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爷爷那里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经过执法处时,他们发现执法处前有一些人不知在忙什么。
熊鹰打开一辆厢型车的后门,从里面拉出了一个担架,而担架上“躺”著一个尸袋。
发现他们,熊鹰走了过来。
⾚狼的神情严肃,沉默得令人有点不安。
“已经运回来了。”熊鹰以那瓦侯语与⾚狼谈。
“是吗?”他眉心微皱“没救了?”
“当然没救,你曾几何时听过有人活著从里面出来?”熊鹰说。
虽然布莱恩也算是咎由自取,但难免教人感慨。“又一条命丧生在圣地…”⾚狼有感而发。
“算了,这就是贪婪的下场。”说著,熊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图拿回来了,你处理吧!”
当⾚狼接过那张纸,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遥香。
熊鹰觑出他眼底所透露出的担心“她失忆了,不会记得的。”
⾚狼飞快地将那张纸塞进口袋里“你要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照规矩办。”熊鹰说:“我会警报,告诉他们有人在沙漠里发生意外的。”
“嗯。”他沉昑了一下“那我先回去了。”
“⾚狼,还有一张图呢?”熊鹰问。
⾚狼睇了⾝边的遥香一眼“我会拿回来的,不过一切要等她恢复记忆才行。”
熊鹰瞅了遥香一记“只怕她恢复记忆时,才真的叫你头大!”
⾚狼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处理的。”
熊鹰点点头“你们先回去吧,我得去善后了,晚点再去找你。”话罢,他旋⾝走开。
遥香不发一语地站在⾚狼⾝边,但她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在熊鹰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时。
她知道那张纸是她哥哥复制给她的地图。
那张地图已经被布莱恩拿走,而现在却出现在熊鹰的手中,那就是说…
“天啊!”她恐惧又惊惶地偷偷瞥了尸袋一眼。
就在此时,有人打开尸袋检视著,而她觑见了布莱恩发⽩的侧脸。
“老天爷,布莱恩…”他们真的杀害了布莱恩,就为了那张地图!
她简直不敢相信,为了宝蔵,⾚狼他们这夥人可以杀人不眨眼。天啊!她几乎对哥哥的生存机率,不抱任何希望了…
虽然她听不懂那瓦侯语,但是看他们谈时的表情,她可以确定他们谈的绝不是“今天晚餐吃什么”那样的闲事。
“遥香?”见她发怔,来到她面前的⾚狼轻推了她一下。
她猛然回神,惊觉到自己该表现得自然一点,不然一穿帮,可能连她都会命丧于此。
“发生什么事了?”她力持镇定。
“噢,”他挑挑眉,若无其事地开口:“有人在沙漠发生了意外。”
“意外?”她表现出惑好奇的样子。
先是哥哥,然后是布莱恩,再来可能就是她了!还好她装失忆,不然她可能不能苟活至今。
“这里常常有人在沙漠里发生意外,见怪不怪了。”为了不让她有太多联想,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幸好她失忆,不然看见自己的友人命丧⻩泉,她不知道会有多动。虽说布莱恩,贝尔是被自己的贪婪所害,但毕竟还是一条人命。
他拍拍她的肩,─笑“我们回去吧,该吃晚餐了。”
“嗯。”她点头,眼底隐隐透露著惊骇。
而他没发现到她脸上急掩饰的惊惶不安…
…。。
一整个晚上,遥香心神不宁,満脑子都是被装在尸袋里的布莱恩。
他们是不是也把她哥哥就那么装在尸袋里,然后丢弃在广大沙漠区的某一处?
她呢?她会不会走上跟哥哥及布莱恩同样的命运?
老天,这里真的不能再待了。今晚她就要逃走,一定!
“遥香,”见她神情忧郁,若有所思的模样,⾚狼问道:“你没胃口?”
她回过神“有一点…”
他微顿“该不是回来时看见那个…”
“也许。”她低头“我可以不吃吗?”
