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凯带郑舟到一家西餐厅用餐。

　　就在西餐厅对面街道旁，一部白色的雅哥一直停在那儿，车上的尉以钧紧紧地盯着餐厅的门口，手上的菸一接一地着。

　　餐厅内正在用餐的两个人，非常愉快地聊着…

　　“我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这次来台湾还是因为公事，要不我还没什么机会回来看看这片我父母亲生长的土地呢！”

　　“这么说来，你算是华裔美人喽？”

　　“嗯！我是在纽约认识芊芊的，那一年她在百老汇跳红了，很快就成为媒体争相报导的对象。但是，就在她的声名如中天时，她竟毅然离开纽约，飞到法国开始学习音乐…”

　　郑舟从他的嘴里认识了赵芊芊的另一面，她发现赵芊芊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是一个很懂得过生活，并且很能够掌握自己的人。

　　“你很喜欢芊芊吧？”郑舟很直截了当问。

　　唐凯笑了笑，淡淡地说：“很多人都很喜欢她，我觉得芊芊应该是属于大家的，不是任何人可以独得的。”

　　必于这种太过隐私的事，郑舟也不好多问，不过她可以感觉得出，唐凯确实是把她当作“朋友”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动不动就对她说些甜言语，急着讨她心。

　　“你会在台湾停留多久？”郑舟转移话题。

　　“一个月左右。”

　　“那么这段时间你都住在什么地方。”她只是随便问问。

　　“饭店。”

　　“很贵吧？”她直觉的反应。

　　“是不便宜，不过出差费公司会支付，这点我倒是不用心。”他笑着说。

　　“你来台湾除了公事之外，有没有机会四处走走？”郑舟很热心地对他说：“台湾有很多地方都很漂亮喔，尤其是花东沿岸，你若没趁机去看看，真的很可惜。”

　　“你要当向导吗？”他有些兴味地问。

　　郑舟楞了一下才说：“我不行的，因为，我还要上班。但是，你可以请芊芊带你四处走走、看看。”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旅行，喜欢摄影，定到哪儿就拍到哪儿，而且，每一张照片我都保留在光碟片里…”他终于找到机会抛出饵。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她果然很感兴趣。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不过我的手提电脑放在饭店里，你若想要看，我回饭店去拿。”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啊，反正我晚上没什么事。”他说得云淡风轻。

　　“那么，我陪你一起回饭店拿电脑。”郑舟兴致。

　　唐凯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他心想：这丫头真的很单纯，今天他若是对她心怀不轨，她是否就这样轻易地上当了？

　　可他又很喜欢这样单纯可爱的她，他只希望她能够遇到一个真正爱她、又能够保护她的男人。

　　吃过饭，唐凯直接开车载郑舟往自己住的饭店去。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后头那部白色雅哥有没有跟上，若是刚好遇到黄灯，他还会故意停下来等“他”就担心“他”跟丢了。

　　当然，他这些小动作，郑舟一点都没发觉，她只是开心地和他聊天，从美国的ＳＨ说到埃及金字塔…

　　不知不觉当中，车子已经进入饭店的停车场。不料，他们才一下车，就遇到一个毫不讲理的“氓”…

　　“氓”二话不说就一个拳头打在唐凯的肚子上，唐凯似乎没有任何防备，只能抱着肚子，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这“氓”真是有够狠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郑舟气急败坏地走到“氓”面前，大声地咆哮着。

　　“你白痴是不是？还是你根本就没长眼睛，看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吗？”“氓”比她更大声。

　　“我怎会不知道这里是饭店，有什么不对吗？你才是神经病、变态狂！”郑舟快被他气疯了。

　　“你到现在还没清醒吗？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带你来这里做什么吗？”尉以钧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我们只是…”郑舟脑筋突然转了一下，终于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她没好气地说：“你不要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只是上去拿个手提电脑而已啊！”“哼！这些都是藉口，你真是不懂人心的险恶！”他认为面对她这么愚蠢的女人，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的，于是他干脆拽住她的手，将她拖进他的车。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后，尉以钧又走到唐凯面前，忿怒地对他说：“看在你是芊芊朋友的份上，我饶你这一次，下次你敢再动她的脑筋试试看，我绝对不会只是送你一个拳头而已。”

