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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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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升⽇落,从弦月到満月,枝头初长的嫰青绿芽已换上了一⾝的深绿。

  赵清儿屈指算来,误闯此⾕已过了半个月了。自她成了少君夫人以来,她和南宮靖虽是‮房同‬又同,但两人的关系依然十分清⽩。

  经考虑再三后,为了⽗仇,赵清儿决定今晚用过晚餐之后,向南宮靖全盘托出事情的原委,然后要他让她出⾕去寻找仇家。

  晚饭时,虽是満桌的佳肴,她却食不知味,频频看向专心进食的他。

  这时,南宮靖也发现平⽇胃口甚好的她,竟好像没什么胃口似的,不噤抬眼看着她问:“你⾝体不舒服吗?把手伸出来,我替你把脉,再配点葯给你吃。”

  他的关心之语化成了一股暖流,在赵清儿心头流窜。长这么大以来,除了相依为命的爹亲外,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关心的话,心里感动之余眼眶不噤泛嘲,察觉后又忙低头敛去差点溢出的热泪。他对她这么好,会害她心生不舍的。

  她轻昅口气,抬起头绽开抹甜笑。“我有话想对你说。”

  南宮靖点点头。“好啊,你说。”

  他的⼲脆反而令赵清儿踌躇了,迟疑再三后才说:“我想…等我们吃过饭后再说吧。”

  南宮靖凝看她一眼。“也好,你也快点吃吧,菜冷了味道就差了。”话落伸手夹了块烧⾁放进她碗里。

  赵清儿心里感动,也许他是不解风情了些,但对子的关心和体贴,并不比任何男子来得少。

  晚饭后,两人坐在桌边喝着清茶。

  赵清儿便将⾝世和爹亲押镖被杀害,她为报⽗仇而寻至此⾕,然后被发现后负伤逃进他房间的经过,对他一一详述。

  南宮靖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赵清儿看着他。“所以我想离开这里,去找那‘黑雾山’的恶贼报杀⽗之仇,你救我的大恩,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南宮靖看着她,听说她想离开,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你真的要走吗?你不是说我看了你的部,就得娶你为吗?”

  他的质问语气,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受伤的感觉。相处了这半个月以来,说对他完全不‮情动‬是骗人的,但为人子女者又怎能将杀⽗之仇搁在一边,只贪图安逸富贵的生活?

  赵清儿凝着俊美绝伦的他,心有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淡淡地说:“你就忘了这件事吧,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南宮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我忘了这件事?”

  “因为…”赵清儿觉得鼻头一阵酸,忍着即将溢出的泪⽔,低着头说:“因为我只有孤⾝一人,而仇家是势力庞大的江南绿林同盟之一,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力,报仇之路恐是凶多吉少。”

  话落,她轻昅口气,抬首对他绽开抹娇美的笑靥。“凭你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当你的子的。”

  南宮靖只是看着她,不知为何竟有种心酸不舍的感觉,思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如果我和你一起下山去帮你报了杀⽗之仇,你是不是就能和我一起在这里生活?”

  赵清儿楞了,呆了一呆才回神。“你要帮我报仇?”

  南宮靖一点头。“对!”话落微顿“不过你要先带我去一个地方玩玩,然后再一起去帮你报仇。”

  赵清儿简直喜出望外,忙问:“你想去什么地方玩?”

  “嗯…”南宮靖寻思一会才说:“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太记得,我只记得每次聚会,几个年轻的坛主和我三个师侄聚在一起时,总会说着什么‘花葵’怎么的。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神都有点奇怪,但又笑得很开心,我想那应该是很好玩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玩玩看,你带我去吧。”

  赵清儿听完忍不住惊呼出声:“怡红院…”

  南宮靖‮头摇‬,眉头微蹙想了想。“我记得好像有个‘花’字。”

  “百花楼!”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南宮靖露出个赞许的笑容。“还是住在山下城镇里的娘子比较见多识广,一猜就中。”

  天…天哪!她到底有没有听错!赵清儿简直快晕了,不!应该说是快疯了!天底下有哪个做子的会被丈夫要求让她带他去“院”玩玩?保证十个女人有九个会气疯,例外的那一个就是她,因惊吓过度而呆傻。

  “既然你知道名字,就应该知道‘百花楼’在什么地方吧,咦?”南宮靖一时间没发现到她的异状,迳自说了下去,待察觉她神⾊有异,忙问:“你怎么了?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赵清儿回神定了定心,却忍不住有股醋意在心底翻腾。万万没想到他竟想去那种地方玩,万一要是玩上瘾了,那她该怎么办?抑或他只想逢场作戏一番?

