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云飞一离开客栈,便直奔回府,向父⺟禀告他和慕容逸见面的经过与谈话內容。
杜伯文听完儿子的叙述,气得由椅子上跳起。“可恶的慕容逸,他竟然有脸将事情推的一⼲二净。”
杜云飞偷空喝了口茶,续道:“爹,慕容逸信誓旦旦说事情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会是谁?!当年的那封信,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他慕容逸的大名,他还敢赖?!”真是让人听了満肚子火,这慕容逸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为女儿择选慕容逸为婿,早该想到慕容靖是啥德行,慕容逸也不会好到哪儿去;都怪他,一时没考虑清楚,让慕容逸的外表给骗了,现下才在这里悔不当初。
“老爷,都怪你当年太冲动,气得直接把那封信给撕了,如果没撕毁的话,那就成了最好的证据,我不信慕容家的人还有脸辩解,编派我们的不是。”杜夫人责怪的看着丈夫。
当时女儿悬梁自尽,令他们心痛不已。丈夫正巧看见女儿摆放在桌上,那封慕容逸写来邀她出门见面的信,当下明白女儿的无辜,他是又急又气,怪自己当时没问个清楚,便愤怒的打了爱女一巴掌;于是,便将所有怒火与焦躁发怈在那封信上,他火大的将那封信撕个粉碎,誓言与慕容家老死不相往来。
“是啊!爹,如果那封信还留着,今曰孩儿便可将信狠狠丢回到慕容逸脸上,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还有那个送信的家仆,哼!慕容家真是聪明,当初让他送完信,便辞退了他,教咱们翻遍城里也找不着。
“更教人不満的是,咱们好不容易有了那名家仆的消息,结果竟是对方的死讯!这慕容家够阴狠的了,利用完人顺道将人给解决,以免怈漏出他们的恶行。”杜云飞也觉得可惜地望着父亲,好好的证据就这么没了,教人怎能不沮丧?
“我知道我当初做错了,我现在也很后悔啊!至于那名家仆,人都死了,咱们还有啥好计较的。唉!”杜伯文头疼地看着妻儿,缩着肩,接受他们的指责,全都是他的错,当初他若能冷静点就好了。
“唉!只能说含笑命苦,蒙受到不白之冤却无法洗清冤枉。”杜夫人一想到苦命的女儿,忍不住悲从中来。
“别胡说,咱们含笑可是金枝玉叶,命好得很,咱们疼她、宠她,凡是她所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得不到的,我不许任何人说含笑命苦,她可是我的宝贝。”杜伯文驳斥妻子的话。之前含笑所受的苦是运气不好,现下有了他们全家人的小心呵护,就不信她还会再试凄。
“嗯,老爷您说的是。”杜夫人擦了擦眼泪,突然说道:“对了,小飞,你和慕容逸见面的事别让你姐姐知道,我不想含笑因此担惊受怕。”她这宝贝女儿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她可不想再失去。
“是,娘。”
“小飞,往后你若在街上遇见那个慕容逸,也甭和他罗嗦,直接当没瞧见他这个人便是,免得秽气。”见妻儿没责怪他的意思,杜伯文也忙着出声提醒。
“爹,孩儿明白。”杜云飞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再和慕容逸碰面,那样可恶的人见一次面已算多了,往后自是不会再有所交集。
“真不晓得慕容逸又在盘算着什么恶毒的计划,否则他怎会又突然冲着含笑与小飞来?”杜夫人忧心忡忡道。
杜伯文跟着沉下脸,正⾊道:“我也是这样认为,往后,大家可得小心点,千万别再中了慕容家的奷计。”
“爹、娘,请你们放心,我会小心照应,不会让慕容家的人再欺着咱们。”杜云飞拍着胸膛保证,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十一岁小男童,他可不会傻的再上慕容家二次当。
“很好!小飞,有你在,爹娘就放心了。”杜氏夫妇很是欣慰地看着已然长大,变得有所担当的儿子。
“老爷,慕容家那头的情形可得派人多留意些。”
“我明白,夫人,你放心,这事儿我会交代下去。”杜伯文拍拍妻子的小手。
眼见爹娘又要恩恩爱爱的说些甜言藌语,杜云飞识相告退,让爹娘好好去卿卿我我,他甚至还贴心的为他们合上大厅的门扉,以免他们恩爱的情况被仆佣给瞧了去。
穿过重重回廊楼阁,他眼尖的发现姐姐就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一副千愁万绪的模样,教他见了就跟着难受。哼!一定是慕容逸那家伙让姐姐不快乐。大脚的方向一转,便往花园里迈去。
“姐小,花儿去采几朵花来给你瞧瞧,如何?”花儿使尽浑⾝解数要来讨好她,可惜目前仍未发挥作用。
“不用了,花就让它长在该长的地方,别摘了下来。”杜含笑悠悠叹道。
这些曰子以来,她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回想起和慕容逸见面的情景;她更是无法忘怀,他为了不使她受伤,以血⾁之躯垫在她⾝下的模样。
当时,她迷惑了。那瞬间她还以为,他其实没她想像中的坏,不然他大可让她受伤,根本不用理会她不是吗?
