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主外,女主內。
正当野夜龙开始运用刘净心所陪嫁过来的偌大嫁妆,来开拓琉琳馆的势力范围,刘净心也没闲着,正忙着打点家计,重斩砌建府邸。
“野夫人,我们可由正面的大厅开始动工,这面阻绝內庭的砖墙先拆去,再用雅致的假山取代…”工匠师拿出细细绘制而成的设计图仔细说明。
“我要每一处庭苑都栽植花木,旁边还要有座小凉亭。”刘净心提出自己的想法。“这样、在庭苑中散步走得累了,不论何时都可以坐下来歇息。”
“夫人此意甚好。”工匠师点了点头。
“还有,”再想了想,她又道“凉亭石桌央中要置香炉槽,让我可以放檀香焚香。”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一些长工与婢仆入府,打算一口气将这座原本荒弃的宅邸振兴起来。
刘净心这么做也是有她的道理,她自幼便生长在商贾富裕之家,明白排场及派头的重要性,许多重要商家前来寻找合作对象前,必会先调查探听对方家底,列为考虑合作的重要条件,所以野府自然不能以一副寒酸鬼屋的模样面世,得愈快完成修葺愈好。
于是,上好的木材做梁柱,雕龙画凤的桌椅上漆,再摆上精绣的屏风、古董花瓶、名家的题字诗画等,终于先将招待宾客的大厅布置起来。
“喔。”野夜龙对她开心地展示自己努力的成果只淡淡应了这么一声。
对这富丽堂皇、连莲老夫人都満意地频频颔首的大厅,就只有“喔”这么一声吗?稍稍的,刘净心雀跃之情凉了下来。
失望吗?是有些失望!左邻右舍在大厅修葺完毕,争相拜访并啧啧有声赞美美、婆婆満意地频频颔首、长工下人们之间崇拜的交头接耳等等,都不能取代她的良人一句肯定之词啊!
这情绪的失落感,他可懂得?
“替我备点消夜来。”野夜龙踏入浴问前扔下这句吩咐。今曰应酬菜没吃上几口,酒倒是一直被劝进个不停!
刘净心弯腰捡起他边脫边丢在地上的衣物…像个任性的孩儿呵…唇角微微一勾,刘净心闻到捡起来的衣物上头所散发出的汗麝味,淡淡的,称不上好闻,却是她曰渐习惯的气息。
稍后,小小厢房里点起柔和的灯火,披着湿发的野夜龙表情平淡地吃着炖粥,一边翻阅摊放桌面的帐本文件,而坐在他对面床边的刘净心则静垂着螓首,心神却并末完全专注在手中待补衣物上,针线有一下、没一下动作着,她不时觑向野夜龙…觉得他真是好看。
忽地,她放下手中衣物,讶异道:“你的手怎么了?”随着话一出口,整个人已不假思索的站了起来,抢到他面前。只见野夜龙右手手背上多了条血渍已乾的红痕,看起来是不严重,但相当明显。
忘了相敬如宾的生疏及羞怯,刘净心情急地审视那红痕。“我去拿金创葯给你擦。”马上提起裙子便要跑。
“不必了。”野夜龙从后头出声阻止道。
“嗯?怎能不必呢?”刘净心正要拉开门扉。“明明就那么大的伤…”眼底写満了委屈、紧张、害怕。
“不必多事,我已经在琉琳馆那里处理过伤口。”野夜龙对她那百感交集的难过神态,勉強解释一句。
她沉默地听了,螓首微微地一颔,可仍转⾝往外走去。
“你…”野夜龙皱眉,出声想唤她,但中途又作罢。算了!反正他之前都解释过不需要了,现在理她做什么?回头继续看他的帐本去!他这样告诉白己。
十八岁的年纪,委实有些年轻气盛,往往会伤了人心却不自觉,不过野夜龙此刻才没心思想这些。
他所想的是琉琳馆的燎室需建盖几座,人手需聘雇多少…尽管以前父亲在世时,他也带领过人手、受过炼制琉琳水玉这种珠宝的手艺训练,但现在真正掌权大局时,才赫然感觉所学永嫌不足!原来,想当家做主,炼制技巧反倒其次,而是种种有关生意上的调度、手腕、眼光才重要!尤其对手水玉馆可是传了数代、享有知名度的活招牌!他不加紧脚步跟上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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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琳馆终于正式落成。
当曰,鞭炮一串又一串爆声,仿佛召集用的钟声鼓响,大门一敞,欢迎各方人上莅临指教。
考究檀木的置架上,仔细放妥每一件晶莹剔透的珍品。这问厢房是收到特别请帖的人士方得入內参观,得帖者非富即贵。
“哎哟,这匹马做得可真骏呀!”城西张员外在一件维妙维肖的作品前停下。
“是,张爷喜欢这『千里名驹』吧?”机伶的伙计立即忙不迭跑过来,头舌三寸也不烂。“哦,我记得您老生肖不就属马吗?这『千里名驹』和您可真是相映得彰呀!咱家野爷肯定是以您为范本,才塑得出这件『千里名驹』呀!”
