上的病容。

  她是众人眼中的天女、神圣,且具有灵力,她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占命驱魔,不可否认地,她的事迹与传说引起了他对她的‮趣兴‬,在初次乍见的当时,她清灵的样貌震慑了所有人──包括他在內。

  如果,她是降世天女,她当然是特别的;如果她不是,那么,以她传奇性的崛起与今时今曰的“地位”她也确实够特别了!

  可不管她是与不是,他都需要她──需要她来为他完成某些事!

  眯起眼,冷看着她的步履颠簸踬顿,他突然纵⾝一跃,阻去她继续前进的脚步。

  沃灵眨眨眼,确定瞧见了他,即安心地扯扯嘴角,气若游丝道:“我…按约定…来了…”

  终于,她不支地昏死过去。

  而就在她倒下的剎那,他将她揽进了他的保护之中…

  “汝儿,你别一直乱跑,等会儿迷路小扮可不管你了!”沃求涯一面追着小沃汝,一面语带威胁。

  “汝儿聪明,认得路。”小沃汝咯咯笑道,开心地在偌大的御花园里跑来窜去。

  从皇后娘娘的福宁宮回来之后,她就像是脫缰野马,坚持游遍御花园的每个角落。

  “汝儿,那里不能过去。”沃求涯虽出声制止,但脚步并没有积极配合阻止。没办法,谁教他打前晚惹了汝儿哭泣之后,心里便有浓浓的懊恼,今儿个也就相对放纵了她的任性。

  “小扮,你快来追我啊!”汝儿扬声道,显然打算和他玩捉迷蔵的游戏,便一头钻进假山群中。

  炙热的阳光让她颊上颈间布上一层薄薄的汗水,她背着小乌⻳在曲折多岔的花园小径中匍匐前进,偶尔顽皮地露个小脸观察沃求涯的动向。

  “嘻──”在明显拉开两人距离之后,汝儿⼲脆拐进另一侧的别苑中,继续她的蔵匿行动。

  弯过一座⾼大树丛,她突然看见一群人正围蹲成一圈,不知在做些什么。

  蹑手蹑脚地趋靠过去,小沃汝好奇地探出头,问:“你们在玩什么?”

  “啊!”所有人皆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掩盖放在地上的东西时,才发现来人是个小女孩。“搞什么啊!吓人。”

  “你们在蔵什么?”小沃汝挤进小圈圈中。

  “嘘──小声点。”他们全是宮里的小太监,正偷懒在这里聚赌。“若被屋公公发现就完了…”

  “汝儿也想玩这个。”她放轻声道,两手托腮看着地上的赌具。

  “你有值钱的东西可以玩吗?”其中一个叫小喜子的小太监问道。

  “值钱的东西?”她偏头一想,随即兴⾼彩烈地卸下背上的小乌⻳,道:“我有小标。”

  “一只乌⻳?”所有人皆露出鄙夷的表情。“哪值什么钱?”

  “你们别小看小标,它可是很厉害的。”汝儿再三強调。

  “少唬人了。”他们决定重起战局,不再理会她。“来来,该谁了?”

  汝儿抿起嘴,生气起他们“漠视”的态度,于是?档溃骸澳忝遣蝗梦彝妫乙フ椅莨础?br>

  “喂、喂,等等!”小太监全弹跳起来,抓住她这个小恶魔。“好、好、好,让你加入总行了吧!”

  汝儿开心一笑,跟着蹲成一圈。“我叫汝儿,这个怎么玩?”

  “没关系,我们教你。”小太监们彼此交换视线,露出坏心的笑容,准备来好好“痛宰”这个“不速之客”…

  而此时,在花园彼端,沃求涯正逐渐因为汝儿的调皮而失去耐性。

  “汝儿?别闹了,快出来。”他喊道,视线搜寻花园的每一个角落。“汝儿?”

  还是没有响应!

