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年才刚过,冷冰冰的天魔宮里还挂着红⾊的灯笼应景。
一弯新月⾼挂天空,银⾊的雪世界在月光照耀下,反出亮晃晃的光芒,毋需灯光照路依然可以视物。
一道红影在雪地中奔驰,很快地来到有若⽔晶宮般的天魔宮前,她用力地扣了扣门环。
她等了又等,就在她不耐烦地打算一脚踢开大门时,咿呀一声,门终于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正打着哈欠的困倦脸蛋。
那是一位⾝披狐裘,做苗人打扮的少女。她了惺忪的睡眼,瞪着门前美丽绝俗的红⾐少女发呆。
“喂,请问这里是不是天魔宮呀?”娇脆的嗓音扬起,把苗族少女的瞌睡虫全赶跑了口
“是…”
“那⿇烦你进去通报一声,说我郁疏影要找你们天魔宮主。”
苗族少女不敢置信地望着红⾐姑娘,她有没有听错呀!眼前的女孩竟敢在三更半夜前来打搅她们宮主!
“姑娘…”她抬头看了看天⾊,眼光移回自称为郁疏影的少女⾝上。“天还没亮哩,哪有人三更半夜来找人的?”
“我也是不得已呀。只有这段时间我才能偷溜出来。”疏影懊恼地说。“我是吃饭后,假称头痛回房休息,然后再偷偷地骑我的大雁溜到这里的。我不能等到天明。万一让我爹知道我跑出来,我就惨了!”
疏影的话听得苗女一头雾⽔,她正待进一步追问时,⾝后已传来冰冷的声音:“香儿,你在跟谁说话?”
香儿转过⾝,发现⾝后站着师⽗⽩兰,她垂下头恭谨地回答:“是个叫郁疏影的姑娘,她说要见宮主。”
⽩兰眉心微蹙,从香儿⾝后走出,发现眼前站着一位眉眼盈盈、朱含笑的绝⾊少女。
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虽小,却已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
她是谁?为何三更半夜跑来天魔宮捣蛋?
⽩兰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之心,不忍心这位姑娘冤死在天魔宮,于是好心相劝:“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小姑娘。快回家吧!”
“我不是来玩的。”疏影不悦地解释。“我是有事想找天魔宮主问个明⽩。”
“家师向来鲜少见客,姑娘还是请回吧。”
“可是我非见她不可,这件事只有她清楚。”
“姑娘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事?或许我可代家师回答。”
“这…”疏影迟疑了一下,眨着那对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灿烂的美眸,评估着眼前这位中年妇人的分量。
她既然是天魔姹女的弟子,或许真的知道个中原委。
“好吧。我是来问她当年为何放任⽩萝毁我郁家,还有,怂恿天魔官到郁家劫宝的人,到底是谁。只要她明⽩告知,我马上乖乖回去。”
她的话令⽩兰大吃一惊,她绝没料到眼前的可人儿竟会是郁竹风的女儿。她想到无情乍闻贺飞⽩订亲时的绝望,还有她腹中无辜的小生命,顿生杀机。这位少女太美丽了,贺飞⽩不可能不动心。
“你进来。”她冷冷一笑,将疏影进门。
疏影虽然察觉到她眼神中闪过的一股杀气,但她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自恃武艺⾼強,毫不畏惧地走进天魔宮內。
“请!”⽩兰带着她穿过层层官门,来到天魔宮的中心院落。
“家师正在休息,我先带姑娘到客房歇息,天一亮马上带你去见家师。”
疏影停下脚步,踌躇着。
她是不怕天魔宮啦,可是她很担心万一义⽗发现她不在上好好觉睡,反而跑到天魔宮涉险,一定会挨骂的。不行,义⽗生起气来时,好凶喔,她可受不了。
“我必须马上见到她,否则我得先走了,下次再来找她。”
⽩兰倏地转过⾝来,眼中冒着火,瞪向仍一脸天真无琊的疏影。
“哼!你以为天魔宮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像办家家酒似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我不是在办家家酒!”疏影懊恼地说,她最气人家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她都快十六岁了!“我是很认真的来找天魔姹女的!而且我敲了门,你也请我进来了,但你又说她在觉睡,我先回去,下次再来都不行吗?”
“不行,你得留在这里。”
“唉!我不能留下来呀,明早爹要是发现我不在屋里,一定会打我庇股的。”
“哼!只怕由不得你!”
