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湾台的冬⽇,有负亚热带的气候特征,也可以是很冷的。
尤其在山区,还下着绵绵细雨的时候。
其实,私立“正理⾼级中学”所在的位置,也并不是真的在山区里头,顶多算是在山处罢了。沿着寂静的山路上来,面是大方简洁却不失浑厚的正门;气势內敛典雅的建筑,静立在一片苍翠蓊郁之间。
因为地形的巧妙,沿着外墙转了一个弯,到侧门前,景致便豁然开朗。站在侧门外的一片小空地层目四望,视野绝佳。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俯瞰台北盆地,而山雾缭绕之际,更别有一番蒙胧离之美。
侧门不在主要出⼊的信道上,加上教室大楼编排的方式,生学主要活动的范围不在这边。一举一动都被严格要求的生学们,虽是⾎气方刚的青年,却都得安份守己,在划定的范围內活动。于是,这个视野极佳的侧门,一向人迹罕至。
不过,当然,不管校规再怎么严谨、门噤如何森严,一个学酗,还是少不了几位令师长头痛的矣谒份子。
正理⾼中训导主任项名海,正是负责导正这些矣谒份子的人。
他正循着固定的巡视路线,缓步走过一个个定点。他一个凉冷的眼神,就能把几个还搞不清楚状况、躲在艺脑破教室偷懒的小斑一生给吓得拔腿便跑,乖乖归队,回礼堂去准备参加周会。
继续巡视。才踏出侧门,炯然有神的眼眸锐利扫过,项名海便发现树下又有脫序演出的不怕死生学。
背影看来⾝形并不⾼大,这么冷的天气里,连校服的西装外套都没穿;头发又留得太长,已经快要碰到领子…
学酗有这么大摇大摆挑战校规的人物,一向过目不忘的项名海,怎么会毫无印象?
浓眉微蹙,项名海走到生学⾝后。那名状似优闲的生学只是眺望着雾中蒙风景,对于渐渐近的脚步声毫无反应。
“你是哪一班的?为什么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嗓音跟天气一样寒凉,幽幽响起,把那名还在闲闲欣赏风景的生学吓了一大跳。
“周会快要开始了,还不进去?”项名轰冷说:“班级跟姓名?”
那人讶异地转过⾝,面对上项名海一张几乎没有表情的冷面…
不过年约三十,却穿着一⾝一丝不苟,整齐到毫无折痕的黑⾊西装,洁⽩的衬衫、黑⾊而毫无任何花巧的领带;脸庞堪称俊秀…如果表情没有那么冷硬而严肃的话,
不过,那个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波动。一双细长的眼眸讶异地睁大,不动声⾊地上下打量。
认错了。居然认错了。
谤本不是学校的生学。
谤本不是男生。
转过⾝来,一照面,才发现,优闲看着风景的,是个陌生女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満惊讶,两人愕然相对,好半晌,都讲不出话来。
“你…”项名海终于回神。,有些狼狈地清清喉咙:“是生学家长吗?如果要找人的话,请从正门进来,到传达室稍候。”
女子嫣然一笑,大眼睛弯成美好的弧。对项名海毫无温度的问话似乎不以为忤,轻松地接受了这个尴尬的场景。
“我想,你就是项主任吧?”声音绝对算不上娇柔好听,不过有一股奇异的磁,女子微笑大方地对他伸出手:“您好,我是何岱岚。”
闻言,项名海更是惊讶。
何岱岚,正是今天周会上请来演讲的嘉宾,也是本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议员当选人。出⾝政治世家的她,丝毫没有年轻女子的娇羞与退缩,落落大方地掌握了状况。
虽然不曾见过面,对于这位议员,也不能说毫无耳闻。项名海生硬地握了握那软凉的小手,还是震惊于她的年轻。
削得薄短的发,冷天里却依然单薄的⾐着,⾊彩跟他们⾼中男生的制服几乎一模一样…也难怪项名海刚刚光看背影,便认定她是本校的生学。
但正面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镶着黑⽩分明的大眼睛,笑起来又是这般甜美,带着一股时下女子少见的慡朗俐落;被认错了也不在意,对项名海的严肃更是丝毫不介怀…项名海忍不住又深深打量了她几眼。
“听说贵校有个观景的好地点,果然不错。”何岱岚微笑说,对那锐利打量的眼光毫无反应,自然而悦愉地指指山雾萦绕的远景:“天气好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得更远吧?”
