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回、旧物新成回仙梦,无欲何处论修求
一道白虹从皇宮中升起,在镇元大仙脚下化为一朵结白的祥云,镇元大仙挥拂尘一引,祥云飞入武皇座下莲台。十二品净白莲台圆満,奇异的闭合,武皇⾝形消失于其中,接着净白莲台也不见了,闭合卷曲消失在另一个奇异的世界。
梅振衣突然发现,云端之上一切恢复了“正常”只听一个女子柔美的声音远远传来:“多谢镇元大仙接引化⾝归位。”
抬头看去,只见一体态妖娆的女⾝菩萨,⾝披金⾊焰光,手持白莲坐着一头猪腾空而去消失于天际。梅振衣没看错,大势至菩萨收回化⾝并在空中现形一见,坐骑就是一头长着獠牙的大肥猪。
当梅振衣低下头来,发现云端之上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他⾝形一晃就觉得倦意袭来,并未出手与人斗法竟有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只有灵珠子还在,瞬间到眼前扶了他一把道:“梅公子,此境界中你的修为还是不能久持,是不是有些晕眩?他们都走了,让我送你回芜州还是洛阳南鲁公府?”
梅振衣摇了头摇:“多谢了,上仙请自去,不必相送。”说着话袖中飞出一道白虹从天际落下,他脚下也升起一朵祥云,顺着白虹缓缓落入洛阳城中。
这法术并不⾼深,就是在他修为未能飞天之前,借助拜神鞭的妙用飞天而行的手法,看上去却酷似镇元大仙方才施展的奇术。如今再用此技,巧妙已经完全不同,隐去⾝形不为凡人察知,信手施法自然而然几乎毫无阻碍,也不刻意耗费什么法力。
在云端上陪着众位⾼人站了十个月,梅振衣也不是没有收获。灵珠子眼中微微露出赞赏与惊讶的神⾊。爷都急坏了!”南鲁公府门前的下人眼前一花,突然看见大少爷走了进来。紧接着眼前又一花,一道红影闪现,知焰仙子迎住了梅振衣。
“振衣,你这一去将近一年,怎么毫无消息遍寻不得?”知焰又惊又喜的问道。
梅振衣苦笑:“我未去别处,只在云端上听闻三声佛号。其中曲折再慢慢与你细说,现在我要去见父亲。”
知焰上前挽住他:“你的样子好生疲惫?”
梅振衣:“是有些累,但是无妨,难为你这几个月来四处寻我。”何?”这是在书房中梅振衣问的话。
梅孝朗直头摇:“韦后较武皇。天差地远。徒效其皮⽑。自置刀俎迟早取祸。”
梅振衣:“韦后自取死路但气数未尽。如今张柬之等五人封看似尊崇恐怕祸事已至。朝中乌烟瘴气。父亲应求自保之道啊。恕儿不孝之言。不如称病辞官。回芜州休养如何?或效杨元琰所为。借出家而离京。”
羽林将军杨元琰也是拥戴李显复唐地功臣。就是曾与张柬之在江中泛舟密谋地那位。如今被封为弘农郡公。他见张柬之等五人封王罢政。武三思朝中用事。也起了避祸之心。跑到明堂供奉膜拜佛指舍利。上表称颂佛陀功德。申请辞官削发为僧。
爆中事与朝中事梅振衣都看得清清楚楚。简要地和父亲介绍了一下如今地形势。也劝梅孝朗明哲保⾝。
梅孝朗笑道:“为父无神通。但也看得清楚。因你之故我与张柬之交恶。満朝皆知。可保无患。但我毕竟与你不同。我一辈子都住在关中。还是想在长安尽天年。那是我从小长大地地方。”
梅振衣:“我明白了。如今武皇在上阳宮刚刚驾崩。父亲可请命护柩回长安。此为脫⾝之计。想那韦后弄权也腾折不了几年。儿还有一事相求。”
梅孝朗一摆手:“你是不是想将来束发为道人,不再袭南鲁公爵?”
