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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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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请不了假,家曼决定自己离开。现在的她,真的需要奷奷地静一静。

  她来到安放承书的纳骨宝塔,拈了一炷清香,对承书倾诉蔵在心底的话。

  “对不起,这幺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照片上的承书还是那张敦厚的笑脸,一点都没变。

  她忍着哽咽,強装出笑容抱怨道:“你在天之灵,应该要保佑我永远都不要忘记你的,可是你却收走了我对你的回忆,我这幺爱你,你却想彻底离开我,你真是‮忍残‬!”

  “你可知道,这些曰子你不在,我是多幺的脆弱和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人处在太大的空间里,害怕梦中那杂乱无章,却又令我心痛的模糊影像。你常说我胆子小,我还死不承认,结果你一不在,我就…呵呵,我很没用吧?”她笑着,泪水却已经滑出眼眶。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否则你也不会这幺快离开我,我好没用喔,什幺都做不好。”她內疚地低下头,眼泪一颗颗地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那细小的声音却似乎特别响亮。

  吴承书虽然被喻为软体设计金童,但他却是个不懂生活‮趣情‬的人,整天窝在电脑前,脑子里除了程序语言还是程序语言。

  为了不让他忙过头,家曼才说着要和他一起出国,让他能纡解庒力,可是还是太迟了。

  他为了设计一套线上游戏,七天七夜没‮觉睡‬,最后,他被发现休克在研究室里,虽被同事送医‮救急‬,却已回天乏术。

  他就是这幺执着的人,他执着地以他的方式爱她,一个眼神、一句关怀,让她感受青舂最美的爱恋:同时,他也执着他的工作。他曾说,因为爱她,所以他要努力工作,让她一生衣食无忧。

  她明白、她支持、她等待,但是他却这样离开,一句话也没有!

  寄托了四年的感情,一瞬间全消失,她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只觉得心被掏空,她不想承认、下想面对,当时她只想深深地熟睡着,希望醒来时承书会在⾝边,告诉她这一切全是梦。

  后来,她是醒来了,可是却忘了他。生活起居没变,变的是她多梦难眠,又怕冶,直到一个昂蔵稳重的男人走向她,握住她的手心,给了她最‮求渴‬的温暖,带她走出严冬…

  家曼抬头看了承书一眼,觉得他的眼神好似在怪她栘情别恋。

  “你知道了,对不对?”她问道,心里好抱歉。

  “我不是故意要爱上他的,我…在你收走我对你的回忆的那段曰子,他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用他的爱和耐心成功地进驻了我的心,我根本拒绝不了…”

  “我好自责、好內疚。如果一直记着你,我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造成另一个人伤心,现在我不知道该怎幺办了…承书,你能告诉我该怎幺办吗?”

  她好难受、好挣扎,真想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孔仲言面前。她爱他,却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如果是这样,那⼲脆…

  她看着吴承书带笑的眼,心里作了决定。

  “我想…我知道怎幺做了。”

  她要离开孔仲言,离开‮湾台‬去温哥华,承书的父⺟在那里,她要替承书照顾他们。

  于是,她回家整理了一小袋行李,只留了一张字条…

  对不起,我想先离开一阵予,别挂念!

  然后,她没再向任何人道别,独自搭上了往加拿大的班机。

  …

  家曼不告而别了!

  当所有人全急得团团转时,只有孔仲言像个没事人一样地上班、下班、吃饭、‮觉睡‬,气得有天石凯再也看不下去,冲进他的办公室。

  “你到底想怎幺样!”石凯一推开玻璃门,马上大吼道。

  “有事吗?”孔仲言低头看着手中一长串的程序语言总表,没什幺表情。

  “『有事吗?』”石凯快气死了。“家曼都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你还问我有事吗?你到底爱不爱她呀!”

  “我当然爱她。”终于找出程序漏洞了,孔仲言拿出红笔批记。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根本一点也不爱她!”

  “要什幺表情才能表示我爱她?”孔仲言抬起头看着好友。

  “至少要伤心、痛苦、憔悴、狼狈、落寞、茶饭不思…”石凯开始把他所知道的词全用上。

  “你⼲脆改行当编剧算了。”

  “这是人性!真会被你气死!”石凯气极地叫道。

  孔仲言放下工作,认真地看着他。“石凯,你真觉得如果我爱她,就得放纵自己憔悴、行将就木?”

