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才刚走出一楼的大门，季缦翎一眼就瞥见卫昊飞靠着车子，站在不远处。
她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你今天…很不一样。”卫昊飞看见她时眼睛一亮，目光扫过她合⾝的洋装，然后又回到她的脸上。
她不只是很下一样，而是美极了。
“哪里不一样？”她故作不解地眨眨眼，微笑道。
“你会让路上所有的男人想揍我。”卫昊飞也露出微笑，替她打开车门。
季缦翎轻笑出声，坐进车內。
他另类的赞美让她欣喜不已。
等季缦翎坐好，卫昊飞才绕过车子，坐入驾驶座。
“我们要去哪里？”当车子激活时，季缦翎问道。
“我想带你去山上看夜景。”卫昊飞简单地回答，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说明。
季缦翎也没多问，决定放任自己享受一个美丽的夜晚。
卫昊飞的车子开出市区，不多时即往郊区山上开去，蜿蜒的山路颇为宽敞，两旁不时出现几间住宅或可爱的小店。
“我从来没有晚上到过这里。”季缦拥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说道。“想不到这边晚上这么热闹。”
“我也不炒这里，只有一次跟客户来过，无意间找到我们现在要去的这家餐厅。”卫昊飞将车子转入路旁一条小巷弄。
巷弄很窄，只够一辆车子通行。
不过，在约莫十五公尺的窄小巷弄之后竟别有洞天，耸立着一幢三层楼⾼的洋房。
特别的是，洋房花园的后方就是一片悬崖，让人能够眺望整个城市的夜景。
车停妥后，季缦翎和卫昊飞跨出车外。山区的天气比平地更冷，他们两人匆匆入进温暖的室內。
服务生将他们带至卫昊飞事先订好的靠窗座位，一整片从天花板直达地板的落地窗，让人有坐在悬崖边的感觉。
他们两人点完餐，季缦翎凝视着窗外，轻声说道：“这边好美。每天在城市中穿梭忙碌，几乎都忘记在山上可以看见多美的夜景。”
“夜景之所以美，是因为黑夜覆盖住城市丑陋的那一面，让你觉得每个光点都是幸福美好。”卫昊飞一手撑着下巴，凝视季缦翎的侧脸说道。
季缦翎转过头，对上他深沉的黑眸，微微一怔。
“刚认识你时，觉得你是个难以接近又強势的人，可是最近你总是让我惊讶。”季缦翎微微一笑。
“别说你惊讶，我也惊讶。”卫昊飞深深地看她一眼，黑眸中流动着柔软的情绪。“我的个性是从小在环境中磨练出来的，环境教我要够強悍、够努力才能生存下去。可是最近，我工作时开始心不在焉，因为有个人不知不觉地潜入这里。”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季缦翎垂下眼帘。
今天如果不是卫昊飞，而是某个在酒吧认识而她又觉得还不错的男人，她可以想出数种回答的方式与他情调。可是他是卫昊飞，当他如此认真地凝视她时，她反而脑筋一片空白，只能不知所措地任心脏狂跳。
“我记得，一开始你不是很喜欢我。”她盯着桌巾说道。
“不，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看到你离开那一刻眸中绽放的光彩，就已经撼动了我。”他说。
“骗人！”季缦翎噗哧一笑。
“我不会骗你。”卫昊飞很认真地说道。“昨天的吻，不是出于一时兴起。当我第一次看见你跟昊云相处的情形，心中就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直到昨天再度看见你跟昊云在我家，我很确定我感受到的是嫉妒。”
“嫉妒昊云？可是我跟他真的没有…”季缦翎惊讶地望向他，想起那天在小酒馆他异常地沉默。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采取行动。我不会，也无法介入我在乎的两个人中间。”卫昊飞说道。
“我想许多单⾝女性会嫉妒死我，毕竟你是英俊多金的⻩金单⾝汉。”季缦翎用开玩笑的方式掩饰心中的震撼。
“我跟你，纯粹就是卫昊飞与季缦锅，我们之间无关事业、无关财富，我只是一个受你昅引的男人，想更加亲近你，如此而已。”卫昊飞用他一贯的认真说道。
同样的话若出自其它男人口中，季缦翎一定会觉得是唬人的甜言藌语，但从他口中说出，却无比地扫人心弦。
她垂下头，心头像有千百只蝴蝶飞舞，甜藌中融合着一股想掉眼泪的冲动。
“我许久之前，就不再相信爱情。”她垂着眼，轻轻说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上对的男人，就如同我没遇上你之前，宁可封锁我的心。”卫昊飞的手掌覆住她的柔荑，掌心的温热直达她的心头。
