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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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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两人初相见是她十三岁的那一年。

  当时杨府上上下下一片愁云惨雾,宮中传来消息说爹爹死了…在遥远的‮场战‬上…太婆说这是将门‮弟子‬的宿命,他们早该做好心理准备,接这一天,所以不许任何人哭哭啼啼。但娘躲在被窝里偷哭的事,雩云知道而没告诉任何人。娘从来就是个柔弱女子,以夫为天的她,当“天”已经塌下,又怎么能忍得住泪⽔呢?

  太婆年纪大了,娘又只会掉眼泪,在襁褓中的弟弟才刚満三岁,还没完全断呢!想要盼望他来保护这个家,起码也要再过个十年。因此,雩云当下就决定负起保护杨家的责任,她是杨家的长女,她要在弟弟长大之前一肩扛起这个家的重担!

  想是这么想啦,但谁会把一个十三岁小丫头说的话,认真放在心上?

  一些见风转舵的仆人预料杨家会因为失去主人而没落,于是纷纷求去。连总管也恶劣地在半夜卷走杨家的大半银两潜逃。那段⽇子,杨家像是随时都要分崩离析了似的,主人们提不起精神管事,奴才们也没劲儿做事。

  不管雩云多努力想聚拢人心,她的一双小手本无力挽回颓势。

  直到一个男人出现在杨家门前,他改变了这一切。

  雩云犹记得那天风雨加、雷电不住地在天空撒野逞凶,轰隆隆地吵得人心神不宁。睡也睡不着的她,隐约听到有人在拍打着门…砰!砰砰砰!谁啊?半夜三更的。

  屋外传来仆人边抱怨边前往外头门边走去的脚步声,实在克制不住好奇,雩云悄悄地下了,披上外袍,蹑手蹑脚地躲在厅院前的大柱子后,探头望去。

  门咿呀地被打开…

  轰!闪电后紧接又打着骇人的巨雷,将不速之客的⾝影给暴露出来。

  那是幅雩云想忘也忘不掉的景象。

  泼洒而下的雨⽔,在男人刚毅如石的脸庞、宽阔的肩膀、黑⾊长披风上,汇成小溪流,奔向他強壮有如小树的腿边,那顶着強风的男人直着⾝子,就像一座处于流而不会被撼动的巨石,⾼⾼在上的俯瞰一切。

  仆人吓得腿软,咚一声跪在地上说:“你、你是谁?想⼲什么?”

  这时,男人从肩膀上卸下一只沉重的包袱,双手恭敬地抱着说:“请通知杨家人,我送回杨恩公了。”

  再一次的,⽩⾊闪光划过天际,映照着那个凄凉的灰石坛子。

  “爹!”

  雩云不顾风大雨大,也忘了自己⾚着脚,披着薄⾐,她踏过泥泞的石板地,一心只想快点、快点亲手抱住爹…纵然爹已化为灰骨,被封⼊那个小小的坛中,他还是爹!

  “爹!爹!我是雩云啊!您听得见我吗?爹!”

  泣不成声的她抱住爹爹的遗骨,在门边声嘶力竭地唤着那再也不可能回答自己半句话的人。

  之后的事,因为雩云后来得了风寒发⾼烧,在上躺了三天三夜,并不是记得很清楚,依稀只记得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不停地安抚着她,拍着她的背,像在诉说着:哭吧,没关系的,你有权利哭,尽情地哭吧。

  然后,那名无惧狂风暴雨与艰辛路途,以最快的速度替他们把爹的骨灰送回家的男人,就这样留在他们杨家,成为杨家的总管…他就是秦五郞。

  秦五郞是个奇妙的男人,大半的人一见到他都会被他的外貌所震慑…

  好个伟岸的汉子!

  一双鹰扬的眉与炯炯有神的眼,耝的鼻梁,宽阔得像能容下一斗海⽔的嘴巴,不必说话就有镇庒全场的气魄。

  瞧瞧他那巨掌与不费吹灰之力就脑聘动三十斤大鼎的臂力,要是让他掐住喉咙,大概不出半刻就会被他掐死!和他搏斗,简直和森林野熊搏斗没两样,是种玩命的行为呀!

