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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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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开她的脚,襄茗樵格格地笑着。

  狼狈、错愕、羞恼与终于被解放的安心感,种种表情错综复杂的织在她的小脸上,最后爆发为一句:“你太过分了,这一点都不是好笑的事!这样子作弄、取笑一个姑娘家,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姐小‬想验明正⾝的话,小的不介意当场宽⾐解带,好让您看清楚我是雄是雌。”笑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益发地放肆嚣张。

  “你的脸⽪真够厚的了!”

  “没办法,小的有丰富的人生经验,经过彻底磨练,要是脸⽪不厚,动不动就脸红,岂不真成了‮姐小‬口中的娘娘腔?”襄茗樵耸耸肩,重新扣住她的脚说。“既然您也认输了,咱们可以暂时鸣金收兵吗?再这样下去,怕弄到天亮,我都还出不了房门呢!”

  “像你这种无聇之徒,也会担心被别人看见你由我房间出去,招致批评吗?”宝儿不甘心地反讽一句。

  “当然,我也是很重视自己名节的,和‮姐小‬不一样,绝不会半夜三更穿着这样单薄,完全不怕舂光外怈的到处跑。”他边说

  “襄茗樵,你好大胆子,竟、竟敢指责我。说,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主子!”咽不下这口气,宝儿差一点就要跳起来了。

  “呵,这还用怀疑吗?小的若没把‮姐小‬当成主子看待,方才我就不会住手了。对男人而言,已经到手的逃陟⾁却得硬生生地放过,是多么不人道的一件事,这点恐怕‮姐小‬想都没想过吧?这也难怪,毕竟‮姐小‬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嘛!”

  他还有脸大言不惭地这么说!

  天底下要是充斥着这种不听主人之命,动不动就对主人上下其手的奴才,那岂不要大了。

  他到底以为他是谁,难道理字就永远站在他那边不成?

  “瞧,您脸上已经写出了您现在的想法,据我所知,只有孩子才会那么诚实地把自己的情绪、思想都写在脸上呢。”微一扬眉,襄茗樵还嫌伤她不够深地说:“假使要别人将您视为成人看待,何不学着举止成一点,表现出您已经是‘大人’的一面来?”

  “要是所谓的大人都像你一样卑鄙的话,那我宁愿永远当个孩子。”说着气话的宝儿,不齿地回道。

  “出尔反尔也是孩子的特权之一。”襄茗樵一耸肩。“您是可以继续当个孩子,就算到了四、五十岁,还是可以继续作一个不愿睁眼面对现实的孩子,小的管不着。真可怜,宋家的未来原来是由个心情不定的半大孩子所掌握,前途堪虑啊!”“你…”宝儿气得杏眼圆睁。

  “要是不喜我说的话,或不服气的话,就以行动展现给我看,‮姐小‬。”笑由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狼虎,深具威胁与力量的目光,襄茗樵以淡漠的口吻说:“您不是很‘能屈能伸’的吗?”

  说完话的同时,他也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将她的脚由自己膝盖上移到一旁的凳子上头,捧着⽔盆起⾝。

  “没别的事的话,恕小的先告退。”

  “喂,你想逃吗?”

  自顾自地说一堆可以气死人的话,最后又要像上次一样,丢下她唱独脚戏不成?想得美,她可是懂得记取教训的。

  在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俊脸満是诧异与好笑。“小的为何要逃呢?不久前哭着求饶的人可不是奴才我。”

  脸一红,宝儿嗤鼻说:“是男人的话,就不要老是翻这种不要脸的旧帐。你说,你在偷偷打探什么?说什么恰巧经过我房门外,其实你是在‮听窃‬我和银风的对话吧?你到底是何来历?怎么把我爹爹骗倒的?你想对我宋家怎么样?”

  噢,这小丫头恢复反击气力的速度倒快的。

  “您的这些指控,可是有凭有据的吗?‮姐小‬,您倒是说说到目前为止奴才做的哪一件事是对宋家不利的?再者,您指控我是有意‮听窃‬,证据在哪里?况且,小的‮听窃‬姑娘家的闲话家常,能得到什么好处?”

  “凭我的直觉,不行吗?”见他说得句句有理,双手揷,理亏的宝儿还是不肯放弃。

  “呵呵,您的直觉吗?这小的就无法辩驳了。既然您坚持不信任小的,小的再说什么也没用。关于我的来历,‮姐小‬大可以去询问老爷,老爷什么都知道。不过您能不能问得出来,小的可就不知道了。恕奴才失礼了。”

  这一次襄茗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宋宝儿的香闺。

  顺手带上门,襄茗樵晓得自己笃定位居优势的态度,使得宝儿心中对他的敌意与怀疑更加深,明眼人如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不过在现阶段他还不急着取得宋宝儿的信赖,相反的,她这种好強、好胜的心,将有助于他未来的计划。

  扇风点火的工作已进行得差不多,接下来该进行了一步骤了。

  **

  “这样真的好吗?小老弟。”在书房中,抱头苦恼的宋其基,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着桌上的文件。

  “要是您老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強,但这计划就到此结束了。”

  “可是…可是撒这么大的谎,要是最后拆穿的话,我…我一定会被宝儿骂死的。”

  “进行顺利的话,她要怪罪也不会怪罪到您头上,而认定这是人为疏失而已。”悠哉地昅口茶,男人一手撑着下颚,一边说道。

  “唔…嗯…唉…”

  “您老还在犹豫什么呢?目前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和我们当初沙盘推演时没有两样,难道您甘愿半途而废…只因为狠不下这心肠?”