“没错。”项名海简洁回答,随即改变话题:“何姐小今天是来演讲的?这边请,我带你去礼堂。”
“不劳项主任的大驾,我有向导了。”何岱岚又是微笑,眼光落在他⾝后,还点了点头。
项名海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修长⾝影便从⾝侧出现。
这就难不倒项名海了。事实上,正理⾼中的全体师生,要说不认识刚出现的这位风云人物的,大概找不出来。
回异于一般⾼中男生的耝蛮,这位生学,⾝材瘦⾼、举止优雅,正是师长们都赞不绝口、品学兼优的好生学模范,也是班联会主席,⾼二的何孟声。
项名海双眉一舒,恍然。负责邀请、接待来校演讲贵宾,本来就是班联会的工作之一,由班联会长出面,当然合情合理。
他与何孟声对视片刻,微微点头,转⾝准备离去。
“孟声,你说得没错,贵校的项主任,还真是…”
带点谑意的清甜笑语从⾝后传来,让项名海忍不住警醒,拉长耳朵…沉稳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了。
“小泵姑,你不要害我。”印象中一向话不多的何孟声,用少见的轻松口吻响应着。
那称呼让项名海又是一愣。
小泵姑?何孟声跟这位何岱岚姐小…原来是一家人?
正理的生学,大半都有着极佳的家世背景。这所私立男校会被外界视为贵族学校并不是空⽳来风,政、商等各界名人中,有不少都是此校毕业,而弟子又跟随⽗兄的脚步来念正理的。
何孟声确实来自政治世家,只是项名海到此刻才想到,何孟声与何岱岚原来有着亲戚关系。
“我们快走吧,周会就要开始了。”何孟声催促,一面不放心地叮咛:“等一下可不要拿我开玩笑!”
“安啦,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慡朗笑声保证着:“有时候演讲要制造一点效果,不然听众会睡着嘛!”
“你开别的玩笑都没关系,只要别在我的学校演讲还拿我开玩笑就行!”何孟声还在提醒。
“你真啰嗦,一下规定要穿什么,一下规定我要讲什么!”
两人之间像平辈朋友一样的对话方式,让项名海颇觉好奇。
何孟声这号人物,从一年级⼊学开始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除了本⾝成绩优秀之外,他显赫的背景、眉清目秀的外貌,都相当引人注意。
不过,时⽇一久,他本⾝的气质,反而成为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项特⾊。
很少看见⾼中男生有这样飘然而笃定的神态,带着与年龄稍稍不符的老成。就算在群体活动中,还是很容易发现,他嘴角,带着彷佛置⾝事外的一抹微笑。
虽然注意到了,不过,一个循规蹈矩的生学,对训导主任而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项名海从来下是跟生学打成一片型的师长。他是训导主任,铁面无私的形象是必须的,尤其当初,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接掌正理训导处,肩负的庒力更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沉重。
正理的生学说好管也好管,说不好管也很棘手,尤其还要应付生学背后那些个个大有来头,望子成龙的家长们,项名海除了实施铁腕作风,力求纪律,让这些人中龙凤都能在正轨上好好前进之外,对于其它,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趣兴。
所以,对于何孟声到底抱持怎样的态度与同学相处,他年轻脸庞上总若隐若现的嘲讽之意到底是针对谁,还是年少轻狂的鄙夷…项名海并不关心。
只要生学能一直这样循规蹈矩下去,平安无事地念完⾼中三年,然后进⼊一流的大学,项名海的功德就算圆満了。
缓步走向已经人声鼎沸的礼堂,项名海病⽩叛郏恢问币丫健⒆咴谒懊娴牧饺恕1群蚊仙艘桓鐾返暮涡〗悖焓职哺频呐呐暮蚊仙谋场?br>
微侧的脸上,还可以隐约见到她慡朗而温暖的笑意。
奇怪,他怎么会把她…认成男同学?是不是男校真的待太久了?
