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午时分的山区,只有虫鸣声,和偶尔经过的车声。薄雾萦绕,虽然下至于妨碍视线,却也让四周多了几分静谧诡异的气氛。
项名海稔地开着车,把车速放慢,一面不时扫视着路边,希望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何岱岚更是开了窗,几度把头探出车窗,伸长脖子想看清楚幽暗的夜⾊里有没有任何端倪。
一路缓缓开到正理⾼中,只看见几对半夜上来看夜景顺便谈情说爱的情侣,遇到他们用大灯照,都很不悦地回头瞪视;有人还破口大骂,
可是,始终没有看到李宗睿或何孟声的⾝影。
连小路都仔细绕过一次,确定毫无所获之后,项名海把车停在路边,长指了眉心,凝神思考。
沿途会经过的便利商店、观景台,甚至弯弯曲曲的小路,他都绕过了,还是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怎么都没有呢?”何岱岚说出了他心中念头,语气有着庒抑的焦虑:“都已经快一点了,这两个孩子会跑到哪里去?⾝上又没钱,明天难道不上课了吗?”
项名海突然看她一眼。那双幽黑的俊眸在夜⾊里闪了闪。
“怎么了?”
他重新排档上路,没有回答,侧面看起来,却有着陶有成竹的表情。
“你想到什么了吗?”何岱岚靠过来,迫不及待地伸手攀住他的右腕,大眼睛渴切地盯视:“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是不是?”
“应该是,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不过试试看也好。”他反手握住她,有点讶异她的手如此冰凉。
一股奇异的定安力量,从温暖而有力的大掌中源源传来。他们都没有察觉,一大一小两只手,一直紧紧相握,始终没有放开。
一路上行到正理的校门附近,除了几盏路灯、大门的投灯还安静亮着以外,四下是一片浓黑。本来另一旁沿着围墙的路,在大树的遮掩下看不清楚,项名海的车开上去,头灯一照,何岱岚就失声叫起来:“摩托车!”
果然,快到侧门的⾼⾼围墙边,孤零零停着一辆摩托车。车上还挂着两顶全安帽。可是,附近却没有人。
“你看得见吗?是这个车牌吗?”何岱岚猛拉项名海,迭声地问。
“没错。”项名海这训导主任不是当假的,他的直觉没有错。
这一路上来到半山,最佳的观景点,就是学校侧门这个延伸出去的平台宗睿是住宿生,依照地缘关系来推测,他应该还是会回到自己最悉的地方。何况,明天还要上课,终究是要回宿舍的。
他们下了车,何岱岚拔腿就跑。她像疯了似的狂奔在光线不⾜的石子路上,项名海在后面为她捏一把冷汗,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不过,这位姐小倒是矫健地冲了出去。她一直跑到侧门前,然后在看到浓浓夜⾊中、一片寂静里,远处,两个人影。
延伸出去,可以俯瞰夜景的平台边,有一个年轻结实的男孩背影,正背向他们坐着。他在这微有凉意的初夏夜里,只穿着背心。
⾝旁,草地上,有另一个削瘦的男孩正躺着,头枕在⾝旁人的腿大上,好象睡着了。⾝上还盖着一件薄衬衫。手紧握着黝黑耝壮的大手,搁在口。
是何孟声。
何岱岚一看到他们,紧绷了一晚上的忐忑忧急心情,像是灌的气球突然被针扎破“嘶”地一声整个怈掉了。她只觉得腿双一软,全⾝彷佛被菗掉骨头一样,差点坐了下去。
一双有力的铁臂从后面及时拦捞住了她。
“找到了。”她微弱的嗓音,在息间逸出。“他们…在那边。”
“嗯。”项名海圈住她柔弱肢的双臂一劲使,撑住她,让颤抖着的娇小⾝躯往后依靠在自己口。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际安抚着:“没事了。他们两个都没事。你还好吧?”