“如果你真的没胃口,当然可以不吃。”纵然她因为失忆而不知道尸袋里的人就是布莱恩?贝尔,但一般人见了尸体,免不了会觉得不舒服,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她放下刀叉,起⾝。“我去澡洗休息了…”
“嗯。”⾚狼不疑有他。
遥香上了楼,将自己关在房里,开始计画著今晚的逃亡。
她知道⾚狼都会把钥匙挂在厨房的墙壁上,只要⾚狼没发现,她可以拿了钥匙到车库去开车。
想起来也不是太难,她应该办得到。
接下来的时间,她静静等待。
等待熊鹰来找⾚狼,等待熊鹰离开,等待⾚狼熄灯觉睡,等待…他沉沉睡去…
…。。
凌晨两点,遥香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经过⾚狼的房间,走到楼梯口。
在楼梯口,她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狼的房门。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确定他已经睡,还是有其他理由。
不过理智告诉她,她必须尽快离开,连一秒钟都不能迟疑。
于是,她就著壁灯的光线,轻悄地往楼下走。在厨房墙上,她轻易地就拿到了车钥匙。
然后她从后门出去,绕到了车库…
因为她是第一次进⼊车库,而里面又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她每踏出一步都胆颤心惊。
懊死,灯在哪里?她在心里犯著嘀咕。
东摸摸,西摸摸地摩蹭了好一会儿,终于让她摸到了车子。她摸索著驾驶座的车门,确定了门把的位置,然后一扳。
就在她扳开车门的同时,车库的灯亮了…
“啊!”由于事情发生得突然,她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回头一看,她吓得连手中的钥匙都应声而落。
“你去哪里?”打著⾚膊,穿了条长的⾚狼,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
半夜里听到细微的声响,他就马上起⾝查看。发现遥香房门微微开启,而里面不见人影时,他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一下楼,车钥匙不在,而车库传来声响,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感觉。
她要走,而且偷偷的走。
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尤其是在她失忆之后。除非…她本没有失忆!
“半夜两点,你不睡?”他走向了她。
“不要过来!”她发出恐惧的尖叫。
她不要死,不想像哥哥跟布莱恩那样。她要逃走,她要把这里的谋杀事件公诸于世。
⾚狼像是没听见她的尖叫似的欺近,然后站在她面前。
“不要!”她奋力地一推,却反而使自己反贴紧车门。
“你装的?”他抓住她的手臂,难以置信地注视著她。
眼见自己逃不掉,她⼲脆豁出去了。
“凶手!”她狠狠地瞪著他,大声地喊:“你是杀人凶手!”
他浓眉一叫“我是凶手?”
“我都看见了!”她直视著他的眼睛,指控著他的恶行“你们杀了布莱恩!你们杀了他!”
他一震。他料不到她会这么认为,就算她对他有所误会,他也没想到她竟会把他跟布莱恩的死联想在一起。
“我是那种人吗?”他受挫地一笑“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
“别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她气愤地瞪视著他“你们杀了布莱恩,拿了他手上的地图。”
“没人杀他!”他低喝一句。
“我不信!”她大叫“为了地图,你们不惜一切,就连我哥哥也遭遇不测了!”
“你哥哥没来过。”他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已经亲眼目睹一切!”
“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布莱恩活跳跳的进去,却被你们抬了回来。”她冷冷地直视著他“为了那些什么烂宝蔵,你们不断的杀人,还用保护区立独立法及执法之便掩盖一切。”
想起她哥哥不知道已经被他们弃尸在何处,她伤心又愤怒地挝打著他的口“把我哥哥还来!把我哥哥还来!”
他猛地攫住她的手腕,懊恼地瞪著她。
“我再说一遍,你哥哥没来过,布莱恩也不是我杀的。”他说。
“是,不用你动手,熊鹰他们会帮你执行杀人计画!”