“是吗?好,这『千里名驹』我要了!”
王员外迟来了一步“不不不,那『千里名驹』可是我先看见的哩!哪,夥计,这『千里名驹』定价多少?我付双倍的银两。”
“什么?王兄你这可是同小弟我争?夥计,我愿付三倍价钱买下!”张员外怎可能就此服输。
伙计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将一旁桌上的茶水奉上,同时对另外一个不远处的同伴使个眼⾊“快过来将这件『千里名驹』挂上张爷的名牌,安排好打包装箱。张爷您莫紧张,凡事有个优先顺序,是您先看上的珍品就绝不会是别人的,咱琉琳馆可是以客为尊哪!”
“嗯。”张员外这么一听可乐了。“本就该是这么样嘛!『千里名驹』是我先瞧见的,本来就该是我的。呵呵呵,王兄,不好意思,小弟先走一步,”张员外得意且摇摆,肥胖的背影活像只填鸭。
“你怎么就这样卖给那个姓张的胖子啊?”王员外对着阻挡在前的伙计大大发难“我不是说我愿出更⾼的…”
“嘘、嘘,王老爷。”伙计做个噤声的动作,挤眉弄眼。“您不必生气,那张爷所获得的『千里名驹』虽然是上品,但我可是特别为您留了件更符您⾝分地位的极品!”神秘兮兮拉着王员外走到一处置物架前,伙计拿出一个被红⾊绸布包得好好的物品。
“这是『双蛟戏珠』。您瞧瞧这蛟⾝姿态塑得优雅,而且那镶嵌的珍珠,⾊泽红粉圆润,可是咱家野爷不惜工本、远从东洋异域找来的逸品!扁凭这点,可不知胜了『千里名驹』多少价值哩!”伙计的一番说词哄得王员外心花朵朵开。
“好、好,真是太好了!我就要这『双蛟戏珠』。”王员外哈哈大笑,顿觉扳回一城而神清气慡,方才的郁气早就不知消散到哪去了。
而会场里的这一幕,亦落入野夜龙观察的眼里,拍卖会结束后,他特地把这名夥计找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爷的话,我姓胡,大家都叫我小胡子。”
“我瞧见你处理张员外和王员外的纷争,手腕相当不错”至少让他这冷面的主子印象深刻极了。“以前是在什么商号待过?”
“不,小胡子没有。不过小时候家中曾开了一家古董铺子,天天跑进跑出,所以对待人接物略有心得,知晓做生意便是手段要圆滑,脸常带微笑。”
“这么讲来,是在说我完全不及格?”仍是板着一张脸,野夜龙平淡道。
“呃,不!小胡子绝对、绝对没有那意思!”小胡子这下可慌了。“爷长的万般俊美出⾊,不笑也迷人的;真的!”
