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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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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离

  莺莺燕燕舂舂,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嫰嫰,停停当当人人。

  …天净沙乔吉

  十五月圆之约,言子虚蒙着睑去见红叶。

  红叶一见到恩人,就苦着脸直说:“莫大爷,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这话怎么说呢?︶“我…我只偷到这么一点点。”红叶将她手头上的一百两全贡献出来。

  以后她可能没有机会再回报恩人的救命之情,所以,趁这最后一次机会,她能帮恩人多少就帮多少。

  言子虚看着手上的一百两银票,知道这是红叶全部的家产了。

  他把银票推还给红叶,又在纸绢上写着:︽你想不想离开马家?︾“想啊!当然想。”红叶很用力的点头,因为这想法她已经想了十年之久。

  “我本来是想筹够了钱之后,就离开马家,自个儿开个小店糊糊口,谁知道…”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言子虚来坏她的大事!

  言子虚在心里帮红叶接下她的难言之隐,随即,他在纸上写着:︵开个茶铺好吗?︶“好啊、好啊:”红叶点头如捣蒜。

  在这个家里,她最常做的就是泡茶了,而马家对茶叶又很讲究,所以,在马家十年,她多多少少也学了点品茶的技巧,她若能开一间茶铺,这当然是最好的了。

  只是…“我没有钱。”

  ︵钱的事你别担心。︶言子虚以含笑的眼神鼓励红叶。︵你上回给我的银票,我擅自做了决定,帮你顶下一间茶铺。︶言子虚顺手写下新铺子的店址,递给红叶之后,低头又写道:︵这铺子后头有间两进的宅子,虽不大,可也够一家人住。︶言子虚简单的把那茶铺的概况写进去。

  红叶看着那张纸,双眼顿时发亮。

  她两手开心到忘形地攀上恩人的手臂,直囔道:“真的吗?我是说…上回我只给你一百两,那怎么够顶一间铺子呢?”

  而且,还包括一间宅子,这实在是人不可思议了。

  言子虚写道:︵那铺子的老板怜我是个哑子,所以,低价顶给我做生意。︶他说了谎,因为要顶下那间铺子,他还添了不少银子补⾜铺子老板开出的价。

  而红叶不知这世道人情冷暖,当真以为当哑子还有这种好处。

  她虽然很开心开铺子的计画终于实现“可是…”她又面带为难之⾊,因为,恩人的⽇子也不好过,他顶个铺子做生意谋生,铁定強过他一个人居无定所的飘泊。

  “不了,莫大爷,那铺子既然是你顶了,你就自己开店当老板吧!”她在马家还有个工作可以糊口,不像他那么可怜。

  红叶将纸还给恩人大老爷。

  言子虚懂得红叶的顾虑。

  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凡事总是先为别人着想。

  他没收下她还给他的那张纸,却又在另一张纸上写道:︵我是个哑子,不好招呼客人,做生意这门学问,我这辈子是做不来的。︶“可以的、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办得到的。”红叶用力的点头,鼓励恩人,要他别妄自菲薄。

  “若真是顾虑不好招呼客人的问题,那…那你可以请个掌柜、小二来帮你啊!”红叶积极的替恩人加油、打气。

  言子虚见她热心地帮一个谈不上识的人建立信心,不自觉的又让笑意染上了眼眸。

  ︵要不,我请你当我铺子里的掌柜,可好?︶“好啊、好啊!”红叶开心的点头答应,旋即,她又‮头摇‬说:︵为什么反悔?︶“因为…我不会算帐。”那当掌柜、小二的,不只头脑要好,还要会算帐,而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泡茶。

  不忍见她委靡不振,失去信心,言子虚才要写道:︵我愿意教你算帐。︶红叶双眼倏地发亮,昂起小脸,开心地告诉他说:“我可以请我们家的舅老爷教我算帐,我们家舅老爷是朝廷的二品大官哟!他一定很厉害。”

  红叶突然想到有个人可以加以利用,随即眉开眼笑。

  “而且,我们家舅老爷每天都待在家里,闲闲没事⼲,他一定很有时间教我,我一定很快就学会的。”红叶对自己充満了信心。

  对于她的自傲,言子虚是没什么意见啦!只是…他总是待在家闲闲没事⼲?这就是她对他的印象吗?

