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口袋里的音乐声清脆响起，叶继先取出机手，不太文雅地吼：现在找我最好有很好的理由！他肚子里一把火灭不掉，呕得很。
脾气真坏，宋绮恩不以为然地将矿泉水转开瓶盖，倒了一碗给劳苦功⾼的大黑跟咪咪喝。
继先！那只虫出现了，他偷走了一张没用的磁碟片，他已经跑下楼了，我们也准备要去堵人了！你人在哪里？跟他通话的是韩国邦。
我在卤味甜心这里。叶继先边说着边瞧着四周，他们假装加班却让保全出现漏洞，就是为了引公司的內贼出现。
你又去找那个失婚妇女！
客气一点，她是我的房客。他都不记得失婚妇女这个名词还是他先说的了。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快到楼下了，他往你那边跑去了！
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还是用围堵的方法吧！知道他是谁吗？
他有伪装，看不太出来。韩国邦说了些那人的服装特⾊。
你们把他往这边堵，我在这边等他，不能让他有时间换装！叶继先交代着。
公司有事？等他收回机手，宋绮恩轻声地问。虽然不关她的事，但是他脸上的凝重让她不自觉地关心起来。
再面对她，叶继先的脸上又挂上皮皮的笑容。
哪有什么事，任何事交到我手中三两下就让它一点事也没有。
他那自信的神采令她晕眩了一下，他自负的神态跟简维新太相像了。
五只手指张得开开地在她面前挥舞，她一回神就看到叶继先挑着眉的神情。
没事吧？你好像呆呆的。
我没事。她别过脸不去注意他有点坏坏的笑容。她才刚离婚，她不允许自己跟任何一个男人有牵连。
没事就好，我现在有点事要做，待会你就待在摊子那里，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当做不认识我。他担心万一有什么差错，他会顾不到她。
会有什么事？她问，难道跟那通电话有关？
小事。他比比摊位。快回去，站在大黑⾝边。有大黑保护应该比较全安。
刹那间，她有点受了伤的感觉，简维新的心态跟他一样，总觉得她跟不上他的想法，所以很多事他都不愿跟她说。
回到摊子前不到两分钟，宋绮恩看到叶继先站在人行道央中伸手拦住一个人。
被我逮到了吧！叶继先冷冷地瞪着来人，一顶庒低的帽子挡住了那个人的脸。你没想到你中了我们的圈套了吧！你究竟是谁？
那人一路被韩国邦等人追赶早已累得喘着大气，这时又被他挡住，前后都无路可走了。
你还想跑吗？想胞也得经过我这关！而且公司的人也正赶来，你跑不了了。叶继先打量着来人，他似乎喘得很厉害的样子，叶继先断定此人的年纪不轻。
他决定不等援兵到来，他以打橄榄球的方式朝着那人冲去，把他扑倒，一把摘掉他的帽子。
杨组长？怎么会是你？叶继先看到那人的脸吓了一跳。杨组长是人事部组长，在公司的资历也近二十年了，他不懂杨组长⾝为公司的老员工怎么会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
怎么不会是我？杨组长一张画満岁月痕迹的脸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因为公司对不起我！
公司怎么会对不起你？
杨组长冷笑着说：我为公司应徵多少个像你一样的人才，你们这些后进一个一个进来大展⾝手，公司却以精简人事的名义准备资遣我们这些老员工！我不服气，我们这些老人也为公司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们年轻人受的教育⾼、懂的资讯多，我们跟不上了就要把我们替换掉，这样的公司我不服…你小心有一天也会被换掉！
他被杨组长一番话震得脑袋都空了，一时不注意，杨组长推开他逃脫了。
房东先生…听他的话待在摊子后的宋绮恩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而她这一出声，杨组长也注意到了宋绮恩的存在，他往她那边跑过去。
快闪开！叶继先大声地喊。
宋绮恩想闪开，但同时杨组长已经跑到摊子边抓起菜刀，向她挥了一刀，她直觉举起右手抵挡，刀锋砍上了她的右手，顿时血流不止。
宋绮恩觉得很疼，来不及喊痛就看到大黑护主扑了上去对着杨组长发出可怕的鸣吠声，大黑成功地挡住了杨组长的去路，也让叶继先有机会追上来。
她是无辜的，你⼲嘛砍她！见到宋绮恩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叶继先气得大吼。你没事吧？该死！韩国邦是没吃饱啊！追一个老头子追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我还好…宋绮恩咬着牙，拿起一条乾净的抹布捂住伤口。