  以言词轻推宋其基一把,男人很懂得此刻过于急躁或是完全放任都是行不通的,要适切地给予庒力,才不会让对方有临阵脫逃的机会。

  “还是,您老信不过我,对我有疑心呢?假如是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起⾝,男人佯装结束话题。

  “不、不,小老弟,你别急啊!我没说我不签。”慌张地拉扯住男人的⾐袖,宋其基败下阵来地说。“我接就是了,小老弟。”

  刷刷刷地,⽑笔蘸了点墨,迅速地在信函的末端写上“宋其基”三个大字,呼呼呼地吹⼲它,摺些起来。宋其基将它谨慎地给了男人。

  “万事拜托了,小老弟,我可是将⾝家全赌注在你⾝上了,想不到活了大半辈子到现在,我家其基会做出这种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蠢事。唉!可是人终究是躲不过亲情这一关的,为了我的爱女,我也只能选择冒险了。”

  “虽然我很想劝您不必担心,但恐怕说也没用吧!”收下了信函,将它放进怀中,⾼大的男人眼神出现难得一见的温暖。“唯一我能说的是,您老溺女成痴的模样,比起过去叱商场时,还更让人感受到您內心‮实真‬的人呢?”

  “小老弟,这是在挖苦我从前的冷酷现在得到报应了吧?”

  “您多心了。”

  “算了、算了,即使我是真的坐上贼船,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我但求一个保证,那就是你绝不会令我家宝儿伤心,可以吗?”宋其基的神情一变,转为当年在商场上以剽焊作风着称的精明商人脸孔。

  男人晓得这句话背后的涵义,微微地一笑说:“我不作承诺。反正我要是有一丁半点让宝儿‮姐小‬伤心,您都不打算放过我吧?”

  “你有这点自知之明是再好不过了。”宋其基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千万不要挑战一位⽗亲对女儿的爱,与之为敌会有很痛苦的下场等着你。”

  “这句话我谨记在心。”

  朱其基搔搔脑袋。‘请来我最好开始整顿行囊,要不会赶不上出发的时间。”

  “这您放心,行囊我已经先替您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和沿途要照应您的人,我也都已经事先派人去打点了。”他换上专业的总乖期吻说。

  “小老弟,你还満有作总管的天分嘛!如何,考不考虑就这样留在我府中?”他办事的速度,还真没得挑剔,宋其基吃惊地开着玩笑。

  “那有什么问题,前提是您若能开出⾜以打动我的价码。”襄茗樵也回敬他一句玩笑。

  宋其基捧着脯,夸张地演出倒地不起作为结束。

  **

  “什么?爹爹出远门去,怎么没人跟我提过这件事?”

  早上去向爹请安的宝儿,扑了个空,在屋子里內外都寻不着爹的踪影之后,才从新管家口中得知这消息。以前从不会发生这种事的,爹就算要去哪里,必定先知会她一声,像这样连句话都不留地出远门,实在太不寻常了。

  “南方的船出了事,老爷不亲自去处理不行。事发突然,老爷不想惊动‮姐小‬与夫人,所以委由我转达。”

  “突然?再怎么突然,需要赶着天未亮就出门吗?”宝儿一拍桌子,对着襄茗樵怒道。“不许瞒我,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原因。”

  “‮姐小‬要是不信的话,请看。”他递出一封信函。

  宝儿一把抓过那张纸,飞快地看过…省略过一大堆解释的文字,最后映人眼帘的竟是…家中一切大小事物,爹已代,请襄总管代管、处置…她小手一掐,将信函探在手心。

  “他出发多久了。”

  “起码三个时辰了,‮姐小‬莫非是打算去追老爷?”

  “我就是要去追他。”扭头,朝着书房门走去,宝儿气坏了,她真不敢相信爹爹竟然糊涂到这种程度。就算她不翻旧帐,不去提襄茗樵进来宋家后爹爹种种反常行径,但这一回实在已经超出了宝儿能忍受的范围。

  铁青着脸,她决心不管爹出发多久,她绝对要把他追回来,并要他收回成命不可。把家给这种来路不明的男人,别说笑了。

  “‮姐小‬请留步。”

  “让开。

  两人在门前对峙,目光对撞,谁也不让谁。

  “你一个奴才也敢拦着主子的去路吗?好哇,爹爹将家里的教给你管,你就以为自己一步登天当上主子了不成!”她眉一扬,眼一瞪。

  “小的当然不敢。只是‮姐小‬此举过于冲动莽撞,小的怕您不了解,老爷不是搭车,而是搭船,现在大概已由最近的码头上了前往南方的船只,纵然您要追也是追不回来的。”他垂下眼,语气谦然。

  “你骗我!”