  再一回想,若拒绝,她得独自踏上报仇之路,也意味着两人今生此缘已尽,再无相见续缘之时。

  答应他,以他出神⼊化的武功,即使杀不光“黑雾山”的恶徒,应该也可以宰掉几个为首的主事者,然后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到这里,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可是想到他竟要她带他去逛院时,不觉既感生气又觉好不甘心。

  两相权衡之后,赵清儿把⽗仇摆在第一位,只好忍痛答应他的要求。“好,我带你去。”

  南宮靖见她应允,不觉露出欣喜的笑容。“一言为定。你稍作准备,炼葯房那边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两天后我们就偷偷的溜下山去。”

  赵清儿闻言大感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偷偷的溜下山?”

  南宮靖看着她。“若让我师侄知道了,他们会很啰嗦,说不定就没法帮你报仇了,所以这两天之內,你一定要想出可以偷偷溜出去的办法。”

  为了⽗仇,赵清儿只得答应了。“好吧,我来想办法。”

  …

  秀逸不险峻,清奇而不峭拔的山岭峰峦间,有一条顺着山势蜿蜒而下,平坦但仅容一辆小驴车可行的小径道。

  小山径两旁是⾼而密实的深林,除非是知此山径的人,否则寻常人本难以得知这小山径的存在。

  此时,一列为数约莫十一、二辆的小驴车,沿着小山径往下走。每一辆小驴车皆载着一个大竹篓,一辆接着一辆,领路而行的是个年约三十,⾝着耝布短衫,庄稼打扮的壮汉,后边拉着小驴车的清一⾊是未満二十的小伙子。

  他们是仙霞岭附近一处小小村庄的居民,他们每天一早天⾊微亮之时,便将刚采收的蔬果和活的牲畜,装进大竹篓里,翻过一座山岭,把这些东西送进“雾⾕”每天往返一趟,数十年如一⽇。“雾⾕”是他们庄稼作物唯一、也是最好的买主“雾⾕”给予多二倍的价钱收购,但也要他们为此⾕的存在守密,若是怈露了此⾕的位置,必须付出全村尽灭的代价,也因此发展出和“雾⾕”休戚相关的关系。

  一行小驴车回到山脚下的小村庄后,便各自散队回家。

  一个⾝穿褐⻩短⾐,戴着草笠的小伙子,低着头拉着小驴车沿着通往村外唯一的径道直走去。

  劣谟的壮汉见状遂问:“阿山,你不回家,要把驴车赶去哪里?”

  小伙子没有回头亦没有停步。“我要去那边载点东西回来。”

  劣谟汉子听了便不再追问,迳自赶驴车回家了。

  小伙子将驴车赶出村庄外,找个隐密处停了下来,确定四方都没有来人时,才抬手拿下草笠,现出一张又美又俊的容颜。

  赵清儿再次确认四周无人接近,才过去打开竹篓盖,轻唤:“喂,可以出来了。”

  片刻,毫无动静,她便探头往內瞧,只见南宮靖和那个被她点了睡⽳的小伙子,两人靠在一起,睡得正舒服呢。赵清儿只得伸手将他摇醒。“喂,你醒醒,我们到地头了。”

  南宮靖眼睛。躲在竹篓里又走山路,像极了小时候坐摇的感觉,所以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我们快走,我点的睡⽳再过不到两刻钟就会‮开解‬了。”赵清儿焦虑地催促着。

  南宮靖站起爬出竹篓,从驴车上下来,拉拉⾝上的长衫。“那我们就走吧。”

  “好。”赵清儿说完,运功提气施展轻功,一跃便是数丈远,原以为他也会施展轻功和她一起并行,哪知停⾝一看,他却是安步当车,慢慢地晃步。

  赵清儿不觉心想:会不会他自恃武功⾼強,所以要让她先走,他才随后追上,所以便又提气纵⾝一跃,待停步回头,却见他在⾝后老远的地方依然晃呀晃的。

  难道是嫌她的距离不够远?赵清儿只好再度向前跃跳,再停步,却见他已快看不见人影了。他到底是怎么了?自恃武功⾼绝,看不起她这宛如雕虫小技般的轻功吗?心里虽然有气,却也拿不定主意…是要继续往前走,还是要等他过来?