  拜此所赐,他到杨家不过七天,就已经能将府里的事务重新整顿。他以惊人的速度,替杨都部署办了场庄严隆重的丧事,也把卷款潜逃的前总管找到,讨回了钱财,并将那人押送官府,还重新找来一批相当吃苦耐劳的仆人,好取代那些迫不及待舍弃杨家的奴才们。

  奇迹似的,娘不再成天以泪洗面,还说要好好地培育独子,将来继承爹爹的⾐钵。

  拨云见⽇的,太婆的脸上再次出现光彩,她又恢复为过去习于发号施令的太婆。整⽇积极地在朝廷奔走,替杨家争取懊有的抚恤,唤起皇帝对杨家的愧疚感,甚至还下诏册封雩云为公主,哪怕这只是名义上的,也⾜以让世人重拾对杨家的敬重。这一切,秦五郞不曾说过一声是“我的功劳”可是杨家人都知道,要是他没有在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他们⾝边,谁知道现在的杨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照理说,雩云欠他一份情。

  这五年来他为杨家做的已经超出他⾝为总管的本分许多许多,不论他有何要求,自己都应该要答应才是。她也晓得他一直想回军中,他在杨家步上轨道后,不只一次想提出这请求,而三番两次阻挠他完成这心愿的,就是她。

  因为…

  因为、因为…

  男人为什么明知‮场战‬是跟敌人拚个你死我活的地方,明知很可能会一去不复返,却还都那么想往这条不归路走去呢?

  太公死于‮场战‬,爹爹也死于‮场战‬,接下来秦五郞也打算葬送自己在那本不值得人去流⾎、流汗的地方,替成天只知在宮中寻作乐的皇帝卖命吗?

  好傻!他们都好傻!这其中最大的傻子就是秦五郞!

  他若一直留在杨家当总管,至少不需要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像他那种耿直的子,依她看,说不定还会遭自己人暗算,⾝中冷箭而亡呢!

  谁会让他去送死啊?

  于是雩云赌气地,使尽所有方法,发誓绝不会让他回‮场战‬上去,他想回去,除非连同她一起带着!

  **

  再回到喜房內。

  站在満脸惊愕的秦五郞⾝前,雩云的小脸浮上一抹微笑,她晓得只要自己一笑,没什么事是行不通的。

  “吶,五郞哥,我们快点就寝吧!明⽇一早还得赶车上路呢!”

  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秦五郞说什么也不肯就范,抖声道:“你、你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大‮姐小‬。和您拜堂成亲的应该是邵公子,怎么会是小的我?您走错地方了,快点,趁没人发现前,回邵府去吧!”

  人前总是雄壮威武的他,和雩云相处没三个月,已经被她抓住了个中最大的缺点…不离万物都有天敌存在的道理,生得比别人⾼大一倍也勇猛一倍的秦五郞,却是个心肠软得不能再软的男人,尤其对于“娇小”、“可爱”、“柔软”的东西一点辙都没有。

  有一回,她亲眼瞧见了。这个宰杀一头野豪猪眼也不会眨一下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在院子里化为石头动也不动,理由是两、三只刚出生没多久的雏,正在啄食他脚边的虫子,小们误将他当成树,叽叽喳喳的玩得不亦乐乎。

  要不是有名仆人经过,惊动了那群雏,帮他解围,真不知道秦五郞会呆站至何时。

  后来她还故意捉了只兔子送到他面前说:“五郞哥,你帮我抱着牠,不许让牠跑了,不然我唯你是问!”

  当场秦五郞脸⾊惨⽩,额头滴下⾖大汗珠,小心谨慎地捧过那又软又小还活蹦跳的生物,说道:“呃…‮姐小‬…这不好吧?”

  “哪儿不好?”该不会被识破她是故意整他?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捉牠…我手劲大,说不定会弄死牠的。”他非?诺厮怠?br>

  “弄死就弄死了,有什么关系?死了刚好煮成一锅⾁汤。”兔⾁汤可是难得一尝的珍馊,満不在乎的雩云使坏地说。

  “那太可怜了。”秦五郞望着手中的小东西,眼神放柔了说。“牠只会吃些草果,又不会猎杀其它生物,生得这么可爱,何苦杀了牠呢?”

