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诸葛家的凉亭里，方浣青闭上眼睛口子受着午后的凉风，神情之优闲和她在方家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姐小，你要不要吃桂花糕？这是老爷特地要我给你带来的。”坐在她对面的秋香一边倒茶一边说。
“等会儿再吃吧，现在我的肚子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了。”方浣青抚着肚子，一脸満⾜状。“呼，好久没有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我在这里除了三餐之外，都没有吃过糕点，你不要看诸葛晔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其实他和我爹小气的程度可有得比呢！
不对，应该是诸葛晔比较小气，我爹对自己可慷慨了，吃穿都要最好的，哪像诸葛晔外表像富商，骨子里还是以前那个下人，我看这叫作狗改不了吃屎。”
“可是，我觉得诸葛晔对姐小已经很不错了，他不是同意姐小可以带自己的下人来帮忙吗？姐小因此才可以忙里偷闲，跟我在这里喝茶、吃点心，这一点他倒是做得不错，对不对？”秋香不是偏袒诸葛晔，她是真的觉得诸葛晔能这么做实在很难得。
方浣青想了一下，秋香说得也没错，这件事她真的没有话说。
托诸葛晔的福，现在她可以把所有的工作都
给方家的下人去做，自己只要做最后的检查工作就可以了，反正诸葛晔也不会管她，每⽇都是早出晚归的他
本不会管她的事。
在诸葛家，除了管家元桐比较唠叨一些之外，她过得还
惬意的，郭大娘对她很好，诸葛晔对她虽然冷淡，不过却不会找她⿇烦，她这个丫环好像可以继续当下去了。
“我本来还担心诸葛晔会待姐小不好，现在我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诸葛晔对姐小真的很不错，不是吗？”秋香笑着说。
“哼！这还不是我用苦⾁计换来的。”方浣青看着左手腕的伤口，还好⾎痕并不明显，若真的让她美丽的左手多了一道难看的疤，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诸葛晔。
“除了苦⾁计，还有美人计啊！”秋香笑得有些暧昧。“姐小，你不觉得诸葛晔对你旧情难忘吗？”
“旧情难忘？不可能！”方浣青不假思索的否认。
“要不是旧情难忘，他怎么会让姐小把自己的人带进方家呢？姐小，你别忘了！在这里你只是个丫环，他才是主人，冯什么一个当主人的会听丫环的话呢？姐小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嘛…”
秋香说的也不无道理。诸葛晔⼲嘛管她的死活呢？就算她用苦⾁计，他也可以不理她不是吗？难道他真的对她…
“可能吗？”方浣青困惑的看着秋香。“他如果对我旧情难忘，怎么还会要我当他的丫环呢？他应该好好疼惜我才对呀！依我看来，他才不是对我旧情难忘，他应该是恨我的才对。”
“也许是又爱又恨吧！”秋香仔细推敲。“也许是因为他以前得不到姐小，他对姐小的怨恨至今都不能消，可是他又忘不了姐小，所以他才会要求姐小做他的丫环；这么一来，他就可以和姐小名正言顺地相处，又不会被别人笑说他对姐小旧情难忘，这也是有可能的，对不对？”
方浣青点点头。“嗯，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不过这并不关我的事，不是吗？不管他是怎么看我的，我都是他的丫环，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啊！”“谁说不能改变？当然可以改变啊！”秋香奋兴的对方浣青说:“姐小，你想想看，如果诸葛晔真的喜
姐小，姐小也许就不用在这里待上一年了，只要姐小对他说几句好话、灌他一点
汤，说不定他马上就让姐小回家了！”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啊！”方浣青不认同的摇头摇，她果决的说:“要我向他低头，我才不⼲呢！当他的丫环已经够委屈了，还要我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庇股，我才不要，死也不要！”
“哎呀！姐小，你就多忍耐一些又如何？反正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说几句好听的话也不会少块⾁。如果可以说服他放了你，多受一点委屈也是值得的，是不是？”秋香认为这个方法真的可行，所以她极力想说服方浣青。
方浣青没有被秋香说动，她寒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她不否认秋香说得有道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面对一个让自己受到生平最大侮辱的人，自已肯跟他说话已经是最大极限了，如果真要她对他鞠躬哈
、奉承阿谀，那她宁可死了算了！
秋香和其他的下人打扫完就回方府了。
方浣青回到自己房里，把秋香“偷渡”给她的一些糕点蔵起来，秋香还带了一些银两给她，要她买些东西给自己。
其实她现在并不需要钱，在这里虽然吃的是清粥小菜、穿的是耝布⾐裳，但是至少她没饿着、冻着，而且现在的工作有人帮她做，目前的生活她还算満意，至少
目前为止是这样。
