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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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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楼适桓再度拜访⽩云观。

  ⽩云观的女尼们做完早课,便在观內观外洒扫。

  灵云看见楼适桓站在门口,妨碍了她的打扫,便走上前,朝他鞠了个躬,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原想她这么说,楼适桓应当会识趣地闪人,没想到他只是微笑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她也不好拿扫把轰人,或出言伤了这个公子的自尊心,于是,她只好再说了样次:“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连说了两次,他总该懂了吧?

  楼适桓何等聪明,怎会不明⽩这小尼姑的意思?只是他一见到她,就认出她正是灵月唯一的师妹,因此,对她开开玩笑罢了。

  灵云见楼适桓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她也懒得再说了。正想走人时,楼适桓却开口了。

  “小师太!”

  灵云回过头,道:“施主,有事吗?”

  “我想求见亦华师太。”

  “有什么话我可以帮您转达。”

  楼适桓笑道:“我拾到一件袈裟,料想是贵寺所有,因此,想当面给亦华师太。”

  袈裟?

  那不就是灵月师姐遗失的那一件?现在有人把袈裟送了回来,那么,灵月师姐就可以不必被噤⾜了!

  灵云随即喜形于⾊,道:“施主,请您等样下,小尼马上去禀告师⽗!”

  说著,她便冲进观中。不过,正所谓乐极生悲,她一个不小心,便面撞上一位师姐。

  “哎哟!”灵和一个踉跄,手中的⽔便泼了出来,倒了一地。

  “对不起!灵和师姐!”

  “灵云,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小心一点!”

  “有位施主拾到了师⽗的袈裟,所以我要马上去告诉师⽗。”她顽⽪的笑笑“灵和师姐,对不起罗!”

  灵和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走向楼适桓。

  “施主,请问这件袈裟是在何处寻得的!”

  楼适桓淡淡一笑。

  “这位师⽗,您说笑了,这件袈裟并没有遗失,如何寻得?”

  灵和吃惊道:“没有遗失?那就是我们之中有人意图将袈裟蔵起来,嫁祸给灵月?”

  “这…我就不清楚了。”

  这时,灵云跑了出来,道:“施主,师⽗有请!”

  “谢谢。”他朝灵和一笑“失陪了。”

  他随著灵云走进⽩云观,穿过大堂,绕过一座小院落,在“静思房”外停下。

  静思房的不远处,正是灵月所处的禅思房。

  他望向禅思房,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灵月那张清灵如⽔的脸蛋,不知不觉竟有些痴了。

  灵云见他突然停住不走,不噤笑着叫了一声。

  “施主,请进呀!”

  楼适桓这才回过神来,走进静思房。

  静思房內,有一名精神奕奕的老婆婆盘坐在蒲团上,想必她就是亦华师太。

  “施主,请坐。灵云,奉茶!”

  灵云随即端上两杯香茗,退了出去。

  “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晚辈楼适桓。”

  “楼公子是在何处寻得这件袈裟的?”

  楼适桓道:“师太,请原谅晚辈欺骗您,其实,这并不是师太的袈裟。”他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袈裟没错,但质料却非常新,绝非⽩云观中原有的袈裟。

  亦华师太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看向楼适桓,缓缓道:“楼施主这么做有何用意?”

  “其实,⽩云观中有人蔵匿了真正的袈裟。”

  听他这么说,亦华师太不噤有些动怒,

  “施主莫非是指⽩云观中有內贼?”

  楼适桓道:“晚辈正是这个意思,但讲师太息怒。”

  亦华师太昅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施主可知道是谁?”

  楼适桓笑道:“晚辈不知,但晚辈有办法让真凶露出马脚,还讲师太配合。”

  亦华师太沉思半晌,点头道:“施主若有计策,贫尼自当配合,不过,施主若是与贫尼开玩笑,就休怪贫尼不客气了!”

  “这是当然。”楼适桓笑道。

  计策第一招,成功!

  “师姐!师姐!”灵云笑嘻嘻地走进禅思房。

  “什么事这么⾼兴?”灵月笑道。

  “师姐,我这是为你⾼兴呀!”

  “为我⾼兴?”

  “对呀!这‘禅思房’你就快不用待了呢!”

  “难道师⽗已经气消了?”

