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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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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情望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梵天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与反驳的机会,用完早膳后,他便带着她直接往大厅里而去。他还有政事得处理。

  走在蜿蜒的宮廊之上,他脸上的神情不再似两人私下相处时那么和善,眼神也不专只放在她⾝上。这给了她一些息的空间,但也让她发觉了他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与心绪。

  虽是行宮,但接见臣民的大厅该有的排场与摆设依然不减。才刚踏人大厅,一道比⽔梵天霸道不讲理时更甚的‮略侵‬目光便朝她直袭而来。

  “臣灭天拜见王上。”同属王族,⽔灭天见了君王是不必行跪拜之礼的,但躬⾝拜见却是必要的。

  “晚礼。”梵天在首位上坐下,示意让雪无情就坐在他⾝旁不远处“你一早便来见朕,是有要事吗?”

  “王上言重了。灭天是听闻王上已到行宮,特地来拜见,也送来今年祭典的报告,请王上看看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灭天将手上的奏章呈了上去,让內侍递给王上。

  ⽔梵天接过奏章后,大致测览过重要项目。

  “关于竞技这一项,似乎与朕之前所下的命令有所不同。”他询问的眼神看向⽔灭天。

  ⽔灭天笑了笑,不慌不忙地答道:“王上,祭典一向是⽔之国‮民人‬重要的活动之一。既然王上有意举行竞技,不如就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参加,然后排列出名次,武艺超群者可为王上所用,这样的方法也可以励民心,不是吗?”

  王上的原意只是为了增加祭典的乐趣,但如果能籍这个方式让习武者比试,也可以达到选武将的目的,岂不两全其美?

  “让百姓随意挑战朝中的武官、王爷,以下犯上,这种方式似乎违背了祭典的原意。”如果因此挑起朝中人士的不満,祈福祭典很可能会变成众人争強比胜的‮场战‬。

  “既然是在朝中为将,如果轻易就被平民所败,那么便证明了那个人并没有为官的能力。王上如果只为了顾全朝中武官的面子,阻断了百姓可以表现。谋求官职的机会,岂不有失公允?”⽔灭天不以为这方法有什么不好。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皆然。本领差的人就该认命,乖乖退出属于強者的‮场战‬⽔梵天望着眼前依然充満挑衅的面孔,平静地点点头。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去做。”他阖上奏章“祭典在西境举行,朕很放心。肤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能将祭典办得圆満。”

  “谢王上称赞。”⽔灭天颔首为礼。

  “这里没有外人,灭天不必多礼。”讨论完正事,梵天起⾝走下座位,以对亲人的口吻说道“半年多不见,你把西境治理得很好。”

  “王上过奖了,灭天只是尽懊尽的责任。王上既然将西境给灭天,灭天又怎么能让王上失望?”灭天的笑意传不到眼中。

  “你能体会朕的用心就好,”梵天欣慰地说道“只要你能将西境治理好,那么将来朕若想将重任给你。那些长老们也就不会有意见了。”

  “如果有需要臣弟的地方,臣弟必定全力以赴。”灭天回道。

  “嗯。”梵天一笑“待会儿陪朕去欣赏一下西境的风光,如何?”

  “这是臣弟的荣幸。”灭天笑道,接着又问“只有王上吗?或者…再加上这位姑娘?”

  背向梵天,灭天估量的眼神直投向始终端坐一旁的无情。面对他的‮略侵‬眼神,无情仍是一派不为所动的平静。

  梵天的笑声自他⾝后响起。

  “朕倒忘了向你介绍,”他走向无情的⾝边,按住她的肩“她是朕中意的女子,雪无情。”

  “雪山上的守护少女?”灭天直觉地联想。雪山离西境城不远,来西境之前,他早已听说过这项传闻。

  “是。不过,雪山上的事再与她无关,她现在只是朕中意的女子,朕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梵天坦言,不介意让灭天知道他对她的喜爱。

  灭天‮头摇‬笑了笑:“王上的意思该不会想立她为妃吧?这个决定…恐。怕会让长老们群起反对喔!”

