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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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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大哥,里头不是尚有其他人吗?”

  站在帘外的官岁年不噤有点犹豫,眯起瞅着帘子里的⾝影,她推测除了易至黎之外,该有另一个男子。

  大哥该不会忘记她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若不是在房里架起纱帘,她使得要罩着面纱见人的…还是说,经易大掌柜带进来的人⾝分不俗?可再怎么不俗,总得要先付点银两,是不?

  “无妨,你进来吧。”易至黎见赫连泱的脸⾊更沉,不由得更加拔⾼了声音。

  辟岁年深感有异,便忙不迭地掀开纱帘踏进里头,先是福了福⾝,才优雅地来到两人面前。

  “岁年有礼了。”她淡淡地道,敛下长睫,以眼角余光偷觑着坐在易至黎⾝旁之人。“不知道易大掌柜要岁年前来,所为何事?”

  她忙着要攒银两哪,易大哥怎会在这当头把她唤来?

  才踏进逍遥宮便见嬷嬷急着找她,还神⾊紧张地问她为何今儿个晚到,又要她赶紧昊字一号房候着…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况且若是要见她的真面目,非得要先奉上银子,如今她尚未见到银两,她的脸倒是快让人给瞧光了,这下子可真是赔大了。

  唉…她才在烦恼拿自个儿的婚事如何是好,怎地又碰上这等事呢?真是祸不单行啊。

  “岁年,先来首曲子吧,让我的小舅子瞧瞧你的本事。”易至黎连忙抓住赫连泱的手,就是不让他离开。

  好不容易连拐带骗才把小舅子给带进逍遥宮,现下若让他逃了,他回去要如何同湾儿代?他也真是的,如今自己都把珍蔵的贡茶给拿出来了,他还这么不知好歹,一见官岁年便想逃,难不成岁年会吃人吗?这么一个如花似⽟、美若天仙的姑娘家,他连脸都未瞧清楚便急着想逃,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小舅子?”那不就是大嫂的弟弟?

  辟岁年轻挑柳眉,澄亮的⽔眸往上一抬,不偏不倚地对上赫连泱那双沉又深邃的黑眸;她眨动着长睫,没多说半句话,便往一旁的木桌移动,轻轻撩起纱裙,婀娜多姿地坐上榻子,纤手轻抚过琴面。

  “那岁年就献丑了。”她轻声开口,想掩饰突然升起的怦然心动。

  纤指轻拨琴弦,三两成音,缓慢得有如云层浓聚般沉重,轻眼间,她纤指快移,彷若晓破云而出,在刹那间洒下満地光束…

  方才想要菗⾝离开的赫连泱不由得一愣,目光直锁在她⾝上。

  “岁年能成扬州城第一花魁,不只是靠她那一张彷佛洛神再世般的美颜,自然还有她的才艺;一般姑娘家会的女红,她无一不巧,就连各式乐器,她都上手得很,琴嘛…不过是小露⾝手罢了,她会的可多了。”尤其是惑男人…当然,这一点是不能告知小舅子的,要不然他又要再一次拂袖而去。

  “不过尔尔。”赫连泱言不由衷地说。

  陡然而升的琴音彷佛在他的耳边缭绕不散,好似撒下了一道天罗地网,想将他团团围住,霎时陡降的音律又教他为之黯然,再一次铿锵而起的⾼音又轻而举地挑他的心思,完全将他带人她的琴音里头,直到琴弦在她如葱⽟般润⽩的长指下停止颤动…

  她微蹙柳眉,敛眸浅笑,百般神态漾在她绝美无瑕的容上,直教他的心为之一颤,彷佛自己成了她手中轻拨的琴弦。

  一张好似是为了摄取男人魂魄的颜,眼波流转、杏张合之间,莫不让男人为之心动…说她是扬州城第一花魁,庒儿也不为过,但她终究是个女人罢了,他亦不是柳下惠,在此地的女子向来引不起他的青睐。

  “啐!她可是连你姐姐都赞不绝口的,你居然说不过尔尔?”真是见鬼了,那照他这种说法,什么才算是极品?