⽩兰森森的话,让疏影很不以为然。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后,拔⾝朝院子里的一株梅树窜去,⽩兰马上发掌攻击,她轻巧地闪过,掌风扫中梅枝,将枝上的瑞雪扑簌簌地摇落満地。
疏影扬起连串娇笑声,扭⾝朝来时路奔去,⽩兰毫不迟疑地连发数掌追击,疏影东窜西跳地闪过,最后终于不耐烦地反⾝以掌相。
砰的一声,⽩兰连退数步,而疏影只微微晃了晃⾝。
“你不是我的对手。”疏影朝她摇了头摇。
⽩兰气极,正想再度出手时,邻近小跨院的厢房灯火已被点亮,⽩藜披了件狐裘出来探视。
“兰妹,发生了什么事?”
⽩兰还来不及回答,⽩藜却已惊呼出声。
“杜菱花!”
“我不是。”疏影的眼光好奇地落在刚到的陌生女人惊疑不定的脸上。“你认识亡⺟?”
她的话让⽩藜心情一沉。
眼前的绝美少女竟然是杜菱花的女儿,她就像她的⺟亲般绝⾊,却多了份活泼灵动的气质,恍若林间的精灵。无情跟她一比,似乎少了份清灵飘逸。
“你是郁…”
“我叫郁疏影,是来找天魔宮主的。”疏影大方地回答,难得天魔宮里还有个认识⺟亲的人,令她惊喜万分。
“你是来…寻仇的?”
“那倒不是。爹说我的武功还不是天魔姹女的对手,再说,虽然⽩萝当年杀了我爹,可她自己也死了,我能找谁报仇呢?我只是想问天魔姹女,怂恿她派人到郁家夺宝的人到底是谁。”
⽩藜被她话中的两个爹搞得一头露⽔,后面的那个爹⽩然是指郁竹风,前面的那个爹又是指谁?
她微微蹙眉,正待走进院子里时,却被⾝后的脚步声给转移了注意力。无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出来,走近她⾝边。
无情的一双眼睛正失神地盯在郁疏影⾝上,从她脸上精致的五官,到她⾝着红⾐的婀娜⾝材,无不尽⼊眼帘。她感到一股难言的自卑,低下头看自己已有四个多月⾝孕的凸出小肮,并发现郁疏影的眼光正惊愕地瞪在那里。
妒意和愤怒齐聚无情心头,她恼怒地瞪着疏影,起她的肚子。她要让她知道,她正怀着她未婚夫的骨⾁!
疏影自然没料到天魔宮里会有个孕妇。仁叔明明告诉她,天魔宮是个男人止步的地方,而天魔姹女也严噤宮中弟子和男人往。
“藜姐,这丫头想离开天魔官,我们不能让她走。”⽩兰狠瞪着疏影,扬声对⽩藜︽。
“嗯。”⽩藜轻应一声,走⼊院子。
“你们两个合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好狂妄的口气。”⽩兰率先出招,疏影闪了个⾝,移向⽩藜的方位,⽩藜不敢轻敌,使出八成功力一掌拍过去,疏影微笑地单掌相,并趁着⽩藜后退,闪⾝到无情⾝旁。
⽩藜和⽩兰大惊失⾊,投鼠忌器之下,只得停手呆在当场。
“你…不可以伤害她。”⽩藜惊慌地说。
疏影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看来这位孕怀的女子在天魔官中分量不轻。
无情只是冷冷地瞪着她,脸上毫无惊惧之⾊。
“我不会伤害你的。”疏影柔声说,她可不想吓着孕妇。“几个月了?”
“不⼲你的事!”无情愤恨地说。
碰了一鼻子灰的疏影,只有耸耸肩。她早听说孕妇的脾气都不太好。
“你别伤她。”⽩藜颤抖地说。“她是你的亲姐姐呀!”
姐姐?
疏影在心里打了个突,疑问的眼光在无情憔悴的⽟容上梭巡。她的眉目和自己是有几分神似,可是她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个姐姐!
“郁竹风当年负了我师姐⽩萝,无情便是他们的孩子。”
⽩藜的话像颗石子般在疏影心中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无法想像在雪雁口中被赞上天的亡⽗,竟然是个始终弃的负心汉!
“这是真的吗?”她瞪着无情问,但无情只是冷冷地掀了掀嘴角。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疏影脫口问出,无情颤抖着⾝子倚向廊柱。
“哼!还不是你那个无情无义的未婚夫害的!”⽩兰愤慨的话,只引来疏影疑惑地扬眉。
“未婚夫?我不记得我订过亲呀!”
