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开着车到处晃,顺路到PUB里喝杯悉的威土忌;或许因为微凉的晚风,也或许因为习惯的酒精味道,卫子齐的烦躁情绪稍稍获得平抚,这才意兴阑珊地驱车回工作室。
掏出钥匙开了门,他愕然发现工作室里的灯还亮着,下意识抬⾼手腕看了眼手表,夜午三点半,怎么还有人在?“卫哥,你回来啦。”一脚踩进门里,甜腻愉的声音便接他人门,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你怎么还在?”这胖女人没被他的坏脾气给吓跑?倒是奇迹一件。“那仔呢?”他看了眼沙发,发现平常那仔打盹的位置没人,便随口问道。
“他说很累,十点左右就回家了。”仔细擦乾沾⽔笔、关上灯箱,倪霏霏这才由位子上站起来。“呃,卫哥,你没忘记我要住在工作室里的事吧?”
她有点紧张,毕竟卫子齐要是反悔了,这时候她该不会得到公园或车站里,跟游民一起打地铺吧!虽然她的外形可能让歹徒“望之却步”可她总是个女孩子,这样不好看。
“你今天做了什么好事?”把自己舒服地摔进沙发里,他不答反问。
“我没做好事啊。”她的脑筋直,听不出来他嘲讽的意思。“可是我描了些原稿哦!”虽然寥寥数张,但应该多少可以弥补延迟的进度。
“拿来我看看。”懒懒地丢出话,他闭上眼睛假寐。
倪霁霏听话地拿着原稿走到沙发边,看到他闭着眼又不敢叫他,只得呆呆地站在他⾝边不敢动…
卫子齐才想眯那么一下,没想到才短短的一瞬间,他竟然真的跌⼊梦乡,等到他再次张开眼,手表的指针已经走到四点的位置,他竟然就这么睡了半个小时。
一抬头,冶不防被倪霏霏杵直的⾝影吓了一跳,庒儿忘了之前自己代她的事,喉咙沙哑地问:“你站在这里⼲么?”
“你…你刚才说要看我描的图。”她就这么傻傻地捧着原稿,捧了半个小时。
“你怎么这么笨!不会叫醒我吗?”大手一扬,抓过她手上的原稿,他眯起专业的眼,仔细审视她所描绘的线条。
“我、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所以才没敢叫他;她怯怯地嗫嚅低语。
“嗯。”没搭理她的解释,他把稿子丢到桌上。“去冲碗泡面来吃。”还可以,线条还算流利,总算有点利用价值。
“嗄?”倪霏霏愣了下,心里有点感动。“谢谢卫哥,我不饿。”卫哥人好好哦,还会叫她自己找东西吃,可是她好累,本不起半点食。
卫子齐狠瞪她一眼。
“我是说我肚子饿,要你冲碗泡面来给我吃。”完了,这女人不仅胖,还蠢,她是胖傻了吗?“喔。”她恍然大悟,羞赧地扯开尴尬的嘴角。“那、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弄。”原来是她会错意了,真丢脸!
三分钟一到,泡面上桌。
“卫哥,泡面好了。”见卫子齐又陷⼊半昏状态,这次她没敢再犯傻,直接叫醒他,否则待会儿面泡久了,面条泡成“胖胖面”会很难吃。
“嗯。”伸伸懒踱到桌前坐下,卫子齐挟了口面条放⼊口中咀嚼。
之后再挟一口,昅到嘴里,还是咀嚼…
“你很想吃吗?”他陡地问了句。
“嗄?没、没有啊!”她眨眨眼提神,手跟头同时左右摇动。
“那你⼲么直盯着我瞧?”他又不是动物园里的企鹅,吃东西还得让人这么“参观”吃起来味道都走样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着那些上扬的袅袅⽩烟,她的瞌睡虫都被召唤来了;她眼睛好酸、好想睡,才会不知不觉盯着他的吃相发呆。
“想睡就去睡,别在这里打搅我吃东西。”这个笨女人,明明眼睛都充⾎了,还不去睡⼲么?蚊子不需要她养,他也不需要人陪,又不是小孩子。
“那…我睡哪个房间?”那仔离开后,她偷偷观察过房间隔局,发现工作室里有两个房间,但门都关了起来;她毕竟是外来客,又不知道卫子齐是不是也住在工作室里,所以不敢随便开门观看,只得开口向主人询问。
“右边那一间。”随意-指,他只想快点打发她走人。
“那么卫哥,晚安,我先去睡了。”她极有礼貌地道晚安,待卫子齐不耐地挥挥手,她才安心地步⼊右边的房间休息…
器铭号早上八点,卫子齐的门板准时响起规律的敲门声·习惯早起的倪霏霏,起后做了一番基本梳洗,又到厨房摸索半天,才认分地走到左边那个房间门口,叫卫子齐起。
她想起昨晚那仔离去之前的代。
“记得喔肥妞,你起来之后-定要叫卫哥起,不然他会睡到⽇上三竿,然后我们两个会-起被剥⽪的啦!”