　　唐凯哭笑不得地抚着肚子，他若早知道赵芊芊的表哥是这么暴力的人，他就该有所防范，都怪赵芊芊没事先警告他，害他白白地挨了这一拳，真衰！

　　“表哥，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唐凯忍不住要抱怨。

　　“没打死你算你好狗运！”尉以钧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掉过头坐上车，扬长而去。

　　“芊芊，你可要好好地补偿我啊！”唐凯望着瞬间窜入车阵中的白色雅哥，忍不住摇头又叹气。

　　…

　　两张脸在比臭似的，谁都不肯先开口。

　　郑舟已经气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开别人的车，她只知道他又破坏了她的好事，他简直就是一个煞星！

　　直到她发现车子不是开往她家，而是往一条不知名的山路上走，她终于不安地叫了起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不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大声对他吼：“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快送我回家！”

　　他这才偏过头，狠狠地瞪她一眼。

　　“你不是很好骗吗？我现在就要把你载去山里头先后杀，然后弃尸荒郊野外，让那些野狗好好享用一顿。”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马上载我回家，要不然我就跳车给你看。”她威胁他。

　　他突然猛地踩下煞车，吱的一声后，车子在山路上停了下来，然后，他冷冷地瞪着她，命令道：“下车！”

　　“下车就下车，别以为我会求你！”几秒钟的错愕后，她忍住委屈的泪水，马上推开车门跳下车。

　　她才往山下的方向走了几步，就眼睁睁地看着白色雅哥竟然就这样掉头离去，一点都不迟疑！

　　他真的狠心将她丢弃在这里？

　　可他既然这样对她，她也要倔强地不哭泣！郑舟继续朝山下的方向走。

　　但走着走着，耳旁传来山林里此起彼落的鸟兽声，彷佛随时都可能有什么东西从路旁窜出来似的，她愈想愈害怕。

　　她颤抖地从包包里头拿出手机，打算找人求救，可那支手机不知是不是故意和她过意不去，竟然没电了，她身上刚好又没带备用电池，这下她该如何是好？

　　偏偏这山路又黑又荒凉，连部车子经过都没有，她就这样战战兢兢地不知走了几公尺。

　　“死尉以钧，烂尉以钧，我诅咒你掉到山谷里，直到尸体发臭都没人理…”她边走边骂，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一副好可怜的模样。

　　“咕咕咕…”不知是什么鸟叫声，听起来十分凄凉、恐怖，她吓得赶紧捂住耳朵，眼睛再也不敢往旁边看。

　　“嘎嘎嘎…”这又是什么声音，就算是捣着耳朵还是听得很清楚。

　　“哇…”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又边骂：“死尉以钧、烂尉以钧，你真的掉到山谷里了吗？把我一个弱女子丢在这里，你到底算不算是男人啊？”

　　“叽叽叽…”回应她的只有山间的虫鸣声。

　　“呜…”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待她，她一定要去报警，控告他的恶行！“死尉以钧、烂尉以钧，我一定要叫警察把你关到头发发白、人发臭，你这只没人的大猪头…”

　　突然…砰！的一声，她…她撞到鬼了？

　　“啊！”她吓得大声尖叫。

　　可这只鬼紧紧地抱住她，她又打又踢又叫的，鬼还是不放开她。

　　而“鬼”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让她感到安心的味道…她就知道他不会真的狠心丢下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她抱着“鬼”很没用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这只鬼还会说人话，可见他还有点人。

　　“我讨厌你，我最最最讨厌你。”她一边骂，一边将他抱得更紧。

　　“我知道。”小女生就是小女生，才受点惊吓就哭成这样，真是…让他好心疼哩！

　　“你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她的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他的名牌衬衫上。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吓你的，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尉以钧轻声地哄着。

　　“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她开始控诉他的恶行。“你什么都还没清楚，就莫名其妙殴打人家，还把我强行带走，你教我怎么跟人家代？”

　　说到这个，他心中又燃起一把火。

　　“你到现在还执不悟，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带你去饭店的真正用意吗？”他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心里都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我们只是上去拿手提电脑，你不要老是小题大作好不好？”

　　“就只有你这种笨女人会去相信这种鬼话，要不是我一直跟着你，恐怕…”