  “姐姐识得她?”赫连泱为之一愣。

  “是啊,而且你姐姐还很疼她呢。”易至黎没好气地道:“你姐姐能疼人心坎的人,你能说她差吗?就好比你姐姐中意我,你能说我差吗?”

  “姐姐该不会是…”他恍然大悟,却又言又止地打住。

  敝不得姐姐老是捎信要他上扬州一阵子,最好是能待在扬州直到过完年再走,原来问题就是出在这儿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甭用那种目光瞪我。”

  “哼!”赫连泱正想拂袖而去,却见官岁年比他早先一步离席,她微微地欠⾝后便打算要离开这雅房,不由得教他瞪大了眼。

  “岁年,你这是怎么着?”

  易至黎好不容易抓住了赫连泱,却见她要往外走,连打声招呼都不肯,他不由得有点气急败坏。

  “外头有什么事非得要你去忙的吗?”

  “易大哥,外头钱老爷子正等着我呢,见我一面的两百两银子,易大哥不想要,岁年可想要得很,还请易大哥见谅。”罩上面纱,官岁年⽪笑⾁不笑地回头睐着易至黎,眼中彷若没有赫连泱的存在。

  要不然待在这儿,就在银两可赚吗?这男人是易大嫂的胞弟,是易大哥的舅子,远来是客,易大哥肯定是免费招呼他,她待在这儿再奉承、再撒娇,也攒不了半两银子,她又何苦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可是忙得很,弹上一首曲子,已算是给⾜易大嫂面子了,易大哥若再挡她的财路,未免也太強人所难了。

  “我的好岁年,钱老爷子行放在一边,有事我负责。”这真是件苦差事啊!现下他都快把自个儿搞得里外不是人了。“这位是湾儿的胞弟,湾儿待你这般好,你不同他打声招呼吗?”

  辟岁年轻抬起眼,⽪笑⾁不笑地说:“岁年见过赫连公子,恕岁年无分⾝之术招呼赫连公子,还请见谅。”

  是易大嫂的胞弟又如何?他又不给银两,她何苦招呼他?更何况,她还得要找时间物⾊一些男人,物⾊一些能让她托付下半辈子的男人,好让她可以冲喜化煞,但在这种地方要怎么找个男人?

  算了!先瞧瞧再说,往后的事往后再盘算,横竖距离大年初一还有个把月,她还可以慢慢物⾊,眼前…‮钱赚‬最重要。

  “你…”易至黎眼睁睁地看着官岁年轻移莲步,翩然离开雅房。

  哎呀,真是失策了,早知道今个儿岁年心情不佳,他就该要事先同她说好这件事,才不会因此而砸了自个儿的脚…

  原本是希翼她利用美貌让小舅子稍稍对姑娘家有点意思的,孰知居然变成这般收场;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要从长计议,而不是把自个儿搞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舅子,岁年她是个情中人,遂…”嘿嘿⼲笑两声,易至黎全然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的窘状。

  “无妨,这倒是有趣了。”赫连泱不怒反笑。

  好个情中人,他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如何让姐姐将她给疼人心坎的。

  MAYMAYMAY

  盎贵厅里挤満了人,每个客倌皆华服锦⾐,来头不小,他们不只是来观看富贵厅里除旧布新的新摆设,更是为了纱帘后头的美丽佳人。

  辟岁年挑⾼眉头,隔着纱帘一一睇着外头的人。

  钱老爷子年事已⾼,当然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崔大少正值中年,可妾成群,她自然不愿,而其他的少爷们,大多已经纳了正室…糟糕,这下子要如何是好?她若是要出阁,对必定得要达官显贵,要不然也定要富裕人家才成,而且还要尚未娶正室。

  然,若真是要在逍遥宮里物⾊此等人物,怕是她这辈子都不用:出阁了。

  她的出⾝不⾼,想当显贵人家的正室,是比登天还艰难,但若是不当正室,她怕有一天会落得和娘一般的下场,而且若无法当正室的话,她就不能带着娘一并嫁进府。不管出阁不出阁,她一切皆知以娘为最先考量,谁都无法动摇她这个想法,但若是不改变这想法,她又该要如何在大年初一之前把自个儿嫁出阁?这下子,可真是头疼了!

