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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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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二次大战后,每年的十二月初,挪威会从奥斯陆空运一棵‮大巨‬的圣诞枞树到伦敦安放在特拉法广场,并装上彩虹点上灯饰,在某个时刻举行传统的点灯仪式,提醒大家圣诞节近在眉睫了。

  之后的每天傍晚,特拉法广场都会播放圣诞歌曲直至二十四⽇圣诞夜过后。另外,柯芬园也有相关的活动配合,人们可以在此体会到传统的、宗教气氛浓厚的圣诞节感受,只可惜总是缺少一样圣诞节最重要的景致…

  雪。

  伦敦虽然又又冷,但降雪的机会实在不多;大雨,可能:大雾,可能;运气好或许还可以碰上两片雪花让你以为眼花了,赶紧去配副老花眼镜回来重看一次,可是大多数时候不是雨就是雾,只顶着一片沉沉的天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

  然而此刻,怀着満心的感恩,于培勋走在漫天大雪中缓缓行向牛津街,觉得这场大雪简直是奇迹,在伦敦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他可从来没有在圣诞节看过半片雪,元旦过后或许有可能,但机会也不多。

  没想到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花花的雪竟然就这样⽑⽑的飘下来,而且昨晚的bbc新闻也提到这是十几二十年来伦敦最大的一场雪,还造成不少通问题,所以他也不敢开车,宁愿奴役两条腿,不过无所谓,有下雪就行了。

  没有雪的圣诞节哪够气氛?

  一脚一个雪坑,想到能够与桑念竹共度一个银⽩美丽的圣诞夜,他就忍不住咧出笑容来。就在这时,‮机手‬突然响了,呵着満口雾,他掏出‮机手‬打开。

  “哈啰?”

  “培迪?我是…”

  对方连说全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于培勋便面无表情地啪一下阖上‮机手‬,再想一想,⼲脆关机后才放回大⾐外套口袋里。

  这是第几回了?

  自从老妇人命案接二连三发生之后,麦尼已经找过他几百万次了,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又拐又威胁,勒索并哀求,无非希望他能再帮点忙。然而,就算他无意躲避麦尼,可也没‮趣兴‬再收另一封恐吓信…被人恐吓的滋味享受一次就够了。

  反正注定要死的终究难逃一死,他又能⼲嘛?麦尼以为他救得了那些可能遭害的老妇人吗?

  不,错了,他救不了,不但救不了,反而会让她们遭受到更痛苦的伤害,这种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更糟糕的事,为什么他还要明知故犯?

  他又不是不会加减乘除的大笨蛋!

  曾爷爷去世前三个月他就知道了,老爸也知道,但⽗子两人都一声不吭,不是他们狠心,是无奈。唯一的安慰是曾爷爷死得并不痛苦,老人家年纪大了两条腿无力,一个路没走稳一跤跌到楼梯底下当场断气。

  是的,曾爷爷死得一点儿也不痛苦。

  除了这么想以外,他还能怎样?如果他能预知自己的死讯,他也不会,更不能逃避,在他出生那一天就注定了他的生命终点,能改变的只是生命过程,这种事只有他知道,老爸知道,其他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法理解。

  或许这就是老爸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拥有这种天赋的缘故吧?

  因为没有人会谅解他们为什么能够那么狠心见死不救,也没有人能够接受他们那样冷酷无情的看待死亡这件事。

  天知道,他们也不愿意啊!

  …

  伦敦市中心的购物大道相当多,而且各有其特⾊,譬如庞德街是名牌汇聚地,牛津街是以平价商品取胜,而摄政街则是由⾼格调的优雅风尚衬托出它的魅力。

  桑念竹便是在摄政街与牛津街路口附近的一家绅士精品连锁专卖店打工,店面不是很大,但装潢亲切⾼雅,每一样卖品都非常精致有品味,特别受那些斯文內敛、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所喜爱。

  “我敢用人格担保,派对是由我们剑桥同学合办的,大家只是聚在一起喝喝啤酒聊聊天,或许再跳跳舞打打桥牌,绝不会像一般年轻人派对那样‮狂疯‬胡闹,你确定不想去吗?”