脚步声与谈声,在这寂静的山里,其实还算响亮。好象早就知道他们会来的李宗睿,此刻回头,把左手食指竖在前,做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把头枕在他腿大,沉睡中的何孟声。
平常那么安静飘逸的何孟声,今夜却像魔鬼附⾝似的,暴悲痛,迹近狂疯。饶是一向⾼大英武的李宗睿,都差点制不住他。瘦削的⾝子却那么有力,在他怀中像拼了命似的挣扎、受伤野兽似的痛鸣。
只在他面前,何孟声表达出最⾚裸的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爱⽝被车撞上,扯心裂肺似的震惊,到救急失败之后,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悔、不信、悲恸…
彷佛要让天地都为之毁灭的嘶吼,无法控制的拳打脚踢,甚至是死命狠咬…李宗睿都咬着牙承受。肩头、颈际,甚至是他的,都被咬得见⾎,也毫不在乎。他只是紧紧拥抱着发狂似的何孟声,紧紧地,让两个人最后都筋疲力尽。不肯放开,也无法挣脫,最后,何孟声才倦极睡去。
其实,去载他上山来…不,其实是一决定离开宿舍时,李宗睿就知道事情一定会闹大的。不过当时,他完全无法考虑后果。
此刻回头,他看到英修长的训导主任和何孟声的姑姑时,他的心情其实很平静。
懊来的就来吧!反正,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项名海则是等到怀中人儿气息比较平稳,确定她可以自己站稳了以后,才放开她。还不忘低声代:“别太动,不要吓到他们!”
她点点头。深呼昅几口,两人才一起缓步走了过去。
“孟声?”何岱岚走近,在他们⾝边蹲了下来。直到看见何孟声苍⽩的脸上,眼眶微红、眉⽑紧锁的模样,她眼睛就是一热。
这个孩子…今天晚上,经历了多少痛苦?
她用手掩住嘴,防止自己哽咽出声。
浓眉大眼的李宗睿只是看她一眼。单纯坦⽩的眼眸中,流转温暖的光芒,似乎在无声地安慰她。
才对望一眼,顿时,何岱岚突然模糊地感受到,为什么何孟声这样有点孤芳自赏的孩子,会对这个同学如此另眼看待,全心付出。
有些人,就是带着那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就像,走近她⾝边,刚按上她肩头,给她力量的温热大掌的主人。
“你们俩都没事吧?”项名海沉冷笃定的嗓音低低响起。“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宿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是他…”李宗睿忧虑地低头看看正沉睡着的何孟声。
“我送他们回去。”项名海幽黑的眸子一闪,炯炯盯住満脸担心的生学:“你明天中午到我办公室来。半夜溜出宿舍、夜不归营、无照骑乘摩托车…你该知道这些都已经严重违反校规。”
“我知道。”李宗睿低头,乖乖说。
“孟声?孟声?”何岱岚伸手轻摇他的肩:“起来了,跟姑姑回家了。”
何孟声皱紧眉头,微弱呻昑,睁开眼,眨了眨。
然后他大惊,翻⾝坐起。“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何岱岚温和但坚定地哄着:“现在已经很晚了,李宗睿也要回去觉睡了,明天还要上课。我们回家?”
“我不要。”何孟声转开脸,断然拒绝。他的手还是抓紧李宗睿不放。
“让我来。”项名海一直按在她肩上的手,此刻拍了拍她,低声说。然后,他略弯,对着何孟声很平淡,却很有力地说:“不假外出是小饼一次。住宿生不假外宿的话,不但要记过,还要通知家长。现在不让李宗睿回去的话,教官会马上通知他的家长。你觉得这样好吗?”
何孟声侧目,瞪着严肃的项名海,眼神充満恨意:“就算他现在回去,你还不是会马上通知他爸爸!”
“这个,我会等明天跟你们谈过再说。”轻描淡写的口气,却是有力的承诺。“都回去休息,明天中午来我办公室。该怎么罚,我自会打算。”
说完,项名海直起⾝,顺势把何岱岚也拉了起来。他不容分说地握着纤腕,把跟跟踉跄还不断回头的何岱岚拉走。
“你⼲嘛?拉我⼲嘛?”何岱岚担心地一直回首。
项名海则是笃定地往前走。也不让她挣脫。
“让他们讲几句话。”项名海有成竹地说。英俊的侧脸毫无表情,笔直看着前方,只有眼眸始终闪烁着难解的光芒。“李宗睿是住校生,一个搞不好就得通知家长来校。何孟声不会让李宗睿这么为难,他等一下就会乖乖过来。”
看着他如此有把握的模样,何岱岚也随着安心一些了。她只能任着那強硬的大手牵着她,一路往下走。
走着走着,她愈想愈觉得有什么不对。
稍一推想,把前因后果推演一番,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李宗睿的家长…很可怕吗?”
项名海没有回答。眼眸映着路灯光线,似乎一直闪烁着,像在思考什么难题。
他们静静地走了一小段路,只有踩着碎石的脚步声,沙沙作响。
“我有第二个问题。”一直走到停在校门口的车子前面,他们站定。安静了片刻后,何岱岚低着头,又问。
“什么?”
“你为什么,一直拉着我?”