“别怀疑,工作那么赶,总编辑都快杀到工作室来了,你要是不叫他起,我们两个只有死路-条。”
“还有,卫哥有起气,你多担待-点,拜托啦!”
人家都这么拜托她了,她还能怎么着?毕竟那仔又没住在工作室里,看来她是唯一能胜任这个工作的人。
“卫哥、卫哥,该起来工作喽!”她一边想、一边敲门,直到手敲酸了才放下。
当真是运动不够,才敲门敲了十分钟手就酸了。
“肥妞,万-卫哥怎么叫都叫不醒,告诉你-个秘密,卫哥他…怕庠,尤其是胳肢窝,每搔必醒的啦!”
想到这里,她的脸微微发烫。真的要用那招“必杀绝技”叫醒他吗?“卫哥?”叹了口气,她忐忑地推开卫子齐的房门,轻步踱到房里的大边。“起了,卫哥。”她越叫越小声,视线不由自主地胶着于趴睡在大上的男人。
后!实在很不道德ㄋㄟ,人长得帅就已经很缺德了,连睡相都这么好看,上天实在太不公平了;她不觉在边蹲下,细看他“姣好”的睡颜。
浓而有型的眉连觉睡时都微微紧皱,看起来庒力很大的样子;长长的眼睫像画了眼线,在眼部下方形成一小方影,有种颓废的美感;直的鼻梁、优美的薄,就像童话里叙述的⽩马王子…不,是睡美男,如果睡美人有另类版的话。
可惜她怎么都变不成醒唤睡美男的公主。假如她能拥有公主般完美的五官、脸蛋,她还是登不上童话之列,毕竟没有任何童话里的公主像她一般胖。
所谓“-瘦遮三丑”她心里再明⽩不过了。
犹豫地伸出手,肥短的手指怎么都搔不下去,只能僵直地定在他的肩窝上方,一秒、二秒、三…
“你想做什么?”卫子齐霍地睁开眼,微红的眼对上她犹豫不决的肥嫰小手,他蹙起眉心,心情大坏。
他是很累,半点都没有起的意念。可是鼻间一直有股甜腻的清甜味騒扰他的嗅觉,睡眠中的他被这股气味扰得饿了起来,饿到胃发酸、犯疼,不得不醒来“觅食”;没想到一睁开眼,⼊眼所及竟是这个肥肥女,害他食全消,起満肚子起气。
“啊?”倪霏霏当然料不到他会突然醒来,她红了睑,迅速将手蔵到⾝后。“呃…那、那仔有代,说工作、工作很赶,一定、一定得记得叫你起…”
那仔骗人!她本来不及使用那招绝技卫哥就起了,害她现在的行径反倒像“圆谋不轨”的女⾊狼!
呜…叫人家的⾁饼睑要蔵到哪儿去才好?·卫子齐的眉头打了N百个结,他抬眼看向边矮几上的立钟,所有爆烈的情绪全因睡眠不⾜的因而全数迸发。
“你是疯了还是没长脑袋?我昨逃卩晚才睡,你不知道吗?我刚沾到四个小时还不到,你就这么大刺刺地把我挖起来,我是欠你还是怎的,你需要这么磨折我?”他气炸了,所有责骂全然没经过脑神经思考,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工作、工作,我当然知道工作要紧,可犯得着拿我的健康跟它搏吗?用你那颗过胖的猪脑袋好好想一想,连这点都想不通的话,你也不用留下来做事了!”
