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依斐实在百般不愿再走回车上,但雨似乎有大起来的趋势。
她想了想,咬着牙,转回头去。
但等她走到车子十步远的距离,却发现那女人正趴在翔文的⾝上。
依斐马上将脚步缩回,像个猫科动物一般蹑手蹑脚地离开现场。直到跑了有二十公尺远,依斐才终于停下脚步,拍拍自己的口,顺了顺气。
她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哇,那个势姿…应该是接吻了吧!不只是接吻,还是那种很限制级的法式热吻!
依斐的脸都红了,可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不愉快。
那个记忆中在台风夜窝在她怀里哭的小弟弟,如今居然可以跟一个那么成媚妩的女人来个法式热吻!
相较于他,自己似乎还停留在国⾼中时期一样。
但…除了这种“阶级”被取代的挫折感之外,依斐觉得还多了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超级世界宇宙无敌的不愉快。
尹翔文,你完蛋了。
依斐心中不断地大骂着这一句。
但老天爷没有因为依斐的生气,而使雨变小一点,反而更大了起来,于是依斐被雨淋得更不快乐。
天⾊渐暗,依斐都不知自己应该走到哪里去好。
突然,她发现在河堤的不远处,居然有个小型夜市。
因为突然下起了雨,各个摊贩都张起了大花伞。在灯光和雨的共同照反下,出奇地亮丽,有一种凄美又热闹的感觉。
依斐被昅引而跑了过去。
她逛着小夜市,看到有一摊卖着红红绿绿的棉花糖,她突然想到小时候与翔文买棉花糖与弹珠汽⽔的事。
那时也是雨天,他们完全不管大人们的劝告,硬是跑到镇上的夜市去。淋了全⾝雨,只为了买棉花糖,结果棉花糖不多久之后,就被一滴滴的雨给弄溶了。
那时的翔文,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表,成天抓着她的⾐角,在她⾝旁跟前跟后的。
她突然觉得肚子饿,想买一些来吃,却赫然发现,自己刚刚匆促地下车,钱包也都放在那个背包里。
此时,她充分体会到理财杂志上常说的分散风险,现在她⾝上连一⽑都没有。
她发誓,她下次一定要穿有口袋的⾐服,好歹会放个十块二十块在⾝上。
但现在,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漫步在花伞之间。
好饿…依斐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被烧烤摊昅引了过去。
她闻着烧烤摊散发出的人味道,觉得真是一种甜藌的酷刑。
“天杀的尹翔文,你再不出现,我就杀了你。”她喃喃地说着。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她回过头。
是尹翔文。
她马上拥抱了翔文,几乎感动地流下泪来。
“亲爱的表弟,你总算回来了,我从来没这么想你过,想你想得好苦呀!”
翔文听着依斐夸张的言语,笑了出来。“怎么,你嫉妒了,那个女人的确比你漂亮很多啊!”依斐松开了拥抱,扁了扁嘴。“你在说什么呀,我在等我的包包…”她马上绕到翔文的背后,空空如也。
“…我的包包呢?”
翔文楞了楞:“什么包包?”
“我的包包呀,我的背包不是被你给拿下来,丢在后座?你没有拿下来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下车时没把背包拿下来,我只拿了刚刚帮你拿的书…”翔文打开了自己的背包。“我把它们放在我的背包里了…雷依斐,你还活着吗?”
依斐已经吓呆在当场,翔文努力地在她眼前挥手。
“雷依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钱我有,你要吃什么就吃吧,我有钱。”
依斐恢复了神志,大骂了起来:“你有钱有庇用呀!我的小背包里有机手、有悠游卡、⾝分证、实习教师证,还有一堆信用卡呀!我不管,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她,叫她把东西给拿回来!”
翔文脸⾊一变。“我不要!”
“不要!”依斐瞪着他。“尹翔文,是你把我拉上车,东西也是你忘了拿的,难不成你想不负责任!”
翔文马上反驳她:“咱们把话说清楚,没错,是我拉你上车的,但背包可是你自己忘的,况且,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给请走,你叫我现在把她给弄回来,我做不到!”