  沃求涯开始对汝儿的“突然失踪”感到焦躁不安“出门在外”他向来不让她步出视线之外的,可怎么才转眼间她就不见了呢?

  转过假山,他正打算绕进另一个别苑时;突然,一阵异常尖锐‮奋兴‬的惊呼声响起包围住他。

  “瞧!是神君!”一大群经过的宮女尖声怪叫着,全拢上前将他团团围住,毕竟要在奴才们出入的地方看见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才叫稀奇!

  “长得可真俊哪!”宮女们咯咯发笑,绕着他品头论足。其中两个比较大胆的宮女竟然主动挽上了他的手臂说道:“可不可以帮咱们姐妹算算命呢?”

  “对不起,我正在找人。”沃求涯仍在引领张望,根本没空搭理。

  “找人?咱们可以帮你,这里咱们很熟的。”宮女们七嘴八舌,热心的背后全都是为了借机亲近。

  在这里,上上下下看到的不是老太监就是小太监,要遇上生得这般俊俏的男子确实不太容易,更何况是鼎鼎有名的神君呢!

  热情的宮女们簇拥着他,打算对他这般被传诵的人物来番彻底的了解。机会难得,不趁此时更待何时?

  就这样,待沃求涯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被团团围住,难以脫⾝了…

  阵阵草葯味混合淡淡纸香,弥漫鼻息之间。

  沃灵幽幽转醒,发现自己出了一⾝汗。在这陌生的寝房內,她感觉温暖。

  缓缓掉转视线,她在房间角落寻到无心孤挺的侧影,他正半倚卧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冷峻的脸部线条显示出他的专注。

  才打算多偷看他两眼,无心即察觉到她的视线,将目光自书卷移向她。

  “对不起…”沃灵濡濡⼲裂的双唇。“我…”

  “你病得不轻。”他沉声开口,表情比刚才柔和许多。而就在沃灵几乎以为他正要进一步关心她的同时,他却起⾝走出了房。

  惊讶与不解引发她心里淡淡的失落。

  重咳两声,沃灵勉強自己离开温暖的床卧。由这间房的摆设看来,这里应该是个书房,而卧床则是用来休憩之用。

  推开被褥,脚尖才刚触及冰冷的地面,一碗飘散着浓浓葯草味的黑浊汁液突然出现她眼前。

  “喝了它。”他耸立在她面前,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

  瞄了眼他手里的葯汁,她没有马上接过,只微蹙眉道:“这是什么?”

  “我煎调的,退热止咳很有效。”他面无表情道。

  “你也懂医葯?”她吃惊道。事实上,她是讶异于他竟会煎葯给她喝。

  “略知一二。”

  尽管他的态度轻描淡写,但由他的神情看来,她猜想他应该不仅仅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捧过温热的葯碗,她先暖了暖手,才缓缓凑近唇边。

  “你加什么在里面?”才啜饮一口,沃灵即惊讶地发出疑惑。“为什么不会苦?”淡淡的葯草香略带甘甜,和她喝过的葯汁大不相同。

  “不管加了什么,治得好病最重要。”无心温暖修长的大掌覆上她的额际,确定她体內的热度后,顺势递上一套嫰红⾊的女装,说道:“你流了不少汗,换掉这⾝湿衣裳,我一刻钟后进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步出房门。

  看来,这男人已习惯发号施令,并且不容许他人有置喙的余地。

  捧着⾊彩鲜艳、布质细致的漂亮女装,沃灵无奈叹气,只好依言进行换装动作;然后,她不经意地瞥见了‮白雪‬裸臂上那道早已结痂的刀痕。

  如果你真是降世天女,那么天下间,确实没有人比我的血更够资格了…

  祈雨法会上,无心的狂气宣言再度窜回她的脑中,她虽不明白他话语背后的涵义,但她却有挥之不去的在意,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降世天女!

  她知,他也知!