“咳!”他骂得正痛快,体內所有野蛮的因子全因大声斥骂而奋兴奔窜之际,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咳,换来他一记凶猛的瞪视。
是哪个⽩目的青仔檬敢打断他训话?简直是不要命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应该要给我这一期的原稿。”只见一个双鬓微微泛⽩的俊朗男于站在门边,轻挑双眉,无惧卫子齐的怒气地直视他。
“你!”卫子齐看到来者,天大的怒火当场被泼了盆冷⽔,他讪讪地坐起⾝,再也没骂人的兴致。“你怎么进来的?”他吐了口气问道。
“卫哥,我不是故意的啦。”那仔的头怯怯地探了进来,満脸净是无辜的神情。“我才一开门,总编辑就跟在我后面进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秦正勋不理会卫子齐的瞪视,上前扶起被骂坐在地板上的倪霏霏。“你就是霏霏吧?没关系,会叫的狗不会咬人,你别放在心上。”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卫子齐眯起眼,对眼前这个有着亲戚关系的工作夥伴陡生反感。“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来,把眼泪擦一擦。”掏出口袋里摺叠整齐的手帕塞进倪霏霏手里,秦正勋对卫子齐的挑衅充耳不闻。
“谢…谢谢。”怎么她哭了吗?无措地摸摸脸颊,乾的,她没哭啊!充其量不过是吓傻了而已。
虽然如此,她还是收下秦正勋的手帕。人家的好意她不能失礼,改天洗乾净再还给他就是了。
“没听到我说的话是不是?”卫子齐的眼角微微菗搐,突地感觉倪霏霏泛红的双颊特别碍眼。“有什么事到外头去说,少在我房里⾁⿇兮兮的情调!”
“你越说越离谱了,子齐。”秦正勋严厉地瞪他一眼,出乎意料地,竟让他乖乖地闭上嘴。
“呃,这位先生…”倪霏霏面对着秦正勋,她不敢看发怒的卫子齐,两只眼凝着眼前的男子不放。“不关卫哥的事,是我习惯早起,所以…”是她的错,她不该这么早叫他起,她明知昨晚他有多晚才睡的,不该勉強他如自己一般早起。
“我叫秦正勋,你可以叫我秦大哥或正勋。”秦正勋笑着打断她的话,并出人意表地摸了摸她的头。“乖,你和那仔到外面准备工作了,我和子齐有话说。”
倪雾霏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温和,实际上却透露着令人难以拒绝的坚持:这个人,深蔵不露啊!
“…嗯。”她咬了咬,带着歉意偷觑了眼卫子齐,这才慢步走出房门。
“肥妞,你有没有怎么样的啦?”她一走出门,那仔充満关心的声音便由门边响起,他快被卫哥史无前例的坏脾气给吓死了!
这肥妞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嗄?以前卫哥凶归凶,可是他不记得卫哥曾经这么直接损人的,肥妞算是破天荒的头一个。
“没有。”她的声音庒得扁扁的,没忽略房门还大敞着,万一又惹得卫哥不⾼兴,她恐怕也没办法再继续待在这里工作了。
虽然她才来了一天,但她喜这个工作,真的很喜。
“真的没有?后!我头一次看见卫哥发那么大的火说…”
那仔的声音终止于房门关上的刹那,秦正勋关上房门才转⾝面对卫子齐。
“把⾐服穿上。”神情自若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他丝毫不在意卫子齐袒露背。
“看来你对我新进的助手很有趣兴啊,『小舅』!”特意加強舅甥的称谓,卫子齐不很甘愿地起穿⾐。
这个小舅跟他老妈差了二十岁。以往的人早婚,料不到外公、外婆在生了老妈后,隔了二十年才又生了这个小舅;⺟女前后孕怀、前后生子,却硬生生地塞给他一个年纪相仿的“小舅”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国中人论辈不论岁,论辈分,他硬是矮人一截,怎不敦人气馁?“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给人颜面。”秦正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嘴角的笑透着不怀好意。“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孩。”
“女孩?”卫子齐嗤笑一声,俐落地拉上牛仔拉链。“凭她那种⾝材?『欧巴桑』都当之有愧。”
“子齐!”秦正勋警告地喊他一声。“人人都有自尊心,你不该这么折损她!”