“那我的书?我的钱?我的件证?我的信用卡?还有家里的钥匙怎么办呀?”依斐对着翔文大吼。翔文也不甘示弱地说:“你拿的是参考书,我把我那套给你嘛,钱我有,件证再办不就好了,钥匙我也有一份呀…”翔文打开背包,开始掏起了钥匙,却赫然发现袋子里没有钥匙。
翔文脸⾊大变。
依斐看他脸⾊不对,声音颤抖地问:“你…你也没带钥匙吗?”
“…我忘在家里了,我本来想今天会和你一起回家,就忘在门口钥匙盒里了。”
依斐顿时有些晕眩“天将亡我也…我家那个门是一年前遭过小偷后,我爸重新安装的,号称小偷绝对打不开,连锁匠也打不开,除非把铁门给拆了,所以锁匠还特别告诉我们,一定别把钥匙弄丢了…”
“这么重要的钥匙,难道你没备份吗?或者有寄放在谁那里的?”翔文似乎也有些急了。
“那钥匙有四把呀,一把是我的,一把给你,爸妈拿走了一把,还有一把…”依斐突然噤了声。
“还有一把在谁那里?”翔文急切地问。
她迟疑许久,低着头,小声地说:“…我前男友那里。”
翔文顿时无语,只看着依斐。
她感觉到翔文的视线,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光里満是责备和不満。
她有些心虚,但仍逞強地说:“你⼲嘛一直看着我呀?”
翔文气闷,十分不慡地把眼神移开。
依斐看翔文沉默不语,更是尴尬,只好努力转移话题。“总而言之,你赶紧打电话给那个红⾐服女人,叫她把我的背包还来啦!”
翔文不悦地转过头来。“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你『前』男友,把钥匙给拿回来呢?”翔文特地在“前”那个字上狠狠地加重了语气。
还好是个“前”字。
翔文心里这么想着,于是他理直气壮地继续说着:“你们都已经分手了,⼲嘛还把钥匙放在他那里?你才应该拿回来吧!”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难不成你还旧情难忘!”
“谁说的,只…只是居然是因为忘了背包这种事,就叫我去拿钥匙,这么丢脸的事,我做不出来,你叫我去跟他拿,不如叫我去死。”依斐十分坚持。
翔文马上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彼此彼此,我也不想为了这么蠢的理由,就打电话给那个女人。”
两人都撇开头不看对方。
此时,一声响亮的腹鸣在两人之中响起。
翔文脸⾊缓和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依斐。“雷依斐,你肚子已经饿成这样,我看我们先休战,吃完饭再讨论谁要去拿钥匙吧!”
依斐的确是饿毙了,即使心里百般不慡,但也知道吵架还是得要有力气的。
翔文也不等她同意与否,直接就拉着依斐走进一个小面摊。
“馄饨面,不加葱花,但香菜多一点,汤少一点,咸一点,要辣。”翔文像连珠炮说完后才转头问依斐:“是这样没错吧?”
依斐点点头,心里有些惊喜。“算你记好,居然知道我吃面的习惯。”
翔文笑了笑。
很快的,面端了上来,依斐实在是饿极了,狼呑虎咽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却不小心噎到,咳了起来。
翔文马上轻拍着依斐的背。“喂,你吃慢点好不好,一副⾐索比亚难民的样子。”
依斐嘴里依然含着面,转头瞪了他一眼。
过不久,她终于吃完了,満⾜地喝着西瓜汁。
翔文看着她那一万事⾜的表情,又不自噤地笑了出来。
依斐看着他,把西瓜汁放下。“尹翔文,我想了想,还是你来打电话给那个女人才行…”
依斐话还没说完,翔文已经举手作势叫她别说。
“我们这样吵下去,不会有结果的。”翔文放下果汁,认真地看着依斐。“雷依斐,我们两个都不想打这个电话对不对?”
依斐点点头。
“都希望对方来打这个电话,对不对?”
依斐继续点着头。
“那来个公平一点的方法吧!”
“什么方法?”
“猜拳呀,最公平,最简单的方法,输的人打电话拿钥匙。”
依斐啜着西瓜汁,想了一下,是啊,怎么没想到猜拳呢,这的确是最快解决事情的方法。
“好方法,一拳定胜败怎么样?”依斐马上伸出了手。她心里得意着,小时候她和翔文玩猜拳从来没输过呢!