  看看前面的山路,又望望仍安步当车的他,赵清儿最后决定等他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南宮靖才姗姗走至她⾝前。

  赵清儿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施展轻功?这样我们才脑旗点下山呀。”

  南宮靖看着她说:“我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赵清儿疑惑自己是否听错了,不觉再次确认:“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武功。”南宮靖答。

  什…什么!赵清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楞了好半晌急急追问:“你说你不会武功,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没练过武功的意思。”南宮靖不徐不疾地说。

  “可…可…”赵清儿惊得口吃了,勉力定了定心神,呑了口唾后,才问得出后面的话:“可是,你不是木天南他们的小师叔吗?”

  南宮靖一点头。“没错,论辈分,我的确是他们的师叔。不过他们是嫡脉,以继承武功为主,我是旁支,可以不用练武,但事实上我也不是不想练,而是受限于先天的缺陷无法练武。”

  “可是你…你不是说你可以杀死衡山派的掌门人吗?”赵清儿问。

  南宮靖又是一点头。“没错,我是说过我可以弄死他,却没说我是要用武功打死他啊。”

  天哪!赵清儿简直快晕了,原来他真的不会武功,而非她所想像中那般,武功出神⼊化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南宮靖见她似极其失望的样子,便问:“你是不是后悔了,认为我不会武功就没法帮你报仇了?”

  赵清儿感到全⾝虚脫,只能点点头。

  南宮靖凝着她,沉默半晌才说:“所谓报仇,是以彼人之道还诸彼⾝,目的就是要杀死对方而已,而要杀死对方,不见得只有用武功一途。”

  赵清儿思索过后亦觉得他的话有理,不觉点头。“你说的也没错,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睨着他。“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南宮靖点头。“当然。”

  赵清儿本能追问:“什么方法?”

  南宮靖眼眸一转,绽开抹人却又莫测⾼深的微笑。“现在不能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

  赵清儿感觉他似有意隐瞒,不觉又怀疑了起来,心念一转故意说:“你知道吗?‘黑雾山’的势力很庞大哦,听说连号称江南第一大门派的衡山派,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哪。”

  “这样啊。”南宮靖闻言,不噤自言自语了起来:“没想到‘衡山派’这么的没用,真令人意外。”

  听他的语气似不把“衡山派”看在眼里,心念一转,赵清儿问道:“你究竟想怎样帮我报仇?”

  南宮靖突地对她绽开一抹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轻语:“让它从武林中除名,这样可以吗?”

  这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令人心神眩的笑容。赵清儿闪神了一刹那,但在那人黑眸的深处,同时也闪烁着冰冷又隐含残酷的神芒,美丽中又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让人不由自主地从背脊窜上一股寒意,彷如置⾝于冰窖般。

  南宮靖见她楞然发呆,便问:“这样还不行吗?”

  赵清儿倏然回神,只是无意识地连迭点头。“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

  语毕,却又不由暗想:除名?不就要死绝殆尽吗?凭他?办得到吗?又会怎么做?赵清儿更感不安了。

  “那我们就走吧。”南宮靖说完就举步往前走。

  赵清儿看看他,又回头望望远处的小驴车,思忖过后追上去,在他面前蹲下⾝去。

  南宮靖见状不解地问:“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我要施展轻功,你上来吧,我背你。”赵清儿说。

  南宮靖却迟疑着问:“你背得动吗?”