  言子虚不噤皱起眉来。

  “可是…”红叶‮奋兴‬的小脸因为顾及到其他,一下子垮了下来。

  ︵怎么了?︶“我不能走;我答应过常舂以及宝爷爷他们,要走大家一起走的,更何况我纵使要走,只怕我家的老爷、夫人也不肯。”

  在马家当差的下人们在人府前都签下了卖⾝契,他们得凑齐一千两才能离开。

  红叶昂起俏睑,看见恩人也在为她的事发愁,当下甩甩头,勉強的挤出笑来,装作不在乎。

  “没事的,其实我走不走都无所谓,莫大爷,你别为我担心。要不,你的铺子先请别的伙计去帮忙,等我自由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她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望着恩人大老爷。

  言子虚知道她是个坚強的姑娘家,但此时此刻,她的坚強却让他觉得心酸。

  他不晓得像她那么纤细的⾝子如何背负起如此庞大的责任?她不只要关心他这个“哑巴”恩人,还要肩负马府上下一⼲人的幸福。

  如此的重担之下,在人前,她还得強颜笑,不想让他人为她担心…言子虚发现他无法撒手不管红叶的困难。

  红叶今儿个一整天都是无精打采的。

  而这都是舅老爷的错,以往在这个时候,她总待在房里仿画,自从他下令叫她抓贼之后,她每天变得闲闲没事做,直想拿头去撞墙。

  讨厌!她的生活怎么变得这么无趣?

  红叶将脸摆在桌上,张口去咬眼前的梨。

  言子虚进房,便看见她的懒样。

  心忖,她也懒得不像话了。

  “你没手吗?”哪有姑娘家这么吃东西的!

  他把梨拿开,不让她继续用这种难看的法子吃梨。

  红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将脸别过,不想理这个讨人厌的舅老爷。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言子虚挨着她的⾝旁坐下。

  红叶哼都不哼一声。

  “哦…”言子虚懂了。“是我惹你生气的。”

  知道就好,红叶在心里应了一声,她一脸骄傲地等着言子虚来跟她示好。

  但言子虚却只是拿着梨走开…他…他竟然没想法子来逗她开心耶!

  红叶扁着嘴,踱开步子走到言子虚⾝边,告诉他说:“爷,我在生气耶!”

  “我知道啊!”言子虚点点头。“你没看见我一直躲得远远的,不敢离你太近。”他佯装自己很忙,在案上东翻西翻的。

  “爷,你教我算帐好不好?”红叶学着低声下气的求人。

  “算帐?好啊!”言子虚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

  “爷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学算帐吗?”红叶狐疑地揪着言子虚瞧,总觉得他答应得太慡快了一点。

  “有什么好要奇的?你有上进之心,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况且,学会算帐,⽇后它至少是个谋生技能,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爷,你又在说教了。”红叶最讨厌言子虚总是找机会训她。

  言子虚闭上嘴,不多说她了,其实,红叶是个仔姑娘,没什么大问题需要他担心,但她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病却会让人受不了。

  他受不了,便总爱念念她,久而久之,在红叶眼中,他使像个捞叨的小老头了。

  “爷。”红叶叫他。

  “嗯?”言子虚回过神,盯着她看。

  “爷有时间教我吗?”红叶怕自己担误了言子虚办正事。

  言子虚很直接的想到昨晚红叶跟“莫提”说的事,他点头回答:“有,当然有,我不就是个闲闲没事做的爷吗?怎么会没时间教你算帐呢?”他取笑自己。

  而红叶总觉得言子虚说的话有点耳,像是在哪听过似的…不管了,想这⼲嘛?她还是烦正事要紧。

  “爷,那我哪个时候开始学?”

  “就每天的这个时候吧!一次一个时辰,先告诉你,你若学得好,我有赏。”

  言子虚之以利。

  有赏?

  红叶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什么赏?”

  “若我每次授完课,我出的试题你都能答对,那一次赏一两。”言子虚等于是在变相的帮红叶。

  一两!

  “那么多!”红叶笑得眼睛都眯成两道直线了。

  嗯!从今天起,她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学,如此一来,不仅每天有一两可拿,还能尽早离开马家去帮恩人看茶铺,这真是一举好几得的便宜事。

  “你要赎走这么多人做什么?”马夫人看着手中的名单再看看言子虚,不懂她这个弟弟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想在苏州买下一片产业,我需要人手帮我。”他唬弄道。

  “为什么不另外真人,反而要我手底下的人?”

  “因为姐姐手底下的人受过训练,我不必费心重新‮教调‬,大伙便懂得在大户人家底下做事的该守什么规矩。”言子虚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让马夫人无从反驳。

  “好吧!这些人我都可以让给你,但唯独红叶不行。”马夫人退让了。

  “为什么红叶不行?”