  康纳尔是这家绅士精品连锁店老板的儿子,李亚梅没说错,他的确是个⾼大英俊又人的大帅哥,而且他特别偏好温柔內向的女孩子…不论国籍或种族,譬如像桑念竹这种温柔羞怯又文静淡雅的女孩子最为理想。

  “对不起,我…我真的有男朋友了。”没注意到康纳尔的英俊,也没察觉到他有多人,桑念竹只感受到他的咄咄人令人畏缩,虽然他的口气始终很温和。

  “你可以和他一起来,如何?”先掂量一下对手的能耐,之后才能稳扎稳打。

  “他说他要带我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桑念竹歉然地‮头摇‬,再一次的婉拒。但康纳尔很有耐心,依然不肯放弃。

  “那么除夕派对?”

  桑念竹为难地咬住下“很…很抱歉,我想除夕那天他也已经安排好节目了。”呐呐地说完,为了躲避他的纠,她赶紧逃到柜台后面去。“那个…我可以先包起来吗?再半个钟头就三点了。”

  康纳尔深思地凝住她。“要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桑念竹腼腆地颔首“扣除打工费,我已经把另外必须补⾜的金额放进去了。”她指指收银机。

  “好吧!既然已经付清了,那就可以包起来了。”

  桑念竹欣喜地道谢,马上挑一张素雅的包装纸来仔细包装,在这同时,依然陆陆续续有不少客人进店里来,还有几位客,康纳尔亲切地上前招呼,桑念竹和另一位女店员则负责算帐和包装。

  忙碌时总是不觉时间消逝,晃个眼,已经三点过五分了,康纳尔正在和几位约好要一起去参加派对的朋友说话,桑念竹仍忙着按照女客人挑剔的要求,耐心地包装要送给男朋友的礼物。然后,正当她即将结束这件史上最繁琐的包装工作时,她听到康纳尔中断和朋友的谈,转去招呼客人。

  “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或许我可以给您一点建议。”

  只有当客人在店內晃了许久都不曾中意任何东西时,康纳尔才会主动对客人这么说,桑念竹下意识瞄过去一眼…想看看是男的或女的,继而一愣,随即漾出惊喜的笑容。

  “勋,你来了!”

  于培勋对她绽开温和的笑“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再举举手中的名牌大⾐。“外面还在下雪,所以我替你多带了一件附兜帽的大⾐。”说是带,其实是眼看雪越下越大,顺路买来的。

  确实,他对金钱的确很有他自己一套独特的看法,可是当他为桑念竹花钱的时候,经常都是没什么概念的。

  “谢谢。”桑念竹眉梢眼角俱是被疼宠的喜悦。“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好。”

  在等待之时,康纳尔主动对他伸出“友善”之手。“康纳尔?拉克罕。”这是英国人的风度,也是情敌的试探。

  于培勋握住他的手,眉峰倏皱,旋即恢复正常“培迪,于。”原来李亚梅的警告并不是胡扯,果然是个不是敌人的敌人。

  “听爱丽丝说你要带她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畔勾起礼貌的笑意,于培勋颔首,不语。不管那地方是不是很特别,他都没有必要告诉不怀好意的对方。

  这时,知道康纳尔对桑念竹有意思的几位朋友已然察知于培勋是谁,马上围过来想要帮康纳尔的忙,希望好友能得其所爱。而他们所利用的,自然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条件。

  “原来你就是爱丽丝常常提到的男朋友,真是幸会,不知道你是哪所大学的‮生学‬呢?”朋友A问。

  “我早已经不是‮生学‬了。”于培勋淡淡道。

  “哦,那,康纳尔正在剑桥修硕士学位,”朋友忙为好友做宣传,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主动拱手让贤。“不知道爱丽丝有没有告诉过你?”

  于培勋马上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有,她告诉过我了,”暗里嘲讽之余,神情不由得更显冷漠,就跟外头的气温一样冰冷,差点就当场蔽起暴风雪来了。“不过说起来,我们两校彼此应该不算太陌生吧?”

  他自认是个爱好和平的人,但这并不表示他会束手待毙地容忍一个打算攻城掠地,破坏他苦心编织的爱情美梦的情敌,相反的,他会抢前一步先击退对方!

  先下手为強,后下手遭殃!

  “呃?”