  想起之前自己“蒙骗”世人的小伎俩被他当场撞破,她便有着说不出的‮愧羞‬。在认定她不再是降世天女之后,她很想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她?

  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还是装神弄鬼的骗子?

  算了,无论他怎么想都不重要,只要他能保守秘密,不让他们姐弟妹几个被砍头就行了──而她今天就是来跟他“谈条件”的!

  换妥装起⾝,无心正好准时回到房里。

  嫰红⾊的衣裳将沃灵的脸颊衬托得较为红润有血⾊,整个人看来也娇俏许多,和她之前纯白清灵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定定看她,不发一语。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你…哪里拿来这套‮服衣‬?好香…”沃灵紧张地抚顺‮服衣‬的绉褶,随意找话题打破静窒的气氛。

  “宮里多得是女人。”

  “呵,说得也是…”她傻气地笑着。

  无心扯动嘴角,端着一只托盘走向靠窗的榻上。“过来。”

  “嘎?”她怔住,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要她过去。“这是…”她迟疑地看着托盘里的食物。

  “给你吃的。”他将托盘放在榻上矮几,推至她面前。“你的肚子吵得很。”

  语毕,他似笑非笑地拿起书卷,斜倚在榻上继续阅读。

  沃灵抿起嘴,正想开口反驳时,她的肚子果然很不争气地咕噜作响。“我…”她红了脸。

  “吃饱再谈。”他面不改⾊道。

  沃灵连忙闷声埋头,不敢再攀谈。

  天边斜阳自窗棂间轻洒进来,勾勒出他好看的侧脸线条;沃灵喝着粥,偶尔忍不住抬头偷瞄他两眼,但随即又怕他发现似地假装欣赏窗外的景⾊。

  静谧的午后,闲适的气氛,外带她浓浓的尴尬,沃灵就这样度过了她有生以来最食不知味的一餐。

  “谢谢,我吃饱了。”

  当她终于放下碗筷时,他已不知何时掉转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用餐挺慢的。”

  “嘎?”她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过胃口倒是不错。”他又道。

  “什么?”

  “能吃能睡,不出两天,你的病就会痊愈了。”他断定道,又现出看穿人的眼神。

  沃灵想起之前不争气地在他面前昏倒,不由得又红了脸。“抱歉给你添了⿇烦,因为我太急着来赴约,所以…”

  “这表示你还算个守信的人?”他挑眉问,口气明显试探。其实他没料到她真会依约前来,那让他十分意外。

  “当然,我答应别人的事从不食言。”她坚定道,不悦于他的质疑。

  无心点点头,又道:“那皇后的赐宴呢?食言了吗?”

  “你知道赐宴的事?”她吃惊地瞪大眼。

  “我也是宮里的人,这种『大事』没有理由不知道。”他琊气一笑。

  “那你还故意约在今天见面?”虽然不想相信他会使坏心眼,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

  “不是故意,只是凑巧。”

  他挂在唇角的浅笑显然不具任何说服力,沃灵当然不相信他的“凑巧”只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被耍着玩的感觉。

  “如果你期待看到我对皇后食言,那你就错了!”她鼓起腮帮子,抬⾼下巴,不太服气地道:“托这场病之福,皇后娘娘改期了,所以,我没有对任何一方食言。”

  “那么你是否该感谢我呢?毕竟是我把你『吓』进河里的,不然你也不会生病。”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冷眼看她隐动怒气。

  “这…”沃灵一时语塞。

  没错,因为她生了病,所以赐宴改期──她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她掉进了河里──而她之所以会掉进河里,确实是归因于他的突然出现──所以,他这么说基本上好像是没错──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沃灵紧绞眉头,努力思索,显然被他的说法搞得有些胡涂了。

  欸,等等!如他所言,她掉进河里,纯粹是因为他的出现。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不出现,她就不会摔进河里──她不摔进河里,也就不会掉了假发还被他撞见──如果她没有掉假发,当然更不必受他牵制,非要今天前来赴约,碰上与赐宴争期的两难局面──所以结论是,他明明是罪魁祸首,却还要拐她感谢他!真没道理!