在便利商店买东西的客人因为这一波嘈杂声纷纷跑出来一探究竟，也有人跑去打电话警报。
我不是故意的…杨组长拿着菜刀开始乱挥。我豁出去了！
叶继先好像很担心这个女人受伤一样，抱着这个想法，他先用刀逼开大黑，再追着宋绮恩挥舞菜刀。
她一惊，忍着痛楚绕着摊子逃，叶继先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然后奋力一跳将杨组长庒制在地，凭着年轻力壮，他终于抢下了杨组长手上的菜刀。
在宋绮恩的呼救下，几个路人上前帮他制住杨组长。
杨组长被拉到一边，但是叶继先并没有站起⾝，他仍然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她走过去蹲在他⾝边。
叶继先翻过⾝来：你的菜刀得换一把了，你的手…
很痛，但不会痛到晕过去。
我以为你会哭给我听呢，不过你不哭，我还真想哭呢。
你受伤了？她问。
脚好像扭到了。他龇牙咧嘴的。韩国邦他们一来我一定要骂到他臭头！
房东先生，你可以停止说话了。她忘了她也受了伤，还一直安慰他。
我也算因为救你才受伤的，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啊？她一愣。
我不姓房东、也不叫先生，我有名有姓叫叶继先，你可以喊我叶继先，亲热一点就喊我继先吧！听到了没有？
在叶继先的注视下，她傻呼呼地点着头，耳朵里只听见赶来的韩国邦等人询问的声音跟由远而近的救护车声响。
…。
董小晚说，叶继先这个人自视甚⾼，从小到大他念的学校都是一流的，他不屑进自家公司，偏要凭自己实力考进长扬。而在人才济济的长扬，他也的确拼出了一番好成绩，长官赏识他、女同事心仪他，他的人生每一天都是彩⾊的，在他的字典中找不到失败两个字。
宋绮恩怀疑董小晚是不是因为跟他从小认识才会这样替他下结论，在她看来，他自信优秀帅气迷人是没错，但董小晚怎么没说他很皮很黏很无赖？
不要坏心眼喔，我的脚可是为了你才受伤的。叶继先显然很享受被她搀扶下楼的感觉。
左脸颊受了几口热气，宋绮恩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为她受伤，那么她右手上的纱布又是因谁而来的？
还有四个阶梯。
她小心地将他全安护送到一楼，让他坐上沙发。
你为什么不回你的公寓？那里出入有电梯，这里你还得爬上爬下的。她微喘着气说。
这里也是我家啊。他替公司逮到了內贼，记了一个大功，也得到两个星期的假休养，回到冷清清的公寓⼲嘛？这里有大黑可以玩、咪咪可以抱，还有她可以逗，他还不如多欣赏她气得板起面孔当小熬人训他的模样。
听小晚说，你以前很讨厌这里。她举起左手抹抹脸颊的汗。她租这里是打算让自己忘了失婚的痛苦，结果呢？他吵得她没空去想以前的事。
这里离我公司不远，我人气旺，很多同事都想来看我；而且这里地方够大也好找，我总不能叫董事长跟一群人窝在小小的沙发上吧？他自有一套说法。
她说不过他，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知道了，跟他讲道理，他可以把歪理掰成道理。
说不过他，那么不说自粕以吧？她看看时间，转⾝进到厨房打算准备晚餐。
你弄罐头给大黑、咪咪吃就好了，我叫我同事也帮你准备了晚餐，再二十分钟，他们就会过来了。他喊。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她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罐狗罐头。
举手之劳而已，小事啦。
他们是帮你，又不是帮我。
随便啦，想那么多⼲嘛？有得吃就好。他挥挥手，拿起财经杂志翻阅。
她推开纱门走到庭院，两只狗热烈地摇尾巴，她笑了笑将狗罐头倒进狗碗里，看着它们吃完才走进屋里。
它们两个有我好看吗？她出去了十分钟又二十秒，却连一秒都不愿正眼瞧他，他骄傲的优越感再度被她打败。
我没办法告诉你结论。
他耀眼的笑脸刹那间蒙上了阴霾。
这时，门铃被按得大响，听到门铃响起，两只狗也跟着吠了起来。
可不可以…
她淡淡地看着他的脚。我去开吧。她推了纱门走出庭院。
继先，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啊？
一串人陆续走进来，显示了他的超⾼人气。
我带了晚餐过来了，今天换吃曰式口味的怎样？为了替他送晚餐，唐云更是每天替换便当口味。美中不足的是，为什么她也得替他的房客准备一份呢？
都好。叶继先随口答着，眼睛却注视着门外。宋绮恩不会笨到跟丢了吧？我的房客呢？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在外头走来走去，好像是找你房客的，因为那个女人一看到她就把她拉到旁边说话去了。韩国邦手里也拿了一个便当。托他的福，唐云也顺便帮他带一个便当，他可以不必回家硬呑老婆煮的饭菜，超难吃的。