“你!”对于她毫无证据的指控,他十分恼火。
他将她的手狠狠一提,将脸近了她眼前,直视著她的眼睛。“我告诉你布莱恩,贝尔是怎么死的,他是被自己害死的。”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他冷哼一记“他想要⽇落峡的宝蔵,结果却死于洞⽳中的沼气,虽然无辜,却不值得同情。”
布莱恩死于沼气中毒?那个洞⽳里有沼气?不,她不信。
“你该庆幸你没有跟著他一起进去,不然现在被抬出来的,可不只他一个。”他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她拧著眉心,恐惧也气愤地看着他“你要地图,你也觊觎著那些宝蔵!”
“我要地图是因为我要保护我们的圣地!”他毫不心虚地直视著她。
“⽇落峡是我们的圣地,一百年前⽩人⾎洗部落,为的就是传说中的钻石跟⻩金,可是他们进⼊洞⽳后,就跟布莱恩?贝尔一样死于沼气中毒。当时带人⾎洗部落的约翰,贝尔,就是布莱恩的曾祖⽗。”
遥香陡地一惊“你说什么?”
“布莱恩?贝尔是约翰?贝尔的后代,他知道⽇落峡的宝蔵传说,这就是他追随你而来的真正目的。”
她记得他跟她说过⽩人⾎洗部落的惨事,但她没想到当时的⽩人领袖会是布莱恩的曾祖⽗。
不,他说的不是真的,不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著她。
“我不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拿到地图的,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没来过。”他澄澈的眸子注视著她。
上他幽深却清澈的黑眸,她几乎要相信他所言皆属实。
可是…如果她哥哥没来过,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他在说谎,他为了掩饰一切罪行,为了取得她的信任而说谎。
“守护圣地对我们的族人来说非常的重要,这就是我一定要拿回地图的原因。”
“你们是想独呑宝蔵吧?”她嗔瞪著他“守护圣地为什么一定要伤人命?”
“那些人都不是我们杀的。”他说:“他们是受到圣地神灵们的处罚”
“荒谬!”她本不相信他那些“神鬼传奇”“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个名字只有我哥哥知道,你敢说你没接触过他!”
“我是在梦中知道你的名字的。”他一脸严肃“爷爷也梦见了你。”
遥香难以置信,一脸“你在唬弄我”的表情“你在鬼扯什么东西?你跟爷爷在梦中见到我,还知道我的名字?”
“没错?”他语气坚定地道“我在跟你一起夜宿蓝月汽车旅馆的那晚,梦见了你。”
“天啊…”她语带嘲讽“这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听过最离谱的一个谎话。”
“遥香…”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气愤又伤心地瞪著他。
她气愤的是,他居然编了这种鬼话来博取她的信任,而伤心的是…她确实是爱著这个冷⾎的杀人凶手!
即使她打定主意要告发他,将他绳之以法,但她确实是爱上了他。
因为爱他,所以她的心好痛,好痛。
“你太可恶了,居然撒这种谎!”她气恼而痛心。
“我没说谎!”对于他已敞开心对她说明一切,却还是得不到她的信任,他真的懊丧极了。
“是吗?”她冷哼“你敢说你从没骗过我?你一直都非常坦⽩?”
“为了拿回地图,我确实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只是一些?”
“就是一些!”他动地“我跟熊鹰识,是我要他扣留你跟布莱恩,这些事,我确实不诚实,但是…”
“我不想再听了!”她怒瞪著他。
“你要听!”他攫住她的肩膀“除了这些,其他的事情都是真的,包括我爱你。”
她陡然一震,怔愣地望着他。
他爱她?如果她没记错,他好像曾经这么对她说过,不过上次她以为是自己幻听。
那么,这一次呢?还是她听错了吗?
不,是真爱还是假爱一点都不重要,因为那掩盖不了他是凶手的事实。
“不!不…”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我不相信!不相信!”
说到动处,她歇斯底里地又叫又捶又头摇“我不相信,不要…”
“遥香!”他猛地攫住她的肩膀,制止她的动。
果然,她安静下来,像是怈了气的⽪球般。
她抬起泪的眼睫,幽幽的望着他“我会去警报的,你⼲脆连我也杀了…”
听见她这些话,他心如刀割。“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信任?”