季缦翎的目光从他的手移至他的脸庞。
“每一段感情的开始都是浓郁动人的，但最后却在时间的冲刷下变了质，否则为何会失恋？为何会伤心？那么，我们如何能确定我们的感情不会变质？”她低声说出自己心中的恐惧，明眸中盛有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那抹脆弱，让他心头猛地一揪。
“那得看你有没有胆量赌一赌。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不需要代价，想得到越珍贵的东西，你所必须承担的风险就越大。”卫昊飞微微一笑。“我已经赌上了，你呢？”
季缦拥看着他的笑，突然发现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常常对她笑，看着她时，他黑眸中的冷芒也变得温暖。
是她以前太专注地想抗拒他的魅力，才会盲目地视而不见他的改变。
季缦翎把手从他的手掌下菗出来，伸出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柔柔地笑道：“我跟。”
一整个晚上，他们如同其它热恋的情侣一样，随口聊着生活、趣兴和梦想，有更多的时间，他们深深凝视对方，不发一语地沉溺在甜藌之中。
用餐完毕，他们手牵着手，走到餐厅的露天阳台上，倚着栏杆，欣赏山下璀璨的夜景。
山上的夜风依然寒冷，但季缦翎的心头却暖烘烘的，甜藌而幸福的感觉从他们交握的手传递开来。
像她这样年近三十的女人，还能尝到这样单纯恋爱的感觉，算是一种幸福吧！
“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委任律师？”突然问，她开口问道。
“为什么？”卫昊飞略感惊讶地看着她。
“不跟当事人谈恋爱，一直是我的原则，因为我担心那会影响我在法庭上的专业表现。如今，你打破这个原则，所以我建议你考虑是否换个律师。”季缦翎说道。
“我不换，我相信你是最好的。”卫昊飞伸手将她揽在⾝侧，让自己的体温包围住她。
季缦翎笑着不说话，将头靠向他宽厚的肩膀，视线投向远方山下的缤纷光点。
她心中暗暗祈求，他们的恋情能像夜景一样，永远耀眼光亮，永远不会看见丑恶与心伤。
从那天起，季缦翎和卫昊飞的恋情如火如荼地展开。每天下午，季缦翎都会收到一束鲜花，随着鲜花附上的小卡片，总写着他们晚上的约会计划。
这几天，季缦翎变得更加美丽亮眼，脚步轻盈得像是在跳舞，洋溢着恋爱中女人的幸福笑容。
而卫昊飞，更是再也没加过班，下班时间一到，一定尽快离开办公室，去接季缦翎下班。
“明天就要开庭，你会不会紧张？”吃完晚餐，他们两人沿着大街散步时，卫昊飞问。
“有一点。当局者迷，关心则乱，我越是想帮你赢这场辟司，心里越是觉得慌。”季缦翎点头承认。“其实我有好一阵子没上法庭了，这两天我一直很用心地揣摩各种攻击防御方法，就怕漏想了哪一点，让对方律师抓住把柄。”
“放轻松！此刻，你是我的缦翎，但一到法庭上，我相信你会自动变回季大律师，是对方強劲的敌手。”卫昊飞停下脚步，替她将围巾拢一拢，说道。
“可是，上次你家被闯空门的事，我还是耿耿于怀。”她的秀眉微微蹙起。
每次想到，她总有不安的感觉。
“别皱眉头。”卫昊飞用指尖抚平她眉心的皱纹。“今晚先别烦心这个，等一下我早点送你回家，让你明天可以睡眠充足地去开庭，好不好？”
“嗯…好吧！”季缦翎有点不情愿地说道。
虽然她希望他多陪她一下，但想到明天的官司，她只好乖乖听他的话，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去开庭。
“别露出那么可怜的表情。”卫昊飞爱怜地捏捏她凉凉的颊。“等明天打完胜仗，我们再去好好庆祝一番。”
“这可是你说的喔！可不能赖皮！”季缦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嘟起小嘴说道。
“当然。”他们两人继续往前走，倚偎着，融入熙来攘往的行人中。
…
上午十点庭期，季缦翎九点半就已经在庭外等候。
今天她穿了一套墨绿⾊的套装，搭配一对卫昊飞前天送她的绿宝石耳环，颈间系上一抹嫰⻩，如云的鬈曲秀发⾼⾼地盘在头顶，而好一阵子下见她拿的大公文包，又出现在她手上。
几分钟之后，卫昊飞也抵达法院，在看见季缦翎时露出微笑，黑眸中闪着赞赏。
“你今天看起来棒极了。”他走到她面前说道。“沉稳冷静，又美得让人忘记呼昅。”