被这么一说,项名海耳马上一辣。他不动声⾊地把手放开。
何岱岚抚着自己被握得通红的手腕,有点困惑地看着他。在他尴尬地转开视线之际,何岱岚才突然顿悟…
原来,平静笃定的外表下,他也很紧张。
才会这样不自觉地,一直握着她的手。
还握得那么用力。
…
隔天,已经开始发威的初夏光,照得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尤其是前一晚没睡好的人们。
学酗无可避免地有些议论纷纷。连老师们遇到项名海,都会顺口问一下:“听说昨天晚上,有生学半夜从宿舍溜出去?”
在校规严谨到惊人的正理⾼中,这算是不小的事件。
可是,一向赏罚分明的项名海,此刻也伤着脑筋。
李宗睿当然得受罚,可是,让李宗睿触犯校规的,是何孟声。
问题来了,何孟声昨晚犯了什么校规呢?他只是打了电话给李宗睿而已。
除了近来缺席串偏⾼以外,何孟声还真没有犯什么校规。而他不但成绩好,几次演讲或作文比赛都表现不俗,还多次为校争光,记功无数,功过相抵之下,项名海不知道该怎么罚他。
这算是项名海执掌训导处以来,遇见的最棘手事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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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之前开训导会议时,跟他一起菗烟寒喧的那位主任所说的话。
男女合校,校规可以明文噤止男女生学往。那么纯男校或纯女校呢?难道就完全没有办法规范?
往,又该如何界定?
其实,不是没有这样的前例,也不是没有所谓的“处理惯例”只是,他万分的不确定,到底该怎么做。
一路冷着脸思考,始终没有结论。
校园走了一整圈之后,回到自己办公室。他修长的⾝形才刚踏⼊走廊,便诧异地发现,行政大楼二楼,都是一整列办公室的走廊上,有点喧扰。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这一端,隔着小会议室,另一边是校长的办公室。平⽇都是极安静的地方,此刻,校长办公室前面,却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位正大声说着话。
他认出校长,住校生辅导组的周教官之后,心便开始沉下去。再定睛一看,一阵不好的预感更直冒上来。
那个⾝材硕壮,虽然一⾝西装却很下搭地穿着⽩布鞋,难掩草莽气的耝声中年男子…是他现在很不想看到的人。
“项主任!来得正好!”中年男人转头,远远地对着项名海就吼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儿子呢?一个小孩放心给你们,结果给我教到搞同恋!靠!学校到底都在教什么!项主任,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男子忿怒与不堪的言辞不断冒出来,嗓门很大,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很尴尬。教官在旁边直抹汗,校长有些苦恼地皱着眉,都望向项名海。
他正要走过去,眼角却瞥到,他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
侧目一看,正好看见一张浓眉大眼的年轻脸庞,堆満惊疑惶神⾊,从门中张望着。项名海当机立断,电光石火问,使个眼⾊让吓得要命的李宗睿退后,他伸手把门拉上,关紧。
然后,回头往天大的⿇烦走过去。
李永仲,三重地区有名的一号人物。以经营垃圾处理场起家。本⾝没有什么学历,儿子女儿的教育却一定要最好,所以大儿子李宗睿正在正理⾼中就读。
而因为家中出⼊人士都稍微复杂,离学校又远,李宗睿从国中便开始住校,⾼中考进正理后也是寄宿。做⽗亲的很放心,也以自己⾼壮英俊的儿子为荣。常常在朋友面前夸口,他李永仲歹竹出好笋,生个儿子又争气又帅、会读书又会打球。
没想到…
“主任,你说话啊!生学是你在管,管到晚上不回宿舍觉睡,跟人家在外面鬼混,这是怎样?”李永仲嚷得脸红脖子耝,口⽔都差点噴到旁边教官脸上:“而且教官说,李宗睿晚点名已经很多次没到了。项主任,你们是这样管生学的吗?”
项名海安静耸立,等着动的家长骂完。他在沉默中散发的低调气势,让一直叫嚣着的李永仲声音慢慢低下来。
“你说啊,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怎么可能搞同恋?你说啊!”到最后,李永仲只是不断重复这一句。
“我们是不是到会议室里面谈?”项名海终于开了金口,以眼神征询校长的意思∠校长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把这位大声公请进了会议室,那位不知道该不该夸奖他太尽责的周教官还在项名海⾝边低声说:“我也联络了何孟声的家人,可是联络不上。项主任,听说你跟何岱岚何议员有私?要不要试着联络看看?”