她没有什么不満，但是秋香说的那番话让她无法释怀。如果真的让秋香说中了，诸葛晔对她还是有感情的，那她该怎么办？
四年前她拒绝他，四年后她还会拒绝他吗？如果他没有对她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她应该会考虑和他在一起吧？
以前是她不懂事，嫌弃他是下人，现在那些外在条件对她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如果他重新追求她的话，自已应该会接受他吧？
这个“应该”还有很多变数，因为她不可能轻易原谅他对她以及方家所做的一切…再则，她还无法确定他对自已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就算他以前是真心喜她，在经过这些年之后，她怎么知道他没有喜上别人呢？
虽然说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子是世间难寻，但他若真的要变心，连神仙也阻止不了他…究竟诸葛晔还喜不喜她呢？这种事她无法厚着脸⽪当面间他，只有暗地里调查看看啰。
方浣青趁着诸葛晔还没有回来，她拎着⽔桶、拿着抹布进⼊他的房间。
她打算把他的房间彻底的打扫一番，看能不能扫出一些可以用来证明他对她旧情难忘的“物证。”
枕头底下没有、
上没有，⾐柜里也没有，就连其他的柜子也没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于是她把目标移到他的书房。
找呀找、翻呀翻，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一个可疑的盒子。
这个朱红⾊的盒子看起来很像是用来摆放首饰的，诸葛晔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呢？她觉得这个盒子一定有问题。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有一样她所
悉的东西。
咦！这不是她的发钗吗？
方浣青把发钗拿出来，她非常肯定这枝金⾊凤钗是她以前所遗失的发钗。她记得那次是和诸葛晔出城骑马时不小心弄丢的，因为这枝金凤发钗很美丽，为此她还伤心了好几天呢。
现在终于真相大⽩，原来她的发钗没有去，是被人拿走了。
“可恶的诸葛晔，原来是你⼲的好事。”方浣青把发钗握在手中，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没想到诸葛晔竟然会拿走她心爱的东西，还收蔵得好好的，他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他若是恨她，早该把这枝发钗去掉才是，果真让秋香说中了，他对她真的还有感情。
方浣青把发钗紧紧的庒在
前，心中有着些许苦涩和许多甜藌。
“少爷，
你回来！”
“嗯。”诸葛晔纳闷的看着站在大门口、接自已归来的方浣青。
是不是要变天了？要不然方浣青怎么会主动等他回来呢？对自己讨厌的人献殷勤，这不是方浣青的作风。
“少爷辛苦了！”无视诸葛晔困惑的目光，方浣青继续用她甜美的声音说：“奴婢已经备好酒菜，请少爷到饭厅一用。”
还帮他备好酒菜了？看来不只要变天，可能连明天的太
都会从西边出来了。
诸葛晔満腹疑问的跟着方浣青往饭厅走，当他看到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他心中的疑惑达到最⾼点。
“方浣青，你今天是哪筋不对了？”他忍不住问道。
“少爷，讨厌啦！你怎么这么说呢？”方浣青娇笑一声。“伺候少爷本来就是做奴婢的本分啊！少爷，你快坐下来尝尝看吧，这道粉蒸排骨是我要郭大娘教我做的，还有这道碧绿虾仁也是。这是我第一次做菜，不知道合不合少爷的口味，少爷你吃吃看，如果不満意的话要告诉我，这样我下次才能做出让少爷満意的口味。”
诸葛晔看了她一眼，然后坐下来。
“少爷，请用。”
方浣青夹了一块粉蒸排骨放进他的碗里。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咬了一口。“少爷，好吃吗？”
“还不错。”诸葛晔放下碗筷，紧紧地盯着她“说吧！这次你又有什么要求了？”
“什么要求？”方浣青一愣。“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真的？”诸葛晔的眼神充満了不信任。
“当然是真的！”方浣青动了肝火。“你是在怀疑我吗？怎么，我就不能稍微对你好一点啊？难道你非要我对你不理不睬，你才会开心是不是？”
可恶！气死她了！要不是看在他对她旧情难忘的份上，她才懒得理他呢。
她本来很感动他对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对他好一点，想不到她真的是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庇股。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怀疑她，那她在厨房忙了老半天是为了什么啊？他真是太没良心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对我好呢？”
和方浣青怒气冲冲的模样完全相反，诸葛晔是气定神闲的。
“你不喜我对你好吗？骗人！”
方浣青把金凤发钗用力地放在桌上，诸葛晔见到此物脸⾊都变了。
“你看这是什么？这是我的发钗耶，你说！怎么会在你这里？”她咄咄
人的问道。