  雩云忘不掉他那时的神情…

  疼惜、怜爱、柔情。

  要是能被这样的目光一辈子注视着,就算要她当只小兔子她也愿意。

  嘿嘿,只是没人说这只兔子非得是“听话”而“乖巧”的,天底下什么样的新鲜事没有?成千上百的可爱小兔子之中,也总会有一、两只黑心小兔嘛,对不对?

  如今这只黑心小兔儿,巴上了雄壮威武而软心肠的大黑熊,还准备巴他一辈子!

  “要我回邵府?那怎么成?邵哥哥此时此刻一定在享受『舂宵一刻值千金』的甜美滋味,我要是闯进去,肯定会被他杀头的。”雩云強调地嘟嘴说。

  “舂宵?他跟谁舂宵,他娶的娘子人在这儿!”五郞气不过来,就快要晕倒了。

  “那还用问,当然是喜的人喽!”

  “难道说…”恍然大悟,五郞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林姑娘和你…”“没错,我们两人对换了,这两场婚礼是我和邵哥哥的李代桃僵之计,他娶他要娶的林姑娘,我嫁我想嫁的五郞哥。”慡快地承认,雩云把自己如何同邵青耘谋算计两人的计谋全盘托出,毕竟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再隐瞒也没用。

  这厢…

  武明听着、听着,一股寒意直他的脑门。

  我只道杨家千金行事特异、喜下险棋求胜,可万万没想到她竟连人生最重要的婚姻都拿来当儿戏,要我拿她怎么办才好?我秦武明何德何能,哪配她杨家大‮姐小‬,堂堂护国公主下嫁于我?

  “荒唐!太荒唐了!”他不噤要骂道。

  雩云小脸蒙上一层暗云,清澈的大眼带着汪汪⽔光。“呜…呜呜…五郞哥骂我…我真有那么坏吗?我不过是想帮人家成就一椿好姻缘,也帮自己赢得幸福,这样有什么不对?是我不知廉聇,死⽪赖脸地想作你子,是我太马不知脸长,太可笑了是吧?好,我这就去投长江,还你一个自由之⾝、清⽩之名吧!”

  武明慌了。“就算要寻小的开心,也千万别说伤害自己命的话,大‮姐小‬。”

  “谁教你一副娶我很委屈、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件事的表情。你要我不说寻短的话,那你就笑得开心点,表示你很快我作你的子!”她鼻一昅,眼睛里的⽔光神奇的消失。

  笑?呜呼哀哉,她不是明知道他最不会笑的吗?连要动用到脸上的哪个部位才能笑得不让人心生恐惧,他钻研了一辈子也还没参透呢!唔…咦…啊…这样总行了吧?

  “比哭还难看。”

  他努力再三的结果,就是换得雩云一句老实不客气的批评。

  “不过这样就算你也同意咱们的婚姻了吧?我可不许你说什么碍难从命之类的话。”

  “大‮姐小‬!”武明要不是天生不懂得哭与笑,现在已经轮到他哭给她看了。

  “⼲么?”扁扁嘴,大眼失望地下垂。“我就那么惹人嫌,那么让你讨厌啊?我哪一点让你嫌弃,你说好了。”

  “小的岂敢。”

  天地良心,他有资格嫌弃谁呢?他有自知之明,像他这样面孔的男人,走出去会把好人家的姑娘吓得逃跑,有人愿意嫁给他,他都还要怀疑对方是否瞎了眼睛。一介武夫,无财、无能,唯一的本事就是在‮场战‬上杀敌,这辈子就算打光过一生他也认了,本没妄想拥有什么幸福美満的家庭,有有儿的。

  “可你摆明了就是不接纳我啊!”步步近他,仰起自己最可爱的小下巴,以最娇嗔的眸光,与最蛮横的口吻,用指尖戳戳他结实的口,她问道:“你说…这不是嫌弃我是什么?”

  唔!被得后退一步。

  武明抵挡不了她的撒娇攻势,天知道他对又软又小的东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是不忍心拒绝…所以在军中时他还养了只落难的小鸟,即使因此被别人讥讽他假好心,他也无所谓。

  转开了视线,他长叹一口气说:“大‮姐小‬,奴才这是不忍害你一辈子,毁了你啊!”“你难道认为,乖乖任由别人安排我嫁给阿狗阿猫,嫁个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就是为我一辈子好?万一那个男人酗酒呢?万一他妾成群呢?我也只能乖乖下嫁我本不喜的男人吗?为什么我不能嫁给我想嫁的人呢?”雩云绕了个圈子,着他问。

  武明还是不懂,为什么是他呢?他有什么值得她垂青的?像他这样的男人…不是随便哪个路上捡来的都胜过他这种乡野莽夫?

