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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此刻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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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不过我很确信今天晚上驺郢这么神秘地把我和驺嫤一起叫去见他必然与之相关。

  我和驺嫤抵达驺郢书房时,闽越王驺郢正端着一只油灯坐在书案边上读着案上放着的一卷帛书。听见我们进来,他抬头看向我们,有些凝重地笑了笑,开口打了个招呼:“嫤儿、黄骞,你们来了。”

  他将油灯放在桌上,挥手示意我们不必拘礼,然后让我们和他一同在案子边坐好,他的表情凝重,眉头紧锁,似乎是心苦闷无处倾吐一般“王兄,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驹已死,现在还有什么让你不安心的事情吗?”驺嫤看着驺郢脸上的忧,关切地问道。“嫤儿,吴军之事…孤有些后悔了…”驺郢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颓然低头不语。

  “王兄…后悔什么?”“嗨…先说紧要之事吧…”驺郢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稍稍恢复平静,他看了看驺嫤身边的我,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是令我喜出望外:“黄骞,过几你为孤秘密北上一趟长安吧。”

  我还没答话,身边的驺嫤已经先急切地开口问道:“王兄,你手下那么多人可以支使,为何唯独要他这么千山万水地跑一趟呀?”驺郢脸上浮起一个无奈的笑容:“嫤儿,王兄也是不得已才开口向你借用这驸马爷的。”

  他说这话时言辞诚恳,甚至暗含着一丝绝望无奈之意,言语间没有丝毫命令胁迫之意。显然这个请求在他看来是以兄长身份对妹妹妹夫私下发出的。同暗中心花怒放的我不同,驺嫤听了驺郢的话之后却是默然不语,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顾虑。

  驺郢见她依然眉头紧锁,长叹一声,拿起油灯又一次靠近了书案上的那卷帛书,黯然道:“嫤儿、黄骞…现在孤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了。

  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孤也不会来求你们。你们看这帛书上,写了什么…”他说着,将手里的油灯递给我和驺嫤让我们照亮。

  我接过油灯,低头察看那黄的丝质帛书,这才发现,这帛书不是闽越国的本地官文的样子,而是北方中原汉朝式样。我在长安大行令也曾见过不少这种样式的汉朝官方文牒,故而对这个式样的文书比较熟悉。

  在闽越国,只有刘驹的吴军使用这个样式的帛绢用于传递机要文书。继续细看,那文书卷首是几个工整隽永的汉隶大字,仅标题就让我难以置信:“罪臣刘驹哭请北归陈情表”再往下,文书正文用小一号的汉隶写就:

  “罪臣驹谨表:臣父故吴王濞愚痴不孝,为小人挑唆,骤兴兵衅,身死首异,故其果报也…其时臣尚年少,懵懂无知,无奈漂泊南方,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每念圣朝,感沐清化,常上表求归…

  然恐臣父罪恶盈,臣为余孽,殊难见免…故而夙夜踌躇,实为狼狈…”“伏惟圣朝以仁孝治天下,子刑徒,犹蒙宽免…臣大汉刘氏血脉,今蛰越地之人,至微至陋,苟且偷生,岂敢造次,有所希冀…”

  “但以臣年岁渐长,南方,丈夫早夭,朝不虑夕。祖先坟墓,皆在北方,落叶归,人之常情,是以昼夜思归,常怀涕泪…”

  “罪臣今年近四十,华发渐白之际,亦臣尽节于大汉之渐短也…年少疏失,追悔无益。故奋力抖擞,领旧袍属,号令闽越,北取东瓯,张大汉之天声,达于东南…”

  “今愿携越地民众土地北附大汉,除国设郡,伏节归义,以示臣悔罪之心…愿陛下矜愍愚诚,察臣微志,保臣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我看了这文书,惊讶之下已呆若木:“没想到…刘驹竟然也有归汉之心,挟持闽越国,攻取东瓯国,一并作为归汉的嫁妆。

  他的计划如此宏大,如果不死,定然又是一个枭雄一般的人物。”驺郢见我和驺嫤皆是一脸惊讶,也在一边感叹道:“这陈情表是前两天来访的汉朝使者刚刚带给孤的,很意外吧?据汉使说,这是刘驹北伐东瓯之时手书后派人呈送给汉天子的。

  然使者尚未到长安,刘驹同吴军即已因为粮草被断,加上不同南下汉军兵戎相见的缘故主动南撤,最后被余善设计全歼于东冶海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盯着窗外漆黑的东冶夜空,怀惋惜地说道:“刘驹身为汉朝七国之余孽,其志竟然同孤不谋而合,端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只可惜。

  之前双方多有误会,否则我同他早表明心迹,岂不免去了这么多年来那许多相互猜忌…他和吴军一众人也不必白白丢了性命,客死异乡…”我听了拱手建言道:“大王所言极是。

  不过在愚下看来,此陈情表于汉朝而言,本为极度机密之物。汉天子遣使者送此表,其意实在试探大王前番上书请求内附是否乃迫于刘驹和吴军压力。大王还需尽速再次答复长安为宜。”

  驺郢听了我的话,点头表示肯定:”前两天据孤与汉使密谈,汉天子这次派使者来东冶,如你所说。

  就是期望孤再次予以答复。汉朝已经下旨恢复闽越北上中原的海陆交通,当下要紧之事是立刻遣使前往长安答复汉廷,私下约定汉军南下接应之事。”说到这,驺郢走近拍了拍我的肩膀,诚恳说道:“黄骞,孤委托你秘密北上。

  其实皆是怪孤之前疏忽麻痹。近来,孤暗中发现余善同国中多位贵族对归汉甚是抗拒,已在频繁串联,恐其节外生枝。

  故而汉军南下之事极为感,目前不可为外人知晓,只能托付给你走一趟了。”驺嫤听了驺郢叙述,疑惑问道:“余善不是向来很听王兄的么,怎么现在胆敢自行其是了?”

  驺郢叹气解释道:“嫤儿,你也知道,这闽越国君传位历来有两套规矩,一是按越国旧俗兄终弟及,二是仿照周礼传位长子为君。现今孤膝下二子,驺丑年纪轻轻,资历全无,居股则尚在稚龄。

  反观余善,其于歼灭吴军一役中已建立起巨大威望。加之他目前正是年富力强,原先依附刘驹的闽越骄兵悍将大都转投其帐下,在他心中,恐怕这闽越王位迟早将是他的了。同归汉封侯相比,他自然更乐意另立干坤,独立于汉廷做个国王。

  只怕他的骄横益膨,归汉之事再行拖延下去,连孤也难以节制余善了。”驺嫤听罢,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终于拿了主意。

  她俏脸上出一个决绝的表情,转头对驺郢答应道:“王兄勿忧,既然事关重大,那就让黄骞跑一趟吧。”驺郢听她同意,也欣慰笑道:“嫤儿,孤这么多兄弟姐妹,只有你是最通晓大义之人。”说完。

  他转向我:“黄骞,孤现封你为归汉校尉,持本王手书暗中去往长安。对外嫤儿就称你身体不适,需要居家休息静养一段时间,东冶港那边孤也会安排的。”…那天晚上我和驺嫤走出闽越王府回家时,绵密的细雨已经停了。我同驺嫤一边顺着东冶的海边并肩而行,一边不时看看夜中幽暗无边的大海,此刻的我面无表情,极力装出一副尚在思量家国大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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