  辟岁年的纤指不自觉地轻抚在琴弦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拨弄着,想到焦急处时琴⾼瞻远瞩陡然拔⾼,彷若滂沱大雨落在琉璃屋瓦上头,听似杂却又可自乐音中探知她的不知所措与慌仓皇。

  盎贵厅里的人们,听琴音陡升,个个肃静了下来,也各自挑了个好位子听妙音、观美人。

  而甫踏进富贵厅里的赫连泱与易至黎也在旁边挑了个好位子落座。

  听及琴音,赫连泱颇有兴致地听取她琴音中所蕴涵的情绪,一窥她的內心世界。

  “你是怎么着?我要你同她独处你不肯,贪偏是到这儿来凑热闹,而且还⽩⽩花上两百两银子,还不准我不收?若是让你姐姐知晓这件事,我可是会被她…”话未完,他便见到赫连泱抬手示意他住口。

  易至黎挑了下眉。

  唷,现下是怎么着?难不成成真的对岁年有意思了?

  他不是轻蔑得很,怎么如今却又见他好似对岁年有那么一点点暧昧?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所谓食⾊也,他之所以甚少念,一方面是因为他鲜少踏进这等烟花之地,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他为人谨慎沉着,要求女子的条件又太过苛刻,遂能令他动念的女子自然不多。

  如今,岁年能让他出现此等举动,已属不易,但能惹得他动念,亦是在他的计算之中,因岁年亦不是一般女子,要不然湾儿又怎会千代万代,只准让岁年接近他,而不得让其他女子靠他太近。

  湾儿是不是打算要把他们两上凑成一对,他是不知晓,但是他知道岁年到少可以让小舅子对女子刮目相看,就如当年他对湾儿刮目相看一般。

  “她近来有碰上什么事吗?”赫连泱低声问着。

  “嗄?”易至黎不解地睇向他。

  “你不知道?”微蹙起眉,赫连泱看似有些不悦。

  “我怎会知晓?”易至黎没好气地回答:“岁年这丫头,向来不把心事告知他人,当年到逍遥宮,是她自愿踏⼊的,然而这五年来,却不见她在逍遥宮里与任何人稔,若是有事,她不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自愿⼊这一行?”赫连泱把眉头拢得更紧了。

  “还不都是为了她娘亲。”呷了口茶,易至黎又继续道:“当年,岁年她娘也是逍遥宮里纯粹卖艺的艺,一两年后岁年及笄了,她便告诉嬷嬷,说她要同她娘一般当艺,纯粹卖艺不卖⾝。”

  “哼!想不到竟有这般恬不知聇的女子,居然是自愿⼊行?而且赚人银两的手段倒还险的,只不过是隔帘听乐音也要两百两,若是见上她一面呢?”赫连泱泠讥,原来她方才急急忙忙地离席,就是为了要攒这一笔银两。

  “你这等说法,就有点欠思量了,岁年可不是你所想的那一种人。”易至黎连忙解释:“她可是为了她卧病在的娘亲,要不然她老早就可以离开逍遥宮了;她自小便没有爹在旁照料,孤女寡⺟相依为命,穷⽇子过得怕极了,自然会想要替她自个儿多攒点银两,好放在⾝上安心,至少她是靠卖艺攒钱,从未奢想要当富贵人家的小妾,这一点已相当难脑粕贵。”

  “是她瞧不上眼吧?”他笑得极为冷。“老的老、幼的幼,依她的年岁,该是及笄已久,倘若要出阁,怕是有点难了;她若还要找个,既称头又年少的,那她这一辈子是甭想出阁了,就一辈子老死在逍遥宮里吧。”

  奉养她的娘亲?烟花女子的话能听吗?谁不知道烟花女子十句话中有九句是假的,真的相信有人是傻子。

  “哎呀,你怎么说这种话?”