  “不是,是有位公子拾到你掉的袈裟,现在物归原主了。所以,师⽗马上就会撤销对你的处罚,你就不需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噤⾜了。”

  好人有好报!像灵月师姐这么善良的人,老天爷终究会保佑她的!

  鲍子?袈裟?

  难道那位公子会是…

  灵月问道:“灵云,那位公子长什么样子?”

  灵云想了想,道:“嗯…他长得很好看,斯文俊美,个子⾼的;对了!他有点呆,因为他刚刚站在静思房门口,愣愣的看着禅思房的方向,连我帮他开了门都不知道。”

  “他…是不是姓楼?”

  “不知道是‘龙’还是‘楼’,我没听清楚。”

  灵月几乎可以确定,来的人就是楼适桓!

  她下意识握紧地送她的手帕,心房微微颤抖著。

  突然,禅思房的门被打了开来。

  “灵月!”灵海看到灵云,吃了一惊:“灵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罚噤⾜,是不能有人进出与之谈的。

  “我…”灵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涨红了脸。

  “放心,我不会说的。”灵海赶紧掩上门,小声道:“幸亏是我,要是遇上大师姐,你就有苦头吃了!”

  灵云这才定下心来。“灵海师姐,你怎么也到这儿来?”

  “师⽗要我来叫灵月师妹到前厅去,大家要在那儿集合,你快去吧!”

  灵云点点头。“我先走罗!”

  灵月微笑:“快去吧!去晚了就得挨骂了。”

  见灵云出去后,灵月问道:“灵海师姐,袈裟是不是找回来了?”

  “是找回来了,可是出了点问题。”

  “出了问题?”她一怔“什么问题?”

  “我也不清楚,所以,师⽗才要我来找你,要我们赶紧到前厅去。”

  灵月站了起来,与灵海立即赶往前厅。

  佛堂中,众多师姐师妹已经赶到,灵海与灵月是最后抵达的。

  灵月跪在亦华师太面前,道:“灵月拜见师⽗。”

  亦华师太道:“袈裟是这位楼公子替你拾回的,先谢过楼公子。”

  灵月抬起眼来,站在她眼前的果然是楼适桓。

  灵月轻声道:“灵月谢过楼公子。”

  他俯下⾝来,原想扶起灵月,但他猛然惊觉他这个举动并不适宜,便硬生生地忍住,和煦一笑。

  “灵月小师太不必多礼。”

  灵月微微一点头,站起⾝来,退到一旁去。

  亦华师太道:“楼公子拾到一件袈裟,但却不知是否真为⽩云观之物,所以,为师想让大家看一看,替为师的拿点主意。”她示意灵山发下纸笔,又道:“每个人到前面来摸摸瞧瞧,在纸张上写下你们认为‘是’或‘不是’,并且具名,到我这儿来。”

  大家都不知道亦华师太是本著试探的意味,想找出真凶,因此,众女尼们也就随意翻翻看看,并没有特别紧张的模样。

  楼适桓的眼光自始至终都追著灵月的⾝影打转,灵月偶然间抬头,上楼适桓的目光,也因为师⽗、师姐妹都在场,便低眉敛目以避嫌。

  片刻后,大家都将回条给亦华师太。

  亦华师太迅速翻了一遍字条,唤道:“灵和。”

  灵和应退:“弟子在。”

  “你因何认为这件袈裟就是为师所遗失的袈裟?”

  灵和道:“弟子并未见过师⽗的袈裟,所以,弟子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师⽗遗失的袈裟。”

  亦华师太点了点头,厉声道:“灵云!”

  灵云吓了一跳,道:“弟子在。”

  “你又为什么认为这不是为师的袈裟?”

  “因…因为,这件袈裟质料过新,不像是洗过多次的袈裟。”

  最后,亦华师太转向灵月,道:“灵月,所有弟子中,你是唯一见过那件袈裟的人,你倒是说说,这是不是师⽗的袈裟?”

  灵月摇‮头摇‬,坚定地道:“这不是师⽗的袈裟。”

  亦华师太看着楼适桓,道:“楼施主,您说⽩云观中有人私自拿走贫尼的袈裟,但回答‘是’与‘非’者,其理由皆自有一番道理,该如何判断呢?”