“你少装蒜了,贺飞⽩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疏影皱了皱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我的确没跟他订亲啊。呀!我倒忘了,他不是前几个月才跟新晴订亲的家伙吗?”
无情茫然不解地望着地,疏影马上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藜和⽩兰差点没惊慌得扑了过来。
“别担心,我马上将贺飞⽩抓来跟你成亲,我不会让你跟你娘一样的。”
“你…”疏影眼中的温暖让无情热泪盈眶,她从没想过同⽗异⺟的妹妹会对她伸出友谊的手,疏影看起来是那么真诚,不像是在作假。
“你在这里安心等待,我回家跟爹说一声后,马上到江南退掉这门亲事,把贺飞⽩抓来,要他对你负责。”
无情颤抖着,正想向她道谢时,寒如冰的声音倏地响在耳际。
“不用你揷手,天魔宮的事我自会料理。”
疏影转向声音的方向,发现院子裹不知道何时站了位⽩发的中年美妇,她心头一惊,明⽩这人才是真正的⾼手。
“你是天魔宮主?”疏影向前走一步问。
“而你就是郁竹风和杜菱花的孽种!”
疏影心里有气,正待反驳,无情却拉住她的手,脸⾊苍⽩地对天魔宮主说:“婆婆,放了她。”
“无情,你退开!”
无情摇着头不肯退开,她已察觉到天魔宮主的杀气,深怕婆婆会对疏影不利。
疏影也不是傻瓜,天魔姹女凌厉的眼神已表明一切,她不想害无情受伤,轻声地对她说:“姐姐,你让开吧。虽然我不见得打得过她,不过乘机逃命应该可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到江南把贺飞⽩抓来给你。”
她偏过头吻了无情的颊一下,无情吓了一跳,放开她的手。
妹妹灼热的轻触透过⽪肤烧进她冰冷的心中,她愣在当场,发现疏影已走到院子中“。
小心呀,疏影。她在心里祈祷,为了这个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內就温暖她心灵的可爱妹妹檐心,婆婆的武功她是知道的,疏影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我不想跟你打架,我只想知道当年是谁怂恿你对付郁家。”
“你到地府里问你⽗⺟吧!”天魔姹女毫不留情地扬起单掌,一股寒冰般刺骨的掌力打向疏影。
无情发出惊,她担心疏影会像飞⽩那样伤在婆婆的掌下。可是她料错了,只见疏影朝右后方急避,凌厉的掌风自她脸上刮过,让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她的武功甚于飞⽩,而且所处的地方又较客栈狭窄的空间宽广,故而能痹篇天魔姹女的掌势。
“好!”天魔姹女没料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练就如此臻于化境的轻功,她左右掌互扬起,疏影只觉得漫天掌势,如呼啸的北风般向她庒来,心里不由得后悔之前为何不子套酱应付。就在她避无可避,打算扬起掌来硬接时,温暖雄浑的掌力自她⾝后后发先至,代她接下天魔姹女的寒冰掌。
天魔姹女后退数步,喉头一甜,她急忙咽下鲜⾎,故作镇静地看向来人。
“爹!”疏影投⼊俊雅出尘的中年文士怀中,他挑了挑眉,不悦地瞪着她。
“疏影,你…”他话还没说完,疏影就赖在他怀里,连珠炮地撒娇道歉“对不起啦!爹,影儿不是故意的。人家是急着想知道害郁家的元凶,才会偷偷地跑来天魔宮。我下次不敢了,你可以相信影儿的,我一定会乖乖的!”
赵天凤苦笑地摇头摇,面对这个宝贝义女,他一点辙也没有。据说杜菱花温柔可人,而疏影的妹妹新晴也是位温驯乖巧的闺阁千金,怎么疏影竟会这样调⽪捣蛋!她这种个到底是从何而来?
其实他不该感到意外才是,疏影的个正是从他爱⽟芝那里学来的,两个人一般的令他头疼。
当年他本来已打算来找天魔姹女,刚好⽟芝怀了⾝孕,因此担搁了下来,在家相教子,倒也过得十分适意。谁晓得疏影才听完⽟芝告诉她的⾝世,马上嚷着要来天魔宮问个清楚,但在他的威吓之下,倒也不敢妄为,没想到她越着夜深人静之际,偷偷跑来。若不是刚巧被雪雁瞧见,及时告诉他的话,这条小命就要不保了!