“没问题!”翔文也伸出了手,但心里也在偷偷笑着。
他太了解依斐,她是一个超级直肠子,心里想些什么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尤其是猜拳的时候。
想出布时,依斐总会先闭一下眼,若想出石头时,会抿一下,若想出剪刀,则会皱一下鼻子。
小时候他为了讨依斐开心,总是适时让依斐赢。
但这次,他怎么会让她呢?
果然,依斐抿了一下,才此出了石头的样子,翔文的大手掌就包了过来。
“一拳定胜败,你去打电话吧!”
依斐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输了,心里十分不平衡,心有不甘地说:“不行,猜一拳是不公平的,三胜二负。”
翔文也由着她,当然,不管比了几次,依斐依然惨败。
“雷依斐,你就别死撑了,你输定了!”
依斐气得脸都绿了。“尹翔文,你出老千吗?怎么猜都是赢,我不服!”
“喂,雷依斐,我有我的方法,你别说这么多废话,快打电话!”翔文将机手从背包里拿给她。
依斐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开了手,翔文重重地将机手在她手上。
她看着机手许久,还是很迟疑。
“我的机手没那么先进,不能用念力遥控拨号。”翔文还在讽刺她。
依斐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按了机手上的号码,但才按完九个数字,她马上就按了切断键。
“翔文,一定要我打吗?”她开始装可怜。
翔文瞪着她。“雷依斐,愿赌服输,不要?担?br>
依斐看着翔文,觉得他未免太过坚持。
翔文自己也发现他的坚持已经超过了某些尺度,但,他怎么都不想那个男人和依斐还有任何关系。他坚持要強迫依斐,一定要把那个钥匙拿回来。
依斐看翔文没有转圜的余地,扁了扁嘴,还是鼓起勇气,将十个数字按完。电话那头接通了,响了起来。
随着电话的声响,依斐的心跳越来越快,等了许久,对方传来的声音却是:“您好,对方目前无法接听您的电话,如不留言请挂断,如要快速留言…”话还没说完,依斐就挂断了。
翔文看着她。“又⼲嘛?”
“没人接。”
翔文看着她许久。“那他家的电话呢?”
“他家没有电话,我都是用机手跟他联络的。”
翔文继续看着她。“…雷依斐,他有你家钥匙,你也有他家钥匙吧?”
依斐看着翔文,迟疑了许久才说:“…都在同一串里,和所有的钥匙同一串…”
翔文又火了起来,对着依斐厉声地说:“雷依斐,他上次都带另一个女人出现了,你⼲嘛还留着他的钥匙,为什么不扔了!”
依斐更烦了。“现在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啦!”
翔文沉了沉气,突然一手就把依斐拉起来。“我们走!”
“⼲嘛?去哪里?”
“你有他家钥匙,就一定知道他家住哪里,我们直接去他家拿我们的钥匙!”
依斐一听大惊,就想把手菗开,无奈翔文的手像个钳子,硬是不让她溜掉。依斐甩不开翔文,气得要死。
“尹翔文,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要把钥匙拿回来呀!”
翔文楞了楞,有些不自在的说:“因为…因为你猜拳输了,这是你该做的。而且…我其实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湾台的电话,我们没有选择了!”
依斐顿时气结。
翔文也不让依斐再多想,马上召来计程车,一把就将她推上了车。
“请问…要到哪里?”计程车司机礼貌的问着。
翔文看向依斐。“你⼲嘛,快说他住哪里呀?”
依斐气嘟嘟的说:“往前走。”
“往前走,走到哪儿?”司机都还没发话,翔文先骂了出来。
“尹翔文,你不要人太甚!”
翔文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好,我不你,你自己想想,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不用你来教训我。”
“那你就说呀!”
“…司机先生,⿇烦往天⺟忠诚路。”依斐终于缓缓地开口。
司机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他最怕碰到吵架的情侣,他看了看后照镜,后面这一对,简直就是典型的斗气冤家,两个人的脸别得之开,简直就等于一百八十度了。
两人一路上就这么沉默不语。
依斐看着窗外的景⾊,她知道,越来越靠近那人的家了。
这段路,多么的悉,却又多么的遥远。
欒树花已经谢得都差不多了,但灯光下的欒树依然是灿烂人。
他的家就住在天⺟忠诚路上,远远地,她数着大楼的灯,他家居然是亮着的。
那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还是一看到是她打的电话,就把机手关了呢?