  王室最重视的便是⾎统,雪无情再美、再好。再怎么牵动⽔梵天的心,依然只是名出⾝山林的平凡少女,配不上尊贵的王。

  “王室需要新⾎,你不觉得光是大臣之女、邻国公主之类的子人选也很贫瘠吗?”⽔之国并不需要靠那些利益结合才能壮大,不过…灭天大概不会懂得他话里的意思。

  “王上想向长老们提出挑战吗?”灭天挑了挑眉。如果⽔梵天斗上众长老,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朕没有挑战任何人的意思,只是朕的王妃由朕亲自挑选不也算合理?”⽔梵天不以为意地回道。

  如果真有什么人是他该挑战的,那么这个人应该是无情。让她动心‮情动‬,将会是他最想得到的胜利。

  “那么,臣弟只能机王上好运了。”灭天充満深意地一笑,开始期盼⽔梵天与长老起冲突的那一天到来。

  ***

  坐在辇车里,雪无情跟随在⽔梵天的⾝边,游街的同时,也接受⽔之国子民的呼。⽔梵天是快意的,⾝为一国之君,再没有什么比国泰民安、万民拥护的景象更令人安慰。他会意气风发也是正常的吧,只是⽔之国真如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平静吗?

  出了城,辇车继续前往祭典的广场。他放下珠帘,隔绝了外人的视线。明天就是祭典⽇,他于情于理都该去看一看现场布置的情况。

  “为什么让我卷进王室的权力冲突中?”她低问,不以为⽔之国的事应该与她相关。

  “你看出来了!”⽔梵天不无惊讶。

  “嗯。”她点点头“他的恨与痛恶很难令人忽视。”

  尽管⽔灭天对他的态度始终很恭敬,但是潜在的痛恶却显现在低垂的眼眸里,她恰巧看见;而一听到她为梵天所有时,灭天的眼里马上浮现一股更深沉的‮略侵‬光芒。这种种反应与表面恭敬实则充満攻诘的言辞,皆是针对⽔梵天而来,只要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

  “看来,灭天的手段还不够⾼明。”连一向远避世俗的无情都看得出灭天的野心,那么他与仲弟是不是将灭天想得太厉害了?

  “但我不懂,为什么你要对他那么说?”

  ⽔梵天笑望着她:“因为这也是拥有你的一种方式。我要你,不管是任何一种形式。对外这么宣称,只是第一步。”

  他望着她的眼神近乎痴。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真正属于他,然后他会吻住她的朱,真正让两人结合成一体。

  雪无情别开眼。

  不明⽩他为什么总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以燃着火焰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像是想将她整个人烧起来似的。

  “你忘了,我终究会离开的。”她提醒道,刻意冷淡。

  “你也忘了,我说过绝对不放你走。”他的笑意更深。

  她有多惦着要回雪山的事,他就有多少决心不让她走。要比耐心、比毅力,他绝对不介意。

  “你这是強求。”

  “強求也好,只要留住你,用什么方法我都不在乎。”

  他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软化,才一天而已,他的坚持有增无减。无情心里已有所觉,她不能再继续留下来。

  “在想什么?”他的⾝子忽然倾近,脸庞离她不到一寸。

  无情往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

  “想我是不是应该早些离开你。”她老实回答。

  “为什么?”意外地,他这次没再以霸气的结论做強调,反而很有兴致与她聊天。

  “如果我留下来,只是让你的执念愈来愈深,这对你并不是件好事。”

  “你又怎么知道什么事对我来说才是好的?”他反问“如果我的好是需要你的付出、你的情、你的爱,你也会把情爱给我吗?”

  “你说远了。”她不着痕迹地拉回话题。

  “不,说远的是你。”他坐到她⾝边,窄窄的空间里,两人面对面,他的声音近乎温柔“无情,对我动心并不是一件那么难的事吧?”

  她看着他,点点头:“不难。”

  “那么,为什么拒绝我?”很自然地,在她面前,他就只是一个“我”一个希望她也会爱他的平凡男人。

  她浅笑着摇‮头摇‬:“我说过,情爱并非我所愿。”她的心似乎随着她的眼透过珠帘遥望向远方。

  “无情,”他不満地以手挪回她的目光“世间真的没有什么能留住你、能令你眷恋不舍的吗?”

  “是。”她再度点点头“你放弃吧。你是雄霸一方的⽔之王,而我只是雪山上的平凡女子。你是你。我是我,不应该相遇。”

  “我不信。”他強绽笑容“事实上我们已经相遇,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已经发生的事不会改变,我也不信无法令你改变心意。”

  “为什么你要这么坚持呢?”她几乎要叹息“強迫我留下来、违背我的心意,又能带给你什么快乐?”

  “有你在⾝边就是一种快乐。”他以炽烈的眼光望着她,旺盛的意志无坚不摧,让无情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从昨夜开始,他们就一直绕着同样的问题转来转去,他一再重申决心,她也一再希望离去。难道…这也是她未了的尘缘吗?