　　“你说什么？”她一脸惊讶地瞪着他。

　　没想到自己竟一时大意说溜了嘴，尉以钧有些尴尬。他轻轻地推开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刚好要去那家餐厅用餐，没想到却看见你们走出来，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就跟了过去…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家伙第一次约会就要带你去饭店，分明就是存心不良。”

　　“你这个人就是疑心病太重！”再怎么说，人家尉经理也是为了她好，她也不好意思一直责怪他，随即将音调放柔：“经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唐先生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是我自己说要跟他回去的。”

　　尉以钧真想把这个笨女人活活掐死！

　　“你就这么喜欢他？”他心上感到不舒服极了。

　　“我很少遇到像他那么有味道的男人。”她不否认她喜欢唐凯，他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什么味道？不过是一只不堪一击的三脚猫罢了！”尉以钧很不屑。那位唐先生若真有心，他又怎能容许她被强行带走，却不马上追过来？

　　换做他，他一定会拼死保护到底，绝不容许别的男人碰她一寒的。

　　“你出手未免太重了！”想到他是这么暴力的男人，她就很不能谅解。

　　“没打死他，就算便宜他了！”

　　“你真的好可怕！”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嘴甜言语的伪君子。”不管唐凯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拐她，让她心甘情愿地想跟他回饭店，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总之，我不许你再跟那个男人出去。”

　　“你…”她的火气又被他出来。“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

　　“就凭我…”爱你！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窝囊过，竟然会败在一个小女生的手上，难道他这辈子就注定永不得翻身了吗？

　　“你怎样？”她看他一下怒发冲冠，一下又像一只斗败的公，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我是你的上司，你万一出了事，我还得负起责任。”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真心。

　　“我第一次听说上司还要承担属下谈恋爱的风险。”她有些哭笑不得。

　　“还好意思说，你羞不羞啊？”谈恋爱这三个字让他觉得好刺耳。“你根本还不会保护自己，凭什么跟人家谈恋爱？”

　　“我不想跟你说了。”她气得头顶冒烟。“你这个人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对！他就是莫名其妙！人家在吃米粉，他在喊热。自己不打算追人家，也不许别人追她，他这是什么心态啊？

　　“我送你回家！”他忽然抓着她，走到前面五十公尺的地方，将她丢进驾驶座旁，然后气恼地发动引擎开车。

　　怎么办？他快被这个小女生给搞疯了！

　　刚刚抱着她的感觉是那么好，他真舍不得放开她啊！

　　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套牢”了，而且还是个臭未乾的小女生哩！

　　这事要是传出去，没面子的！

　　…

　　从此之后…

　　“小舟舟，这是偶专程企排队买的小笼包，你看看，粉好。”张主任拿着一个装小笼包的餐盒，喜孜孜地献给他的心上人。

　　怎知…

　　“阿妹仔不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麻烦你拿回去自己吃吧！”尉以钧马上替她拒绝，顺便一脚把人给踹出去。

　　“砰！”地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隐约还可以听见外头张主任的哀号声，真的好惨！

　　“经理，我最喜欢吃小笼包…”郑舟眼看着小笼包就这样从眼前消失，她忍不住要抗议了。

　　“你喜欢吃，我买给你吃。”他的浓眉重重一拧。

　　“可是…”人家张主任明明就已经将小笼包送上门来了，何需他多此一举。

　　“你没看张主任的模样，他脑袋瓜里在打什么主意，你还不清楚吗？”这丫头真是笨得有剩！

　　郑舟嘟着嘴，喃喃地说：“大家都是同事嘛！”

　　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又一个不长眼睛的走进来…

　　“舟，这是阿达刚从北斗买回来的圆，你快趁热吃吧！”刘彦龙拿着一袋用报纸包裹着的北斗圆，放到郑舟桌上。

　　“阿龙，谢了！你这圆送的真是时候，我肚子刚好有点饿。”尉以钧马上笑着将他的好意接收过去。

　　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郑舟和刘彦龙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还站在那儿干嘛？快回去工作啊！”尉以钧回过头催他。

　　人家可是堂堂生产部经理，他不过是个货车司机，就算心里再不，刘彦龙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办公室。