“阁下可是天凤公子?”天魔姹女面无表情地瞪着赵天凤,放眼当今武林,能胜过她的人寥寥无几,而天凤公子就是那极少数人中,最符合眼前人⾝分者。
“在下正是赵天凤。小女无状,深夜打搅宮主,还请见谅。”赵天凤朝天魔姹女拱了拱手。“在下这就把她带回去严加管教,改⽇再向宮主赔罪。”
天魔姹女脸⾊愠怒,只是刚才那一掌,已令她受了內伤。天凤公子的掌劲浑厚,他的烈掌又刚巧是寒冰掌的克星,所以她只好冷然地点点头,放任他将郁疏影带走。
疏影留恋不舍地朝无情挥着手。
“姐姐,我一定会帮你的,你等我吧。”说完后,她乖巧地跟着天凤公子离开。
天魔姹女在他们离去后哇地吐出鲜⾎,⽩藜、⽩兰大惊失⾊,马上将她扶回房中养伤。
第二天下午,⽩藜到无情的房间,面⾊凝重地对她说:“无情,宮主的伤势需要调养半个月才能痊愈。”
“婆婆伤得这么重!”无情大惊失⾊。“没想到天凤公子的武功这么厉害,他们不过才对了一掌而已。”
“天凤公子在退隐前,素有武林第一⾼手之称,据说连少林掌门都不是他的对手。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找天魔宮⿇烦的打算,否则…”
⽩藜不说,无情也知道结果是如何。
天凤公子志在救人,所以才没继续和天魔宮主斗,不然的话,婆婆一定会没命的。
无情心中无限欷吁,她一直以为婆婆是无敌的,没想到她竟会伤在天凤公子的手里。
“无情,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无情疑惑地望着⽩藜。
“郁疏影虽然说要帮你,但她终究只是个小女孩,如何说动贺家?况且她是如此美丽,贺飞⽩难保不会动心,为了不让你重蹈你⺟亲的覆辙,我认为得在他们成亲前说服飞⽩娶你。”
无情陷⼊沉思之中,想着疏影曾提过的另一个名字…新晴。疏影说她并没有和飞⽩订亲,而是新晴,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情,你认为怎么样?”
“藜姨,你的意思是要我趁婆婆受伤时离开天魔宮?”
“我是这么打算的。师⽗需要闭关静养,在这段时间內,她不会找你的。我已经跟你兰姨商量过,我偷偷带你到江南去,和贺飞⽩了结这一切。”
“无情不明⽩藜姨的话。”
“无情…”⽩藜重重地叹了口气。“藜姨是不想让你跟你⺟亲走上同一条路。你跟飞⽩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他移情别恋,你就…”
“不,藜姨,飞⽩答应过永远不遗弃我的!”
“我知道。”⽩藜柔声安抚着情绪动的无情。“我是说万一贺家不让他娶你,你得答应藜姨好好地活下去。”
“不,藜姨…”无情一直摇着头,眼泪如噴泉般直流。
“无情,听话。就算你不顾自己,也要想着肚里的孩子。还有师⽗,你知道她有多疼你,你是她唯一的骨⾎,失去你娘后,她已经够伤心了,她不能再失去你!”
“藜姨…”无情趴在她怀里悲鸣。她的心好苦,更不愿相信飞⽩会不要她。
不要负了我,飞⽩,不要负了我!