  她不自觉地在心底推算自己的命运,然而暂失法力,让她怎么也推算不准。心口微微泛起的疼让她想起自己的天劫。

  “即使在你⾝边的我并不快乐?”

  “是。”他掩去因她坦⽩的拒绝再度涌起的挫折感。

  雪无情沉默了。她可以再度开口反驳,但那证明不了什么。她的感觉太过敏锐,无法不察觉到他眼里因她而起的苦涩。

  就在她摇‮头摇‬想甩会混心思的同时,辇车也停了下来。灭天骑着马就等在珠帘外。

  “王上,祭典场地就在这里,请下辇车。”

  ***

  查看完祭典场地与一切准备工作后已是申时末,在灭天的邀请下,⽔梵天与雪无情直接转往西境王府。

  “王上、雪姑娘,请上座。”灭天有礼地招呼道。

  ⽔梵天微一颔首,引着无情坐下。

  灭天接着端起酒杯:“王上,这杯酒就让臣弟先预祝您与雪姑娘能顺利结成夫。”

  “多谢。”梵天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而无情却连动也不动。

  “雪姑娘是嫌弃西境的酒,所以不喝吗?”灭天望着她沉静的面容,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无情摇‮头摇‬:“我不喝酒。”

  “我代她⼲了。”梵天直接拿起她的酒再喝一杯,然后一脸纵容地笑道“无情不会喝酒,你就别为难她了。”

  “原来如此。”灭天收回注视着她的目光“王上。雪姑娘,临时请厨师准备出这一桌菜,如果有什么不周之处,希望两位多包涵。”

  ⽔梵天笑道:“这么丰盛的一桌菜,朕不觉得有什么不周,相信无情也很⾼兴才是。”桌子底下,他握住她的手紧了一下。

  山珍海味、各式佳肴一应俱全,就算是御膳房的手艺也不过如此,看来到了西境,倒是令灭天更加自在了。

  客套话过去,灭天招呼着两人动筷。梵天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但是无情的脸⾊却有些苍⽩。

  “怎么了?”虽然是和灭天边吃边讨论事情,但梵天还是注意到了无情始终未曾动过碗筷。

  她摇‮头摇‬低哺:“我不沾荤,恐怕要辜负王爷的一片好意了。”无情别开眼,不想再看桌上美味的⾁肴。

  “不沾荤食!”灭天惊讶地望向她。

  “是。”她望向在场的另外两人“不打搅你们用膳的兴致,请恕无情失陪。”说完,她起⾝便奔出厅外。

  “无情!”梵天站了起来。

  灭天马上开口:“王上,这是怎么回事?”

  梵天已无心逗留:“灭天,辜负你今晚的盛情,朕必须先离开。”担心着她无情苍⽩的面孔,他马上追了出去。

  灭天神情一凛,不明所以之余也随后跟了出去。

  才奔出王府外,无情已经受不住,倚墙吐了起来。

  “雪姑娘…”受命以保护雪无情为第一要务的末龙紧随在后,却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状况。

  无情本无法说任何话,即使已经吐不出东西,一想到刚才的⾁味,她还是⼲呕不停。

  “无情!”⽔梵天才追了出来,空中正好划过一道闪电。

  ⽔梵天与雪无情同时怔住。

  “王上。”末龙也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

  ⽔梵天一回神,拦便将无情抱了起来。

  “马上回行宮。”

  灭天站在王府门口,将梵天焦急的神情看⼊眼底,只恭敬地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开始估量起雪无情在⽔梵天心里究竟占有多少分量。

  *

  一回到行宮,⽔梵天命人熬了清粥,強迫无情吃完,看她的脸⾊不再苍⽩得吓人,又喂她喝完葯,这才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从来没有沾过荤食吗?”她突来的状况还真的吓到他了。

  “没有。”她摇‮头摇‬。

  “雷电会跟着你的气息而走,难道没有期限吗?还是往后会一直如此?”他的语气里不无担忧。

  若是往后他离她稍微远一点,那么天雷…是不是随时都会夺走她的命?

  “天雷之劫不是任意产生的,必须因应天时与命数。三十天之內它会一直追着我,如果我能承受住天雷之劫,那么便可以脫出⾁体的窒碍,真正走上得道之路。”

  “得道!”他一震“但…你本受不住天雷…”他蓦然想起雪地上,她周⾝散发的光晕。

  “受不住…便是命终之时,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脫?”她平静地说道。

  两道天雷便⾜以打去她护⾝的法力、打伤她的⾁⾝,⾜见她潜心的修行仍然不够。对于生死,她早已没有执着,是生是死,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只是再次的修行而已。

  “你就这么想死!”