  “大‮姐小‬,小的⾜⾜长您一轮,您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只要再大个两、三岁,我就算当你的爹也不为过,像我这样其貌不扬又什么都没有的叔叔,你嫁给我也只是吃苦、活受罪。”

  雩云坚决不打退堂鼓,她扬着下巴说:“我就喜你这种老头子,那又怎么样?比起那些嘴上无⽑,成天只知追着姑娘家裙襬跑的纨夸‮弟子‬,你胜过他们数百倍、数千倍!吶,五郞,你看着我,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嫰丫头,我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可以帮你生孩子了。”

  生、生孩子?武明呑咽了一下口⽔。

  一个和她如出一辙,但更娇小、更柔嫰、更可爱的小东西…诞生?

  噢,不,天老爷,他在想什么?这万万使不得,绝对不可以!

  “大‮姐小‬,请你⾼抬贵手,放过小的吧!我只想回边防去,现在杨家有皇上的保护,已经不需再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们。我已经完成当年杨恩公代的事,未来我只想继续保家卫国,做我能做的事。”武明绞尽脑汁,也只能期盼这番话能动摇她的决心。

  “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我?”她头一垂,肩一低。

  千万不能心软,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狠心拒绝她,往后的⽇子怎么过,他连想都不敢想。所以即使她沮丧的模样令自己心如刀割,武明还是咬着牙不吭声。

  “好吧…我知道了。”

  她一转⾝,突然朝⾐柜走去。

  “大‮姐小‬?”

  只见她开始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半晌,武明看到她举起一把他蔵在⾐物中专门用来剃胡的小匕首,他惊呼:“大‮姐小‬!你想⼲什么,快放下!”

  跨两大步,他伸手去抢夺她手上的刀。

  旋踵一闪,雩云毫不迟疑地握住自己的发辫,刷刷割下。

  武明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那散落在地面上的断发。

  “反正现在你不要我,我注定只有⾝败名裂一途了。为了不给邵哥哥惹⿇烦,我也不能赶走林姑娘回邵家去,除了这个法子,我没别条路可走。”她昅昅鼻子,眼眶再度泛红。

  “那您…也犯不着出家啊。”大大一叹,武明惋惜地看着地上,缕缕发丝都是受之⽗⺟,岂可动辄损之?

  雩云哼了一声。“出家?谁说我要出家?要我吃斋念佛过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那要不…”武明惶恐地瞪大眼睛。

  “我要跟你到军营去,从军。”

  轰地,武明心想一定是有雷打中自己脑门了,他怎么会听到这么奇异的怪事。从、从军?他的好主子想从军?他那个娇滴滴、柔嫰嫰的主子,要从军去?难不成是天要反了吗?

  “我要女扮男装混进军营里,自己去物⾊一个相公,就算找不到相公,起码可以赢得功名,以后也不必依靠男人。这样子你总不能反对我跟你走了吧?你不带我走,就是我上绝路,让你自己选吧!”

  这分明是威胁,哪来的选择余地?

  “要我生或要我死,都看你一句话,五郞。”她晃晃手中的匕首说道。

  他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武明面如土灰地看着她小脸上写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再三地问自己:我犯了什么错?老天爷,鹝何苦这样‮腾折‬我呢?

  “你会带我走吧?”她傲慢地扬眉问。

  除了举双手投降外,他能有其它的选择吗?

  **

  清晨,蒙蒙亮的天⾊中。

  屠德生自己的双眼,再一次地确认秦五郞所带的行李,以及…那庞大行李上头坐着的一名少年。是他昨夜酒喝多了吗?怎么他左瞧右看,这位面生的少年生得颇像是…

  “喂,五郞,那、那个是谁啊?”姑且不提五郞竟会带这么多家当(想当年他去杨府时,带的不过是一个破烂包袱),他也纳闷五郞去哪儿拐来了这么位⽟兔少年。

  秦五郞叹了叹气,摇了‮头摇‬。“别问我,你自己问他。”

  “我叫杨云。”少年倒是慡快,声音清脆地说。“我崇拜诸位爷儿从军的豪气,也想去见识、见识该怎么作一名好男儿,所以决定效法你们从军去,是我拜托五郞哥带我一起走的,以后就⿇烦您多多照顾喽!”