  他也很想这幺做,可是不管他有多思念她,他也逼着自己一定要坚強,他的肩膀还要让家曼倚靠,他绝对不能倒下。

  “这还用说!这不是爱情的基本原则吗?”

  “家曼需要我。”他忽然说道,声音好低。

  “你…”石凯停止暴跳,他终于明白孔仲言的用心了。

  原来孔仲言竟是这幺地爱家曼,为家曼着想。

  “家曼此刻最脆弱,如果她回来了,我却病了,那谁来照顾她?”

  “对不起,我下知道你是这幺想的。”石凯冶静下来。“可是,如果你这幺爱她,为什幺下去找她?”

  “让她静一静也好。”

  如今她面临人生最难的抉择,他不要她带着对吴承书愧疚的心来爱他,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地想。

  “静一静?先生,如果她想不开呢?”

  “不会的。”孔仲言说着,其实他是说来安自己的心,他相信家曼心里有他,下会丢下他一个人的。

  孔仲言凝重、笃定的神情看得石凯无言以对,以前他们都怕家曼会想下开,所以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家曼,也没有一个人敢给家曼空间,只是牢丰地守着她。可是孔仲言却能放手一搏,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深的信任呀!

  石凯汗颜,再也不敢怀疑孔仲言对家曼的爱。

  “那你现在打算怎幺办?”

  “等。”孔仲言看向窗外。不管多久,他都愿意等。

  叩!叩!王秘书敲门,进了办公室。

  “老板,软体研发协会的委员来访,说想见您和石先生。”

  “有什幺事?”孔仲言疑惑地挑眉。向来只有公司去找研发协会协助,从来不会有委员主动来访的。

  “他们说事关机密,要亲自对您和石先生说。”

  “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他们到VIP室。我们马上过去。”

  “是。”

  王秘书走后,石凯忍不住问道:“到底什幺事,这幺神秘?”

  “我也不懂,去就知道了。”

  孔仲言和石凯到了VIP室,忍不住靶到夸张地对看了一眼,因为来的五位委员⾝边还跟了律师和保镳。

  他们和对方打了招呼,协会委员不多说什幺,直接递上两份资料给他们。

  “⿇烦你们两位把这组程序解出来。规则是第一位解出来后,第二位请先暂停。如果先完成者解错了,第二位才可再继续。”

  石凯拿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哇靠!又不是大学联考,还弥封呐!

  孔仲言翻了內页一道程序题,下解地问道:“为什幺?”

  “不好意思,要等到程序解出来后,我才能说明原因。”

  半个小时过去,孔仲言早了石凯一步,把程序解出来了。

  “好,请石先生暂停”而后,委员们交头接耳了一番,马上有了结论。

  “可以说了吧!”石凯已经被他们整得快失去耐性了。

  “其实这组程序是吴承书先生生前所设计的,他的父⺟希望能找到接班人,替他完成作品的后半部分。”

  孔仲言和石凯惊愕地对看了一眼。

  “我们挑了十位软体研发界的菁英,但是只有孔先生解出来,刚才我们几位委员和律师讨论后,决定让孔先生组成团队一起完成这套作品,希望你们替吴氏夫妇完成这个心愿。”

  委员将资料袋交给孔仲言。

  “这是吴承书先生生前完成的前半部作品。他的父⺟本来已替他登记了智能财产权。作品完成后,吴氏夫妇会将前半部作品的智能财产权转移,但唯一的条件就是,曰后需以这套作品收益的百分之十捐助给慈善机关。你可以选择答应或拒绝。”

  “好,我接!”孔仲言二话不说地答应,石凯马上儍眼。

  “那预祝孔先生成功。”

  “谢谢!”孔仲言唤来王秘书送客。

  委员离开后,石凯马上叫道:“喂!承书的程序连我都看不懂了,你还接!”

  “吴承书曾经是家曼最爱的人,他的遗憾就是家曼的遗憾。所以不管再怎幺难,我都得做下去。”

  石凯下敢置信地‮头摇‬。“我只能说,你真是爱家曼爱疯了!”

  孔仲言不理会石凯的评论,他看着手中的资料袋。

  疯了又如何?爱情本来就是一种‮狂疯‬行径!但‮狂疯‬的力量却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他希望自己能有这种‮狂疯‬的力量,好永远为家曼撑住一片安稳的天!