  “不,我不是求死,而是在求解脫。”

  “就算修法护⾝,你仍然只是凡人之躯,怎么可能敌得过天雷轰击?应天劫而死,真的算是解脫吗?如果只是再重活一次,那与现在又有什么不同?”他愈来愈不明⽩她的想法。

  他或许不是修行之人,也不崇尚清心寡的生活,但对她所说的求道,并非完全不了解。如果只是被动地承受劫难,直到生命终了的那一刻,那么她究竟是求避世,还是在求得道?

  “你不会懂的。”她别开脸,平静的心开始浮动着他的问。

  “那么你就解释,让我懂。”他扳回她的脸,不容她痹篇“无情,我不要你修道,这是我的私心,因为我要你成为我的伴侣。而且修行的方法并不是只有一种,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她垂下目光。

  “你有。”他眼神犀利“否则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她推开他的手,别开脸,依然不看他。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她不自觉扬⾼了音调。

  梵天扬了扬眉。很好,至少她平静的面孔不是永远无法动摇的,他就是要她有情绪,而不是拿一贯的不为所动面对他。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独居雪山、不让别人接近你?”

  “那与你无关。”

  “别忘了你现在属于我,那么你的一切就与我有关。”他对她刻意的疏离相当不以为然。

  ⽔梵天问的本事超強,她回答得愈多,他就问得愈多。不擅与人要弄口⾆的无情感到有点吃不消了。

  她闭上眼,深昅了口气:“我累了,你请回吧。”她下逐客令。

  ⽔梵天一动也不动:“你又在逃避。”

  “我没…”她忽然住口,瞥见他一闪而逝的得意眼神。

  “你否认就代表‘有’。”

  她咬瞪着他,最后在两人的对视中气弱地先别开眼。

  “对别人,你也是这么追问不休吗?”

  梵天笑了:“只有对你。”

  “我宁愿不要特别。”

  “无情,”瞅着她略显哀愁的面容,他心一疼“是什么人伤过你,让你对人世间的感情失去信心?”

  她直觉地想‮头摇‬,却又怔住。他的观察力惊人,猜测的言辞每每说中她心底的犹疑,让她反驳不了。

  “别胡猜了。”她气势薄弱地说道。

  “我说对了。”他肯定的声音比她更能说服人,对她而言更是掺着一种惑“把发生过的事告诉我。”

  “什么也没有,”她摇‮头摇‬,掩饰道“你想太多了。”

  “无情,不要瞒我,难道你怕我会伤害你吗?”他温柔地哄,眼里的多情明显可见。

  世间有谁会伤害不了谁呢?

  无情忍住到口的反驳,不愿怈漏太多心思,也不想再被他引出更多的情感。与他谈得愈多,话题就愈危险。

  她闭了闭眼,再看向他时,神情已有了往⽇的平静。

  “我真的累了,你让我休息好吗?”

  梵天有些懊恼,知道她好不容易崩溃的心防又再度建了起来。

  “无情,我不可能放开你,我爱你,绝对不变。”他轻抚过她细⽩的容颜,惹来她微颤的退缩。

  “不要爱我,那只会让你伤心。你应该去爱一个值得你爱、而她也爱你的女子。”她微弱地劝着,却也知道他不会听的。

  “我要你,也只爱你。”他本不将她的劝听进耳里“无情,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的爱那么令你害怕吗?”

  “我没有害怕什么,世间也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纵然你是一国之君,也不能保证什么。”她说得坚定,心里却为他一再宣示的爱语而忐忑。

  她的话让梵天深思了起来。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的祭典还需要你。”很晚了,他打算将一整夜的时间都花在追问她上吗?

  见她的确有疲惫的神⾊,⽔梵天暂时休兵。

  “好吧。”他不顾她反对地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褥,‘无情,今晚让你先休息,但我不会就这样放弃。”

  他执意在她额上留下一个轻吻,然后吹熄灯火,在黑暗中又望了她一眼,然后才走了出去。门外,还可以听见他吩咐內待好好守着她的殷殷代声。

  无情睁开眼,额上微烫的感觉还留有他上的余温。

  他何苦…偏偏要爱决意舍弃情爱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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