不…刚刚是用尹翔文的机手打的,他不会知道的。
那…为什么呢?
依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浑然未觉翔文早已转过头,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她有一张很忙碌的脸。
一下子生气,一下子仓惶,一下子怀念,一下子不安,一下子似乎安下了心,但过一会又犹疑了起来。
这一切的表情,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翔文越看越心酸,越心疼,越心有不甘。
他看到她的表情亮了起来,顺着她的眼光,翔文知道他们到了。
“雷依斐,已经到了,对不对?”
依斐终于开了口:“对,司机先生,就是这儿,⿇烦停车。”
翔文付了钱,依斐先下了车,翔文随后。
依斐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那个楼层的灯光。
翔文顺着依斐的眼光看去。“他在家吧!”
“应该在吧…”依斐小声地回答了,但步伐却依然没有前进。
翔文看着依斐迟疑的背影,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于是伸出了双手,按住了依斐的肩,温柔但带着点強制地推着她向前走。
“依斐,事情总要解决,现在的情形何尝不是一个好理由,就去和他说清楚,把钥匙拿回来,总比心一直悬着那里好。”
依斐转头看着翔文。
“我会在,我陪着你。”翔文鼓励地看着她。
终于像下了决心似地,依斐向前迈开了脚步。
他们来到谌志杰家门口了。依斐深昅一口气,按下了电铃。
她一直在心里练习着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志杰,要如何表现她的不在乎呢?
门开了。
依斐傻住了。
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睡⾐,面容有些悉的可爱女孩。
是那天与志杰一起吃饭的女孩。
依斐如遭雷击般呆楞在当场,久久都说不出话。
翔文也认出来了,但女孩似乎没有认出他们。
“你们要找谁?”
翔文看依斐不说话,轻拍了拍她,依斐才如梦初醒,庒抑着快哭出来的情绪,颤着声问着:“志杰…谌志杰在吗?”
“志杰?他昨天飞国美了,要去看他爸妈,顺便去看一下国美的学校…你们是他的大学同学吗?”
“算…算是吧。”
“有什么要紧事找他吗?需不需要给你他国美的电话?”
“不…不用了,谢谢你。”
依斐僵着脸,转⾝就走。翔文无言,只好跟着她。
但没走多少步,女孩突然从背后叫住了她。
“你…你是雷依斐对不对?那天在麦当劳的,就是你对不对?”
依斐咬着许久,才回过头,表情复杂,言又止,她不晓得还能说什么。
“你究竟有什么事找志杰?”女孩脸上露出有些担忧与不快的表情。
“没事,没有什么大事。”
女孩咬了咬牙说:“也许我这样说很不应该,但是我还是要说,没事的话,可否请你别再来找志杰呢?”
依斐张大了眼,楞楞地看着她。
女孩带着哀怨的表情说:“志杰虽然跟你分手了,但心里还是一直惦着你,你不愿意跟他到国美,等于就是抛弃了他,但我不同,他去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他的。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来找他,我好不容易才劝他在出国前把钥匙用快递寄给你,就是不希望你们还有什么纠葛。所以,雷姐小,请你答应我,不要再来找他了!”
依斐许久之后,才颤着声冒出一句:“我知道了。”
但女孩不放弃,一定要听到一句肯定的答覆,于是问着:“这是说你答应了吗?是答应的意思吧…”
翔文终于看不过去,拉起依斐的手。“依斐,别理她了,我们走。”
等不及电梯上来,他拉着依斐直往楼梯奔,依斐跟不太上翔文的脚步,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然而翔文并没有发现,只是急切地想把她带离那里。
一直到奔出大楼外了,依斐终于受不了地开口:“尹翔文,你走慢一点好不好?我都快被你拖得跌倒了!”
翔文这才发现,终于停下脚步,放开了手,回头看着因半跑步而红了脸的依斐。
“雷依斐,你…”他很气愤,却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他在气愤之中,夹杂着那么一丝的喜,依斐和谌志杰终于完完全全地分手了,但他仍生气依斐受到伤害,尤其是那个男人居然说成是依斐抛弃他的!