…
周会结束,生学们往教室移动,三三两两的,都在讨论刚刚的演讲內容、演讲者。语气奋兴,阔论⾼谈。
啊动。人心浮动。项名海微蹙着浓眉,不太同意地安静观察着。
本来,请到一位年轻女来男校演讲,就很容易引起这样的反应。偏偏这位演讲者大概因为担任民代的关系,口才伶俐便给,用软而轻松的方武阐述了她从政的经历,适时搭配上名人的花絮与几个笑话,把整场演讲气氛带到⾼嘲,反应极为热烈,由听众中不时爆出的整齐大笑声与掌声可以得见。
好了,像这样,不知道又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把这些浮动的人心抓回来,让他们好好专心读书。
冷着一张俊脸往训导处走,项名海锁着的眉始终没有松开。一路上,生学们看见他,要不是绕道躲开,就是硬着头⽪问好然后逃之夭夭。
“我好象从来没看过项主任笑过…”走廊上,有人小声说。
“你?你才⾼一耶,刚进来的!”学长神气活现地说:“我都⾼三了,我也没看过!”
“闭嘴啦!主任没事⼲嘛笑给你看啊!”闲话被耝声打断。
嗓门很大,让已经走过的项名海都不得不回头。几个穿着衬衫制服搭配运动长、球鞋,明显服装仪容不整的⾼大男孩,正在走廊一旁争执着。一看到项名海回头,个个都马上噤声。
“主任好!”毫无心机的雄厚嗓门悦愉问好。
项名海点了点头,很不同意地打量一下这几个⾼头大马的生学。“还不进教室上课?下次不要穿着体育服装进礼堂开周会。服装仪容注意一点。”
“报告主任,我们是因为早上练球,时间到了直接进礼堂。”带头的大个子抓抓头,咧嘴笑着,一口雪⽩的牙衬着黝黑的⽪肤,非常招摇。
“我不记得给过你们篮球队什么特权,可以公然挑战校规。”项名海声调还是那样平平的、凉凉的,不过成功地让旁边听训的生学们都头⽪发⿇:“李宗睿,如果早上练球这么赶,赶到连换⾐服都没时间,得这样服装不整出现在外宾面前的话,我建议你们篮球队早上取消练习。”
“不敢了!我们下次会提早结束练球!”大个子李宗睿是本届篮球队的队长,他发现大事不妙,马上立正站好,行个军礼。
“嗯。”结束训话之际,突然,旁边传来噗哧一声轻笑。
笑声不大,不过已经成功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很诧异地往发声处看过去。
到底谁胆子这么大,敢在这里、项主任面前,发出如此轻蔑的笑声?
走廊上另一边站着的是何孟声,俊秀的脸上罕见地带着一丝尴尬,显然不是他。
何孟声⾝旁,则是刚刚才以风趣的言谈、稳健的台风服征全校一千多名师生的来宾…何岱岚议员。
“我还以为来到军阀治国的时代了。”何岱岚忍不住笑,她丝毫不惧项名海的冰冷眼光,调⽪地学着李宗睿的手法,举手行礼:“报告将军!小的不敢了!”
旁边一群男孩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当然…除了那个脸⾊愈来愈冷的“将军”以外。
“各位,钟已经打过了,请进教室准备上课吧。”项名海没有动气,只是视而不见。他眼光扫过,刚刚还破口大笑的男孩子们全部用力呑回笑意,一下子便做鸟兽散,逃得⼲⼲净净。
吵杂的走廊顿时清静下来,只剩两人安静相对。路过的老师们纷纷投以好奇的视线。何孟声则是站在一旁,有些焦急地看看主任,又看看何岱岚。
“你不用回教室上课吗?”项名海看他一眼。
“我…要送何议员出去。”
“我来送。你回去上课。”
项名海此言一出,另外两人都瞪着他,好象他刚刚说了什么外星话一样。
眼看项主任如此坚持,毫无转圜余地,何孟声只能不安地目送⾼大的主任一挥手,做个客气但不容质疑的送客手势,准备护送何岱岚往校门方向走。
“你快去上课吧,不然,小心将军砍你的头哦!”何岱岚还回头开玩笑,浑然不觉⾝旁男子脸⾊有多凝重。
“就叫你少开玩笑…”何孟声在后面懊恼地叹气。
“你姑姑跟你…长得有点像耶。看起来她満疼你的喔。”冷不防旁边又有人揷嘴。慡朗嗓音一副自来的样子,让何孟声还没回头,就先冷冷哼了一声。
早就警告小泵姑不要开玩笑,结果,在全体师生面前,她硬是要拿他小时候的糗事出来讲,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一向淡然自若的他,也毫无招架之力地露出微微的窘态。
如果可以,何孟声打算一辈子都不要回想刚刚那场周会演讲!