不用开口,父亲也能知道儿子的心意,梅振衣有些感激的点了点头:“我是修道之人,这南鲁公爵位,迟早还是让振**承袭吧。”
梅孝朗叹了一口气:“玉娥当年心中所求。就是这件事。因此给你找了一些⿇烦,不料你根本意不在此。振**就留在我⾝边吧。为父也求你一件事,回到芜州若有机会去劝慰裴玉娥一番。”
为什么要劝慰裴玉娥?李显继位大赦天下,前朝很多被武则天贬斥定罪的重臣也赦了,甚至包括已故地褚遂良,相当于现在的平反吧。但是李显独独不赦裴炎,这也正常,当初可是裴炎把他赶下皇位的,唐中宗深恨裴炎。
梅振衣和父亲谈完朝中事,与知焰返回芜州,接着梅孝朗主动请命为长安留守,先护武太皇灵柩往乾陵。武则天⾝后被削去帝号,为“则天大圣皇后”与李治合葬,乾陵前只为她留下了一块大硕的无字碑,任由后人评说。
在菁芜山庄再见到裴玉娥时,梅振衣已无一丝恨意,心中只留叹息和怜悯。梅孝朗休妻时裴玉娥二十八岁,正值青舂好年华,容颜明媚体态动人。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在她脸上依稀还有当年美丽的影子,但已憔悴苍老,韶华不再两鬓斑白。并不是保养的不好或者梅振衣有意为难她,而是这些年心里不太好受。
看见裴玉娥,梅振衣也能感受轮回众生之苦,一世显赫或凄凉也不过匆匆如此啊。想比之下,自己是幸运多了,而玉真、谷儿、穗儿等人,也比裴玉娥幸运多了。
梅振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讲了宮中变故,武皇驾崩李显即位但裴炎未赦。他劝裴玉娥不要着急,也就多等几年功夫而已,安心在菁芜山庄好好养生。706年)到开元七年(公元719年)这十三年梅振衣一直在青漪三山修炼,其间只出过一次山。那是在景龙三年底(公元709年),有人到芜州访问玉真公主。
来者是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相貌英武仪表堂堂,姓李名隆基。是相王李旦的第三子,封为临淄王任潞州别驾。如今奉旨入朝,借这个机会路过芜州前来拜访玉真。
在明面上玉真公主还是要掩人耳目的,只与族弟李隆基在玉真观中相见,不料李隆基来芜州最主要地目的还是想见梅振衣,并把来意私下里告诉了玉真。希望玉真约梅振衣秘见。
李隆基贵为临淄王,他路过芜州,官府当然要小心伺候,⾝边人也一刻不离,保护和监视之意都有,只有与玉真相见时才方便屏退左右。梅振衣闻讯也很意外,他当然知道李隆基是谁,不就是后世的唐玄宗吗?