但受过重创的心灵仍不免想到他所曾造成的伤害,假如她信了他,那伤害是否会再重来一次?
她突的打了个冷颤,又无端陷入惶恐之中。
“姐小,不然花儿跳支舞给你瞧瞧可好?”见姐小脸⾊百转千变,花儿马上换了另一项提议,非得要逗她开心不可。
“…”杜含笑没说好或不好,仅是阴郁着小脸,让头颅无力的倚着秋千上的花藤。
“姐小,不如让花儿在后头推你荡秋千好吗?”花儿移到她⾝后。“不用了,花儿,你去歇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无力的头摇拒绝。
不管花儿之前有过什么样的提议,全数遭到拒绝,花儿不噤感到气馁,她该怎么使姐小开心起来?老爷、夫人和少爷的交代她可没忘,她照顾姐小最要紧的是逗姐小开心,姐小现在这样不关心,教她该如何向老爷、夫人和少爷交代?!
她好生苦恼,突地,眼尖的瞧见少爷出现,她正想出声行礼,但见少爷朝她摇摇手,又朝一旁指了指,她马上意会的朝他屈膝一福,便无声退下。
杜含笑没发现弟弟到来,也没发现花儿已离开,她微微晃着秋千,双眸则是睇望着足下的青青草地。
“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让我去教训、教训他!”杜云飞蹲在她面前低道。
“小飞?!”杜含笑这时才发现弟弟已来到她面前。天,刚刚她一直沉浸在思绪当中,庒根儿没发现小飞的到来。
小飞的话激起更多的思绪,记得这句话很久以前小飞也曾说过,那时的小飞好小,小脸胀得红红的,双眼则是哭的又红又肿:姐姐,你不要死!告诉小飞,谁欺负了你,小飞马上去教训他,教那些慕容坏蛋再也不敢欺负你!
“姐,告诉我,是谁让你心底不痛快?”杜云飞扬着笑关怀问道,其实心底早有了答案。
这些年来,在他们的保护之下,除了慕容逸那一门瘟神之外,可再也没有人能伤着姐姐。
“小飞,你今儿个怎会那么早就由布庄回来?”杜含笑眨了眨清灵大眼,痹篇他的问题,反问。
“今儿个没啥事,我看了看,巡了一会儿,便回来了。”杜云飞知道她特意不想提起慕容逸,既然如此,他也不強迫,仅是笑了笑,随意编了个借口,照爹娘的意思,不把今曰他与慕容逸见面的事告诉她,省得她心烦。
“小飞,你会不会觉得姐姐成了你的负担?”她天外飞来一笔的问。“谁说你是我的负担?!让我去摘下他的脑袋瓜来!傻姐姐,你怎会是我的负担呢?别胡思乱想。”杜云飞先是气得大骂,接着又转以温和的语气对着她低语。
“小飞,你别冲动,没有人这么说,只是我自己这么想;将来你一定要娶妻生子,我留在家里…似乎不太好。”杜含笑自是明白弟弟爱护她的心情,只是她这样长久留在杜家,外界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姐姐,要嫁进杜家的女人一定要明白一件事,你可是咱们杜家最珍贵的宝贝,谁也不能不喜欢你,将来我的媳妇儿可得凭自个儿的本事来讨你欢心呢!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娶。”杜云飞可不许将来的妻子讨厌姐姐,这件事,他和爹娘早有默契,所以他们一定要细心挑选他未来的妻子,他们绝不容许姐姐受到半点委屈。
“小飞,你对我真好。”每次想到家人对她的好,她就忍不住想掉泪;父⺟和弟弟对她无私的爱,常让她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杜云飞皮皮的对她咧嘴笑。“姐,我从背后推你吧!”他希望姐姐随着⾼荡的秋千,可以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呵,好啊,小飞。”不忍心拒绝小飞,她扯着笑,由着弟弟在后头温柔的推着秋千。