“记住，现在你是新瑞的总裁，我是你的律师，很单纯的公事关系，你可别破坏我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才调适好的心情。”在卫昊飞伸手要碰触她时，她往后退一步说道。
她得证明，与当事人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她的专业。
“遵命，季律师。”卫昊飞对她眨眨眼说道。
“别嘻皮笑脸，这跟以前的你一点都…”季缦翎正想纠正他的态度，却见到他像变魔术一般，登时叙去脸上所有的表情，又是一副冷硬的模样，目光集中在她⾝后的某一点。
不用回头，她也猜到是谁来了。
如果只有对方律师出现，他顶多是冷淡些，但既然他冷淡之中还带有一丝不耐，大概是袁晶晶驾到吧！
“昊飞，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要跟我们对簿公室。”娇嗲的声音由远而近，让季缦翎不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袁姐小，我是公事公办，上次你们派人来谈判时，我已经表明清楚我的立场，贵公司的律师难道没有转达我的意思吗？”卫昊飞淡淡地说。
季缦翎转过头，跟袁晶晶打个照面。
袁晶晶看见她，先是愣上一愣，然后，凭着女人的直觉，季缦翎美丽的容貌、⾝段，给她非常大的威胁感。
她带有敌意地上下打量她，接着，她瞥见季缦翎挂在手臂上的律师袍。
“她就是你的律师？”她的目光扫过季缦翎美丽的脸蛋，然后当她不存在一般，直接问卫昊飞。
“是的。你⾝后的⻩律师和许律师上次已经见过她，难道没有告诉你？”卫昊飞回答。
“有，我听说了，伶牙俐齿而且有点小聪明。”袁晶晶冷冷地一笑，目光始终没有看季缦翎。
许律师为何没有告诉她，季缦翎是个美人胚子？
“等一下你就会知道，季律师是不是只有小聪明！”卫昊飞的眼眸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怒意，冷冷说道。
“怎么？你心疼啊？”袁晶晶酸溜溜地说道，然后靠近卫昊飞，伸手想挽着他的手臂。
卫昊飞往后退开。
扑了个空的袁晶晶浮现怒意，说道：“昊飞，趁现在尚未开庭，你可要想清楚，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我们也不用打这可笑的官司。否则，即使我得不到你，我也会用尽镑种手段让别人也得不到。”
说罢，她阴冷地斜睨季缦翎一眼。
从小到大，她袁晶晶要什么有什么，唯独这个不识好歹的卫昊飞…
“袁姐小，你把话题扯远了，我卫昊飞不是物品，可以让人说要就要。”卫昊飞的语气几乎降到冰点。
“卫昊飞，为什么你总是用这种冷淡的口气跟我说话？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是！”袁晶晶跺了跺脚，⾼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叩、叩”的声音，她尖锐的嗓音惹来其它人的侧目。
“袁姐小，这里是法院，请你保持一下形象。”季缦翎缓缓的开口，态度像在闲聊一般。
她很満意地看见袁晶晶更加愤怒地瞪着她。这个女人从一抵达这边开始，就对卫昊飞展现出強烈的占有欲，彷佛她对他有什么权力一样。
但卫昊飞是她季缦翎的男人！她要再不做出一些小小的反击，岂不是太窝囊？
况且，对方越愤怒，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对于他们等一下开庭也不无好处。
卫昊飞望向季缦翎，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心想。
“你是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讲话？”袁晶晶朝季缦翎走一步，伸手指着她的鼻子。
季缦翎明眸－眨，脸上仍是挂着微笑。“我是怕你把法警惹来，等－会儿被架出去，会很难看。不信你回头瞧瞧。”
袁晶晶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位法警往他们这边过来，气势登时矮了半截，不再出声。
季缦翎心中好笑，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疾不徐地将律师袍套上。原来那名法警是来请他们入庭，并非针对袁晶晶而来的，季缦翎明知如此，却摆了袁晶晶一道。
经过季缦翎⾝边时，袁晶晶恨恨地瞪她一眼，才往法庭走去。