“我自己是什么模样,我会不知道吗?”野夜龙手一挥,道:“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要说。”
“什么事?”呜呜呜,不要吧?该不会是自己哪儿又说错了话,被野夜龙拿来算帐,算完帐后要自个儿走人的吧?小胡子在心中哀号。
“我要你以后负责琉琳馆门面一切,帮我招呼客人。”野夜龙道。
说来也真巧,他这阵子就是在寻觅这种管事人才,他厌恶一直保持笑容。不但要做寒暄、款待,还得忍受对方言不及义的应酬工作。
“我!”小胡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爷,您刚刚说了什么?”
“怎么,你不情愿吗?”野夜龙抿了抿唇“还是哪个字听不懂?”他说的又不是什么番邦话吧?
“不不不,懂,我都听见、听懂。”小胡子猛地头摇,并开始欣喜若狂“小胡子感谢爷这么提拔!一定会好好报答,不管是要我粉⾝碎骨、鞠躬尽瘁,我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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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琉琳馆开张第一曰,便是佳评如嘲。
听说,琉琳馆每一件精品,大多出于野夜龙之手,精雕细琢得笔墨难以形容。
听说,琉琳馆第一曰收入便净赚了十万两白银。
听说…
“恭禧相公,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替野夜龙宽下锦缎外袍,虽是面对着修长冷淡的背影,刘净心依然忍不住雀跃道。
“听说这已是第十曰了,琉琳馆的人嘲却不减反增,妾⾝相信琉琳馆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內,和水玉馆并驾齐驱。”
“我不只要并驾齐驱!”野夜龙断然道,水玉馆将会是琉琳馆的手下败将!”
看见丈夫那激烈的语气,一时间刘净心被吓住了。一个人为何会对自己的手足抱有那么強烈的恨意呢?嫁给他快一年多了,她依然不明白。
这点,让刘净心有着深深的挫折感。
一直以来,她以为天底下夫妇相处方式,就应该像自己双亲这样相互贴心存温…一直到现在,她才为时已晚的发现,那似乎不过是自己的…一相情愿。
野夜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样的相公?其实她所知的太少她要如何能了解一个只在夜里见面、清醒时相处不到两个时辰的男人?曰复一曰下来,疑问逐渐加深,也让她在繁忙之馀,仍感空虚。
男主外忙事业,女主內忙家务,新官上任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一年时间內,在刘净心的主导下,野宅翻修了大半,老朽的屋舍先被一一打掉,工匠重新砌起!荒废的庭苑覆上肥沃的松土、栽上新鲜的花木,房间一一整理过,家具除旧布新…她恪守箸为人主⺟本分之道,让婆婆莲老夫人也对这位儿媳无从挑剔。
爆竹一声除旧岁,除夕夜、团圆曰、年夜饭、守炉岁,在这个温馨的节曰里,合家欢乐笑连连。
创业起步维艰,于是野夜龙相当慷慨地分发花红给琉琳馆的师傅及野府中的下人,乐得大夥儿咧嘴嘻笑。
而刘净心呢?只见她放下了⾝段,在厨灶中钻进钻出,忙箸揉面团呢。
“少夫人?”负掌掌厨的玲嫂一见刘净心居然走了进来,着实被吓了跳。
“您怎么进来了呢?这儿可又油又脏哩!”
“厨灶本来就免不了一些油渍脏圬呀,”刘净心笑道“所以我穿了比较旧,不怕弄脏的衣裳!”她拉拉⾝上舒适但老旧的衣裙,表示自己有备而来。
“少夫人,请问您要做什么?”瞧她叫薇儿将一大篮东西提了进来,众人好奇的围观一瞧。“咦?这不是梅花瓣花?”
“是啊。”刘净心笑了“很香吧?待会我要拿来和藌和面团下锅炸,这道『炸藌梅花卷』可是娘传给我的私房点心,等一下大夥儿可得为我指教指教喔!”
原来,刘净心是想大夥儿为了预备过年忙翻了天,特地想亲手做些好吃的点心给大家加油打气!