偏偏是哪个没神经的,看不懂他脸⾊寒,还过来装!
冷眼一瞟,旁边柱子似的杵了个⾼头大马、一⾝运动⾐,衬衫制服皱巴巴挂在⾝上的野人…正是刚刚才消失,不知道为什么又绕回头的李宗睿。
“你姑姑満有胆量的,看到项主任的脸还敢开玩笑,真厉害。”李宗睿仰头灌了口矿泉⽔,伸手抹了一下从嘴角滴落的⽔珠,一面闲闲说。
何孟声还是斜睨着他,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嘲讽弧度,不搭腔。
这两个风云人物一文一武,对彼此都有耳闻,却从来不认识宗睿是天生爱热闹的个,好几次要跟何孟声讲话的热情,都被他带点嘲意的沉默给打冷,李宗睿也不记仇,顶多耸耸肩。
眼看搭讪的话又要落空,浓眉大眼的李宗睿有点尴尬地没话找话:“大概你姑姑…看你看习惯了,就不怕这种铁面了吧!”
“我有那么可怕吗?”
破天荒第一遭,何孟声有了响应,他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冷冷睨人一眼,然后没招呼也没预警地,转⾝就走,留下一个吓了一大跳的李宗睿愣在当场,目瞪口呆。
“你…他…”人都走远了,李宗睿才猛然抓住旁边篮球队的队友,猛力摇晃:“你看到没!他…何孟声刚刚讲话了!”
“队长,你头壳坏去喔?”只是回头来拿刚刚鸟兽散时来不及带走的球袋,无辜队友被摇晃得差点跌倒:“何孟声又不是哑巴,他当然会讲话!”
“对啊,我⼲嘛这么动?”李宗睿闻言点头,有力双手一放,队友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宗睿还在自言自语:“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
送到校门口,项名轰硬的脸庞,还是完全没有一丝可亲的气息。他的下巴线条绷得紧紧,整个人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过旁边个头娇小的何岱岚可不怕,她一路很热情地与经过的老师或生学们打招呼,笑容可掬,亲切和气,跟⾝旁一尊门神似的项名海形成強烈对比。
“何议员,下次你再来本校演讲!”在校门口还遇上教务主任,那位年⾼德劭的主任笑盈盈地客套邀请着。
“谢谢,有空我一定来!”何岱岚漾开灿烂笑容,用那席卷数万张选票的无敌亲和力响应老主任:“我们孟声在这里,要请老师、主任们多多关心了!”
“何孟声这孩子,很优秀、很不错啊!”老主任眉⽑扬得⾼⾼的,丝毫不受旁边项名海脸⾊的影响,继续和何岱岚寒喧个没完:“成绩好,各项比赛都很杰出,以后也是优秀的人才啦!”
“孟声就是孤僻一点,不太爱讲话,主任你们要多包涵。”何岱岚溜了一眼⾝旁一直一言不发、频频看表的冷面男子:“项主任赶时间吗?”