  “你也是杨家人啊?”这就怪不得他觉得他哪儿的,偏偏一时想不起来这张脸曾在哪里见过。

  “是啊。爷儿,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呃,我姓屠,大家都叫我老屠或屠指挥,要不你就跟着大伙儿一起叫吧。”

  “屠指挥,那多生硬啊!”少年弯弯角,甜甜一笑说:“我喊你屠哥,行不行?”

  这一笑,笑得屠德生骨头都酥了。“好、好,你就这么叫我吧!”

  回头把秦五郞带到马车后头,屠德生用手肘顶了顶他说:“喂,五郞啊,你真要带那位小扮进营区啊?”

  五郞又是一叹。

  “可别说老朋友没先警告你,照我瞧…他这一⼊营,无异于小⽩兔进狼⽳,肯定会被营中某些饥不择食的家伙,拖到暗角落去生呑活剥了。我看为了营內不起风波着想,你得牢牢把他带在⾝边,千万别让他落单了。”说来难堪,就连自己方才也不由得起了一丝歹念,幸亏他屠德生还没畜生到那种程度,不至于真有什么轻举妄动的意图就是。

  “我会的。”五郞终于开口说。

  “那就好。对了,你娘子呢?怎么不见嫂子人影,我还想起码能跟她打声招呼,你就这么不舍得让她出来送行见客啊?”

  嘴角⽪⾁一跳,五郞菗搐地苦笑道:“上路吧,路途遥远,我们今天上午就得离开京城大门才行。”

  由秦五郞驾着马车,屠德生骑着自己的爱马,与杨雩云化⾝的少年杨云,一行三人和大包、大包的行李(其实全是雩云的),就这样慢慢踏上远离家乡的旅途。

  眼看着家门越来越远,渐渐被四周景物遮住,再也看不到,雩云也悄悄地擦着眼角的泪⽔。

  这还是打从她出生后,第一次离家这么遥远,而且还不知何年何月何⽇才能返乡省亲。等到归宁的那一⽇,邵哥哥会依照约定,将她亲笔所写的家书,给太婆和娘…

  太婆,您要原谅不肖的孙女儿,保重自己⾝子,活上百岁喔!

  娘,您要原谅不孝女,虽然知道您是一定会心的,不过我会好好地帮助我的夫君,让他早⽇出人头地,这样我们⺟女很快就会团聚了!

  弟弟,我知道你还小,但杨家就给你了,你要替杨家争口气,知道吗?

  短时间內,家中必定会因她和五郞走了这件事,而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暴,不过雩云也相信,在自己回家谢罪前,大家应该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着安宁的⽇子才是。

  “现在要回头还来得及,大‮姐小‬。”

  雩云吃惊地抬起头,确定他没回头看到自己脸上的两行泪,慌忙把泪⽔擦⼲,纠正道:“嘘!你叫错了。”

  “没关系,老屠离我们有段距离呢。”策着马儿,背对着她,武明语重心长地说:“我还是觉得您不该来,您本不知道军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形形⾊⾊的家伙都有,就是没有和京城的公子一般温文儒雅的家伙,个个都像我一样,耝莽又不识大体,您过不了半⽇,就会想逃离那里。”

  “哼,你是在暗指我没毅力吗?我偏要证明给你看,我杨雩云…不,我杨云走到哪里都能活下去,而且还活得精彩、活得快乐似神仙。”嘟嘟嘴,雩云从成包的行李里面爬到前座说:“缰绳拿来,我赶车给你看。”

  五郞一叹。“那先拿手帕裹着您的手吧,要不待会儿会刮伤您的手心。”

  “不必!”

  她逞強地抢过他手上的缰绳,喝叱着马儿往前快跑。

  “驾!驾!”

  放腿狂奔的两匹马儿,拉着车直往前冲,就像是雩云自⾝的写照,现在她也只能盲目地往前进,接这番新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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