  “我是牛津毕业的。”螃蟹的大钳子缓缓开启。

  “咦?”如同于培勋所预料的,对方几人颇意外地呆了呆,包括康纳尔。“你…你是牛津毕业的?”

  “资讯工程博士。”喀嚓!“资讯工程…”对方几人顿时傻眼,面面相觑。“博士?”康纳尔还没有修到硕士,人家已经拿到博士了,这样还有什么搞头?

  非常満意自己的大钳子很准确地夹到了对方的致命处,但闻哀嚎阵阵,鲜⾎狂噴。“没错。”于培勋轻应,而后目注康纳尔⾝后,再次露出温和的微笑,并伸出修长的手。“可以走了?”

  桑念竹马上将旅行袋给他。“可以了。”这是他前一晚特地吩咐她准备的换洗⾐物,她问他要去哪里,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害她好奇得要死。

  “来,我先帮你穿上大⾐,外面真的很冷。”

  桑念竹温驯地让于培勋为她穿大⾐,嘴里半撒娇地抱怨。

  “可是我这样看起来一定很胖!”

  “下雪天里,每个人都很胖,”再替她围上围巾。“只要不冷就好了。”

  “你就不胖。”

  “我没有你这么怕冷。”话落,于培勋向康纳尔点头告辞,然后亲匿地搂着桑念竹转⾝走向门口“你就是为了这袋东西在这儿打工?”他瞄了一下她另一手拎的纸袋。

  “对啊!”“到底是什么?”

  “不告诉你!”

  叮咚!叮咚!门上的铃铛悦耳地送两人相依相偎出店而去,康纳尔和朋友们望着空的门口呆然伫立。

  店门外…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为什么康纳尔的脸⾊那么奇怪?”桑念竹纳罕地问。

  “没什么,”于培勋若无其事地为她戴上手套,再拉上大⾐的风帽并扣好钮扣。“他的朋友告诉我他是剑桥的硕士生,我就告诉他我是牛津的资讯博士,如此而已。”

  桑念竹眨了眨眼“你欺负他。”她指出事实。

  于培勋耸耸肩。“有一点吧!你打算为他打抱不平吗?”

  桑念竹皱皱鼻子。“才不呢!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早点让他死心,虽然他看起来有一点点可怜。”她已经被松本纠怕了,好不容易摆脫掉,可不希望再来个松本二号。

  探臂搂住她,于培勋顺着牛津街朝格洛维斯诺广场方向行去。

  “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需要‘欺负’很多人呢?”

  螓首一歪。“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最好先去上几堂拳击课。”于培勋喃喃道。

  话落,两人相对一眼,不约而同地忍俊不住,哈哈大笑着转⼊大维街了。

  就在两人的⾝影甫消失在转角的那一瞬间,街道对面的小巷口突然冒出半边人,黑大⾐,深褐⾊套头⽑⾐,深褐⾊⽑线帽裹住黑⾊的头发,还有深褐⾊围巾围住起码半张以上的脸孔,只露出一双绿⾊的眼睛,寒恻恻,森森。

  “你这只⻩猴子最好就这样乖乖管你自己的事?过你自己的生活下去,不要再来⼲涉我的‘工作’了,否则…哼哼哼…”令人⽑骨悚然的冷哼中,半边人又悄悄隐⼊暗巷內,行人熙来攘往,却没有半个人注意到他,茫茫的雪花很快便掩去了他的脚印,将一份恐怖的事实隐蔵在单纯无知的冰冷下…

  雪,下得更大了。

  …

  在伦敦,梅菲尔是地价最昂贵的区域之一,更是伦敦人心目中向往的尊贵住宅区,放眼望去街道两旁俱是一栋栋宏伟精致的豪宅,还有伦敦最豪华的餐厅与饭店,进出者非富即贵,漫步街头随时都有可能和王公贵族、社会名流面相遇,惊得你吓吓叫晕晕然,住这儿,如果没有一颗够強壮的心脏,早晚会因‮奋兴‬过度而死。

  于培勋早告诉过桑念竹会带她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带她来到这儿…梅菲尔的格洛斯维诺广场敖近的一条宁静街道,左右两排不是乔治王式华邸,就是维多利亚式豪宅,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历史建筑。

  此刻,宽大的马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有八成度假去了。

  “你…你带我来这里⼲嘛?”桑念竹呐呐地问,脚步因为疑惑而迟疑。

  于培勋依然搂着她,穿过其中一户黑铁矮围栏、碎石步道,走上阶梯来到挑⾼至二楼的义大利式门廊,这才放开她掏钥匙开门。

  “这是我的房子。”

  困惑于他的回答整整十秒,于培勋都已经打开门要进去了,桑念竹才猛然惊跳起来。

  “你的房子?这栋?是你的?”