临淄王要见自己,派人来请就是了。何必通过玉真公主约定私下见面呢?一定是有所图谋。穿越前地历史功底并不好,但也知道是李隆基与太平公主除掉了韦后,扶睿宗李旦登上皇位。接着睿宗禅位于李隆基。玄宗即位铲除太平公主一党,开创开元世后有安史之乱。
但这些都没发生,至少在梅振衣眼中还是没有的事。
梅振衣在玉真观中见到了李隆基,只带着张果一人而已。定远将军正要给临淄王行礼,李隆基已经抢先施礼,称梅振衣为“放为兄。”
这个称呼让梅振衣愣住了,古人之间彼此称呼是很有讲究的,有名有字有号,分别适用于不同地场合。号为尊称。晚辈不能直呼长辈之名,平辈之间多称姓,比如李隆基叫梅振衣“梅真人”、“梅兄”、“梅公子”、“梅将军”都可以。以他的⾝份,直呼其名“梅振衣”也完全正常。
只有私交不错的熟人之间才以字相称,梅振衣字“放为”那是当年狄仁杰给起的,但几乎没人这么称呼他。知焰与玉真等人只称他为“振衣”并不是不尊敬,而是早就习惯了的亲昵之语。
⾝为王爵。第一次见面,就称梅振衣为“放为兄”不仅是折节下交的姿态,而且很显然是在套近乎。李隆基刻意结交梅振衣,不为别地,冲着他父亲梅孝朗来的,言语之中多次赞扬南鲁公忠心耿耿有大功于国,在是军中朝中都是栋梁元老。
李隆基还说久闻梅振衣的“事迹”心中赞叹已久。一见果然觉得亲近。只是自己的⾝份不便,而如今朝局敏感。故此私下相见。他还感谢梅家多年来对玉真公主的“照顾”就差没直接叫梅振衣为“姐夫”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梅振衣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李隆基意在长安啊。他明显是在结交朝中有影响的门阀,恐怕是针对韦皇后等人做准备。梅振衣对李隆基的印像还不错,此人仪表谈吐皆不俗,颇具雍容气度。
临淄王美言,梅振衣连连称谢,也表态说年终将派张果借送芜州岁入去长安之时,私下向父亲转达临淄王的美意。
玉真是道士,李隆基也知梅振衣是修道之人,谈话中还借题发感慨,表示回京之后要谏言皇上,一改武则天当朝时遗留的天下独崇僧尼之风,李家为道祖之后,应推崇道门大行于世云云。梅振衣一直面带微笑,心中暗道:“随先生一定喜欢这个人。”
李隆基离开芜州回京之后地第二年,宮中事变,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杀李显,扶傀儡少帝李重茂登基,企图效仿武则天掌朝堂神器。仅仅十天后,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在京中发难,尽诛韦氏一党,李旦即位。
李旦即位大赦天下,为裴炎昭雪并追封太尉,下诏大为褒扬。李旦为裴炎平反是意料之中的事,当年裴炎把李显赶下皇位,扶上来的就是李旦,他们一直私交甚厚。
梅振**派人接⺟亲裴玉娥回长安,一年后裴玉娥在长安病笔,她总算在有生之年等到了这一天。
自从在洛阳云端站了十个月,看够了皇宮中那些狗逼倒灶事,梅振衣对世间乱相心已淡然,只在青漪三山中潜心修行,法力精进极为神速。他地曰子看上去如世外闲云。其实梅振衣知道,自己修行中将要面对的⿇烦和劫数不少。
时间一晃就到了开元七年(公元719年),梅振衣修炼别人也在修炼,左游仙前年来访,说自己天劫将至。梅振衣派张果去了昆仑仙境,在左游仙的洞府中守候。倘若左游仙历劫,张果暂时照顾众弟子等左游仙回来。
左游仙这些年在昆仑仙境建立洞府,规模也越来越大,除了两位美姬左金奴与左丹奴常侍左右,他还收了一批徒弟。肇不叫左道门了,改称太道宗。梅振衣与左游仙只是人私名义上的师徒,他在昆仑仙境自立门户也没什么,太道比大道多一点,这位左至尊还是够狂的。
除了左游仙之外。知焰仙子世间法也修行圆満,梅振衣亲眼看着她在方正峰上历天刑雷劫飞升成仙。知焰成仙后去拜访了瑶池圣境,但并未留在天**。梅振衣在方正峰上守候,一直等到知焰回来。
知焰回人间来到梅振衣面前,当胸就是一拳打了过去,紧接着扑入梅振衣怀中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出手,你都要抢那杀伐之功,这分明就是自揽业力,不想增我的天劫之威。你早知天刑雷劫为何!对不对?”
梅振衣搂着她微笑道:“我确实早就知道,清风仙童故意告诉我地,你要责怪我吗?”
“我是想怪你。但又不知该怎么怪你,事到如今你业力已深,将来天刑恐怕难以对付。清风仙童真是地,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些?”知焰说着话眼圈都快红了。
梅振衣伸手刮了她地鼻尖一下:“你也想留仙人泪,助我炼大罗成就丹吗?清风仙童是好意,而我自有办法,可曾见过有什么事难住你地道侣?”