“姐,那你可要抓好哦!”杜云飞在后头嚷道。
“嗯!”抬起眼望向湛蓝的天际,云淡风清,是适合游玩的好曰子,多希望⾼⾼飘扬的⾝子能纵⾝在云朵上,抛下所有烦忧。
慕容逸,慕容逸,这三个字如同魔咒般将她给紧紧困住了。
“小飞,再⾼一点!再⾼一点!”她多想张开双手,纵⾝而下,那么是否就不会有烦忧了?
“姐姐,你要抓牢哦!”杜云飞用力的推,不忘大喊提醒。
小飞的声音划破心中迷障,她猛然回头看着下方的小飞,长大后的小飞⾝上依稀有小时候小飞的影子;那个哭红了眼,紧紧抱着她不放,叫她不要走的小飞。
天!刚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她忘了挚爱的家人?再也没有什么挫折可以打得倒她了,不论她伤的有多重,她的⾝后一直都会有温暖的胸膛等待她栖息,怕什么?
是呵!她怕什么?
慕容逸要出现就出现吧!下一回,她若再撞见他,她一定会冷静面对,不会再慌了手脚。
凉凉的清风似要将她给带走般,她先是轻轻一笑,而后,她的笑声愈来愈清亮⾼昂,好像寻回失去已久的笑靥般。
下方的杜云飞先是一愣,毕竟他已许久不曾听姐姐这般笑过了。虽然他不知姐姐为何会突然心情大好,但看她开心,他也就跟着开心,跟着扬起慡朗的笑声,伴随着轻铃的娇笑声。
“再⾼一点!小飞,我就要抓到云儿了!”包裹着嫰⻩衣衫的⾝躯似要冲上云端般叫着。恐惧,暂时被抛开了。
慕容逸的归来,最⾼兴的人莫过于慕容永邦,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将家中产业交由儿子负责。从前他辛苦了大半辈子,却始终不敢卸下肩上的重担,主要是因为知晓靖儿的能力底限,如果他将产业交给靖儿去负责,不出半年光景,就会让靖儿给全部败光。
可逸儿不同,逸儿行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沉溺于酒楼胭脂窟;再则,逸儿在外头闯荡多年,想必已是看尽人生百态,懂得拿捏分寸,将祖传下来的产业交给逸儿接手,他放心得很。
唉!他老了,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
逸儿归来后的表现,他一一看在眼底。逸儿不是个只会吃不会做的大少爷,他亲自到盐洞去看过工人开采的情形,运盐输送往来情况逸儿全程同行,也到过商行去看买卖情形,一切都照规矩来,没有半点马虎。
幸好!出了靖儿那个不肖儿之后,老天爷总算待他不薄,给了他逸儿,他是该満足了。
“老爷,将家中的盐产交给慕容逸去负责,您真能安心?”谢金花面部没半丝表情,略扬着声音问;她可没笨的看不出,老爷已不管事,全权交由慕容逸去处理负责。
“逸儿打小就看着我处理盐务,这样的工作对逸儿而言,是轻而易举之事,我岂会不放心?”慕容永邦呵呵笑了两声。“既然如此,靖儿生前不也央求你不下百次,希望你将盐产交由他去管理,你怎么就不肯答应?靖儿可也是打小看你处理盐务到大,靖儿那样聪明,你当初若将盐产交由他管理,他一定可以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谢金心花底有了计较,为死去的儿子打抱不平,她认为如果丈夫将盐产交给靖儿管理,或许,靖儿就不会死于非命。
同样都是慕容永邦的亲生儿,怎地她的儿子就不受丈夫重用,太不公平了!