  霎时,佛堂中传出一片惊噫。

  灵霞首先沉不住气道:“师⽗,弟子的答案也是否定的,与灵月师妹答案相同,那是否代表弟子也有嫌疑?”

  灵真也道:“是否答案否定者,便为私蔵袈裟之人?”

  灵晨有些惶惑:“那么,我也有嫌疑罗!”

  灵馨道:“师⽗,弟子与灵云师妹的看法相同,皆是以?砼卸希涣先次蟠蛭笞玻反鸢赣氲茏用窍嗤训朗Ω敢虼硕肿锿蕉锹穑俊?br>

  灵亚更是斩钉截铁的道:“师⽗,徒儿在菩萨面前发誓,灵亚绝对没有私蔵师⽗的袈裟!”

  “对!”

  面对群情愤的女尼们,楼适桓微微一笑,走到灵和面前。

  “真正有嫌疑的,是灵和师太。”

  灵和全⾝一震,脸⾊惨⽩,佛堂內登时鸦雀无声。

  “为什么?只有我的答案和灵月师妹不同,这证明我是清⽩的”灵和低叫,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灵月望着楼适桓,完全失去主张。

  楼适桓依然带著笑容,言之咄咄,有成竹。

  “灵和师太,当你在⽩云观大门前问在下‘袈裟在何处寻得?’时,我道:‘袈裟并无遗失,如何寻得?’,而你却说:‘难道我们之中,有人嫁祸灵月?’

  ,你指的我们,一定是⽩云观的师太们;然而,倘若你不是嫌犯,又如何会知道我怀疑是⽩云观的师太们偷蔵的?”

  灵和的脸⾊看上去愈来愈惨⽩。

  楼适桓继续道:“因此,当亦华师太召所有师太们前来确认时,你心中便想:‘亦华师太会这么问,必然是袈裟有点问题!’,因此,你为了避嫌,装作之前都不知情,所以,你才会选择‘肯定’的答案;因为其他师太们也没见过袈裟,且两件袈裟一模一样,所以,应该会选择‘肯定’的答案,如此一来,答案与其他师太们相同,自然就查不出真凶了。但是,其他师太们却完全不知道亦华师太有心试探,便以一般?碜魑卸希虼私匝≡瘛穸ā鸢浮H绱艘焕矗楹褪μР獯砦螅形尴右杀懔⒓捶窒恕!?br>

  说到这里,灵和再怎么抵赖也没有用了。

  亦华师太叹了口气,道:“冤孽呀!冤孽!阿弥陀佛!灵和,随为师到静思房,师⽗有话问你。楼施主,多谢相助!灵月,代师⽗招呼楼公子。”

  灵月轻声道:“是!”灵和则低俯著头,随亦华师太⼊內。

  灵月这才看向楼适桓,道:“楼公子,谢谢你。”

  他摇‮头摇‬,笑道:“愿不愿意陪我到外头走走?”

  灵月嫣然一笑:“楼公子有令,灵月自当从命。”

  步出⽩云观,他们沿著附近溪流,慢慢朝著上游走。

  灵月走在前头,楼适桓走在后头,她一边走二边弯⾝拾起落在地上的种子,浑然不觉楼适桓深情的眼光绕著她打转。

  突然,她回过头来,笑的像孩子般,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举起手,手心中有著不知名的种子,呈朱红⾊,十分妍丽。

  “你知道吗?”他问。

  灵月笑着摇‮头摇‬。“我不知道。”

  “枉你从小生活在附近,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灵月挑眉,一脸怀疑。

  “我当然知道!”其实,楼适桓对花花草草并没有很深的研究,他说他知道,只是为了藉题发挥,信口开河罢了。

  他从她手心中拿起一颗种子,笑道:“你瞧,这种子是红⾊的,看它的模样,也不像是河诠,所以罗!这就是‘相思⾖’!”

  “相思⾖?”

  “错不了!有句词就跟这小种子有些关联玲珑骰子安河诠,⼊骨相思知不知…”

  说到这里,他还特地“瞄”了她一眼,摆明了这句词是念给她听的。

  灵月登时脸⾊大红,忙背过⾝去。

  “那句词写的是‘河诠’,关‘相思⾖’什么事?”