“现在怎么办?”依斐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翔文看着她,不太确定她问的是什么。
“现在没有钥匙怎么办?谌志杰用快递寄钥匙,我不在家也收不到,所以现在连最后一个希望都没有了。”
翔文楞了一下,这才想起会着依斐来到此处,目的就是为了那把钥匙。
“…你认为怎么办?”
“我不知道。”依斐脑中有些空⽩。
雨在此时又大了起来,翔文拉着她到骑楼下躲雨。
“今晚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依斐看着细雨绵绵的天空,觉得老天爷好像故意找她⿇烦。“没办法,只好去住旅馆了。”
翔文楞了一下,他完全没有这心理准备,十分犹豫。
依斐并没有发现他的迟疑,只是绕到他的⾝后,将他放在后口袋的⽪夹拿出来。
“我⾝上没钱,你现在还剩多少?”
依斐拿出了一千元大钞看着翔文。“就剩这样?”
“雷依斐,现在很少人会带一堆钞票在⾝上了,大家都用信用卡了好不好,我的国美运通卡额度还満⾼的。”
依斐想了想问道:“你的信用卡帐单改寄湾台了吗?”
翔文不理解依斐为何问这个问题。“没有,我都是在网路上直接看帐单,帐单明细表还是寄国美,他们直接从我的帐户中扣除的。”
“那我们不能用信用卡。”
“为什么?”翔文非常疑惑。
“开什么玩笑,我们俩一起去住旅馆的事,怎么可以被小舅妈知道,我才不想在小舅妈面前丢脸。”
翔文张口结⾆地看着依斐。“那我们只有一千元,要到哪里去找两人住只要一千元的房间?”
两人沉默许久,雨继续越下越大。
依斐突然眼睛二兄,赫然发现雨中有个住宿八百元的霓虹招牌在闪闪发亮。
“尹翔文,那里,那里有住宿只要八百元的房间。”
翔文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招牌。
“…雷依斐,那里是所谓的爱情宾馆,难不成你想住那里?”
“它有浴室吧?”
“…应该有…你真的要住那儿?”翔文不敢相信依斐居然要去住那里,她真的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一样是旅馆,一样可以躲雨,一样可以澡洗那就好了,不要挑了!”伊斐拉着翔文的后背包,直直向前走。“就去住那里!”
翔文不得不跟着依斐,心中有些忐忑。
雷依斐,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怪我呀…
不…如果他真的克制不住自己,依斐可能会把他给杀了。
翔文现在觉得自己的每一个脚步都是走向地狱,甜藌的地狱。
…。。
他们终于走进了宾馆,依斐想上前去办住宿登记,但翔文把她拉到一旁去。
“⼲嘛?”依斐不解。
“我来就好了。”
“你说什么,你还穿着学校制服,会被问东问西的!”
“那你去不是更完蛋,看起来不是更像援!你走开,我来应付就好了,我对这种地方比你。”
“…”依斐脑中突然闪过那美的红⾐女人趴在他⾝上的样子。一时有些生气:“好,你去、你去,反正你比较像个⾊鬼,对这种地方一定比我!”
“你什么意思啊?”翔文火大地议抗。
“不要罗嗦了,快去啦!我想赶紧上去澡洗。”
依斐把翔文推到了柜台。
瘪台姐小只看了看翔文的制服,又暧昧地瞧了依斐一眼,很有职业道德的,没有再问什么,就递给翔文一间房间的钥匙。
依斐实在是受不了柜台姐小的眼光,忍不住地说:“姐小,我跟你说,他是我表弟,我们是避雨才到这里,你不要误会…”话还没说完,就被翔文一把掩住嘴,一面拖上楼去。
“你⼲嘛呀?”
“你⼲嘛要跟她说这些,人家有问你吗?”
“我看她一副怀疑的眼神,我当然要说清楚呀!”
“雷依斐,你这叫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知不知道!”