  这事儿真是有点蹊跷,向来视烟花女子为无物的小舅子竟会要求到富贵厅听乐音,他已感到相当诡异,如今又说出这等话,声音又渐渐放大…感觉上,他好像是来闹场的。

  “可不是吗?”赫连泱把声音再放大一点,庒儿不在乎众人把目光都放在他⾝上。“听听,这是什么琴音?零零落落、松松散散的,不成曲也不成调,要人付两百两银子听此等乐音,岂不是摆明了要坑人?”

  琴音陡然停止,却仍听得见琴弦微微战栗的细微声响。

  纱帘后头的官岁年恼红了⽔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外头的赫连泱。

  方才蓄意不搭理他,他倒是先惹她了?

  怎么,这男人的度量这么小?她方才的不留情面,真让他恼羞成怒到此闹场了不成?他若真是易大嫂的胞弟,子怎会差这么多?易大嫂子温婉又善解人意,行事落落大方,待人彬彬有礼,她怎会有如此小鼻子、小眼睛的胞弟?而易大哥又是怎么着,居不管管他的嘴?

  “我说错了吗?难不成大伙儿都是聋的,听不出她本不懂得弹琴吗?”他要说的岂只是这样?他绝对要她更难堪。

  “空有一张脸又如何?赛西施、胜昭君又如何?她总有⾊衰的一⽇吧,依我看她的年岁也不小了,五年前便来到逍遥宮,五年后的今⽇,也不知道她是贵庚,而她的容颜又是如何?又无人见过,有谁知道她到底有多美,又是如何让人心旌摇?”

  赫连泱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得开心极了,还不噤仰天大笑,可他的话却让⾝旁的易至黎张大了嘴,让刚含在口中的茶一点一滴地滑落嘴边,他庒儿不知该如何处理。

  大厅上鸦雀无声,只剩赫连泱蓄意挑衅的笑声,而坐在纱帘的官岁年岂能受得了这一口气?只见她琴一翻、纱帘一推,砰的一声中乍现了一张绝世美颜,澄澈的⽔眸正泛着⾜以‮魂勾‬的绝风采,现场随即响起一阵菗气声…

  MAYMAYMAY

  “岁年,你甭气了、甭气了…”易至黎温言安抚。

  逍遥宮里,官岁年的雅房里一片凌,古董字画皆被扫落一旁,稀奇古玩也被摔落一地,就连架在边的纱幔也无一幸免,全教她撕得破碎。

  “我能不气吗?”官岁年怒瞪着易至黎。“易大哥,你说我不该气吗?若是易大嫂来,我相信她一定会秉公处理,绝不让我受半点委屈,而你呢?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阻止他,害得我因气不过而在众人面前露出脸来,你可知道我因此损失了多少银两?”

  “嗄?”易至黎愣在原地。

  这是哪门子的论调?她到底是在气什么?他好似搞错了…

  “可不是吗?”官岁年眼波流转,媚眸‮魂勾‬。“你想想,光是帘听乐,或者是隔帘同我饮酒闲聊,使得要花上两百两银子,若是露出了脸,那我岂不是可以追加到五面两?你可知道如今他这般捉弄,间接害我损失了多少,而且还打坏了我在逍遥宮里的规矩,就算是易大嫂的胞弟,我也不能原谅。”

  挡她财路者…死!更可恨的是,他挡的不只是财路,而且还是一大片有财库,教她怎能不心疼?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岁年,不过是那么一丁点的小事,你犯得着放在心上吗?”易至黎简直快晕了。他未免也太背了,既要听令于太座,又要陷小舅子于不义,接着又要安抚逍遥宮的第一花魁,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一丁点小事?”她瞪大的眼像是在噴火一般。“你可知道我亏损失了多少银两,就连你也损失了不少,你不心疼,我可是心疼到心都快要碎了。”

  易大哥自然是不把那么一丁点的银两放在眼里,但是她就是会忍不住把那些银两放在心底,而且疼得她连消夜也咽不下。

  “我赔你不就得了?”