她的叹息和哀呜在烧着炉火的温暖室內,可是她的心却比房外的雪地还要冰冷。
天喜地的过年气氛,终于在元宵过后归于平静。
这段期间內,⽟笙恢复了和新晴旧有的情谊,两人像以往一般亲爱,只是不经意间的碰触,和⽟笙深情的眼光,常常让新晴心跳如雷,脸河邡臊。
虽然⽟笙在人前克己复礼,只表现出姐弟情怀,但有心人仍从两人相处的态度上瞧出端睨。杜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已经在盘算如何退掉贺家的婚事,让新晴恢复自由之⾝;不过对楚家毁诺的事,却教她伤透脑筋。唉!她实在不愿一下子损毁跟两个好友的情。
然而为了⽟笙和新晴的幸福,她迫不得已也只有老下脸这么做,她可不想再见两个孩子为情伤心,为爱病倒。
正月过尽,二月复来。红叶山庄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新晴回乡拜祭的事。
杜飞蓬打算亲自送新晴沿着大运河北上扬州,⽟笙吵着要同行,却被⽗亲拒绝,他懊恼地把自己锁在房內,连新晴离开的那一天都没去相送。
船到苏州,贺、楚两家殷勤接待,杜飞蓬考虑到新晴和飞⽩还是未婚夫的关系,带着外甥女住到⽟剑山庄。
贺氏⽗子到楚家拜访,在接风宴上,飞⽩终于见到了他的未婚。
果然是位绝⾊美女,他的心也不噤怦怦跳个不停,但无情哀怨的眼神再度闯⼊他心中,他叹了口气,怅然地拿起酒杯,连灌了好几杯酒。
只可惜酒⼊愁肠愁更愁,在席间自然不方便洒下相思泪,只有把自己的苦往肚里呑了。
新晴和行云换一个了解的眼神,对満脸忧愁的飞⽩,投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杜飞蓬原本决定一大早就离开苏州,往扬州去,但楚老夫人殷勤相留,硬要带新晴到太湖游览,只好多留一⽇。谁知道当晚杭州那边就捎来⽟笙离家出走,杜老夫人病倒的消息。
“飞蓬,我看你就回去一趟好了,我们会替你照顾新晴的。”⽟剑山庄庄主楚千里说。
“可是我怕担误了竹风和菱花的祭⽇。”
“杜世伯若是放心的话,不如由小侄和飞⽩护送郁姐小前往杭州。”行云接口说。
“这…”杜飞蓬沉昑着,他自然是信得过行云的能力,只是两个大男人护送一位姑娘家,虽然还有奴仆相随,终究不妥。
“飞蓬,我会让青黛跟新晴作伴,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
“多谢你,千里。那一切就⿇烦你了。”杜飞蓬代完一切后,连夜赶回杭州。
隔天早上,飞⽩带着非要跟来的妹妹梦依,和楚家人马一起将新晴送上船,却见⽟笙从船舱出来,带着奋兴的笑容抱住表姐新晴。
“⽟笙,你怎么会在这里?”新晴又惊又喜。
“爹不让我跟来,我就偏要来。我才不要跟你分开呢!我们分开了两天,你想我不?”他热情的告⽩羞得新晴双颠嫣红,也让她⾝后的众人目瞪口呆。
行云因为早在红叶山庄便已发现两人之间的情愫,受到的惊吓还没那么大,而青黛却脸⾊苍⽩,幽悒地望着⽟笙。飞⽩本就不认识⽟笙,愣在当场,神情戒备;梦依气鼓了双颊,暗骂⽟笙有恋姐癖。
“你太任了,害舅舅着急地赶回杭州。”新晴推开⽟笙,柔声地埋怨道。
“别担心,晴姐。爹一回去,会照实告诉他的。”
新晴张大眼,原来这件事连外婆都有份!
“没有的帮忙,我如何顺利地来到苏州?”⽟笙露出顽⽪的笑容,转向行云招呼。“楚大哥,你就跟我们一道去扬州吧。疏影表姐也会来的。”
行云的脸微微红着,很快的替⽟笙和飞⽩做了介绍,两人以评估的眼神互相打量。在行云的催促之下,画舫终于启航,朝扬州出发。
一路上,⽟笙伴着新晴弹琴、下棋,完全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梦依坐在他们之间监视,飞⽩则很不是滋味地站在甲板上看风景,行云拉着妹妹到舱房角落谈心。
“青黛,我一直没告诉你,⽟笙对新晴…”
“大哥,你不用说了。其实我早已看出来。”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青黛的眼光幽怨地投向琴声的方向。“新晴已经许配给贺大哥了。”
“杜家已决定退婚。”
“为什么?是因为⽟笙?”青黛的脸⾊更苍⽩了,行云心疼地拍着妹妹的肩。
“不是。是因为飞⽩爱上了新晴同⽗异⺟的姐姐⽩无情,所以杜家才想退婚。青黛,我知道⽟笙很优秀,可是嫁给一个心永远不属于你的男人,你会很痛苦的。”
“他…”
“你若是了解⽟笙,就该明⽩他跟我是同样的人。一旦动了真心,一辈子都不会改变。青黛,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成全他们。”
“大哥,你…”“我是为你好。”
青黛沉默了,望着舷窗发呆,终于她滴下情泪,投⼊兄长怀里寻找安慰。
她深刻体会到“落花有意,流⽔无情”的道理,也晓得自己应该慧剑斩情丝,⾼唱不如归去,然而此情此意,早已深⼊眉间心上,教她如何抛躲?
正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