“我是怕何议员你赶时间。”项名海不动声⾊地反将一军:“你公务繁忙,别被我们耽搁了。”
“说得对,说得对。”教务主任这才恍然大悟,与何岱岚握了手之后,匆忙要告退:“我这堂也有课,先走了,何议员你慢走啊!”“我的公务还不算太忙,倒是项主任,好象迫不及待要送客呢。”何岱岚对着教务主任挥挥手,回眸一笑,灵动的大眼睛坦率直视那张甚无表情的脸。
项名海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挑了挑眉,然后移开视线,四下扫了一圈。
“何议员的座车,停在哪里?”他不动声⾊地第五十次暗示她该离开了。
“就在那边呀。”何岱岚伸手一指。
项名海浓眉又是一挑。
何岱岚手指之处,是门前访客停车位没错,不过停车位上空空如也,本没有轿车的踪影。
他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手还是很坚持地指着同一个方向。
顺着她指点的位置再转头去看,项名海这次找到了,停车位旁孤零零地停了一辆有些老旧的小绵羊摩托车,上面还挂着一个红粉⾊的全安帽。
项名海的视线从摩托车移到全安帽,再移回她的⽟手,顺着回到她脸上。
那张不过巴掌大的脸蛋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很无辜。
“你不会是骑那辆摩托车来的吧?”项名海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问。
“就是呀!”大方承认,笑容灿烂:“你别看它旧,爬起山来可是老当益壮哦,我早上骑上山来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着那毫无芥蒂的笑脸,项名海莫名其妙觉得有股气堵在喉头。
他敢发誓,这位姐小正在要他。那双睁大的眼眸中,有闪动的戏谑调⽪光芒,虽然幽微,可是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以为要着他玩,很有趣吗?
他没有这个国美时间让她浪费。
“那请何姐小骑下山时小心。今天谢谢你的演讲。再见。”项名海制武地道谢,穿着一丝不苟黑西装的修长⾝躯略略倾⾝致意。
何岱岚又是嫣然一笑,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她走向自己的摩托车,把背包塞进座椅下的储蔵格“碰”地一声合上,然后跨上机车,开始戴全安帽。
看着她纯地发动摩托车,项名海自觉已经功德圆満,退了一步,转⾝准备回办公室。
“项主任。”清脆的女声从全安帽底下扬起。
项名海诧异地回头。只见那上面还印有HelloKitty图样的红粉⾊全安帽底下,一双黑⽩分明的大眼睛正含着笑、闪烁有些调⽪的光芒盯着他,好象在打量、研究什么似的。
项名海的脑海马上响起了警讯。
生学们要捣蛋前,都是这样的眼神。
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果然,何岱岚就是没打算这么简单走人,她笑嘻嘻地问。
项名海扬起眉,没说话,用询问的眼神当响应。
“我有点好奇…”全安帽底下飘出来的话声好象也闷着笑意,她努力正经八百地问:“你喉头扣子扣得那么紧,加上还有领带绑住,这样一整天下来,会不会有窒息的感觉?”
这是什么问题!
何岱岚看着他听了之后,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开始浮现诧矣邙不可置信的波动,就忍不住想大笑!
从第一眼看到项名海,她就决定!这人实在老成古板得不切实际,全⾝上下除了黑跟⽩没有别的颜⾊,短发整整齐齐没有一杂,西装更是好象刚烫过一样连点折痕都没有,怎么会有这样一丝不苟到可怕的人?简直是个假人!
她就是忍不住要撩拨这种人!
就像自己那个才不过十七岁,就老成得要命的侄子何孟声,也常常是她寻开心的对象…
“不会。”没想到问题虽然荒谬,项名海还是冷着脸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极认真地回答。
天啊!何岱岚在心里哀号一声。这人真的没救了!
“真的不会?我都替你觉得很窒息、透不过气来了。”何岱岚猛头摇,大声叹了一口气:“真佩服你!”
说完,她催了油门,让摩托车灵活地载着她扬长而去。还举手对⾝后的项名海挥了挥,很潇洒地道别。
“后会有期,有空来我们服务处走走!”她最后拋下这一句。
项名海在校门口伫立了一会儿,目送她离去后,才转⾝缓步走进校园。
一面走,他一面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领口。丝领带打着漂亮而严整的温莎结,浆得硬的⽩衬衫牢牢围着他的颈子。
会不会觉得窒息…
这是个什么怪问题?
这又是个怎样的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