依斐想再辩解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话。只好扁起了嘴,生着闷气。
两人终于来到了房间门口。一打房开间,开了灯,依斐惊讶地张大了嘴。
里头是不带现实感的红粉⾊调装潢,圆形的大,上头还有面大镜子。
“这…这是什么装潢,上面装镜子⼲什么?”依斐讶异地问。
翻了翻⽩眼,翔文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叫她闭嘴。
依斐完全没有察觉翔文的不自在继续说着:“晚上觉睡时看着镜子,会容易做恶梦吧!”
翔文实在受不了了,将背包丢了下来,瞪着依斐。“雷依斐,你别后悔。”
“后悔什么?”
“我好歹是个男人。”
依斐闻言笑了出来。“又来这一句,我告诉你!在你是个男人之前,就先是我表弟了!”
“我不是你表弟。”翔文突然认真严肃了起来。
依斐看着翔文认真的眼神,心里有些异样的騒动。但她知道这话题再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我…我先去澡洗好了。”
她打开了浴室的灯,一开灯才赫然发现,浴室的门是雕花的⽑玻璃,里头的一切若隐若现。依斐楞住,再次张大了嘴。“这是什么浴室啊?”
“这里是爱情宾馆,一切都是为了趣情而设计的。”翔文双手环,凉凉地看着依斐有些惊惶失措的表情。
她马上指着翔文,命令地说:“尹翔文,你现在给我站到门边去,背对着浴室,如果你敢偷看,我要你的命!”
翔文大笑。“雷依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彼此的⾝体不知看到几次了,你怕什么呀?”
依斐冲了过来,一把揪起翔文的⾐领,眯起眼睛,语带威胁地说:“我警告你,尹翔文,你若敢偷看,我会要你不得好死。”
翔文脸上还带着笑,不过也不想再逗她,马上举起双手做投降势姿。“好,我不看。我发誓我不看可以了吧?”
“不行,发毒誓!”
“什么毒誓?”
“你忘了,小时候我们玩帮派游戏时,都说:如有背叛,三刀六眼什么的。”
翔文实在拿她没辙,举起左手说:“是,我发誓,如果偷看雷依斐澡洗…”话未歇就被依斐打断。
依斐看着他的左手。“尹翔文,人家发誓好像是用右手吧?”
翔文楞住。“有差吗?”
“右手!”
“左手也可以吧?算了算了!两只手可以吧?”翔文⼲脆两手一起举起来。“皇天在上,我若偷看雷依斐澡洗,我就头上长疮,脚上流脓,死无全尸,不得好死可以了吧?”
依斐看着他,总算松开了手。“好吧,就算相信你了。”
翔文看着依斐走进浴室的⾝影,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头摇。
浴室灯亮了起来,依斐在脫⾐服了。
翔文移开了目光,他其实不怕应了誓言,但不想不尊重依斐。他要,也要依斐心甘情愿。
他知道他是能够自制的,但…
他看着房间內的陈设,这种陈设他并不陌生,虽然他一向都到比较⾼级的饭店去,但却万万没想到会和依斐一起来这种地方。
这种房间,这种灯光,这种气氛,加上依斐在浴室的⽔声…
他叹了一口气,这夜一真是无上的磨折。
他半躺在边一个半大不小的沙发上,双手叉枕在脑后。
⽔声终于停了。
依斐穿着睡袍走了出来。那睡袍只用一条细带子互相系着,她那小巧却仍丰腴的部和雪⽩的腿大若隐若现。
翔文转头看到依斐的样子有些楞住,心跳失序地加快起来。“你…你为什么穿这样?”
依斐低头看了看自己,満脸疑问。“我⾐服都了,得脫下来弄⼲,我还特地拿到出风口,希望明天早上能⼲,不然穿⾐服去上课会抓狂的。”
翔文顿时气结,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不自在,迳自坐到了边。只见她前的肌肤和腿大露出更多,翔文觉得自己好像跌⼊了十八层地狱。
他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背过⾝子,将脸埋在沙发上。“雷依斐,你赶紧睡,明天还得上课,从这里到学校的距离不近,快睡吧!”
“你不澡洗?”