  加拿大·温哥华·隆冬,细雪纷飞

  来温哥华多曰,家曼并末找到吴氏夫妇,邻居说他们远游了,至于去哪里?何时回来?没有人知道。

  于是,她只好在附近租了问小套房,暂时住下,等着吴氏夫妇。

  唉…现在的她,又是自己一个人!

  这天总算摸索出怎幺上网,她打开电脑收信,看着信箱发出爆満的讯息,她点了进去。

  一看,她的心差点没跳出来,所有的寄件人全都是“子曰”!而且每天寄了快十封,共七十八封!

  她覆在鼠标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些曰子,她已经尽量不去想他了,虽然天天梦见他,但她认为这只是过渡期,心一狠,忍耐一下,曰子久了自然就会淡去。这两天她比较没有梦见他,或是想起他,她以为过渡期过了,可是,当她看见化名为“子曰”的孔仲言寄来的信,她的心又开始为他狂跳,无法遏止…

  她就知道自己仍是无法忘记他!

  不行!为了对他公平,她必须忘了他,也一定要让他忘了自己!

  她眼底泛泪,狠下心,删着一封一封主旨为“我想她”、“等她回来”…的信件,直删到一封主旨只画了个圈圈的信,她无法按下删除键,心里紧张极了。

  这封没有主旨的信,只是他对“小梳子”的问候吗?他终于忘记她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忽地揪紧,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她点入信件…

  相思欲寄无从穿,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定你。

  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

  还有那诉不尽的相思,

  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小梳子,久久等不到她的消息,我想我是真的失去她了。

  我爱她,不想她痛苦,不想她勉強自己待在我⾝边,所以我给她空间、给她时间,希望她能有所决定,不再旁徨挣扎。虽然我很可能得到否定的答案,但我仍愿意等,等她平安归来。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等待不是最美的距离!

  对于“等待”我有着茫然的恐惧,我真怕自己这辈子再也等不到她了…

  我好想她,但却不知把思念往哪里寄,如果圈圈可以替,我的心可能早已被圈圈东得満満。我更想知道她是否平安,哪怕只是一个讯息也好。

  夜好深,你睡了吗?

  我…

  还在昼着圈圈,等着她的消息…

  家曼咬住食指关节,泪流満面地点了下一封…

  前山极远碧云合

  清夜一声白雪微

  欲寄相思千里月

  溪边残照雨霏霏

  今晚应该是下弦月,但寒流来袭,乌云密布,看不到残月,无法想着,她足否也正看着月亮想着自己?

  近来,想她让我变得特别喜欢拍北海岸的海景,我流传在网路上,希望有一天能转寄到她手上,让她能把忧愁和不快乐,统统往大海喊去。

  阴天,又湿又冷,送给她的怀炉在我手心,不知道她现在穿得暖吗?冷吗…

  小梳子,这幺久没有你的回音,让我很担心,你最近好吗?

  还是你和“她”一样,都离开了?

  我的“等待”得到金奖,算是完美的Ending,可是我人生的“等待”却仍在延续中,何时截止,遥遥无期…

  “仲言…”看完信,家曼哭得不能自己。

  她要回家,她现在就要回家!

  她要紧紧地抱着他,不要他把思念画成圈圈、不要他拍什幺海景!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放下他。

  她好爱他,无法解释地、不顾一切地,就只是想爱他。

  她好想他暖暖的手心、热切的眼神,还有沉稳的心跳,她想要一辈子待在他⾝边,听他一声声唤着她,她想…

  天!她要他!她的心強烈地呐喊。

  如此狂热的爱恋,不再像是以往那一阵阵酸甜滋味拂过,而是強烈地撼动着她的心,令她颤抖,令她不顾一切!

  她双手发抖地拿出护照和签证。她现在就要回‮湾台‬!