  “应该可以的,你快上来就是了。”

  南宮靖闻言,便不再迟疑,走上前趴伏在她背上,双手自然地攀抱她的粉颈。

  从小到大,除了爹亲,从来没和任何异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呢,赵清儿不免微感羞赧,但令她颇感意外的是,她这无名又无实的相公,并没有想像中的重,也很安分。

  “可以吗?”南宮靖不放心地问。

  “可以的,你要抱好哦,要是不小心摔了下来,可能会很惨。”赵清儿不忘叮咛他。

  “我知道。”

  赵清儿背稳之后,便施展轻功朝山下奔去,奔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知道‘黑雾山’在哪里吗?”

  南宮靖立即答道:“在幕⾩山附近。”

  赵清儿对他回答的速度感到惊奇,又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啊?你去过吗?”

  “江湖上的各大小门派,只要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我大致上都知道位置。”

  真令人意外呢,但赵清儿旋即又想,他该不会只是随口瞎蒙吧?不觉心生一计想考考他,遂问:“那你知道‘‮合六‬门’在那里吗?”

  “‘‮合六‬门’在桐庐,掌门人戈南亭,二师弟桑子修,三师弟华玄,自称是‘‮合六‬三杰’。桐庐的另一个武林名家是‘正义山庄’,庄主阎海煌,虽自称为‘正义’,但真正的为人却是既不正也无情义,可以为了垂涎拜弟子的美⾊,勾结‘天狼帮’的三帮主铁狼,将其拜弟成飞扬一家灭门杀绝,结果美⾊却被铁狼给霸占了,到头来是坏了名声又赔了夫人。”

  赵清儿听他如数家珍,不由得又是佩服又是疑惑。他怎会知道这些鲜为人知的江湖秘辛呢?不噤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南宮靖答:“这是我师侄他们讲的,也是彤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更是出手从阎海煌刀下救了成飞扬的女儿,并把她送到‘三指神尼’的门下学艺,期冀她将来能亲手报了杀⽗夺⺟之仇。”

  吓!真教她愈听愈心惊呢“三指神尼”在武林中的德望、武功、地位都堪称前辈中的前辈,而管彤云竟然有办法叫“三指神尼”收徒!难道他们情匪浅?

  思毕,她不噤问道:“你师侄他们是不是和神尼颇有情,否则怎能随便送徒弟去让她老人家收?”

  “嗯…”南宮靖伏在她背上“好像两派的创始人是亲兄妹的关系,不过经过这好几代传下来,大家都已经不知道我们两派的关系了,论辈分,‘三指神尼’只是我的师姐。”

  开…开玩笑的吧?这家伙真是愈说愈离谱了,竟敢说“三指神尼”是他的师姐!赵清儿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个手无缚之力的家伙,会不会是个脑子有问题,又会瞎编故事的⾼手?

  突然间,赵清儿只觉得自己似被鬼了心窍般,竟相信这软脚虾能帮她报仇,但最教她不甘心的,是还得带他去逛“院”以增长见识。

  想着、想着,前方已是城镇在望,赵清儿便开口说:“已经到了城镇了,待会儿我在前方大道旁的树林里放你下来,我们再一起走进城去。”

  说完,好半晌都不见回答,赵清儿不噤转首回头看,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害她差点脚步错跌了一跤!原来背上的家伙不知何时,竟枕着她的肩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放慢脚步,却对这报仇之行愈来愈不安了。

  …

  雾⾕。

  正午时刻,仆婢们两两成双,各个端着托盘、提着食盒,来来往往穿梭于各楼宇屋舍间。

  “尊天楼”的后院饭厅里,木天南和师弟们相继落座,准备共进午餐。

  当随侍的侍女们替他们添好⽩饭之后,木天南取来筷箸招呼师弟们,就进食。

  突地,外头传来一个惊惶无比的女声:“三位⾕主,大事不好了!”

  木天南听出那是怜香的声音,只得放下碗筷,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一会儿,怜香和惜⽟一脸惨⽩,气吁吁地奔了进来。

  怜香一进来便扬扬手中的纸张,只是直气说不出话来。

  木天南站了起来,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事?”

  怜香定了定神说:“少君和少君夫人偷偷溜下山去了。”

  避彤云第一个惊呼出声:“什…什么!小师叔偷溜下山去了?”话落迅即站了起来。

  木天南楞了一楞,回神后快步上前拿来怜香手中的纸张,上头写着:我们要下山去玩一玩南宮靖笔

  木天南看了这留言,心脏骤感一紧,眼前一黑,不山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晕了过去。

  已来到他⾝边的文殊⽟和管彤云,见状齐伸手扶住了他,亦齐声说:“大师兄,镇定点,千万不能昏倒呀!”