  她挥舞着双手,惊叫,不敢置信地比着眼前这栋源于古习罗马的新古典风格华宅,浅浅的米⻩⾊,简洁的外观仅有雪花石膏砌成的习爱奥尼亚式柱,米开朗基罗式的平顶围檐,以及门窗上柏拉底奥式的精致拱眉装饰,端庄典雅,不似雕刻装饰繁复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那般华丽花俏,但同样宏伟气派得教人吃惊。

  “这是我在大学毕业那年买的,去年才付清尾款。”牵住她的柔荑,他带她进屋,关上门。

  “本来我都是出租给人家…就是那些大‮馆使‬里的工作人员,但前不久他们回国去了,原想说整修一下再租出去。但整修好了之后,我又想到自己不晓得还会待在英国多久,老是住在泰德家里也不好,所以决定过完年后再说,在那之前,我就先住在这儿,这样方便一点。”

  当然,亟痹篇老是想说服他再帮麦尼“最后一次忙”的泰德也是原因之一。

  桑念竹不可思议地呆立在玄关处,迟缓地转动目光环顾四周,素雅的壁纸,浅棕⾊地毯,⾼雅的胡桃木家具,大方简约的乔治王时期室內布置,连窗户也是上下推拉式的,这是一栋真正的乔治王时期建筑,而且维护得非常好。

  直到于培勋又拉起她的手走向橡木楼梯,上楼,她依然在发怔。

  “你先到房间里休息一下,等我打开暖气之后,你想要泡澡也行。”

  他推开主卧室的门将她推进去,关上门,她再次怔愣地傻立在原地无所适从。

  桃‮心花‬木四柱,赫伯怀特式半圆弧沙发,维多利亚时期的⾼背扶手椅,锦织壁画与十八世纪的书桌、菗柜和化妆台,以古典雕像为饰的壁炉,仍然是俭朴大方但古典优雅的装潢摆设,她不晓得该如何摆置自己的手脚才不会破坏这一切。

  她可赔不起呀!

  无措地回转视线,她蓦然一愣,在正对四柱的前方有一座不知是哪一世纪的橡木长方柜,看不出来是什么用途,但此刻,两片菗拉门中有一片没关好,很清楚的显露出里面的物品…绝对和这房间不搭调的物品。

  电视!

  她忍不住饼去把拉门关紧,有点懊恼为什么会有人把电视放进来破坏这房间的整体感,心念间眼一转,又瞧见另一样不应该在这寝室里的东西。

  电话!

  叹口气,她又跑过去把电话塞到边五斗柜上的镜座后蔵好,然后,她好奇地顺手推开书桌的拉门,一看…袖珍型笔记电脑,唰一下,她马上把拉门扯下来关得紧紧的,险些把拉门拉坏了。

  真是,如此古典优雅的房间,怎么可以冒出来那么科技化的东西嘛!

  之后,她走向左边的门…男主人更⾐室,再走向右边的门…女主人更⾐室,更右边几步的门…化妆间,继续往里…浴室,令人惊奇的是浴室里的装潢虽然是延续化妆间的古典风格,却也有最现代化的洗浴设备,包括莲蓬头、‮摩按‬浴池、洗手台,以及…感谢上帝!

  马桶!

  再回过头来想想,她还是做现代人比较好,她可不想躲在屏风后用那种有提柄的尿盂嘘嘘,或者跑到屋外庭院角落的老式粪坑茅厕去嗯嗯,那种事还是让给十八世纪的英国人去享受就够了。

  庆幸着,桑念竹反手关上浴室门…

  …

  对于西方‮家国‬而言,圣诞节向来是家庭和宗教气氛浓厚的节⽇,尤其是对英国人来讲,从装饰圣诞树、烘烤糕饼、互赠礼物到携手上教堂望弥撒,圣诞节是家人团聚的节⽇。

  “这些…”桑念竹既惊讶又感动更好笑地望着満桌菜。“我们吃得完吗?”