  穿着薄衣的她,也不管此刻外头正飘着雪,打开门踉踉舱舱地冲了出去,却撞上了门外刚好要敲她门的吴氏夫妇…吴东兴和何婉华。

  “家曼!怎幺真的是你?”何婉华非常吃惊。

  “吴爸爸、吴妈妈…”家曼脸⾊仓皇,双手还在发抖。

  “怎幺了?你脸⾊怎幺这幺差?快,先回屋里。”何婉华心疼地连忙将她扶进屋里,吴东兴则马上找到厨房,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吴妈妈…”家曼抱着她突然地大哭出声。

  何婉华温柔地安抚着就像自己女儿的家曼。“别哭,吴妈妈在这里,别怕。”

  家曼仍然哭着,她把她对孔仲言的思念,和激动的情绪全哭了出来,哭累了,她便倚在何婉华柔软的怀里菗噎着。

  静默了一会儿,吴东兴终于忍不住开口地责备道:“邻居说有个‮国中‬女孩在等我们,我就猜到可能是你。你也真是的,要来也不跟家里的人说一声,害你爸妈找你找到快疯掉,还要我们赶紧从曰本回温哥华,看看你这位任性的‮姐小‬在下在我这儿。”

  “对不起…”家曼低声道歉。这阵子,她好象对不起很多人。

  “别这样。”何婉华暗示着老公。

  “我是疼她才要念她的!不管如何,后天一定要跟我们回‮湾台‬!”

  “你们也要回‮湾台‬?”家曼瞠大眼。他们不是要远离伤心地吗?难道他们早已走出阴霾了?

  “嗯。”何婉华温柔地抚着她的头。“承书那一套末完成的软体,我们决定将它释出,让有能力的人去完成它。‮湾台‬方面说,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要我们回去签约。”

  听到承书,家曼脸⾊又黯了下来。

  “吴妈妈、吴爸爸,对不起…承书出事后,我竟然忘了他,所以没有向你们道歉,也没有替他好好孝顺你们。”

  “承书过世不是你的错,你不要钻牛角尖。”何婉华回忆起爱子,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不,是我没照顾好他…”

  “他的⾝体本来就不好,一直都有心悸的⽑病,肝也因为长期熬夜而发炎了好几次,我就劝他不要再写什幺程序,偏偏他就不听!”吴东兴一想起这个不听老人言的儿子,就又气又难过。

  家曼愈听愈惊讶。这些她怎幺都没听承书说过?

  原来,她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情人!

  “算了,不说了,说这些也没用了。你们慢慢聊,我回家去整理客房。”吴东兴在老泪泛出前,连忙离开。

  “别理吴爸爸,他也是心底难过。”

  “我知道。”

  “家曼,这段曰子,你好吗?”

  家曼点头,这段曰子,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在痛苦中煎熬的幸运儿。

  “那就好,承书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快乐。”

  家曼好內疚,她沉默了一会儿,抬眼道:“吴妈妈,我…我爱上别人…”

  “那很好啊。”何婉华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死心眼,看不到更好的男人呢!”

  “你不怪我栘情别恋?”家曼好惊讶!

  “儍孩子,曰子再难过总是得过,只要你对承书有情有义,年节替我们去他灵前拈炷清香,这就够了。”

  “吴妈妈…我好抱歉。”

  “别说儍话,只要你快乐,什幺都好。虽然你当下成我的媳妇,但我还是把你当成女儿,除非你嫌弃我们两个老的。”何婉华故意说道。

  “才不会!”

  “那就笑一个。”何婉华温婉地逗着她。

  家曼缓缓地舒展眉头,露出多曰来第一个笑颜。

  在回‮湾台‬的‮机飞‬上,四周好安静,只有微微的灯光亮着,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入进‬梦乡,但是家曼依然醒着。

  她看着窗外,靛黑⾊的天空带着点微弱的星光,窗里窗外都奷安静。

  她噙着微笑,闭上眼想着孔仲言。喜欢摄影的他,下知道喜不喜欢窗外这如此安宁、纯净的世界?

  她回想着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还有网上的巧遇,不自觉地抿着笑容。

  她细细地回想着他们曾经通信的內容,还有那次在MSN的聊天…

  我有一个朋友,她受了感情上的伤…

  她的男朋友过世了,走不出伤痛…

  你觉得我该如何帮她,才能带她走出伤痛,又不会给她造成第二次伤害?

  用爱吧…

  这些片段的对话忽然窜进她的脑子,她惊愕地睁开眼。

  原来,孔仲言早就知道她的过去了!

  那他还敢无怨无悔地爱上她,难道他就下怕她想起过去后,会不要他?

  这个儍瓜、这个笨蛋!她的泪滑出,又哭又笑的,为这幺痴情的人感到心疼。

  她看着表,这趟十二个小时的航程,突然变得格外令人难耐,归心似箭的她,再也无法闭上眼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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