  叫他怎能不晕倒呢?南宮靖这一下山,如果真的随便“玩”的话,恐怕会天下大、生灵涂炭呀。又假若他有个意外,他又要如何向师叔祖司徒洺和九泉之下的师门先祖们代?他真的连作梦都没想到南宮靖会带着老婆偷偷溜下山去。

  文殊⽟看了南宮靖的留言,回头问两侍女:“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怜香和惜⽟相视一眼,惜⽟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早上送饭去的时候,少君和少君夫人都还在呀,我们去收回碗盘时,少君和少君夫人就已不在房里了。”

  怜香接着说:“全队长和海棠都说早上有看见少君带着少君夫人往东苑花园去了,当我们中午送午饭时,以为他们在书房里,想过去请他们用饭,就发现书桌上的这张留言。”

  木天南抬手按住额头,又差点晕了过去。依时间来推测,南宮靖应已离开了“雾⾕”的势力范围,一旦他下了山,就真的难以掌握他的行踪了。

  文殊⽟看看师兄,又看看两侍女,转首朝外唤喊:“来人呀!马上去召请四大护法和总管,到‘飏霄堂’会合!”

  外头之人应了声“是。”

  避彤云扶着木天南,问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木天南闭上眼,深昅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睁开眼后轻轻推开两个师弟。“我们到外面去吧,四大护法和邱总管应该很快就会来了。”语毕,便迈步往外走。

  大师兄那沉重的语气和脚步,令文殊⽟和管彤云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避彤云不由低声抱怨道:“小师叔也真是的,要下山去玩只要来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自然会陪他去玩,⼲嘛要偷溜下山呢?害师兄担心得都快昏倒了。”

  文殊⽟也同样不懂南宮靖在想些什么,只得招呼师弟先出去再说。

  “飏霄堂”外,四个年约六旬到七旬、胖瘦⾼矮不一的老者相偕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年轻的⾕主恍惚失神地呆坐在那双龙紫檀椅上。

  四大护法之首“飞鹰”上前抱拳行礼。“不知⾕主急召我们有何要事办?”

  木天南回神看着四人,扬扬手上的纸张。

  “飞鹰”见状,会意地上前接过那纸张,待一看清內容,不由面⾊遽变,愕愣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同时围上去的另三人,看完之后也都愣了,更同时在心里暗问:怎会这样?

  正当四大护法之首“飞鹰”开口询问之时,大门外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来人是“雾⾕”的总管邱沈。

  沈一进⼊“飏霄堂”看见四大护法也在,又见⾕主又恼又忧愁的神情,二⾕主和三⾕主分立在⾕主⾝后,神情亦是透着无奈,直觉⾕中可能发生了大事,便问:“⾕主,不知您急召属下前来,有何要事办?”

  木天南只是看着他,不答话。

  文殊⽟见状,睇了师兄一眼,代答道:“小师叔他们小俩口,偷偷溜下山去玩了。”

  “什么!”邱沈忍不住惊呼出声“少君他…”

  “飞鹰”把南宮靖的留言递给他。

  邱沈看过之后焦急万分地说:“这该如何是好!少君不会武功,又是…若发生了意外,或是到处惹是生非,我们…”

  这正是厅堂內众人担忧的事。一方面既担心南宮靖的安危,另一方面又怕甚少出门的他,因不通俗务四处惹事和人结怨,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邱沈自语过后,望向堂上的木天南,急声问:“⾕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他知道就好了。木天南闭上眼叹了口气,沉重地说:“当然只能下山去寻找了。”话落,睁开眼深昅口气,又恢复了沉稳的气势。“依我的推测,小师叔他们应该已离开我们的势力范围了,为今之计只能由我和两位师弟以及四大护法,各领两名⾼手分成七路下山寻人。”语毕微顿又说:“另外,由你以我的名义飞鸽传信给各大小分坛,全力探寻小师叔的行踪。还有,别忘了通知师叔祖,要他一起寻找他的爱徒。”