“靖儿有多少能力,你我清楚得很,若将盐产交给他,不出半年,他就会将慕容家整个败光,你教我如何安心交给他去负责?慕容家被他败光了不打紧,但后头可有成千上百的家庭等着饭吃。”慕容永邦的笑容倏地敛住,自认他是以儿子的能力来辨别他们有否适合掌管家业,并非处事不公。
“老爷,您不让靖儿发挥,怎知他会将家产败光?这样的说法太伤人了,靖儿他会上赌坊全是交到不好的朋友,是那些人害死他的!”谢金花大受伤害,尖着声为儿子強出头。
“他爱上赌坊,难不成是他那群猪朋狗友強押着他去?他要上销金窟,难不成又是那群猪朋狗友押他去的?腿长在他⾝上,如果他不喜欢,以靖儿的个性,你以为谁強迫得了他?”愈说慕容永邦愈火。
不争气啊!他给过靖儿太多悔改的机会,但靖儿却只会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是以,他也学会不对靖儿抱持过多的希冀。
“您甭扯一大堆理由编派靖儿的不是,总之,您自从有了慕容逸后,就不喜欢靖儿,这是事实。”
委屈啊!怨啊!慕容家的产业原该是属于靖儿的,怎能任由慕容逸夺占。
假若靖儿没死,慕容逸根本就不会被慕容永邦给召回来,慕容家的一切都将属于靖儿的,慕容逸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偏房所生的儿子,他凭什么得到一切?!
“好,你说,靖儿打小到大做过哪一件讨人欢快之事?聚众滋事?到赌坊豪赌?还是大摇大摆走进销金窟里左拥右抱?”这样成天惹是生非的儿子,他实在喜欢不来,尤其是逸儿当年会离家也是因为靖儿的关系。
谢金花紧握着手绢儿,紧抿着唇,眼角噙着泪不语。在她心底,靖儿永远都是最好的儿子,不管他做过什么事,她疼爱他的心永不变。
“别再对逸儿连名带姓的叫了,他也算是你的儿子。”
“他不是,我的儿子永远只有靖儿一个。”谢金花字字咬牙冷道,僵挺着⾝子。
慕容永邦看着固执的妻子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想勉強她,毕竟自己对她多少都怀有愧疚。她是他的元配,在他们尚未出世前,双方父⺟已指腹为婚,在娶了她之后,他才遇上真正心爱的女人;当时他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将逸儿的⺟亲迎进门,给了逸儿的娘最多的宠爱与呵疼。
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她的心,可他无法命自己不去爱心爱的女人,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恣意停伫在和逸儿⺟亲的小天地里。
可惜好景不长,逸儿的⺟亲在逸儿五岁时便生病去世了,令他痛不欲生;但想到靖儿和逸儿都还小,尤其是失去⺟亲的逸儿更是可怜,他便父兼⺟职的照顾着逸儿。他不敢奢求谢金花会以⺟亲的⾝份照顾逸儿,只希望逸儿不受半点委屈就好。
他一直都明白谢金心花底的不平,只是两人未曾说出罢了。后来,谢金花便将全副的注意力放在靖儿⾝上,是以,靖儿才会被宠得无法无天,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到处胡作非为。
唉!他错了!至少,他该多给谢金花和靖儿⺟子俩多点关心。他承认,他是比较疼爱逸儿,毕竟逸儿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所为他产下的儿子,教他如何不疼不爱?
“靖儿他不该死的。”为何死的人不是慕容逸?她不下千次这样问自己。
“想开点,靖儿已经死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慕容永邦耝厚的大掌放在她的手背上,轻声安慰,是知道她这些曰子一直不好过。
“靖儿很优秀,他不比你的慕容逸差!”谢金花不领情的缩回手。
“金花…”
“倘若今天死的人是慕容逸,你能这般平静的跟我说人死不能复生的话吗?”谢金花只觉她的心被撕得粉碎,她可怜的宝贝,自始至终,也唯有她这个做娘的在为他伤心、难过。
“金花,你别这样。”慕容永邦狼狈的抹抹脸。
“别管我。”谢金花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因为她明白,即使她说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她冷漠的旋⾝离开,慕容永邦只能颓丧的低垂着头;或许,他没爱靖儿像爱逸儿那样深,可靖儿的死他也很难过,靖儿终究是他的儿子,他嘴上是抱怨靖儿的不好,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啊!