  幸亏她聪明,发现得早,否则真要被他给唬去了!

  “如何?终于想通了吗?”

  一丝捉弄在无心冷情的眼瞳深处闪烁跳动,他像欣赏稀世珍宝一般,欣赏着她“峰回路转”的表情。

  “当然,虽然生病,可我的脑筋还清楚得很。”她相当自豪。

  “很好。”无心颔首道,表示満意。“那么现在可以来『谈条件』了?”

  一听到他提及今天赴约的主要目的,沃灵马上正襟危坐,准备接招。“没问题,只要你愿意替我保守秘密,什么都好谈。”她⾼扬下巴,增加气势。

  无心再次颔首道:“在谈条件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请问。”她的下巴抬得朝天⾼。

  “首先,你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弄了顶假发骗人?”

  “很简单,增加气势和说服力罢了。”不用想也知道。

  他点头,又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钱赚‬,我有弟妹要养。”理由很实际。

  “难道你不怕有被拆穿的一天?”

  “怕,当然怕,不过我们有因应之道。”

  “哦?”他习惯性挑眉。“什么因应之道?”

  沃灵清清喉咙,心想既然话题都摊开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了。

  “第一,我们只会让自己『小有名气』,不会『太有名气』,一旦名声响亮起来,就只有一个办法解决──搬家!

  “第二,我们很少在同一个村子久待,因为待得越久,上门求救的奇怪案子就会越多,我们当然知道自己解决不了,所以还是这招──搬家!

  “第三,我有一对能⼲的弟弟,他们会负责去打探所有村人的⾝家背景、祖宗八代,以增加我们占卜的『灵验力』,而我只要负责将那些资料背熟即可。当然啦!有时我也会出错忘记,不过我都有做备份资料随⾝携带,以防万一。”

  她一口气全盘托出他们姐弟行骗的伎俩与始末,听得无心是暗自惊异,因为他庒根儿就都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一种“人生”

  “所以你们就不断搬家?并且以同样手法到处骗…呃,『谋生』?”他吃惊问,终于有点不一样的表情了。

  “没错。”她坦然道。

  币着十足探索的神情,无心俊挺的面容向前贴近,眸光紧锁住她。“不过你们这次好像不是『小有名气』,而是『大有名气』才对吧!”

  沃灵一脸哀怨地承认。“没错,这次是个意外,我们也不想这样的。”名气越大他们只会越烦恼。

  “但它确实为你们带来好曰子。瞧!天底下有多少人有幸在宮里当座上宾呢?”

  无心指出事实。殊料,她却极力‮头摇‬。

  “你错了,『伴君如伴虎』,这种『殊荣』只有换来随时被砍头的危险。”

  她的话让无心微微诧异,他意味深长地盯住她半晌,才缓缓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没错,我们『全家』都是这样想的。”她用力強调,接着像想起什么似地,突然‮议抗‬道:“等等,你问了好多问题,不公平!”

  耸耸肩,他表现出大方。“无所谓,你也可以回问我几个问题,以示公平。”

  “真的?”她半信半疑。在确实得到他首肯后,才磨刀霍霍地提出第一个问题。“你…也是宮里的人?”

  “当然。”

  其实是“废话”的意思!沃灵皱皱鼻子,觉得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又呆又蠢。她用力思量后,小心翼翼地又问:“你…为什么会在河里游水?”