第一盘甜藌藌的点心才起锅,香气扑鼻得让大夥儿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厨灶里的这批人是“首当其冲”的蒙惠者,顾不得点心还烫得滋滋冒油,一人一卷、争先恐后就往嘴里猛塞,赞不绝口。
然后更多的“炸藌梅花卷”起锅,不仅一盘一盘在府內传送,刘净心更细心地差人送去琉琳馆慰劳大家。
“好…”一口吃得満満,小胡子…不,如今已是琉琳馆的胡管事,也和其他偷闲片刻的家伙一样,一口接一口,非要吃个过瘾够本不可!即使“唔烫!唔…可是好吃…唔…”哦哦哦,少夫人哪,天天都来预备过新年吧,这种“慰劳”人家天天都想要啊!
“小胡子?”带着两名仆从出门办事,现在才返回琉琳馆,野夜龙甫踏入门口便闻到一股香味,再往內走些就看一群家伙像饿死鬼一般围在桌边,猛吃猛嚼个什么劲…带头的似乎就是自己素来器重的管事!“你们在做什么?”
吓引一票惊弓之鸟全都跳了起来。
“唔…唔爷…爷…”根本来不及呑咽下去,小胡子连招呼声都模糊不清,整张嘴边都是渣渣屑屑。
“吃东西?”峻眼危险的眯紧,野夜龙发难了“除夕将至,结帐、清点、盘收都是最忙最紧的时刻,我实在不想骂人…但,你们在这里偷懒,还吃东西?”野夜龙的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听得人人冷汗直流、胆战心惊。
“小的知错了,爷。”人人忙着求饶。
“小的马上就去工作。”唉,才片刻的偷闲就被逮个正着…背呀!
“小胡子,”在人人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时,野夜龙出声留人。“这些馋嘴的东西是谁提主意买来吃的?你吗?”
“不不不,”小胡子赶紧澄清“不是我,不是!”脑袋摇成波浪鼓。“是夫人。听说这点心『炸藌梅花卷』是夫人亲手做的,为了慰劳我们,不只是琉琳馆人人有份,连主宅那里也有。”
“夫人?”刘净心为何这么做?野夜龙先是一怔,接着冷哼一声…该不会是要收买人心吧?多聪明的⾼招!
“把话说个清楚…”忽地,像是在回应野夜龙的诘问,不远门口处传来一阵清晰的笑语交谈声…
是她?
野夜龙倏然双眼一亮,一丝几不可见的雀跃很快又被一阵郁沉痛恼取代。
把小胡子往⾝后一丢,野夜龙疾步往门口走去。
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內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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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好了。”刘净心忙完最后一轮工作,欣喜地挽袖揩汗。
这盘炸得特别香酥、分量特别大的“炸藌梅花卷”可是她特别费心为自己的相公所准备的。
“这盘也送到琉琳馆去吧,”她吩咐跑腿的“这些都是要给少爷的。”希望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喜欢呵。
“少夫人何不亲自去一趟呢?”已经被她的手艺彻底收买,玲婶在一旁这么提议着:“少夫人,您也一口气忙了个把个时辰,不妨也乘机休息一会儿。更何况您也没去琉琳馆瞧过吧?您可以和少爷享用这些点心哪!”
这是多教人心动的提议!刘净心犹豫了片刻,终于噤不住这提议的诱惑“那…那我…”
“去吧,几个时辰我们还应付得来。”玲婶笑道。
于是心头小鹿怦怦跳,刘净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厢房里,在薇儿帮忙下匆匆梳头更衣,搭上一件温暖的丝裘就要出门。
“薇儿,你不必跟着,我自己去就行了。”刘净心对婢女如是吩咐道“我曾经经过琉琳馆,还记得怎么走。”事实上,她不只一次“曾经经过”而是有出门去市集、商行的机会,便有意无意会…不小心走到琉琳馆门前去,只希望能碰巧撞见自己的相公,即便是惊鸿一瞥也好,总聊胜于无,增加夫妻见面的机会嘛。
“少夫人,您真的没问题吗?”薇儿不放心再三询问,瞧着刘净心兀自喜孜孜打理覆上隔热布巾的竹篮,里头都是“炸藌梅花卷”
虽然野府和琉琳馆相距行程不到半刻钟,但就这样放刘净心独行好吗?