“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没用。”她声线颤抖。
⾚狼浓眉一拧,脸上有著极复杂的情绪。
忽然,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注视著她。
低下头,他在她颤抖而冰冷的上一印…
她一震,怔愕地瞪大了眼睛,与他的目光相对,顿时被他热炽而澄澈的眸子震慑住。
几秒钟的眼神接触后,他推开了她,从地上捡起了钥匙,塞到她颤抖的手心里。
“你走吧!去警报。”说罢,他旋⾝离去。
望着他⾼大却显孤寂的背影,她咀嚼起他刚才语气中的痛心。
怎么会?天啊!她到底该相信谁?又能相信什么?
…。。
泪⽔蒙了她的眼睛,她的脑袋一片的空⽩。
当她终于回过神,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在离开那瓦侯的路上。
她驾著⾚狼的车一路往土桑直驶而去,一刻都不迟疑。
是的,她爱上了他,而他的眼神及言语也软她动摇,但是…她不能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呢?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先是哥哥意外得到古老的蔵宝图前往探险而失踪,接著她在找寻哥哥的途中遇上了⾚狼,然后…⾚狼进⼊了她的心。
为什么要这么磨折她?为什么让她爱上了那么可怕的人!
眼泪不停地从她眼中涌出,蒙了她的视线。
倏地,公路中间出现了一头…熊!?
她一个急转,想闪避那只熊。但当她闪开再细看,发现路上什么都没有。
“不会吧?”难道又是她眼花?
正忖著,她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全安气囊应声打在她⾝上。
她整个人震了起来,然后车停了,引擎冒烟,她看看前面,是山壁…
“好…疼…”她觉得全⾝痛得像是要被撕裂了般。
熊…不见了,而她也渐渐看不见眼前的事物…
…。。
清晨,一辆蓝⾊休旅车行驶在前往那瓦侯的公路上。
车上传来悦耳轻快的乡村歌曲,还有一对男女快乐的唱和声。
开车的男子是个东方人,而⾝边的美丽女子是名印地安女郞。
“⻩雀,还要多久才到?”男子问。
“就快到了。”
“不知道你曾祖⽗喜不喜我?”
“右典,放心吧,我曾祖⽗人很好的。”
“你说他已经一百多岁了呀?”
“是啊,不过一百到哪里,我也不确定啦。”
“哇,他还真是长寿。”
“呵呵…”开车的东方男子是失踪近两个月的小野右典,而他⾝边坐著的是“爷爷”那个爱流浪的曾孙女…⻩雀。
一个多月前,⻩雀开著她那辆破卡车准备前往加拿大流浪,没想到离开那瓦侯没多久就抛了锚。
正以为会败兴而归之际,她遇上了准备前往那瓦侯的右典。
两人一见锺情,随即相约一起前往加拿大旅行。
一个多月下来,美丽热情的⻩雀彻底掳获了单⾝汉右典的心,而一直抱著独⾝主义的两人也决定斯守一生。
突然,⻩雀注意到前方有异状“有车子撞山了!”
“对耶。”右典也注意到了。
“我们去看看吧!”⻩雀提议。
“没问题。”他同意,并慢慢将车子停靠路边。
勇敢又大胆的⻩雀第一个跳下车,并冲向撞上岩壁的车子。
“是个女孩!”
“还活著吗?”右典尾随过来。
她用力拉开车门,拨开趴在全安气囊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女孩的头发,然后探探她的鼻息。
“还活著,只是昏过去了。”她说。
“我们快将她送医吧!”右典说。
“嗯,”她让开“你把她弄出来…”
“好的。”他趋前,伸出手去。
“啊!”忽然,他惊叫一声。
“⼲嘛啦?”⻩雀被他吓了一大跳。
“她…”右典难以置信地指著车里昏不醒的女孩“她是我妹妹!”
“啥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