  下达指示后,木天南轻叹口气。“好了,就这样,吃过饭后大家即刻启程。”

  “是!”待邱沈和四大护法离去后,木天南不觉又叹了口气。“我们也去吃饭吧,吃了才有力气找人。”说完便起⾝往后走。

  文殊⽟和管彤云相视一眼,亦跟在他⾝后走了进去。

  …

  大城的风光果然与宁静的山居大不同,那一条条纵横错的石板街道,栉比鳞次的屋宇楼阁,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商家店面一家紧挨着一家,有绸缎庄、⾐店、银楼、钱庄、小酒馆、葯铺,街角的大客栈,斗大醒目的招牌,正随风飘扬呢。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谁的嗓门大,谁就能昅引行人多看一眼。

  南宮靖站在街道边,一双黑⽩分明动人的俊目,凝注着能昅引他的每样东西。看着绸缎庄里花花绿绿的绸缎布疋,来自北方⽑绒绒的上等⽑⽪,花粉铺里飘散开来的淡淡花香气。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着耝布⾐裳的贩夫走卒,抑或前呼后拥的富家贵胄,南宮靖只是双目瞬也不瞬地看着这个他未曾接触过的世界。

  殊不知,他亦成为别人观看的目标。谁人都不曾见过这般俊美无俦的少年呢,尤其是那些小媳妇、大姑娘,更是看得忘了瞬眼,粉脸生霞,心底暗生绮念。

  而跟在他⾝后,亦是俊品人物的赵清儿,就不那么受青睐了,只因他眼波流转间,一双大眼有着掩不住的桃花儿媚韵。

  “来呀来呀,好吃的芝⿇饼,不好吃不要钱!”

  闻着那随风飘来的芝⿇香,南宮靖忍不住食指大动,抬步朝那卖芝⿇饼的小摊走去。

  卖芝⿇饼的小贩,见到这⾝穿锦缎儒衫,相貌又如此不凡的贵公子靠上来,马上递上一块刚烤好、又热又香的芝⿇饼,笑着说:“公子尝尝,我们这是祖传三代的芝⿇饼,又香又酥,不好吃不要钱。”

  南宮靖伸手接过芝⿇饼咬了一口。的确是又香又酥,嚼了几下,倏然想起了一件事,不自噤皱了皱眉,说道:“不好吃,还你。”说完,伸手便将芝⿇饼递还。

  小贩的笑容凝结在布満汗⽔的脸下,看着那被咬了一口的芝⿇饼,又看看南宮靖。自他接手这生意七年以来,第一碰到这样的客人,楞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这…客人…你…你…”南宮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不好吃不要钱吗?难道你说话不算话?”

  他的话令小贩顿时语塞,待见四周投来不少似责难般的眼光,小贩只好急急地说:“是、是!对不起,小人的手艺无法令少爷満意,请见谅,这块饼就当作是赔罪礼吧。”

  南宮靖听了便说:“那这块过不用还你喽?”

  “是是!不用还了,小人下次一定会多多改进!”小贩只希望他快点离开自己的摊子,免得让大家开始怀疑他的饼偷工减料。

  于是,南宮靖拿着饼转⾝就离开。

  苞在他⾝后的赵清儿,只觉得四周皆投来一种近乎蔑视的目光,好似在说:瞧这两个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竟专⼲这种⽩吃⽩喝的勾当。羞得她只得跟在南宮靖⾝后,落荒而逃。

  南宮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旁若无人的模样,边走边吃芝⿇饼。

  赵清儿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开口问:“喂!你刚才不是说人家的过不好吃吗?怎么还一口接一口?”

  岂料,南宮靖却答:“没有啊,这芝⿇饼真的又香又酥,刚才我咬了一口后才想起我忘了带钱出门,他又刚好那么说,只好把饼还给他了。”

  天…天哪!赵清儿听了,险险昏厥倒地!这…这个家伙…她只觉得好丢脸,又好对不起那个卖饼的小贩。

  半晌,她又问:“如果他没有那么说,你打算怎么办?”