这道侣二人正在说话,突然听见耳边有人道:“你们两个编排我什么呢?知焰成就仙道,反而学会背后闲话了吗?梅振衣。你随我来。”只见清风仙童从五湖山庄的方向跃上了法柱峰顶,朝梅振衣招手说话。
梅振衣拍了拍知焰的肩膀:“你历天刑两番来回颇耗精力,暂且休息,我去看看仙童何事。”
梅振衣随清风离开青漪三山,沿九连山飘然而行,一直来到敬亭山下的青漪江边站定。梅振衣上前道:“十几年来仙童未曾再出山,今曰忽然叫我来,为何又一言不发?”
清风一伸手,一只金⻩⾊半透明的长鞭缓缓舒展而开。回头问道:“你可认识此物?”
以梅振衣地修为定力。哪怕霹雳在前也不会变⾊眨眼,然而此时脸⾊却为之几变。站在那里张口结舌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这,这,这不是打猴鞭吗?”
眼前所见正是穿越前梅溪得自梅太公的那支打猴鞭,尘封多年的往事在他心中早已不起波澜,然而今天乍见此物却是神识一晃,穿越前的二十年经历在灵台中闪现而过,就如面前这只缓缓舒卷而开地打猴鞭。
清风淡淡一笑:“打猴鞭?这名字不错,鞭法与法器同名,就这么定了!我拿走那条龙筋与盘古藤合炼,今曰终于成就这支神器。”
“此器的神妙之处,不似其它难以动用的神器,就算是未入门径之人,也可用它做长鞭,修为境界越⾼,妙用越广。”梅振衣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当年这一支长鞭在梅溪手中并不知是一件神器,如今梅振衣见证它的来历,却像一位多年后重逢地老朋友。
清风:“不错,你只看了一眼还未入手,就已经看出它的妙处了。”
梅振衣的表情有些古怪:“我见过它,在幼年失魂未醒地大梦之中,仙童叫我来,就是为了观摩这件新炼成地神器吗?”
清风侧着头看他:“失魂未醒,却有大梦轮回?看你地表情古怪,应是修行机缘到了。还记得当年飞尽峰上扬言之语吗?如今恰恰二十三年。”
智诜禅师立九林禅院,法坛留虚座待⾼僧来住持,并留下了紫金钵盂为镇寺神器。当时梅振衣就奇怪智诜要恭迎的究竟是哪位僧人?而清风曾说只有这位僧人来了,梅振衣才脑瓢破阳神化⾝变换地境界,修行才有可能到达世间法的尽头,预言的时间就是今年。
这些年九林禅院也多有变故,只是梅振衣在山中清修没有理会而已。
智诜离开芜州后,留下弟子处寂禅师代为住持,处寂虽然也是一代⾼僧,但显然不是梅振衣要等之人。几年后智诜出洛阳入蜀,路过芜州带走了处寂,还留下一段隐秘的禅门公案。
话说武则天下诏让六祖慧能将木棉袈裟送到洛阳,慧能照办了。木棉袈裟落到武皇之手,有一天招集宮中众⾼僧欲择一人赏赐,当时问了一句话:“诸位贤师,有欲否?”
最想得到木棉袈裟的神秀等人皆答道:“无欲。”只有智诜答:“有欲。”武皇又问智诜:“因何有欲?”智诜答:“有生则有欲。”武皇把木棉袈裟赐给了智诜。
智诜带着木棉袈裟南行,路过芜州又招弟子处寂一同入蜀,从此之后木棉袈裟再未现⾝人间,也应了慧能当年之语:“我受此袈裟是为行佛法,若顿悟之道已传,衣不必再传,禅宗寄名法嗣至此为止。”这些都是智诜圆寂之前地事了,也早在武皇驾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