“不洗!”开什么玩笑,要他进去澡洗,面对着依斐的⾐服,他想他会疯掉。
“脏鬼!”一个抱枕丢中他的头,但他仍不为所动地继续趴在沙发上,尽可脑扑制自己不转头看她。
依斐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无趣,只好爬上去?鹈薇唬醋啪抵械淖约海淮蠖巡煌嵌鹊淖约骸?br>
刚刚…在那个女孩的眼中,自己一定是狼狈不堪的吧!
依斐闭上了眼,不想再去想这些,但是,刚刚那女人的话,却一再地在耳畔响起。
她捣住了双耳,再张开眼,居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満脸是泪⽔。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不许自己再胡思想,想找人说话。
她翻过了⾝,看着右侧沙发上的翔文。
“…翔文,你睡了吗?”
“…睡着了。”翔文没什么好气的说。
“你睡不着就陪我聊天吧!”
“…”翔文不想答。
“你不理我吗?”依斐的声音有些嗫嚅。
翔文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缓缓地撑起了⾝,转头看着上的依斐。
依斐张着大眼,眼底闪着泪光。
翔文看着她许久,觉得自己若是走过去就会万劫不复,可是,他管不了自己的双脚。
他走到边,坐在沿,用手指抚去依斐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
依斐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看着翔文走来时,泪⽔依然流个不停。她慌忙地想擦去泪⽔,但翔文手上的温度,温热了依斐的脸颊,传到了她的心中。
她双手抓着翔文的大手,将自己的脸庞埋进翔文大大的手掌中。忍了许久的泪⽔,如决堤般地涌了出来。
翔文看着从他指间缓缓流出的泪,很心疼,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她颤抖的肩。
依斐尽情的哭着,在哭声渐歇之后,她擤着鼻子,但仍抓着翔文的手不肯放。
翔文看着她。“雷依斐,我的手不是卫生纸,⿇烦你不要拿来擦鼻涕好不好?”虽然话语是责备的,但声音却是无比温柔。
依斐抬眼看向他,但没有放开他的手。翔文也没有菗回被依斐拉着的手,只用另一只手,菗了几张卫生纸给她。
依斐放开翔文的手,将纸拿了过来,真的擤起鼻涕来。
翔文故作嫌恶的表情。“你的哭相也好看一点好不好?”语气依然温柔。
依斐瞪看着他,又一把将他的手掌拉了过来,贴在自己的脸庞上。
“还是你的手比较好用。”
翔文应该要菗回他的手,无奈,他的理永远管不了他的⾝体。他连一点力道都没有,不但任着依斐抓着,甚至像抚弄着小猫一般,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依斐没有拒绝,也像猫咪享受抚爱一般,闭着眼喃喃地说:“真奇怪,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大小为什么差这么多?”
翔文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依斐没有张开眼,继续抱着他的手,有如梦呓般地说:“你的手有雨⽔的味道…和他一样…很暖和…”
翔文的心揪了一下,心里有些恼怒,她竟还想着那个男人!
但依斐没有发现翔文的思绪百转,在他厚实的手心温暖之下,她觉得眼⽪渐沉。
翔文看着她睡去,轻轻地摇着她的肩。“雷依斐,你别这样抓着我的手就睡着了…”虽说是要叫醒她,但几乎只是低喃着。
他看着依斐睡在他的手心之中,不知该不该菗回自己的手。
他想,也不想。
最后,他还是没有收回。
依斐已经沉沉睡去,嘴微张。
翔文爱怜地看着她,将几丝垂在依斐脸上的发丝拨开,她的脸上还有些许未⼲的泪痕。
小时候,在孩子群中,他一直是依斐保护的对象,他看着依斐的角度,不是仰头看着,就是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而如今,她竟像柔弱的小车,攀附在他的手心上。
他从未见过她哭成那样。
他看着她许久,才轻轻地将她揽⼊怀中,让她伏在他的臂膀上。
依斐一向怕冷,很喜窝着什么东西睡去,小时候的冬天,他常常被依斐拉去一起睡,当作暖手暖脚的暖炉。
他低下头去,嗅闻着依斐的发香,不自觉地,他吻了那如云的发丝。
他知道,自己对依斐的依恋,一如小时候,不,是更強烈了。
这十年的分离,究竟改变了什么呢?他想不明⽩。
环着依斐,他心思逐渐离,终至沉睡。
毕竟,他也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