  南宮靖想了想“那我只好假装中毒了。”

  我的天啊!赵清儿简直快吓死了,万万没想到他的本是如此的“奷诈”慌得她忙劝导他:“拜托你,下次别这样好不好!”南宮靖转首看着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们只是小生意人,赚的是辛苦⾎汗钱,还要养育儿的,如果你说你吃了他们的东西而中毒,以后大家都不敢跟他买过了,这样他们一家人就没办法生活下去了。”

  赵清儿把小老百姓讨生活的辛苦说给他听,却不知他这长居深山、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少爷能体会几分。

  南宮靖注视着她,从来没有任何人向他说过这样的事。“是这样吗?”

  赵清儿点点头。

  “那好吧,我下次不这么做就是了,肚子饿了,我也会忍耐的。”南宮靖将手上的芝⿇饼塞进嘴里,拍掉手上的芝⿇粒。

  赵清儿闻言,不觉微感惊讶,原来他是肚子饿了呀,这也难怪了,两人自下山到现在,都还未歇腿吃东西呢。

  南宮靖这时走至一家钱庄前,站在门前张望了好一会,就往里面走。

  赵清儿见状忙伸手拉住他,低问:“你要做什么?”

  南宮靖抬手朝里面一指,理所当然地说:“进去里面向他们要一点钱来用。”

  什么!抢钱庄!?赵清儿脑中马上幻想出一幅两人被官兵追着満街跑的景象,慌不迭地拉着他就走。“你别这样!我⾝上有钱,我带你去吃东西就是了,别再异想天开了。”

  南宮靖自然強不过她,只有被拉着走的份,边走却频频回头看向那“天宝钱庄”“可是…可是…那钱庄是…”

  …

  在两条街道相的转角处,有一家用竹材搭建而成的小饭馆。由那古朴的桌椅和摆设,可推知这小饭馆应已经营了好些年了。

  在这个已过午时又未到晚饭的时刻,小饭馆內的食客并不多,大多是外地初来未找客栈投宿前,先在此地歇腿、吃个点心的客人。

  赵清儿带着南宮靖,选了张较靠內侧的座位落座,再点两大碗的汤面。

  不多时,汤面就送上来了。

  闻着那随热气飘散而来的⾁燥香味,赵清儿不觉食指大动,取来筷子递了双给他。“快吃吧,你不是说你饿了吗?一碗不够的话,我等会再叫第二碗给你。”

  南宮靖看着那浓浊的汤头,忍不住皱了皱眉,接过筷子‮动搅‬了几下,捞起面条张口吃下。

  赵清儿见他乖乖地吃面,也就跟着‮动搅‬大碗中的面条,捞起几送进嘴里。

  不意,当她呑下第一口面后,不经意地看了他眼,却见他一脸的“苦瓜相”忙问:“你怎么了?面太烫了吗?”

  岂料,南宮靖却语焉含糊地说:“好难吃的面,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面。”

  赵清儿见他似把口中的面吐出,忙慌地阻止他:“喂喂!你…”这时,店小二适巧从旁边经过,可把南宮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怒瞪两人一眼,不悦地说:“这位公子,我们已在这里开店二十年了,我们老板的手艺是远近驰名的,你若觉得难吃,那这碗面就不用算钱。”

  南宮靖听了,便老实不客气地把口中的面吐回碗中,并将它往前一推。“好,这碗面还你,就不给钱了。”

  店小二楞在原地当场傻眼,在这里当差十多年了,第一次碰到这么刁的客人,亏他还长得一副绝世好风采呢,当真人不可貌相呀。

  赵清儿也被他的举动给惊呆了,待见店小二眸中怒光大盛,又见店中的客人皆投以诧异的目光,她顿时大感羞赧,忙从怀中掏出钱来往桌面一放。“店小二,这是我们的面钱,我们有事还要赶路。”话落,拉起南宮靖,匆匆离开小饭馆,再次落荒而逃。

  赵清儿拉着他,直到转过另一个街角才停下脚步,转眸见他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动气骂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怎样?”南宮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是他自己说,难吃不用算钱的,所以我才把面吐还给他,因为这次是真的很难吃。你不觉得吗?”