卫昊飞让季缦翎走在前面，他没有跟她说任何话，但他的黑眸在与她的双眸接触时，轻快地眨了一下，算是替她打气。
季缦翎冲着他一笑，背脊挺直地走入法庭。
两方人马在法庭內就定位，等三位法官也就定位之后，坐在中间的审判长开口说道：“请原告提出诉之声明。”
季缦翎从位子上站起来，当庭呈上律师委任状，说道：“本人代表新瑞电子股份有限公司，请求对造太平洋电子通讯有限公司赔偿其缔约上过失所造成之损害，详细数额待后补上。”
“被告有何答辩？”法官转向许律师和⻩律师问道。
“合作案停摆，不全是太平洋电通的错，何况我们与对造并未订立契约。”许律师答道。
“他们向你们请求缔约上过失的损害赔偿，本来就是在没有订立契约的情况下。”法官说道。
“我们有跟他们谈和解，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接受，没有解决的诚意。”袁晶晶抢在两位律师之前说道。
“庭上，请求调查他们谈和解之条件。”季缦翎说道。
法官望向袁晶晶。“被告请说。”
即使再怎么骄纵，袁晶晶也明白她所开的和解条件不能拿出来在法庭上讨论，只能支吾以对。
“庭上，如果对造果真有提出合理的和解条件，为何会在庭上说不出话？我的当事人因为这个合作案投下大量资金，并且给予太平洋电通不少商业机密，如今他们出尔反尔，甚至以尚未订立正式契约为由而拒绝履行，实在太无诚意。”季缦翎乘胜追击地说道，明眸中绽放着迫人的光彩。
“被告有何答辩？”法官转头问道。
“庭上，请容我们之后再补呈答辩状，我们的确有与对造和解之诚意。”⻩律师说道。
“好，既然这样，今天到此为止，再给你们一段时间谈和解，择曰再通知开庭。”审判长说完，问坐在两旁的法官：“两位有没有问题要问？”
另外两位法官摇头摇。
“那退庭吧！”审判长率先从位子上站起，离开审判席，另外两位法官跟在后头。
等法官离开之后，袁晶晶怒气翻腾地走到季缦韶面前，看起来似乎想甩她一巴掌。
“袁姐小，如果你在这边攻击我，可是非常不智的，因为我会直接到一楼按铃控告你伤害与公然侮辱，而且还有一堆人可以当证人。”季缦韶又挂上那种可以让人气疯的微笑。
“你…你…大家等着瞧好了！你这…”袁晶晶气得发抖，本来想骂她“你这贱女人”可是又怕她真的去告她，只好憋下一肚子的气。
卫昊飞走上前，巧妙地将季缦翎挡在⾝后，对袁晶晶说道：“我的律师伶牙俐齿又有点小聪明，如果有什么冒犯袁姐小的地方，我替她跟你说声抱歉。”
他这番话，无异是火上加油。
袁晶晶气得转头就走。
可是，走没两步她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转头正要发飙，却意外发现卫昊飞和季缦翎正交换一个眼神。
他们两人一定有鬼！袁晶晶见状，又恨又妒。卫昊飞看那女人的眼神，跟他平时的冷硬判若两人。
突然间，一个想法闪过脑海，她不怀好意地一笑。
卫昊飞和季缦翎注意到袁晶晶又回过头来，两人同时望向她。
他们有些讶异地看着袁晶晶冷冷地微笑，好象突然间所有的怒气不翼而飞，而且抓住他们什么把柄一般。
“袁姐小还有何贵⼲？”卫昊飞淡淡地问。
“没什么，哼！鹿死谁手还不知道。”袁晶晶冷哼一声，再度转头往前走。这次她笔直地走出法庭。
卫昊飞和季缦翎也跟在她⾝后慢慢地走出去。
“走，我们去找家气氛好的餐厅吃午餐，你刚才的表现真是棒极了！你说话的时候，我看见庭上的法官频频点头。”卫昊飞靠近她的耳朵说道。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袁晶晶临走时的表情？她突然的转变让我有点不安。”季缦韶望着袁晶晶远去的背影，一边脫下律师袍，一边说道。
“她能如何？袁晶晶只能虚张声势罢了。”卫昊飞说道，替她接过手中的律师袍。“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保护你，随时跟在你⾝边，免得袁晶晶派人把你绑走。你那样激怒她，照她的性子，会随时随地找机会整你。”
“你是认真的，或只是找个借口成天黏着我？”季缦翎俏皮地斜睨他一眼，笑道。
“都有！我会用尽所有方法保护你不受到伤害。”卫昊飞的黑眸凝视着她说道。
季缦韶心中感动不已，胸口的幸福浓郁得化不开。
“走，我们快离开这儿，法院可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她轻笑着拉他离开，很快就把袁晶晶刚才带给她的不安感抛到脑后。
只要有昊飞相伴，她一无所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