  “因为宮里没有其它地方有水可以游──”他回答,但随即配合她的心理期望改口说道:“好吧!你也可以当我是锻炼⾝体。”

  看着他只差没打呵欠的表情,沃灵知道自己又问了蠢话。不过没关系,她总算有点头绪了,至少从他裸露的结实胸膛和回答拼凑看来,她猜想他可能是官任宮里侍卫兵总管之类的职位。

  再问。

  “你之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庆幸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话?”他挑眉。

  “就是祈雨法会上那句。”她一鼓作气提问道:“你说如果我是降世天女,那么天下间,确实没有人比你的血更够资格了,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原来你还记得!”他笑得诡异。

  她则等着他的回答。

  “问题是──你真是降世天女吗?”他反问,见她怔忡不安,即接着笑道:“如果不是,那么我的血够不够资格也就不重要了,是不是?”

  这狡猾的男人!

  沃灵咬咬唇,怒目迎视。

  “如何?问完了?”他坏心一笑。

  不行,她才问了三题,吃亏!非要再问一题不可。

  “你…可有喜欢的人?”

  情急之下,她不经思索便脫口而出,话才溜出舌尖,她即想要咬掉自己的‮头舌‬。

  “有。”

  他的回答倒也⼲脆。

  要说她的情绪没受到影响是骗人的!沃灵不明白自己突来的沮丧所为何来,只觉得后悔加入这无趣的问答游戏。

  “问完了?”

  “问完了。”也完全没劲儿了。

  “现在可以开始『谈条件』了?”

  “当然,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可是她看来却兴致缺缺了。

  “你确定?”他试探性又问,将她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我可不想『趁人之危』,被指控是『占人便宜』。”

  她确定道:“我说过了,我还没有『病入膏肓』,脑筋还很清楚。”只是问了些蠢问题罢了!她在心里忖道。

  定定打量她半晌,无心琊气一笑,示意她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

  他凑近她,倾⾝附在她耳畔,以极为低沉缓慢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帮我毁了皇太子!”

  “你是疯了不成!竟然要我去杀皇太子!”

  沃灵的惊声尖叫震动了窗外所有飞禽走兽,她已顾不得隔墙是否有耳了。

  无心冷静重申。“不,是毁了皇太子。”

  “那有什么分别?”她激动叫喊。“要我答应你,还不如直接被砍头来得慡快。”她又不是嫌命太长、脖子太硬。

  “砍头?连你弟妹一起?”

  一语命中她的弱点!

  “可是…”沃灵开始踌躇动摇,进退两难。“我根本…不可能答应你这种事,况且我也没这本事…”

  “我猜想你也不会答应。”他不意外地的反应。“所以我可以给你另一条路选择。”

  “什么?”她已不敢奢望还有什么好条件了!

  “很简单──”他唇角微勾,目光如炽,低声道:“成为我的女人。”

  “什…什么!”她惊叫一声,忘了男女间该有的矜持,反射性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道:“是我烧得耳朵有问题,还是你也发烧,脑子有问题?”

  “我没发烧,你也听得很清楚。”无心一把攫住她细嫰的手腕,平贴于他的左胸膛前,眼神充満掠夺。“只要你点头,我保证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她拚命‮头摇‬。

  “你的要求实在没道理。”沃灵试着菗回她的手,却被他牢牢紧握,动弹不得。怒目对望两眼后,她决定跟他“讲道理”“你刚才明明也说过──宮里多得是女人,为什么还要开这种无聊的条件寻我开心?”

  “『无聊』的条件?”他面⾊一拧,表情突然严峻起来。

  虽然明知即将触怒一头蛰伏的野豹,她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解释你的行为。”

  “你要理由,我就给你一个理由──”

  无心加重指间的力道,将她的柔荑紧困在他大掌之中;灼热的目光恍若盯上猎物的野兽,危险且具‮略侵‬性。

  “因为你──”他刻意放沉嗓音,撩拨她全⾝每根紧绷的神经。“够特别!”

  “特别?”她从不觉得自己特别啊!

  沃灵呑呑口水,对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明显感到不安,她想她绝对有必要将目前的“暧昧”状况解释清楚。

  “我以为你已经够明白,我根本不是什么降世天女,那全是装出来的…”

  “无所谓。”他打断道。“你知、我知、其它天下人不知,所以无妨!”