  易至黎说得太快,想收回已来不及。

  “哦,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我可是没有你。”她原本仿若要噴火的怒颜像是掺了藌一般,笑得十分‮媚柔‬,纤指连忙拨着算盘。

  “我得要先想想方才到底有多少客倌,要是漏算了一位,我就亏大了。”

  方才是没有瞧得太洋细,不过随便算算,至少也有二十个人,一上人追加两百两银子,这样子加加减减…

  “岁年…”别闹了…“你同你易大嫂的情也不差,如今她胞弟惹得你大动肝火,你也不能把这笔帐给算在我⾝上,是不?你有怨气便尽管发怈在他⾝上嘛,此乃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能拿我开刀嘛…”

  辟岁年微挑柳眉,算盘未拨好,⽑笔往桌边一丢“你意思是说,我应该去找那个坏我好事的赫连泱?”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她倒是很想找他理论,只不过是碍于他的⾝分,她才把这一股怨气呑了又呑,呑到快要吐了。

  “当然可以。”

  要他⽩⽩赔上几千两,他怎么肯?他底下所养的人可是好几百个耶…唉,他是无意点起两人的战火,但说真的,小舅子这会儿也太狠了,居然让逍遥宮第一花魁那从未在众人面前曝光的脸给揭露了。

  这可以算是新仇,若是说到旧恨,那就得要追溯到当初他和湾儿的婚事,光是要他这小舅子点头,他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工夫,倘若现下把新仇旧恨一并算,应该是不会太过分;况且,若说要小小报复一下,也不是他动的手,湾儿应该不会气他才是…

  唉,说真格的,湾儿对小舅子那般好,有时候连他都会有点不是滋味哩。

  “易大哥,冲着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若是易大嫂怪罪下来,我会跟易大嫂说,那是你答应我去做的。”官岁年笑得十分‮媚娇‬,却仍不掩眼中的怒焰。

  有一堆烦事塞在她脑袋里头,积聚成一股彷佛风暴般的怒火,一直无法可解好今好不容易有法子得已解脫,以为她会客气吗?

  “岁年,你不是认真的吧?”她若真是这么跟湾儿说的话,他岂不是…

  “易大哥,难道你不知道我向来都是认真的吗?”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连⽇来的担忧,再加上今儿个的烦躁一并算在赫连泱头上。

  易至黎盯着她雀跃离开的⾝影,背脊不噤泛上阵阵寒意。

  懊死!事到如今,他到底该不该去阻止她?但他才答应她可以报复,如今又告诫她不可,那⾝为大掌柜的他,这颜面要摆到何处?

  但菲是不阻止的话,湾儿那头又该要如何解释?

  他真是不该把话给说绝了!

  MAYMAYMAY

  天字一号房,是不?

  辟岁年直盯着房门外所贴上的牌子,随即她轻轻推开纸门,大刺刺地踏进房里。

  人呢?

  她的眉拢得极深,突地听见了屏风后头所传来的阵阵⽔声,她不噤扬起恶意的笑,蹑手蹑脚地往屏风靠近,偷偷的把披挂在屏风上头的⾐物拉下。

  “谁?”正在屏风后头‮浴沐‬的赫连泱立即抬眼瞪着屏风后头的那抹人影。

  “公子正在‮浴沐‬,不知道需不需要岁年伺候?”她掩嘴笑着,将他的⾐衫丢到一旁,还不忘用脚踩了两三下。

  “不用!滚!”赫连泱微怒地吼道。

  好一个不知聇的下流花娘,没经过他的允许,竟然大大方方地踏进他的房里。

  他让她少攒了那么多银两,要她如何轻易地放过他?更何况,那时她可是正努力地抛开对娘亲的担忧,努力地弹琴,顺便物⾊有哪一位公子可以当她的相公,谁知道他竟然在富贵厅里让她当众出糗。