董小晚搞什么鬼！来了就进来，还害羞啊！叶继先以为来的是董小晚，放下了心拿起便当开始吃著。
我见过董律师，不是她，而且那个女人的脸⾊不太好看，凶巴巴的。韩国邦说。
叶继先听完韩国邦的话，筷子拿着也没动。
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唐云不⾼兴见到他的神情因为那个房客姐小而起了变化，她本来不想说的，但也唯有这样才能唤回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叶继先马上转向唐云。
继先，你⼲嘛那么紧张？韩国邦夹了一块鳗鱼咬着。
她租我的房子，我连她的背景都不知道，岂不是很危险？他说得理直气壮。
唐云点点头说：那个女人叫江欣艳，以前她的公司跟我们有几次生意上的来往，她也是秘书，见了几次面也熟了，私底下我们出去吃过几次饭，那时她好像有感情上的困扰，听她说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那个男人也很爱她，但是他的老婆死都不放手，让三个人都很痛苦，后来她没办法只好搬进那男人家，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接近到心爱的人。看来你的房客可能就是那个大老婆，看吧，最后她还是输了，他老公根本就不爱她，她硬是不放手又有什么用？
叶继先沉默地拣着饭粒一口一口塞进嘴巴里，其他人把这件事当八卦听，他却从中得知了她离婚的原因。
饭不好吃吗？唐云见他才吃了几口，靠过来问。
你也是女人，你认为你的朋友没错吗？他沉声问，胸口的郁结结得又大又硬。
感情的事，外人本来就很难去了解，感情没了就是没了，強求也没用。唐云说得很⾼兴，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变得很难看。
但你的朋友介入了人家的家庭。
如果你的房客真的那么好，她老公又怎么会有外遇？而且我听江欣艳提过，她住进那男人家也不是那么好过，她也很可怜耶！又没有名份，还要分担女主人的责任，她要不是真爱那个男人，她怎么撑得下来？
他夹了一块炸茄子慢慢咀嚼着。唐云说得兴起，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他的眼神却不停地瞟向门口。
她怎么还没回来…
…。
宋绮恩将江欣艳带到巷子口，这里离屋子有一点距离，这样她才不怕有人跑出来找她。
你找我有什么事？宋绮恩单刀直入问，也不问江欣艳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你破坏对我的承诺。江欣艳一副想把她掐死的样子。
我不懂你的意思。宋绮恩凝视了一下江欣艳的模样，年轻、有自信，对自己的魅力有绝对的信心，维新想要的女人就是江欣艳这个样子吧！
你懂！当初你离开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你说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没回去。
可是你却透露你的去处让维新知道。
我只是打电话给妈，问一些事情。
那还不一样，她一定会告诉维新的，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江欣离恨恨地说。
我故意？为什么？她后悔没有带大黑出来以壮声势，这个女人欠狗咬。
你还敢用那张脸装无辜？我就知道所有人都被你骗了，连我也是！你装大方，离婚成全我跟维新，结果你是知道简家老太婆喜欢你，便故意向老太婆怈露行踪，然后她就会告诉维新，你们还可以藕断丝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的心机太重了，连我也被你骗了！江欣艳完全陷在自己的幻想里。
她可以大声地嘲笑江欣艳此刻的狼狈，但她同时也觉得江欣艳很可怜。
维新什么时候要娶你？
一句简单的问话让江欣艳美丽的脸开始扭曲，这句话可以当做恭贺，也可以听成讽刺，但她没有办法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宋绮恩正确的时间，因为维新一直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逼走了宋绮恩，并没有让她尝到胜利的果实，反倒让她陷入了惶恐，她不噤开始猜疑为什么维新迟迟不肯跟她求婚呢？
她愈来愈不安了，她瞪着宋绮恩，万一她反悔了想把维新抢回去，那是绝对有可能的，简家⺟女都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他会娶我的！江欣艳态度強硬地扬⾼下巴。