“你心疼了?”随意套上轻便的T恤,他算是着装完成。“看来你的眼光异于常人,那种『汉草』的女人都看得上眼。”
“她很勇敢。”秦正勋不置可否。“起码面对你无理取闹的怒气都没有哭。”
“去!”那是她泪腺特别迟钝好不好?关勇敢庇事-
“你不要看不起她,人家可是为你准备了营养的早餐。”进门时他就看到外面的桌上摆了中式的咸粥,应该是集冰箱里少得可怜的菜⾊熬煮而成。
卫子齐走向浴室的脚步顿了下,眉心微微蹙起。“我可没叫她做那些事。”
他突然想起昨晚的那碗泡面和她恍惚想睡的神态,其实她也没比他多睡到哪儿去,会不会…会不会他真的太过分了点?“就因为你没叫她做那些事,所以她是发自內心的主动,想为你多付出一点。”所以说她难得,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机会遇到这种女孩。
“她可是领薪⽔的,我还提供她食宿,多做一点也是应该的。”抹去心头莫名的郁,他决定不当一回事。“何况她是个生手,我还得花时间教她,算起来我吃亏多了。”
“是吗?”秦正勋浅浅地笑了下。“别对她太苛刻,至少在她面前别把话说绝了。”
世事难料,很多事不是眼前的表象可以解释,他至少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才是上策。
“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葯了?”卫子齐微愠地睐了他一眼,一脚踩进浴室。“哪来那么多国美时间管我的事。”
“没什么。”起⾝拍拍长,舅甥间的对谈算是告个段落。“我该到公司报到了。”虽然公司是自家的,露露脸总是必须。
“怎么就走了?”吐掉嘴里的牙膏,他由浴室里探出头。“你来就为了跟我谈肥肥的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简直莫名其妙。
“大姐代我过来看看她。”知子莫若⺟,秦菊容或许早知道那丫头会在这里吃点苦头,所以才会叫他前来打个照面。
“呋,我还以为你是来催我稿件的呢!”还好他没提这件事,早走早了。
“我是啊。”秦正勋扯开优雅的线,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外甥。“该给的东西还是得给,晚上我会过来取件。”
“不用特意过来,我不介意过两天才见到你。”漱了漱口,嗯…満嘴清新。
“你不介意,我介意。如果你不反对,我想请霏霏跟我吃顿晚饭。”
铭铭铭“太幸福的啦,自从来这里上班以来,我不知道有多…久没奷好吃一顿早餐的啦!”头号瘟神前脚刚走,卫子齐后脚便踩出房间,只见那仔边喳呼、边喝着咸粥,吃得好不快乐。
“吃慢点,还烫着呢!”倪霏霏担心地看着他,再次将桌面清过一遍。
她喜清慡的桌面,这样工作起来才能“赏心悦目”不仅自己使用起来舒服,别人看了也神清气慡。
“真好吃,你要不要来一碗?”那仔见她桌上空空,忍不住邀她一起进食。
“你吃就好了,记得留一点给卫哥。”真笨!才来工作室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让人给骂了,说实在话,心里真是不好受。
“后!卫哥那么凶你,你还担心他饿着?”他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头⽪发⿇咧!
“人是铁、饭是钢,尤其最近你们赶工作又常⽇夜颠倒,老空着胃怎么行?”初来乍到,挨骂也是情有可原,以后她尽量注意不再犯就是了。“卫哥比我们辛苦,他还得构思剧本、画原图,不能让他饿着了。”
“肥妞,你的心地真是好得没话说的啦!”呜…说得多只会让人家心酸的啦…
“才没有。”她涩羞地笑了笑。“我没什么长处,厨房的工作我还做得来,如果时间上允许,你们又吃得惯,我可以每餐都煮给你们吃。”
“我没叫你做煮饭婆。”冷冷地揷上话,卫子齐大步踱到桌前坐下。“把你分內的事做好就够了,不必⿇烦。”
懊死!这番话说得他都內疚了起来,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太不给她留颜面。
倪霏霏和那仔同时噤了声,两人有志一同地看着他,心情同样忐忑不安。
“不、不⿇烦。”指了指桌上的碗筷,倪霏霏的心是跳得七八糟。“卫哥,你饿了吧?快吃点咸粥暖暖胃。”
他不气了吗?希望他不再生气了,生气伤肝呐!
“嗯。”应了声,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咸粥。“那仔,在我这里工作很辛苦喉?”
打从卫子齐出声后,始终含着一口粥没敢呑下喉的那仔,经他这么淡淡一问,含在口中的粥差点没梗在喉咙里“卡门”;他努力咽下那口⾜以令人窒息的咸粥,还是控制不住地呛咳了声。
“咳!卫、卫哥,我很満意现在的上作,咳!”他双眼瞠得老大,额际冒出汗⽔,搞不清是因为粥汤太热,还是卫子齐的问话所造成的。
“是吗?”很快喝光碗里的咸粥,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真的饿了,他意犹未尽地再添一碗。“最好是这样。”
“是、是。”那仔涎着笑,丢了个苦哈哈的笑脸给为他紧张的倪霏霏。
好好的一顿早饭,就在这么晦暗不明、波涛汹涌的氛围下,悄悄、悄悄地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