  楼适桓大笑:“这倒也是,这和河诠、相思⾖没有关系,倒是与我有那么一点关系!”

  “哦?”灵月斜睨著他,神情娇俏,煞是逗人。

  楼适桓正经八百地道:“我住的客栈离这儿有十里远,而这片相思林,离⽩云观却不到一里。说实在的,想来,我还真有点嫉妒,倘若我能将这片相思林除之而后快,在此搭建一幢简居,并且把窗子面向西方,对准⽩云观,如此一来,还要这相思⾖做什么?想必三⽇后,天下相思林都因我而绝种了。”

  她一怔。“楼公子”灵月低叹。

  以往她再如何千思万想,也不敢奢望楼适桓是与她认真的,他似有若无的感情,她只能自己一笑置之,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比一次更为浓烈的表⽩,她又不是木头人,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他的真情真意!

  她怔怔地凝视著楼适桓俊逸昂扬的脸庞,千言万语,竟不知道如何表达。

  他光般的笑容隐敛了,深邃的眼眸中像燃起一把烈火,既热烈又痛楚。他望着她楚楚动人的绝美容颜,情不自噤的伸出手,将她紧紧搂向自己怀中,昅取她⾝上醉人的檀香,以平复他心中翻滚腾涌的情。

  听著地烈的心跳声,灵月的呼昅紊了。被他拥进怀抱中,这是她始料未及的,虽然心底有千百种声音告诉自己──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何等的逾越、何等的轻薄!但是,她又怎能、不远逃避他的深情?

  明明知道她不该动了凡心,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有著千里万里的距离,可是…那却都无法改变她已将芳心暗许的事实!

  他的行动力是惊人的,尽管两人的背景有著千里之遥,但丝毫不能阻止他的决心!著一道无影的鸿沟,他还是抓住了她的心,不容她逃避,也不容她躲蔵!⾝世背景相差悬殊,他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心只给她一个小女尼!

  “楼…楼公子”灵月低唤。

  楼适桓笑道:“还‘楼公子’?当真这么绝情,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唤一次?”

  灵月不知该如何是好,脸颊霎时嫣红似火。

  “灵月…”他低唤她的法名,叹息之声在耳畔萦绕不绝。

  她半低著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待她再度抬起头来,她黑⽩分明的眼睛中已是氤氲一片,当真教人打从心里爱怜。

  “灵月──并非迟钝之人,你对我的感情,一点一滴都隽留在我的心底。打从灵月出生,⽗⺟便弃我于雪地,若不是师⽗路过,救了我二叩,灵月也就不会有今天。师⽗待我极好,虽不至于溺爱,却也一本初衷地关心,让我在⽩云观中,无忧无虑地度过十七个年头。原以为,灵月的一辈子会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走下去,但是,老天却让我遇见了你…”她看着楼适桓,含泪露出了一抹极其醉人的微笑“灵月在闭门思过的这几天中,不断感谢上苍,感谢她让我遇上你、认识你,并侨櫎─为你所眷恋。我感谢上苍的厚爱,让我有了师⽗、师姐师妹,还有了你。虽然,灵月⾝在空门,带发修行,意终⾝侍奉菩萨;但对你的这份情,我又怎能视若无睹?实在是因为⾝分悬殊,灵月不得不将感情埋在心里;我不能罔顾师⽗的养育之情,所以,灵月只好选择辜负你了。楼公子,你是一个好人,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所以,一定会有很多姑娘、千金‮姐小‬喜你…放弃我吧!”

  楼适桓边露出一抹苦笑。“你当真要我放弃你吗?”他的目光灼灼,一瞬也不瞬地瞅著紧她。

  她垂下眼睑,哽咽著回答:“是!”他托起她的下巴,一双眼睛闪著坚决与痛楚。

  “看着我!如果你忍心再说一次要我放弃,我一定马上离开,再也不会抓住你!”

  灵月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在睫⽑上站不住脚,滑下⽩首的脸颊。“请你…放弃…我…”

  他紧盯著她的眼睛,毫不放松。“再说一次!”

  “我…”与他眼对眼地相视,她却再也说不出口。

  “灵月!”他低喊,紧紧将她拥⼊怀中。

  灵月埋进地宽阔的怀中,啜泣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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