  “可是…可是…我论长相没长相、论⾝材没⾝材。不信?你仔细瞧!我的两双眼睛还长得大小不一…”

  她再三強调自己的缺陷,企图让他打消这荒谬的念头。

  无心将脸凑向她,以极端接近又亲昵的姿态,紧紧瞅着她瞧。“你该知道,其实你长得很好看,至于⾝材…”

  他似认真似调侃的赞美让她霎时羞红了脸,在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令她更‮愧羞‬的话之前,她急急辩解道:“你错了!大错特错,我一点都不好。真的!事实上,我还有点笨,老是记不住别人交代的事,常常念错咒,所以我一点都不适合你,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适不适合?我会判断。”他耝嘎道。对于她的托词推拒感到有丝恼火,难道她真要避他如蛇蝎?

  倏地,他的手腕一转,猛然‮劲使‬拉她上前,上⾝横过阻在两人之间的矮几,他灼热霸道的嘴唇覆贴上她的。

  所有思绪与对谈,全静止在这骇人的一刻。沃灵根本无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红唇与意识即全然被他给占据。他专制的热吻带着蛮横的魔力,来回在她唇瓣间施咒作法,像是探索又似验证,強迫她接受他的攻掠与安抚。

  自始至终,沃灵都瞪大眼盯着他。她无法感受,只有震撼!

  当无心终于放开她时,她依然呆若木鸡。

  “我觉得我们挺适合的。”

  无心哑声宣告,占有的手指抚过她发红的唇瓣──吻她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却好过他的想象。她的反应生涩,这表示男女间的情事,她不曾沾染过,这让他感到莫名満足。

  而将她纳入唯一的念头,亦在他心底深深扎根。

  “我…我…”沃灵蠕动嘴唇,渐渐回神。“我还没答应…成为你的…你的…”她结结巴巴,声音发颤。“你竟然…你竟然…”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此时此刻,她満脑子只飞舞着一串又一串的惊愕与委屈──她完了!她被轻薄了!她嫁不出去了!她以后该怎么出去见人哪!

  “我竟然──吻了你?”

  无心替她接上话,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烁着十足‮略侵‬的光采。

  伸手抹去她滴落的泪珠,他知道自己那颗死寂已久,未曾有过热情的心,正隐隐为她蠢动。

  他从不缺乏女人,但他只想要自己认定的那一个。

  “你…你别碰我!”

  使出全⾝的蛮力挣脫他的箝制,沃灵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连退到门边,让自己和他保持‮全安‬距离。

  “我…我要走了!”

  她转⾝开门,飞快的心跳不断敲击着她尽速离开的决心。

  “我想我们条件似乎还没谈妥──”无心沉声说道,没有移动分毫。他知道自己吓着了她,而他并不打算再吓她第二次。

  沃灵停下动作,回过头。“我…我宁愿去诱惑皇太子,也不要…不要和你谈条件!”

  大胆话语一出口,她便全豁了出去。

  “对,没错!只要我得到皇太子的喜爱,我就不怕他们会砍我的头,所以,我根本就不用求你!”她骄傲地⾼扬下巴,企图稳住自己的阵脚,也顺便挫挫他的锐气。

  无心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挑衅宣言产生莫大的‮趣兴‬,他两手交叉胸前,好整以暇地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你难道不怕我将你是假天女的事宣扬出去?到时…”

  “到时,太子殿下肯定已经爱上我,也就不会计较了!”她用力点头,不甘示弱。

  “哦?这么有把握?”他的眉⽑挑得更⾼了。

  “当然,我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自信。”话…是说得太満了些,但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信?”无心浅露嘴角的笑意,说道:“是指用你那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去‮引勾‬皇太子吗?”

  “你竟然这样批评我的长相!”她气呼呼道,感觉受到严重伤害。

  “这话到底是谁告诉我的呢?”明知故问!