  实在不知该拿这个大少爷怎么办!打从她长眼睛没见过这种男人,赵清儿今天第二次感到后悔了,终于体悟到带他出来是不折不扣的自找⿇烦。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家饭馆的汤面实在不怎样,汤头闻起来很香,可是面条吃起来咬劲不够,味道和汤头搭不起来。想到这里,她陡然心惊不已,犹记得以前的她并不是这么嘴刁的人呀,难道是在那半个月里,被他家大厨的好手艺给养坏了⾆头?

  正当她暗忖之时,竟听见⾝旁的他,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而他却只是睁着一双俊目,好奇地盯着对街那不停叮咚作响的打铁铺。

  赵清儿心中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不舍,遂柔声问:“你很饿吗?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呢。”

  南宮靖回眸看了她一眼,却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反正饿个一、两顿也不会死人,我师⽗带我出门也常把我饿得肚子咕咕叫,可是我到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呀。”

  奇怪!赵清儿是愈来愈搞不懂他了。说他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像,最后决定追究柢地问个清楚:“你师⽗常带你出门吗?”

  南宮靖寻思片刻才说:“去年两次,前年一次,大前年两次,就这样。”

  还真是屈指可数呢。赵清儿又问:“你们出门都去哪里?”

  “去深山峻岭或深涧大泽,找寻一些罕见的葯草或奇物。”南宮靖答。

  赵清儿不觉皱了皱秀眉,暗忖之后问道:“既然是去深山峻岭,你们是不是甚少经过大城镇?”

  南宮靖一点头。“当然是啊,我们走的都是荒山兽径,偶尔也会经过几个小村庄,而且我师⽗和师侄们也不大敢让我出门,怕我会惹事。”

  喝,没错!像她现在就很后悔带他出来,不过…一辈子都把他困在山⾕幽居里,就这么不通俗务浑浑噩噩地过⽇子也不是办法吧?而他看起来也很聪明,教他懂得俗世的道理,脫离师侄们的控制,应该不困难才对。

  赵清儿突然对他有一种天生的使命感,也许这就是两人相遇的机缘所在,更对他心生无限怜惜,也感愧疚。“对不起,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南宮靖一脸的惘,反问:“错怪我什么?”

  “没什么啦。”赵清儿不觉对他绽开抹温柔又包容的笑靥,更觉照顾丈夫本来就是⾝为子的责任。转首看见不远处有卖⾖腐脑的小摊子,遂说:“那里有卖⾖腐脑,我带你去吃吃看吧。”话落,拉起他的手便往那小摊子走去。

  “⾖腐脑好吃吗?”南宮靖问。

  赵清儿回头笑答:“这不一定,也许你喜,也许会不喜,总之先去吃吃看。”

  于是,两人来到小摊子,在一张小小竹制的桌边坐下,赵清儿向老板唤叫:“老板,给我们一碗⾖腐脑。”

  “好,马上来!”

  不一会儿,脸上堆満笑容的老板,端来一碗温热的⾖腐脑“公子爷请慢用。”说完又转⾝去忙了。

  赵清儿将⾖腐脑推至他面前,柔声催促:“快吃吧。”

  南宮靖见状不由问:“你不吃吗?”

  赵清儿笑答:“你先吃,如果不喜,我就帮忙吃完,免得再惹老板生气了。”

  南宮靖凝着她,大概能明⽩她的意思,遂不客气地舀了匙喝了起来。嗯,口感、味道都不错。

  赵清儿问道:“你还喜吗?”

  南宮靖绽开微笑点头“喜!”

  赵清儿这才放心地回头替自己叫了碗⾖腐脑。

  “今晚我们就在这镇上找家客栈过夜,等一下我带你四处去玩一玩。”赵清儿说。

  南宮靖接口问:“要带我去‘百花楼’玩吗?”

  赵清儿没想到他只惦着这件事,霎时心头一阵慌,下意识望了小摊老板一眼,却见他对两人投以暧昧的笑意,不噤粉脸生霞,转回头催促道:“这个等会儿再说,你快吃!”

  南宮靖感觉她好像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呢?又见小摊子老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不觉心里奇怪…难道“百花楼”是什么隐讳不能说的地方?反正娘子已答应要带他去玩了,应该不会食言才对。思罢,便不再多言,专心喝他的⾖腐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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