那你在害怕什么？
我…
宋绮恩怜悯地看着江欣艳，如果把她现在的模样说给董小晚听，恐怕董小晚会大声鼓掌叫好吧！
你跟他的问题早跟我无关，你们的问题自己解决。她不是不会记恨的人，但为了两个人搞乱她的生新活，实在不怎么聪明。
怎么会跟你无关？如果你一直出现在他面前…除非你永远不再见他！
断尾求生的方法！亏江欣艳还自认为新新女性代表，爱了就好，管他这个人爱不爱得了，管它会不会有人因此而受伤，但要挽回爱情又只会用赶走情敌的老招。
我好不容易找到房子开始生新活，我不会搬家，你的问题，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在意。好饿喔，她也出来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她转⾝踩着月⾊往回走。
站住！江欣艳冲到她面前，扬手想给她一掌。
你敢打我，董律师会去找你。她的表情依然平淡，抬出董小晚的名号足够吓唬江欣艳了。
江欣艳缩回手。董小晚的泼辣谁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替人打官司都打到社会版头条了，这一巴掌可以暂时消除她心头之恨，但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小。
算你狠！我再警告你一次，维新我是不会让给你的！江欣艳说完，一扭头走了。
宋绮恩简直是哭笑不得，她要是够狠，还由得让江欣艳凶巴巴地来警告她吗？
江欣艳离开后，她走回叶家，轻轻推开刚才未关上的大门，屋里依然人声鼎沸。
叶继先的同事还没走啊？她微微皱着眉，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
依你说，宋绮恩的婚姻失败，你的朋友不应该负一点责任吗？
她的脚步轻，当她走近纱门前听到了叶继先不以为然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
也不是啦，只是大家都说第三者是破坏者，难道两个人的感情有了裂痕还硬要凑在一起吗？这样会很痛苦的。
唐云，我问你，如果你的男朋友或是将来的老公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了，你也会大大方方祝福他们喽？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相信凭我的本事，我的老公一定会被我治得服服贴贴的。唐云很有自信地说。
你的意思…
被了！她失败的婚姻由不得一群她连认识都算不上的人来批评，他们知道个什么东西啊！
宋绮恩推开纱门而入，在场所有正在阔论⾼谈的人纷纷成了哑巴。
她面无表情，根本不把他们当做一回事地走到架子旁拿起两条狗项圈和报纸。
我带大黑咪咪去散个步，你们慢慢聊。聊她的是非、聊她的失败啊！她的视线扫过了噤声不语的叶继先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宋绮恩一离开，只见大家都呼了口气。
吓死人，你有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好冷？唐云白目地以为会得到他的附和。
那是你说得太⾼兴了。吃完便当开始往水果进攻的韩国邦说。
那是继先想听嘛！唐云觉得很委屈。
叶继先一直看着窗外，刚才宋绮恩那一眼让他觉得他伤了她。唐云，你也是女人，你会不会觉得你的想法太过自私了？
会吗？现在是什么都在抢的时代，谁有办法谁就赢。唐云不太⾼兴。
你问问国邦，如果你介入他的婚姻，你有办法抢赢吗？叶继先指指韩国邦，他老婆可是个标准的醋坛子。
正在埋头吃水果的韩国邦听到自己被点名，他抬起头来：不可能！因为我老婆会先把你揍到只剩一口气，不然你以为我这么乖是为什么？
唐云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以后你们不必替我买晚餐过来了。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形再出现，他决定以后不准他们再来了。
那怎么行？你的脚伤还没好，总要有人照顾，是便当不可口吗？那我再换别家。听他这样说，唐云急着说。
我不过是伤了左脚，又不是两只脚都废了。他说了算，不想再说下去。
韩国邦看到叶继先一脸寒气，知道他正在爆发边缘，他赶紧用手肘撞撞唐云。
唐云也生气，又看到她替他带来的便当没吃几口，两只眼睛直巴巴地盯着外头，她更气了！那个女人跟两只狗有她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