  沃灵一时语塞,气愤自己仍受制于他不减的气势。深昅口气,她重整思绪。

  “总之,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更不会成为你的…”她又红了脸,但仍硬着头皮道出那难以启口的两个字。“你的…呃,女人…”呼,终于宣告完毕。“就这样,我要走了。”

  “等等。”

  无心低沉的嗓音再度唤住她离去的脚步,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她还是勉強回过⾝,等待他的“辩驳”

  “如果你坚持不把『它』一起带走,相信不用我去宣扬,大家也会马上知道怎么回事吧!”他手上晃着她的白⾊假发,好心提醒她。

  沃灵心一惊,讶异于自己的假发不知何时落到他的手上,而她竟一点知觉都没有。

  “还我!”她鼓起腮帮子,又气又恼。

  无心没有刁难地、慡快地将白⾊假发拋向她后,见她战战兢兢地一同捞走自己原先换下的衣裳时,他有些失笑于她的孩子气。

  “别急!没有我带路,你是走不出这里的。”他懒洋洋道。

  沃灵顿住,咬了咬下唇,挺有骨气说道:“别想吓唬我,我不会信你的。”她虽然记性不好,但绝不是个路痴,只要是她曾走过的路,她都会记得的!

  打开门,只见到一条长而窄的信道,沃灵更是信心不少──唯一的出路,顺着走就对了,有什么难的?

  迈开步子,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视线。可下一刻,沃灵随即发现自己是个恼过头的白痴,因为──她根本没来过这里,而且是在昏迷时被带进来的,怎会知道“曾走过的路线”?更何况,这间书房的位置着实怪异!

  走出狭窄的信道,映入眼帘的竟然不是宽敞大道,而是一墙又一墙的书籍。整栋建筑里,除了书还是书!她确实有些傻眼。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穿过阵阵书墙,沃灵不免惊讶于这里书类之众多、数量之庞大,仿佛集尽天下书籍于此。左弯右拐,东张西望,一方面找寻出路,一方面被墙上书目昅引,若非急着离开这里,她一定会停下脚步好好翻阅那些书籍。

  一本本都是宝贝啊!

  在书阵中又持续徘徊穿梭好些时间,沃灵才发现自己完全迷失当中,根本找不着出口,寻不定方向。渐渐地,她开始感到心慌。

  难道…没有人带路,她真走不出这个地方?

  她不信琊!

  抱着克服环境的坚強毅力,她硬着头皮在书堆中绕来绕去,可窗外天⾊已暗,再加上⾝处书阵当中,又无油灯照路,想走出去根本是难上加难。

  半晌,就在沃灵越走越没信心的情况下,无心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跟我走。”二话不说,他转⾝带路。

  虽不确定他是否会“乱带路”又把她耍得团团转;但此刻,她别无他法,只能倚靠他了。

  苞着他前转后绕好一阵,终于,他们走出了那栋建筑,循另一条小路来到皇城西侧的别苑。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你就可以回到金徽别苑了。”无心指向前方,并将手中的提灯让给她。

  “喏,我先声明了,是你自愿带我出来的,可别又要和我谈条件!”她心里是想道谢的,但丑话还是要说明白。

  无心倾⾝上前,以指扣住她骄傲扬起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只要你不把在此遇到我的事说出去,我就答应你不谈条件。”

  “没问题。”她慡快允诺,丝毫没有察觉他已在谈条件了。

  连退两步痹篇他亲密的碰触,沃灵转⾝跑向小径深处…而就在她的⾝影逐渐没出视线时,忽地,无心⾼扬起手臂,一抹圆胖的⾝影马上从旁现⾝窜出。

  “确定她‮全安‬回到别苑。”淡淡丢下一句命令。

  “是。”

  屋公公叩首,意味深长地看着无心消失在蔵书阁內,随即矫捷地遁入小径彼端,执行任务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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