  “因为,红叶是马家的儿媳妇。”马夫人不得不说出她的‮实真‬⾝分。

  “儿媳妇!”听到这样的称谓,言子虚几乎要狂笑了。“红叶在马家过得比个下人还不如,她哪里像马家媳妇来着?”

  言子虚神⾊一凛,整个脸寒了下来。“既然你这么讨厌红叶,为什么不大方的放她自由?将她锁在马家,她痛苦、你难受,这又是何必呢?”

  言子虚从怀中掏出两张宣纸,一张是休书,一张是银票。

  “银票是买你手中那些人,但不许透露半点风声,让他们知道这是我的主意;至于休书…你们马家签字画押后,拿给红叶。”从今而后,红叶不再是马家的儿媳妇。

  “你…”马夫人看着手中的两张纸,这会儿才明⽩言子虚早已看透事情的真相,他早就明⽩红叶是马家的媳妇,是他的侄媳!

  “老爷…”马夫人转头看她的相公,希望他站出来阻止言子虚做出鲁莽的事。

  马老爷则净是笑,他能说什么呢?

  马家是靠着言家才壮大起来的,向来只有言子虚说了就算的信,哪有他马义做主的时候?

  “既然子虚老弟主意已定,我们再劝也没用,不如就顺了子虚老弟的意吧!”

  马老爷一副什么事都好商量的模样,可他心里却想着招。

  他会有法子让言子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言子虚,你就等着瞧吧!

  “红叶、红叶。”常舂‮奋兴‬的往西院跑去,见到红叶,马上又叫又跳地⾼兴不已。

  “你听说没有、听说没有?老爷、夫人将咱们的卖⾝契全撕了,要咱们全部滚出马家耶!”常舂比手画脚地说得口沫横飞。

  “宝爷爷、福爷爷,还有狗子、银子、杏花、九斤、我,我们全都被赶出马家,不用在这府里受人嫌气了。”他们一伙人全没了工作,好喔!

  常舂天喜地地叫嚷着,好半晌,她才发现红叶丝毫没有沾染上一丁点的乐,反倒是失神地看着手中的纸。

  “那是什么?”常舂凑上前去看,可惜的是,她大字识不上一个。“上头究竟是写什么?”

  “这是马家给我的休书。”

  “休书!马家为什么给你休书?”休书是一个女人家最大的聇辱,红叶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马家的事,为什么马老爷、夫人要休了红叶…咦?不对啊!红叶不是一直想离开马家吗?那马家给红叶休书,她不是自由了吗?

  “你为什么发愁?”常舂不懂。

  红叶将休书叠成对半再对半,收进袖口里收着。

  其实,她也不懂自己收到休书后没有半点喜悦,却淡淡地愁着⽇后就再也见不到言子虚这一事是为了什么?

  “老爷、夫人要我们哪时候走?”红叶问常舂。

  常舂答道:“马上就走。”

  马上!

  红叶的脸更苦了。“那…我跟去舅老爷说一声,你们等等我,我们待会儿一起去恩人大老爷的茶铺。”

  “嗯!”常舂点点头,这会儿她终于明⽩红叶在愁什么了,她是舍不得舅老爷是吗?“爷。”

  “嗯?”

  “我要走了。”红叶把包袱驼在背上,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嗯!”言子虚装酷地没有慰留她。

  “爷…”红叶昂起脸,眸中还流转着⽔光。“你以后要多多保重,早晚天凉可要多添件⾐裳,还有,你不可以喝隔夜茶,否则会伤⾝体,另外,你爱吃的桂花糕,一次只可吃一块,吃多了,你会下痢。”

  红叶边代边拭泪。

  这个小爱哭鬼!

  言子虚无奈地提起⾐袖,将自己的⾐裳借给她擦泪。

  红叶再也忍受不住,一古脑地扑进言子虚的怀里,菗菗答答她哭了起来。

  “爷,我舍不得你。”红叶伤心的说。

  言子虚能说什么呢?

  “爷也舍不得你。”他安慰她。

  “那…红叶走了之后,爷会想红叶吗?”红叶昂起脸,亮晶晶的眼盯着言子虚看。

  她哭了一脸的泪⽔、鼻涕,脏死了。

  言子虚拉着⾐袖把她的小脸擦⼲净,这会儿,想念的话他才说得出口。

  “会,爷会想你的。”

  “那你,你要来蛐蛐同看红叶哟!红叶会每天都盼着爷来。”

  “知道了。”言子虚点了头。

  红叶还是怕他会忘记。“爷记得我住蛐蛐胡同的哪里吗?要不,红叶画张图给爷,爷⽇后忘了,看着纸上的图,便会记起红叶的住处。”

  说着,她就跑去拿笔墨了。

  言子虚却推说不必。“我不会忘的,你甭写了。”

  拜托!那铺子是他买的,他哪会忘啊?