  此仇不报非君子,她虽不是君子,但是她一样要报,而且还在要加倍奉还。

  她轻轻踏⼊屏风后头,微眯丽眸看向他毫不掩饰怒意的俊脸,表面上是一派的温柔,却暗自笑在心底。

  唷,之前没瞧仔细,她倒不知道他有这么俊俏,确实是和易大嫂有几分相似,眼睛、鼻子和嘴巴都相像的,但她可从没瞧过易大嫂用这般鄙夷的目光瞩过她,不但用鼻子瞪她,还用那张嘴讥讽她。

  易大嫂是易大嫂,赫连泱是赫连泱,她会分得一清二楚,就算是要报复,她也会点到为止。

  “她未免也太不知羞了!”见她真的正大光明地闯到屏风后头,赫连泱深不可测的黑眸不由得睐向她绝美的容颜。

  辟岁年不以为意地说:“敢情是赫连公子甚少踏进像逍遥宮这般烟花之地,才会对岁年的举动太过大惊小敝?”哼!再难听的冷嘲热讽她都听过,凭他这三言两语便想伤她吗?

  “哼,我是鲜少踏进这种店,但我也知道想要花娘来伺候,是得要花点银两的,而你不请自来,不知是不是因见着了本公子的俊颜,便巴不得赶紧跳进这浴桶里,与本公子共洗鸳鸯浴?”赫连泱拿起⽔巾擦拭着⾝躯,庒儿不在意她的目光;既然阅人无数的她都不以为意了,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公子料错了。”她不动声⾊地踢开屏风,屏风应声而倒。

  “岁年是第一花魁,向来是不伺候客人人浴的,但方才公子让岁年少攒了一些银两,岁年心想定是自己招惹了公子,遂想要…来此陪罪。”

  “赔罪?”他瞪了一眼应声而倒的屏风后,再抬眼睐着她。“要如何赔罪?”

  这是哪一门子的陪罪?若说是报复,他倒还比较相信,只不过,以她是个⾝分卑微的艺伶,她是凭什么在对他报复?

  “请让岁年伺候你‮浴沐‬、更⾐…”

  辟岁年走近浴桶,硬是庒下心中的羞赧,绕到他的⾝后,自他的手中接过手巾,轻刷着他宽阔的背。

  真是看不出来,他的肌肤竟是恁地细腻,虽说一⾝的古铜⾊的肌肤却拥有相当细腻的‮感触‬,看似纤细的他却有着极结实的⾝躯,肩也比她想像的宽,臂也比她想像的耝…

  倘若她真是惹得他发火,不知道他会不会动手打女人?

  希望自己能够把时间算得准些,要不然他若真是一个毫无度量的人,还怕她不死在他的拳头下?

  “哼!花娘就是花娘,虽说是卖艺不卖⾝,但是伺候男人的手段还是一般。”任由她的手在他的肩上、背上游走,他⼲脆闭上眼享受她突如其来的伺候,他就不信她能对他如何。“就不知道你待会是要服侍我更⾐,还是要待寝呢?第一花魁需要做到这等地步吗?”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难不成她对他动耝吗?

  侍寝?

  “岁年犯了错,惹得赫连公子不悦,该要陪罪…”她⽪笑⾁不笑地道。

  这个男人居然把花娘看得如此低下!

  这也证明那时她确实是没看错他眸底的鄙夷,真想不到易大嫂那般好的人竟会有这般自视甚⾼的弟弟!

  好!这下子更好,如此一来,她下手时至少不会感到半点內疚,也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要怎么陪罪呢?是要用你这一张嘴遍我的⾝躯吗?”他回头看着她,笑得万般险,抹在嘴角上的笑意,彷佛是蓄意的。

  “你…”她蓦然瞪大眼,控制不了自耳子不断热上颜面的羞怯。

  这般下流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他真是易大嫂的胞弟吗?

  “所谓侍寝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他冷冷地道。

  她是想要在他面前扮羞怯吗?倘若他不知道她的⾝分,或许他真会被她脸上乍起的‮晕红‬给骗了。

  “混帐家伙!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

  好的一张嘴,満嘴下流话,他不但不以为忤,甚至还颇为引以为傲,教她只想要撕烂他那张嘴,然而在这种状况之下,她掐也不是、捏也不是,想抓也抓不了,看样子她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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