　　“经理，我也要吃北斗圆。”郑舟觉得尉以钧真的愈来愈莫名其妙。

　　“你妈妈没教过你，女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吃人家送的东西吗？”尉以钧还理直气壮地教训她。

　　“大家都是这么的同事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这个尉经理真的有毛病。

　　“我先吃，没问题再给你吃。”尉以钧坐回自己的座位，拆开层层包裹的报纸，自顾自地吃起美味可口的北斗圆。

　　郑舟坐在一旁瞪着他，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鸭霸”的男人。就在他吃剩下最后一颗圆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冲到他面前，大叫着：“你太过分了，这是阿龙要送我吃的圆耶！”

　　“阿龙要送给你的？”他不怀好意地用筷子夹了起来，送到她嘴边，挑挑眉说：“请吃。”

　　“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她气得甩头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那我自己吃了。”他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

　　好过分！这样欺负她！郑舟一直气到下班，都不肯再跟他说一句话。

　　…

　　“我带你一起去吃晚餐。”下班时，尉以钧笑嘻嘻地邀她。

　　“我不要！”郑舟很有志气地摇摇头。

　　“别这样孩子气，我带你去吃牛排。”他伸手拉她。

　　“不要！”她甩开他。

　　“还在生我的气？”他温柔地问。

　　郑舟不想再理他，拿着包包就走，不料，手才碰到门把，就被他抓住。

　　“你想怎样？”她瞪着他，马上反击。“你不准我吃别人送的东西，说什么人家是居心不良，你现在突然想请我吃晚餐，我怎知道你又是安什么心？”

　　哼！这个时候脑筋偏偏又特别清醒！尉以钧真拿她没辙。

　　他笑了笑，轻声哄着：“走啦！我只是请你吃顿饭，你不要火气那么大好不好？”

　　“尉以钧，你放开我！”她连名带姓地吼他。

　　“阿妹仔，你是要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要我抱你上车？”他面不改地威胁她。

　　“你…”郑舟瞠目结舌。

　　“我说真的。”他的口气淡淡的，可强迫的意图十分明显。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相信尉以钧绝对是说到做到。她也知道，如果她让他抱着上车，明天铁定会成为公司里的头条八卦。

　　“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

　　“这可是我第一次想要请人家吃顿饭，还得用拜托的，你竟然还这样曲解我的好意，让我很伤心耶！”他这哪是拜托啊？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你这分明就是强迫！”她忿忿地骂道。

　　“拜托也好，强迫也罢，目的都只是想请你吃顿饭，你就干脆一点，点头答应不就得了。”这丫头真难搞定，要是别的女人早就迫不及待要跳上他的车了。

　　“我不想去不行啊？”她不喜欢他这种强硬的态度。

　　“不行，不行。”他摇摇头，有点不耐烦了。“走啦！我带你去吃最的牛排，你一定会觉得很值得。”

　　他也不管她要不要，就迳自拉着她的手，打开办公室的门，愉快地走了出去。

　　“别这样，要是让人家看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她甩开他的手。

　　这丫头这么想跟他撇清关系啊？尉以钧好笑地看她一眼。

　　…

　　尉以钧果真带郑舟去一家顶级的牛排馆，吃一客上千元的牛排，虽然她的胃吃得好撑，可她还是大呼过瘾。

　　“真好吃！”她足地抹了抹嘴上的酱汁，完全忘了眼前的男人有多可恶？

　　“你喜欢吃，改天我再带你来。”看着她足的模样，他觉得很幸福。

　　“真的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很贵耶！”

　　“请你吃，再贵都值得。”他油嘴滑舌。

　　她娇媚地白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意图啊？”

　　他笑了笑，懒懒地说：“你没财没的，我能图什么？”

　　哼！竟然这么看不起她！她忍不住嘟起小嘴。

　　“这么说你是有钱没地方花，来…”她伸出手。“把钱拿给我，我帮你捐到慈善机构，做点功德。”

　　“你想帮我理财？”他好笑地看着她，忍不住要调侃她。“很抱歉！这种事只有我老婆才有资格。”

　　她脸一热，有些羞赧地说：“谁要帮你理财，我又不是吃太闲。”

　　“我也不想讨老婆啊！”“所以，你这辈子只能永远当个王老五。”她讥讽。

　　“是单身贵族。”他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