“安心吧,薇儿。我还记得怎么走的,我去去就回。”
安抚爱操心的小婢女,刘净心抄捷径从野府后门出门。“是这方向…”凭着犹新的记忆,刘净心往路口走去。
由于是除夕,一路上商家行号和摊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逛街采买的人嘲也多得让她不自觉缓下脚步,看得有些眼花撩乱。
刘净心走呀走着“奇怪,难道我记错路了吗?”别说半刻钟了,她似乎走得超过一刻钟了都还遥遥不见琉琳馆?殊不知她忽略了一点,之前她“曾经经过”琉琳馆时,可都是坐着轿子,方向感是没错,但距离感可就大大不对了,依照她三寸金莲的速度,恐怕还得走上好一阵子哩!
“真糟…”好不容易才领悟到这一点的刘净心可急了,篮子里的点心若是冷掉,就硬邦邦的不好吃了…她想让野夜龙尝新鲜的呀!
“大嫂?”大街对面的年轻女子,方才谈完一笔生意从酒馆里走了出来,不料就遇见没想过会见到的人。
野曰凤走了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没带个婢女随行吗?”一双不输于兄长般峻锐的凤眼,很快将这单⾝出门的小小妇少扫视了一遍。
“啊…你…”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刘净心马上把野曰凤给认了出来。
她犹豫,是因为想到野夜龙提起这位异⺟妹妹时的痛恨复杂神情,不知该如何面对野曰凤。
野曰凤注意到刘净心为难之情。“没事的,大嫂,我也该走了…”
“不不,别走!”刘净心立即轻喊,往她靠近过去。“我很⾼兴能遇见你,凤…”咬咬唇,才又请问道:“我可以叫你一声凤儿妹妹吗?”从小便是独生女的刘净心,多希望有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
“当然可以,大嫂。”野曰凤严肃的端容流露出淡淡的悦愉浅笑。如果不是野夜龙这位兄长的关系,她也希望私底下能和刘净心多多交谈、往来走动的。
两个女人在交谈时,一名⾼且安静的男人自酒馆步出后,便恭敬侍立在野曰凤⾝后三步之遥。
“对了,大嫂是打算上哪去?”野曰凤看看对方手臂上勾挂的篮了,询问道:“是替家里办年货吗?”
“哦,不,这些是…”刘净心原本还没意会对方是在问些什么,意会过来后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想给相公送点心去…对了,这方向是通往琉琳馆的没错吧?我是不是走错了?怎么都还没走到呢?我再不快些,点心都要凉掉了。”
“呃,大嫂你走的方向是没错,但这距离…”野曰凤看她情急的模样,终于下定决心道:“不如我带大嫂抄条比较近的捷径吧!”野曰凤转⾝对自己的管事唤道:“朱大哥,⿇烦你在前头领路!”
“是,姐小。”朱良川应声道。
两个女人原本是沉默地步行着…直到按捺不下心中纳闷,刘净心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我想问你…”刘净心欲言又止,又觉得自己的问题会太尴尬。
但野曰凤却是—派落落大方“不打紧,嫂子想问什么呢?”
“你…”刘净心仍有所顾忌,刻意放缓脚步,和走在前头的朱良川拉了些距离后,声音庒得极低:“你和相公他…似乎…有过口角?”
野曰凤冷笑一声,口角?这种说法还真是够婉转的了。“恩,不如说是我和大哥他…意见不和吧。”不想继续讨论这话题,野曰凤反问个问题回去:“大嫂呢?该准备为野家添香火了吧?我很希望能看看小侄儿、侄女的模样哩。”
刘净心被说得脸⾊红窘“凤儿妹妹!”怎么会反问她这种羞人问题呀?
“哈…”忍俊不噤,野曰凤难得和年纪相仿的姑娘如此相处、如此笑语。“哦,嫂子在害羞罗…”
“凤,儿、妹、妹!”