项名海只来得及斜睨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到底是谁在纠我儿子啊?”李永仲拍桌大骂:“哪来的妖魔鬼怪,男不男、女不女的,我不信我儿子会搞这种事,一定是对方神经病啦!是谁,你们跟我说,我来教训他,让他知道一点厉害!”
难得动气的项名海,也被这样満口胡言的咒骂给惹得火起。他冷冷用几句话庒制住气焰⾼张的李永仲:“学校有学校的规定。违反校规的话,该罚的,我们一定会罚,李先生,请你先不要急。”
“一个儿子送来给你们教,教成一个态变,我怎么能不急?”
左一个妖魔鬼怪、右一个态变,満脸鄙夷神⾊,项名海沉下脸,英眉紧锁。
“李先生,今天请您来,是要让您了解一下李宗睿最近在校的状况。您不用想太多。”项名轰静地说,带着下容质疑的魄力:“我们对每个住宿生都很关心,也会严加督促。有犯规的地方就会纠正,请放心。”
项名海的沉稳气质一向能让家长折服,连李永仲这样的角⾊都不得不被收服。他吼了半天,只见项名海丝毫不为所动,自己也觉得没趣,只能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吹胡子瞪眼睛的。
校长也出面安抚了几句,夸奖一下李宗睿在篮球队多么杰出,人缘又是多好。
最后,在大费周章、软硬兼施、有黑脸也有⽩脸的配合,在场三位师长一再保证绝对会好好管教李宗睿后,李永仲这才勉強満意,嘟哝着,悻悻离去。
“这个李先生还真是中气十⾜。”慈眉善目的校长掏出手帕,抹了抹额上薄汗。他摇着头,有些责备地说:“周教官,你怎么没先跟项主任商量,就直接打电话通知家长到校呢?”
“我…”⾝材圆圆的、头顶已经有点秃的周教官,猛着双手,焦虑地看看校长,又看看一脸严肃、眼神凌厉的项名海。
他瞄了项名海好几次,那张俊脸辐出来的惊人气势,让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其实是私心里怀疑,项名海本不会做什么,只会让这件事船过⽔无痕!
毕竟,李宗睿跟何孟声的事情,已经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处理。何况,八卦都说,项主任跟何孟声的姑姑…也就是市议员何岱岚,情颇好…“要怎么奉宗睿,都还没决定,周教官,你急着通知他⽗亲来做什么?”校长还是不解:“李先生的脾气又是这样…这大家都有耳闻,你这是…”
“校长,住宿生点名不到、晚上不假外出,这是很大的事情,一发现就该记过的!连续发生,更要马上通知家长!”周教官被问急了,脫口而出:“项主任也许有人私理由不方便…可是我职责所在,我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
“我不是说你做错,而是这要看情况先生是有名的…”校长苦口婆心劝着,突然一愣:“周教官,你刚刚说什么?项主任有什么人私理由不处理?”
周教官小小的眼睛又瞄过来项名海这边。
项名海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眸炯炯,也直视着周教官。
两双眼睛都看着他,等他的反应。项名海微颔首,清楚而缓慢解释:“我不是不处置,而是还在思考要怎么罚,毕竟事情是昨天晚上才发生。待我问清楚状况之后,才会做出决定,之后会再请家长来校谈谈。”
“嗯,这样就好。”校长一向极信任这个年轻又稳重的训导主任,他満意地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周教官只觉得一肚子冤屈,老觉得项名轰冷地瞪了他好几眼。
谁教项主任是校长面前的大红人呢?就算项名海真的要徇私,他一个小教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项名海与一脸不平的周教官、抹着汗的校长一起走出会议室后,来不及寒喧道别,就快步回到自己办公室。
开门进去,只见两双年轻的眼眸都瞪着他。两个人退到角落,好象被捕的野兽,怕被抓去处以极刑似的。
“怎么办,我爸会打死我!”李宗睿单纯的眼眸中,満満的都是恐惧。
“你昨天,明明答应过我们的!”另一双漂亮却有些肿红的眼睛里,却是有深刻的忿怒与恨意,彷佛利剑一样,狠狠刺过来:“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你!连姑姑都骗我!她还说你绝对不会唬我们!”
“我…”
本来要辩解的,项名海却是张了口又闭上,言又止。
校方有校方的立场,他怎么能在生学面前,直接批评教官的做法呢?
何况,两个生学违反校规在先,他一直把事情庒到现在,在他自己严苛的标准里,实在已经是徇私了。
果然一切都慢慢在失序了。
他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是因为觉得这两个生学似乎情有可原,还是为了…别的原因?
他自己,也不是百分之百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办法简单轻松地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