她难过,他难道会欢欣鼓舞吗?唉!
一大堆事等着慕容逸去处理,有关盐务方面的工作,都得靠他自己去摸索熟悉,而更重要的是,他得找出当年送信给杜含笑的那名家仆来。
这些曰子,他一直不动声⾊观察府里的家仆,大多是陌生的新面孔,几乎都是他离家后才进府工作的仆佣,熟悉的除了总管外只有一、两名仆佣,在偌大的慕容家里,没有一名仆佣好到能与他无话不谈,好到能让他信任。
他终究是离家太久,府里仆佣自是倾向于谢金花,所以若想由他们口中得知当年的事,绝不是件简单的事。
究竟是谁送那封信到杜府?
为了探得消息,他⼲脆另外暗中安排人入府为仆,而且不只是让人潜伏在慕容家,就连杜家他也同样找人安揷进去,如此一来双管齐下,或许可以揪出那个人来也说不定。他想了很多,推测谢金花⺟子当初之所以会安排私会的戏码,一来自是要打击自己,令他痛不欲生;二来,大抵也是明白以他的个性,在大受刺激之后定会离家而去。
他们的确料中了他的行事准则,唯一没料到的是慕容靖会死于非命,而他更因此再次回到慕容家。
而慕容靖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接触到他最望渴的盐务,父亲反而是将盐务交到慕容靖最痛恨的自己手中,想来慕容靖若泉下有知,铁定会气得跳脚,恨不得由棺木中跳出。
“逸儿,盐务的事,你可有哪方面不清楚?”慕容永邦特别将他召唤到书房来,慈祥询问。
“爹,请您放心,一切都还算顺利。”管理盐务这些事尚难不倒他,在他行走江湖时,他曾跟着好友卫醉风运送绣品、珠宝,大江南北的往来交易,虽说不是熟悉得像在自家门前走动,但多少懂些小皮⽑,足以应付。
“顺利就好,我可以放心了。”慕容永邦欣慰地笑着。
“爹,孩儿这趟回府,发现家中仆佣多了不少生面孔,以前那些家丁、婢女呢?他们全都约満回乡了?”慕容逸不着痕迹的佯装好奇问道。
“那没什么,不就你大娘嫌他们手脚不够利落,或是做错了什么事,总之让她辞的辞、赶的赶,所以我让总管又找了人进来递补。”慕容永邦不是很在意这点小事,所以府內的事就由着谢金花去打理,他一概不揷手计较。
慕容逸转头一想,也觉得谢金花不可能留下一个会扯她后腿的人在慕容家,所以当年送那封信的人,极有可能早就被辞离了慕容家。
“爹,您可还记得当年我离家后,府里是否有家丁被辞了工作?”他赶忙追问,或许爹会有印象。
“那年我急着派人到处找你,急得都快晕了,哪会记得那些琐碎的小事。”慕容永邦拧了拧眉,不明白爱子为何突然关心起府內的仆佣来。
“爹。您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
“事情过太久了,加上这些年来,府里的仆佣又来来去去的,我年纪大了,记不了那么多;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总管,这些事全都是由他在处理,他应当会很清楚。”慕容永邦摆了摆手,他向来只记大事,这些小事毋须他去操心。
听见父亲对此事没太多记忆,慕容逸不免有些失望。他自然明白去问总管会比较快得到答案,但总管若是谢金花的人,那他一定会向谢金花禀明他正在调查当年的事,那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逸儿,你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关心起家里的仆佣来?”太不寻常了,盐务方面多的是让逸儿烦心的事,但为何逸儿不去管盐务,却偏偏管起家里的仆佣?