“你搜我的书房？”诸葛晔冷眼看着她。
“我哪有搜你的书房？我是你的丫环，替主人打扫房间是我的工作，我是不小心找到的。”她说得理直气壮。
诸葛晔斜睨她一眼，心平气和的道：“既然你把它找出来，那我就物归原主，它现在又是你的了！”
方浣青听了大怒“咦，你竟然想推卸责任？当年是你偷走我的发钗，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道歉吗？”
诸葛晔脸不红气不
的说：“当年我是捡到这枝发钗，并不是从你⾝上偷走的，发钗之所以会一直留在我这里并没有其他原因，而是我忘了有这件事罢了！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失，但是你也有错不是吗？如果你认为是我偷走发钗，你也算是从我这边把发钗偷回去，这样一来一往就算扯平了，咱们谁也不欠谁，谁也不需要道歉不是吗？”
“你！”方浣青气得说不出话。不该是这样的，诸葛晔的反应和她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诸葛晔应该在看到发钗后先跟她道歉，然后对她说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记得她，他还是喜她的，然后她就会深深地被他感动，原谅他拿走她的发钗。接着，他就不再让她做丫环，会放她回方家，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她也会好好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感情，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才对呀！
谁知道她居然想错了！
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道他不是因为对她念念不忘才把发钗留在⾝边的？难道他只是忘了有这回事而已？
诸葛晔看着她涨红的脸，他轻笑出声。“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喜你，所以才把发钗留在⾝边吧？”
难道不是吗？方浣青的眼神彷佛在这样问着他。
诸葛桦自嘲一笑。“不错，以前我是喜你，喜你到连自己的⾝分都忘了，可是当你狠狠地伤了我的心之后，我对你的感情也就烟消云散了，我恨过你，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其实我应该要感
你才对，因为如果没有你带给我的打击，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出人头地，可能到现在还是下人，就为了争一口气，才有今天的我∠实说，我之所以留你在⾝边，只是想让你看到不同以往的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造成你误会了我，那真的是我的疏忽，方大姐小，对不起！”
方浣青恨恨的瞪着他，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原来是她表错情，他早就不把她当一回事了，只有她还在意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感情。现在听他说得这么直接，她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
诸葛晔站起⾝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颚看着她闪着泪光的眸子。
“好美的一张脸，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想再用美se
惑我吗？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现在的你对我而言只是个丫环，一个供我使唤的丫环，你已经没有以前的⾝价了，方大姐小。”
“你去死啦！”方浣青使尽全⾝的力气推开他，对他大声吼道：“你少臭美了！谁要惑你呀！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最好死了算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她迅速的转过⾝去，她必须要在眼泪流下来之前离开他。
方浣青一面跑一面哭。
这下他应该得偿所愿了，因为他真的伤了她。
“姐小，你的眼睛好肿啊！你哭过了吗？”
⽇早上，来到诸葛家的秋香一看到方浣青就大声叫道。
“还不是诸葛晔害的！”方浣青-
眼睛就痛。
可恶的诸葛晔！害她哭了一整个晚上，要是她眼睛哭瞎了的话，她一定要挖他的眼睛来赔她。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秋香关切的问。
“他简直就该下地狱！”方浣青皱着眉，眼睛快睁不开了。“讨厌，我的头好痛喔，⾝体也变得好重…”
秋香连忙摸摸她的额头。“姐小，你的额头好烫喔，糟了，你一定是染上风寒了！”
“是吗？”方浣青摸摸自己的额头。秋香说得没错，她的额头热热的，难怪她会觉得不舒服。
“姐小，你先去休息吧！”秋香急着要扶她回房。
“可是我…”
方浣青觉得全⾝无力，她阻止不了秋香，只好让秋香扶她回房。
秋香把方浣青扶到上。“姐小，你休息一下，我这就命人去请大夫。”一说完，秋香就急急忙忙地冲出去找人。