  烧鹅、阉、烤火腿、烤牛⾁、熏蹄、牛麦粥、梅子浓汤、马厩百果馅饼、羔羊⽑,还有他们一起做的圣诞布丁,琳琅満目可以喂一支军队了。

  “吃不完明天还可以吃。”于培勋难得衬衫西装穿得整整齐齐的,手臂上还搭着一条餐巾,活脫脫一副⾼级餐厅侍者的模样。“现在,‮姐小‬,我可有这份荣幸为您服务?”

  虽然表面上桑念竹是东方人,在家里也是说‮国中‬话、吃‮国中‬菜,但她毕竟是在英国出生长大,在某些生活层面上自然会比较倾向于洋人化,因此每当叔叔由于工作忙碌而无法和她相聚过节时,即便她能体谅,却也不免有些失望和寂寞。

  事实上,自从她搬⼊宿舍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特别是从八月开始,除了偶尔电话联络之外,他们本没有见过面,听说叔叔几乎都睡在办公室里,忙翻了!

  当然叔叔也不是不关心她,能做到的他都尽量做到了,然而他毕竟是个大男人,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养过儿女,又是个工作狂,这种普通女孩子的心理他怎么可能会了解呢?

  所以,过去当⽗⺟还在世时,过年过节至少还有妈妈陪她一起编织笑声,可是自从他们去世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已经好多年没有了,直到现在…

  桑念竹噗哧笑了。“你这样子好好玩喔!”

  “谢谢。”于培勋依然一本正经。“请问‮姐小‬要什么?”

  明眸顽⽪地眨了两眨“都要!”

  “没问题,”于培勋拿起切⾁刀和木叉子。“每样都要是吧?那就先来一份烤鹅吧!”然后,他切下大半只烤鹅放到她盘子上。

  笑声骤失,桑念竹目瞪口呆。这么大一份她怎么吃得完?

  还是让烤鹅来吃她吧!

  …

  ‮夜午‬时分,起居室里,精致典雅的长沙发上躺着吃撑到几乎要爆的⾝体,熊熊烈火在壁炉理霹啪作响,洁⽩的雪花在窗外飞扬飘舞,角落的圣诞树上挂満了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小仙女和各种各样的可爱小饰品,桑念竹満⾜得不想动。

  清理好厨房,端着两杯橙汁,于培勋轻步走来,先关掉电灯,余下壁炉里的自然火光,再到沙发前地毯上席地坐下,放下橙汁拿遥控器按了两下,柜子拉门即自动打开,电视开始播放圣诞夜弥撒曲,他才转过⾝去温柔地拂开掉落在桑念竹脸颊上的发丝。

  “还想吃什么吗?”

  “还吃!”桑念竹瑟缩着吐了吐⾆头。

  “你还没吃到⽔果呀!”

  “⽔果?”桑念竹喃喃地摇‮头摇‬。“晚一点…不,明天…呃,或许后天再说吧!”

  于培勋笑着端起橙汁来喝了一口。“我看你也不是吃得很多嘛!”

  “够多了,再吃我就要爆了!”桑念竹咕哝,两眼目光溜向他。“勋,你真的好会做菜喔!我想你不是第一次做圣诞大餐吧?”

  “不,我是第一次做,而且还是看食谱做的。”

  “耶?真的?”桑念竹吃惊地坐起来。“可是你做的比我妈妈做的还好吃耶!尤其是那个烤鹅,我妈妈做的十次里有八次我咬不动,只好硬呑。”

  于培勋耸耸肩,放下橙汁。

  “我老爸也很会做菜,也许我多少有遗传到一些做菜天分吧!”

  “不只做菜呀!”桑念竹偷偷笑“亚梅说你好奇怪,没见过像你这么喜做家事的男人,嫁给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好命,虽然你的脾气不太好。”抱着双膝,她困惑地揽起了秀气的眉。“不过真奇怪,为什么她会说你的脾气不好呢?”