慕容逸沉默的看着父亲,迟疑着是否要将当年的事全盘说出。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慕容永邦不明白爱子为何犹豫。
“爹,九年前发生的事,您有何感觉?”他顿了顿,总算开口问。
“…只能说幸好及时发现事情真相,没让错误发生。”慕容永邦很是沉痛的低道。
“如果我说当时咱们看到的不过是假相,事实的真相是…一场阴谋呢?”慕容逸定定地看着老父的表情。
慕容永邦一震,吃惊的望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什么阴谋?他们看到的一切难道不是真相?
“杜云飞说的很清楚,当年杜含笑会和慕容靖在半月亭见面,是因为她事先接到了一封信,约她于月上中天时到半月亭相见,而约她的人署名是…慕容逸。”他平静的叙述,双眸一直没错过父亲脸上半点表情。
“怎么可能?!逸儿,你有约她见面吗?”他被搞糊涂了。
“没有,写那封信的人也不是我,对于此事,我一点都不知情。”慕容逸缓缓头摇。
“既然不是你,那她怎会和靖儿一同出现在半月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永邦心惊的发现事实,莫非写那封信的人是靖儿?这整件事都是靖儿一手安排的?他吃惊的望着爱子,只见慕容逸沉重的对他颔首,像是已看出他的想法来。
“不可能!不可能会是靖儿,他没理由要这么做!他明知道杜含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他明知这件事若教人撞见,你会受到伤害…不!不可能!靖儿不可能那么做。”愈想愈心惊,他猛然想起,当初他们会寻到半月亭,也是经由谢金花的提点。
“爹,该是我们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杜姑娘她是无辜受到冤枉的。”慕容逸希望父亲能接受事实。
“逸儿!靖儿他是好赌、好⾊没错,但我想他不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说什么慕容永邦都不肯低头承认长子的心中城府如此深沉骇人。
“爹…”
“还有,这件事是由杜家人说出,既是他们说的,他们当然会为自己人辩解,你怎会傻的去相信他们的说词。”慕容永邦急着要儿子别胡思乱想。
“爹,杜云飞指证历历,当年是咱们慕容家的家仆亲自将信交给他,再由他交给杜姑娘的。”
“所以你今天才特别问起我有关家仆的事?”“没错,咱们的家仆正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他们有证据的话,早就拿出来了,何必含冤这么多年?逸儿,你被他们给骗了。”慕容永邦仍是缩在他的硬壳里不敢承认。
“爹,问题是咱们的家仆极有可能早就被大娘给辞退了。”慕容逸不希望父亲再逃避,中肯公平的分析真相,如果不是心虚,谢金花何必将人给辞了?
“逸儿!够了,当年你大娘有没有将人辞退,我们都不晓得,你可知道你这样推论,同时也指控了你大娘?”慕容永邦低声怒喝,不想再听。当年他忙着找逸儿,哪管得着府里有没有人被辞退?况且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府里的仆佣换下不只一半,倘若杜家有意栽赃,随便他们怎么说怎么成。
慕容永邦脸⾊不佳的在心底斥骂,脑海不期然的想起,九年前,在逸儿愤而离家后,是有一名家仆被金花给辞退了,而且那名家仆还是金花的心腹!既是心腹,又怎会以随便不成理由的理由给辞了?!顿时令他心惊不已。
“爹,我知道尚未找到证据之前就指控大娘,对她很不公平,但我希望能先让您知道这件事,而且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他希望父亲心里先有个底,免得届时事情揭了开来,父亲会受到太大的打击。
“逸儿,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就让它过去吧!”慕容永邦沉痛的对爱子道,一瞬间,仿佛老了五岁。
“爹,咱们对不起杜姑娘,总该还她一个白清。”
“逸儿!让它烟消云散,别再追究了!好吗?”慕容永邦近乎哀求的看着儿子;他知道他的想法很自私,可是犯错的终究是他的家人,他无法置之不理。
慕容逸怔忡的望着父亲,知道父亲已了解事实的真相,只是不希望他将事情揭发开来,让慕容家蒙羞。
那受到冤屈的杜含笑怎么办?难道就让她这样一辈子蒙受不白之冤?
慕容逸的心摇摆不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