  “可…可你若是忘了,怎么办?”

  红叶不管,硬把写好的纸塞进言子虚的怀里。

  “你要收好喔!别掉了。”她殷切的代。

  “知道了。”言子虚拍拍脯,保证他绝不会弄丢她的东西。

  谁知这脯一拍,纸张便随着震动,露出⾐襟⽇外。

  “哎呀!不妥、不妥,放在这里容易掉。”红叶连忙从言子虚怀中掏出那张纸,在房里兜着转。“放哪里好呢?”

  地想找个地方放她的纸。

  言子虚几乎快被红叶给搞疯了。

  她怎么就不肯相信他绝对不会弄丢她的东西呢?

  言子虚无奈地看着红叶満屋子转。

  “爷,你把你重要的东西收在哪?”

  “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有啦、有啦!就是那个每次朝廷让什么六百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秘密啊!你全放在哪里了?”

  “你问这个⼲嘛?”

  “没有啦!我只是想把这张纸跟那些东西放在一起。”那些东西是朝廷给言于虚的书讯,他铁定不会把它们弄。

  她的东西跟那些秘密放在一起,是最最‮险保‬的事。

  “那些密旨我早烧了。”那是太子给他的密函,看完之后,当然得立即烧毁,省得留下证据,让对手逮着把柄。

  “什么?烧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哪能烧呢!”红叶噤不住抱怨起言子虚来。

  “人家我的恩人随手写的纸条,我每次都收得好好的,连一张都不敢弄丢,你怎么…怎么…”红叶气恼得都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像是豁出去做的,把肩上的包袱给拿下来,‮开解‬来之后,从里头霍地蹦出那只猫大的老鼠。

  言子虚不防,猛然吓了一大跳,他看到那只名叫“小痹”的老鼠,一直皱眉。“你带着这只大老鼠⼲嘛?”

  “我要离开马家了,小乘当然得跟着我,否则,没有人会喂它吃东西的。”

  虽说小痹不是她的宠物,但好歹也跟了她好几年,更为她挡去了不少⿇烦,这会儿她要走,她当然得常着小痹一起走,否则,她就是忘恩负义了。

  “那也没必要把它蔵在你的包袱里啊!”她包袱里装的全是贴⾝⾐物,怎么能让只畜生混在里头?

  “我若不蔵在包袱里,常舂姐姐铁定不让我带走小痹。”她偷偷的带走,没人知道就没人阻挡。

  “找到了。”红叶从包袱里找出她要的那个小盒子。她拿出来,把小盒子打开,拿走里头的纸绢,将小盒子留给言子虚。

  “我要这个木盒子做什么?”言子虚又皱起眉。

  “给你装秘密啊!”红叶把她为的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台上盖之后,以十分谨慎的态度将小盒子给言子虚,又叮咛他道:“你要收好哟!”

  言子虚真的被红叶给打败了。

  之前,他不打算跟她一起离开,是认为他以言子虚、莫提两种⾝分进驻她的生活,深怕被她逮着他的破绽,所以,他才决定让言子虚留在马家。

  但是,从眼前这种离别的场面来看…唉!罢了。

  “我跟你走。”他跟她一起开茶铺去。

  红叶本来是抱着盒子,要找个显眼处放着,却没料到言子虚突然来这么一句,她整个人一下子愣在原地,傻呼呼的昂起小脸看着他。

  “你恩人开的那间茶铺还有空房让我住吗?”看着红叶傻呼呼的脸,言子虚忍不住发噱地眉开眼笑。

  红叶才不理言子虚要如何笑话她呢!她心満満的只记得自己用不着离开他了。

  “有、有!一定会有空房给爷住的。”

  就算没有的话,她也会想尽办法腾间房给言子虚住的。

  红叶不停的点头,她不愿相信会有这么一天,老天爷竟会如此的疼惜她,让她离幸福这么近。

  想着想着,她又想哭了。

  “爷…”红叶一头又栽进言子虚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的。

  言子虚看着她将鼻⽔、眼泪直往他⾝上的⾐衫抹时,他也只有认了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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