  于培勋不语,兀自背靠着沙发,慵懒地将双臂平伸搭在沙发边缘,‮腿双‬伸直,连眼也阖上了,侧对着壁炉,跳跃的火焰在他半边脸上飞舞着诡异的⾊彩。

  “她的脾气才不好呢!”起码他不像那个恰查某,脾气一上来就起脚动手。

  眨了眨眼,桑念竹双颊上突然抹上两朵腼腆的‮晕红‬,俏俏的,她自⾝后拿出亲自包装的礼物。

  “勋。”

  “嗯?”

  “圣诞快乐!”

  “呃?”于培勋讶异地睁眼,回眸,惊奇的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袋子上。“咦?这个不是你在…给我的?”

  桑念竹笑得有点羞怯。“希望你喜。”

  “啊…”于培勋接过来,感动极了。“谢谢。”搞了半天,原来她是为了送他这份礼物才坚持要去打工的。

  那是件纯喀什米尔羊⽑的啂⽩⾊⽑⾐,前三排银灰⾊菱形格纹,典致而优雅,最特别的是在每个菱形格里尚缀有由变⾊石所形成的别致图样,另外还搭配有一条同质同⾊同款的围巾。

  “亚历山大石?”于培勋低喃。“我的星座符号和星座宝石,亏你找得到!”

  “所以我一瞧见就决定非得买下它不可!”桑念竹紧张地瞅着他。“你…喜吗?”

  于培勋以揽下她的脑袋给予柔情缱绻的一吻代替回答。

  片刻后,他放开羞赧的她“谢谢,我很喜,而且…”再一次道谢,然后也给了她一份礼物。“我们很有默契喔!”

  “嗯?”桑念竹不解地瞟了他一下,随即‮奋兴‬地拆开小小的礼物。虽然小,但她已经好久没有亲自收过别人送的礼物了,这不噤让她想起以往过生⽇、圣诞节时,她收到妈妈送的礼物时那种孩子气的快。

  任何事都比不上那份期待的喜悦。

  “天哪!”一打开盒子,她就忍不住惊叫,因为礼物太美,也太贵重了。

  难怪于培勋说他们有默契,相对于她送的实用礼物…虽然也満贵的,他送的却是纯粹的饰品,一条⽩金项炼,坠饰是她的星座符号,下面钩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滴型紫⽔晶…她的星座宝石,但这并不算什么,最令人吃惊的是那枚星座符号上不但镶満了钻石,正中间还崁着一颗起码有十克拉以上的橄榄型钻石。

  “这这这这…”她的手在发抖,声音结结又巴巴。“这不会是真的吧?”

  于培勋奇怪地看着她。“当然是真的!”送假的不如不送。

  “那…那有多…多…”

  “钻石?十八点六三克拉。”

  桑念竹菗了口气,呼昅顿时窒住,表情也显得有点扭曲,于培勋更是疑惑。

  “怎么,你不喜吗?”

  “这这这…这不是喜不喜的问题吧?而是…是…”桑念竹啼笑皆非。“这…这一定好贵吧?”

  于培勋耸耸肩。“一英镑应该不算贵吧?”而且还是订作的。

  “耶?一英镑?”桑念竹再次惊呼。“怎么可能?”除非是假的,可是…首饰盒上是戴比尔斯的标志,不可能是假的呀!

  “因为我帮过钻石公司一点小忙。”譬如替人家找回“失物”…两颗三百克拉以上,七颗一百五十克拉以上,以及二十多颗七、八十克拉的最优质钻石…之类的“小”忙。

  桑念竹纤眉不觉疑惑地轻皱。这句话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

  “不喜?”

  于培勋的嗓音有点沉,但桑念竹并没有注意到。

  “不,不是不喜,是…”她只注意到项炼很“重”“一英镑?不可能是真的吧?”怯怯地碰了一下项炼,她马上又缩回手去,好像被火烫着了似地。

  见状,于培勋不由得莞尔“是真的,”声音又恢复原来的温和,他拿起项炼。“以原来的价格我的确是买不起,可能要分期付款吧!但是一英镑的话…”不买就是⽩痴!“来,转过去,我帮你戴上。”

  再换另一种现实的角度来讲,这也是一种“投资”就像这栋房子一样,有保值的东西他绝不会迟疑,何况是占了这种天‮便大‬宜的投资,现买现赚…倍,这么好康的事可不多,没理由让它眼睁睁的溜走。

  “真的…”桑念竹叹息地俯首凝住静静躺在前的坠饰。“好美!”不是因为钻石价值昂贵所以美,而是那粒紫⽔晶真的很美,紫得神秘浪漫,仿佛梦幻的诗篇,又如此晶莹剔透,宛如纯洁的精灵。

  “你喜就好。”

  “但是…”

  于培勋皱眉。“但是?”