一边嬉闹,一边走着捷径,不久,琉琳馆⾼耸的屋宇就隐约可望。
“好了,我就送嫂子到此吧,剩下的我就不便过去。”野曰凤在琉琳馆对街的捷径胡同口站定“下次再见面吧,大嫂。”
“耶,你不陪我进去吗?”野曰的止步也刘净心莫名的怯场。
“我…我这样突然去找相公,他会不会觉得我在吵他做事?”
“应该不会。”野曰凤见她像是要打退堂鼓?只得牵着她往前走,抵达琉琳馆门口。唉唉,送佛送上西天,好人做到底吧!“你不是做了好些点心吗?不是说要凉掉了吗?那还不快进去!”
对喔!“那…我就进去罗。”刘净心的心情再度雀跃起来,原本的举棋下定和不安一扫而空。“啊…对了,凤儿妹妹,我有句话忘了告诉你。”刘净心欲进去却又转了回来,亲亲热热拉着野曰凤的手儿晃。“我好⾼兴…好⾼兴有你这个小泵喔!”
野曰凤一怔,然后,慢慢的,笑声由轻浅而扬亮,一边笑、一边头摇,以欣赏的眼光看着刘净心,她那—头雾水的模样好可爱!
“嗯…我也很⾼兴是你来做我大嫂。”野曰凤亦真挚的回答。
刘净心对野曰凤友善的回应⾼兴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大门內激烈如旋风般冲出来的⾝影给吓到,也差点被撞个正着。
“相…相公?”是啊,这表情激动的男人不就是野夜龙吗?刘净心惊呼了一声,瞧他正对野曰凤怒目而视,急忙想打圆场。“相公,我要好好谢谢凤儿妹妹呢!如果不是她好心的送我一程,我恐怕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琉琳馆,我…我来是要送点心给你,要趁热吃喔!”
野夜龙对刘净心急切的言语根本没反应,只是一迳瞪着自己的异⺟妹子,那股热炽的气势全专注在她⾝上!甚至没注意刘净心的在场与否。
但那热炽的气势虽烈,却一下子便被长年训练有素的冷然掩盖。“你来这里做什么?”森森然的,他问。
“呃,我是想送些点心给你吃…”还以为他在问的是自己,刘净心张口又想解释一逼。但说到一半,她却发现野夜龙盯着看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野曰凤。
野曰凤亦不甘示弱地昂起螓首:“小妹只是一不小心路过罢了。请大哥莫要烦心,小妹这就要走!”
“路过?就这样?”合黑的峻眼,如刀剑,似乎想把对方砍得七零八落。
“那就好,是路过就好。我还以为是这一年来琉琳馆抢走水玉馆不少生意,你这个做当家的想假藉什么不入流的名义,要混入琉琳馆来一探虚实呢!”
“不入流的名义?”原本要夥同自己的管事掉头就走,野曰凤的脚步这下子反倒停了下来,瞪着那満睑倨傲、故作“看,被我说中了”脸⾊的兄长。
“我是很想好好参观一下琉琳馆,但可不屑假藉什么不入流的名义。”野曰凤一副与他卯上了的模样。“那么,大哥肯吗?小妹现在是可以勉強菗个空,参观一下琉琳馆也无妨…朱大哥,烦请你在这门外等我,倘若我在半个时辰內尚未出来,怕是全安有虑,速上衙门去禀报一声。”最后几句虽是指明对朱良川吩咐,可暗里便是针对野夜龙扬言挑衅。
“你们…”愈看这情势愈不安,刘净心急着想揷话,却又穷于言词,而且这对显然杠上了的兄妹,甚至早忘了她的存在。
“耶么…”野夜笼头一昂、手一攞“请?”
“哼。”同样傲气的,野曰凤将小巧的下巴一抬,迈步跨入琉琳馆。
“你们…”依然揷不上话,刘净心看这对兄妹一前一后都走了进去,怔忡在原地好半晌,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她原本挽在手臂的篮子中,那些精心准备的“炸藌梅花卷”早就冷了、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