“秋香…不用找大夫了啦！”方浣青觉得秋香太小题大做了，她只要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可以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可是她觉得愈来愈不舒服了。
她的眼⽪变得好重，全⾝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抬个手也觉得吃力。
看来她是真的病了，她一直都很健康，从小到大生过的病五手指头都数不完，怎么会突然病倒了呢？
一定是诸葛晔害的，自已肯定是被他气出病来的！
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昏沉沈的脑袋中想的是诸葛晔那张可恨的脸。
哼，她现在生病了，他一定很⾼兴吧！
方浣青莫名其妙的病倒了，大夫说她需要好好休息，只要把⾝体调养好应该就没问题了。
生病的方浣青就只能躺在上休息，不能做丫环的工作，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可以让她重温以前的轻松生活。
秋香为了要照顾方浣青，所以她去拜托诸葛晔看能不能让她留在诸葛家。
“姐小，太好了！诸葛晔说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姐小，我看得出他很关心姐小呢！”秋香觉得诸葛晔并没有变，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他会关心我？他是怕我病死在这里，没办法跟我爹代吧？”方浣青半信半疑的问秋香:“他真的答应让你留下来？他有这么好？我才不信！”
“是真的！他还要我好好照顾姐小呢，姐小，我觉得他对你真的有心，要不然他也不会…”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好话。”方浣青不耐烦的打断秋香的话。
上次她就是听了秋香的话，才会对诸葛晔示好，结果却是落花有意、流⽔无情，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这种去死人的错误，犯一次就够她受的了。
“姐小，你真的是在跟诸葛晔生气啊？”她本来就怀疑姐小生病的原因不单纯，她果然猜得没错，真的和诸葛晔有关。
“除了他还有谁啊？”方浣青満腹委屈地说:“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冷淡，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个丫环，哪有资格让他喜我呀！你以后不要再说他对我旧情难忘了，我不想听，这种话也不能让他听到，要不然他又会嘲笑我了！”
“姐小，我知道了！”秋香连忙安慰她：“姐小，别气了，你现在⾝体不舒服，应该好好休养才是。你想吃什么？明天我回方家去帮你带过来。”
方浣青打了个大呵欠“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现在觉得有点累，想睡一下。”
“姐小，那你先睡一下，等吃晚饭时我再叫你起。”
“嗯。”方浣青闭上眼睛，浓浓的睡意让她很快就进⼊梦乡。
…
夜深露重，在这个连虫鸣声都没有的深夜里，有道⾼大的⾝影突然的出现在方浣青的房间外面。
房內的方浣青和秋香睡得正，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窥偷她们。
门无声无息的被打开来，这个不速之客经过趴在桌上觉睡的秋香，然后他在方浣青的边驻⾜。
看着方浣青甜美的睡容，这个不速之客脸上露出微笑。
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他是这里的主人诸葛晔。
他表面上装作对方浣青漠不关心，实际上他比谁都担心她的⾝体，只不过拉不下脸来看她，他只能偷偷地到她房里来看她。
他低下头去听听她的呼昅声，再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她的呼昅声还算平稳，额头的热度也不算太⾼，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真是个娇弱的丫环啊！他自认没有
待她，过于耝重的工作也不敢叫她做，谁知她还是承受不了病倒了，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真是伤脑筋啊！
他伸手轻轻地碰触她的脸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好像瘦了一点…
“也许，我应该更宽容的对待你吧！”他轻声的说。
他话一说完，睡梦中的方浣青小子诏了动。
她梦呓似的说：“诸葛晔，你这个混蛋…”语毕，她闭上嘴巴，又睡着了。
诸葛晔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不会吧？她连觉睡也要骂他，由此可见她心里有多么怨恨他。
“你这个小⿇烦！”诸葛晔望着她娇美无比的脸蛋，情不自噤地在她的红
上亲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他偷走她的吻，只有天上的月亮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