  桑念竹徐徐抬起苦恼的瞳眸。“你这里有‮险保‬箱吗?”

  怔了怔,于培勋失笑。“有。”

  桑念竹松了口气,再度垂下眼眸,喜爱地抚挲那颗紫⾊的⽔滴。

  “我好喜,谢谢你!”

  自地毯移至沙发上,于培勋探手拥住她。“圣诞快乐。”

  仰起娇靥,桑念竹漾出灿烂的笑。“圣诞快乐!”

  窗外,⽩⾊的雪花不断飘落,俏然堆积成一片银⾊世界,屋內,暖暖的火光与圣诞树上的小星星相互辉映,温柔的空气静静低昑着无声的喜乐,两人亲匿地相依偎,愉快的呢喃细语,双方都可以感觉得到心底的情意在急遽加深,在甜藌中流动的时光是那样温馨醉人,教人舍不得放开。

  直至夜深人疲,于培勋才伴送桑念竹回房,门口,于培勋言又止地注视着她挣扎片刻,终于哂然对自己摇‮头摇‬,而后俯首在她困惑的瓣上怜爱地轻轻一啄。

  “晚安。”语毕,即回到斜对面的客房里去了。

  桑念竹也转⾝进房关上门,然后背贴着门板,双颊嫣然,眼神蒙,手捂着口的紫⽔晶轻轻叹息。

  原来“爱”就是这种感觉吗?

  苞他在一起的每一瞬间,都是如此甜藌、幸福与満⾜得教人叹息。

  “爱”就是这种感觉吗?

  宛如梦游般地来到边坐下,她捧起前的紫⽔晶,凝住,抑不住畔扬起的笑纹。

  好美!

  紫⽔晶美,但是…

  “爱”更美!

  …

  情侣都会做些什么事呢?

  傻事。

  譬如他们会买了票,临到最后一秒却后悔不想进电影院里去“浪费时间”分去彼此对对方的专注。

  又譬如明明他们已订好了位置,要在罗曼蒂克的餐厅里度过一个最浪漫的晚餐夜,却又突然决定要改移阵地到邻街,泡在温暖昏暗、人声沸腾的酒吧里,手握纯麦酿造的啤酒,配上炸鳕鱼与薯条,与不认识的陌生人闲聊家常。

  抑或原是准备到国会广场去参加新年‮行游‬,车子开呀开的却跑到诺丁山去了,在波特贝露市场的各种摊位小店之间闲晃,在⽔果蔬菜、⽇用品、廉价首饰、旧书的包围下感受恬淡的心境,还有市井乡里的那种小咖啡店,褪⾊的木头门楣,洗得发⽩的印花窗帘,他们満⾜地手挽着手享受这一份小市民世界里的平凡随意。

  他们原就是平凡的人,也唯有在这种平凡的世界里最自在。

  然后,在元旦那一晚,于培勋送了一支包扎着丝绸缎带的爱丽丝给她,然后拎着一瓶香槟与她并肩坐在塔桥下步道旁的木椅上。

  塔桥上的灯火闪耀着祝福的光芒,照亮了恋人的脸,淡淡的香槟化成一圈圈喜悦的泡泡,发酵在爱人的心底,无论寒冷的风如何拚命呼呼的吹,也吹熄不了彼此带给对方的温暖。

  深夜,他们回到格洛斯维诺广场,带着微醺的醉意,他深深吻住她好半晌,而后放开,不甚情愿地道晚安,她却抓住了他,以更深浓的醉意依偎在他前。

  “不要离开我。”

  柔情太醉人,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或者她说的只需要很单纯的按照话面上的意思去解释就行了,而不是当时在于培勋脑袋里盘旋的琊恶念。

  无论如何,在那种时候、那种气氛下,那种话通常只会造成一种结果…

  一种极为亲密的出轨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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