  “是真是假,等下午马夫回来,您可以亲自问问他,问他送老爷到哪里去?”

  宝儿拳头一握一松,満腔的愤怒对现况毫无帮助。她还是相当震惊爹爹竟把整个家都给襄茗樵,假使是过去的福伯,她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可是…眼前这名男子来到宋府不过短短十⽇,爹怎能放心把家给他?宝儿想破头也无法谅解。

  “小的能大胆问一声,‮姐小‬是在担心我会趁老爷不在的时候,对宋家做什么不利的事,是吗?”

  “废话。”⽩他一眼,这么明明⽩⽩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那,小的有个提案,不知‮姐小‬意下如何?”仿佛早已经有腹案的襄茗樵,微笑地一弯说。“‮姐小‬由今天起随时监督奴才的一举一动,凡奴才所到之处、所做之事,都经由‮姐小‬的这双眼睛来确认,一旦您觉得小的做出什么对宋家不利的事,可以马上将我开除故才绝无怨言。”

  “嘎?”

  宝儿眨眨眼睛,这家伙脑袋坏了吗?哪有人故意往自己脖子上套绳索的?有她跟在⾝边,不是会非常的不自由吗…等一等,她知道他的诡计了,阿哈!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的忠诚,不再坚持与你作对吗?哼,要这种小花招想取得我的信赖,将我当成没大脑的花瓶不成?好,你既然这么说,我当然要监视你,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要亦步亦趋的跟着你,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扬一笑的英茗樵,不但没有沮丧不悦,反而目光炯然,沉醉在新挑战中。“那就请‮姐小‬准备、准备,下午有许多地方要去呢!”

  “要我准备?准备什么?”

  不过就是去监督他,为啥要她准备?

  宛如嘲笑她的天夫无知,襄茗樵好笑地说;“您总不会以为堂堂宋家大‮姐小‬,能抛头露面的跟着奴才四处走动吧?小的已经为您准备好一套易容改装的⾐裳,行头,请‮姐小‬换上它,然后我们才能出发。”

  像变戏法似的,他的手中多了一套灰⾐、素,以及一顶方巾小帽。

  “这不是男人家的⾐服吗?”细细一看,宝儿马上大嚷着。“你要我穿男人家的⾐服?而且还是这么难看的一套!”

  “宋家的仆役都是这么穿的。”

  “什么?这是下人的⾐服,你、你要我穿上它?”宝儿如同深受侮辱似的,以颤抖的指尖抬着它,仿佛害怕碰到那⾐裳,会有什么可怕的毒染上⾝。

  “要跟着我四处走动,又不引起人疑窦的话,最好的⾝分就是我的随车小侍了。‮姐小‬也不必太大惊小敝,这毕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您还是您宋家的大‮姐小‬,奴才也不至于真把您当成什么小奴才来看,指挥您去做这、做那儿的。”

  “我不要,这种⾐服谁要穿,拿走。”双手揷,宝儿气呼呼地说。

  嘉茗樵挑挑眉,不慌不忙地说了句:“能屈能伸。”

  宝儿马上狠狠地瞪他一眼。

  襄茗樵故意忽视她的目光,翻动着那套⾐服,说:“真奇怪啊,你又哪里不好了?怎么惹得‮姐小‬这么不⾼兴?真是的,亏你还天天在宋府內晃过来、晃过去的,照理说‮姐小‬看到你就生气,现在早就气掉一条小命才对…真是让人百思莫解啊!”“够了,你少作戏给我看。”

  宝儿呑不下这口气,一把抢过⾐服,満脸不情愿地咬牙说:“我就如你的愿,穿上这套⾐服,但不要以为我是中了你的将法,我是为了宋家才这么忍气呑声的,我一定要保护宋家不被你的魔掌所害。

  他在窃笑。宝儿发誓他一定在心中窃笑,虽然嘴巴动也不动,连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是光看他微微抖动的肩膀也知道,他一定是在肚子里头笑她幼稚!哼,能笑也只有现在了,襄茗樵,我宋宝儿一定要捉住你的狐狸尾巴!

  **

  真是一大聇辱。

  宝儿用过午膳后,告诉所有的人自己⾝体不舒服,一下午都要在房內午睡,不许人打搅后,便在阿秀的协助下,换上了这套“奴才”装。

  “很适合你呢,‮姐小‬,不,今天请将就一下小宝子这个名字吧!”来到宋宝儿香闺接她的襄茗樵,努力地把笑声往肚中蔵。

  手上抓着方帽,原本如云的黑发被整个绑成男子的包头,玲珑的⾝段则被束巾与肚巾遮蔽成瘦小木材状,唯独那张清秀的小脸不变,其余的地方…不管是由上看、由下看,由左由右,都已彻底化⾝为发育不良的少年郞的宋宝儿,脸蛋一红,愤怒地说:“你的称赞对我来说正是最大的侮辱,笨奴才。”

  “那真是失礼了。”

  一行礼,起⾝后襄茗樵换上另一副严肃的面孔说:“但请‮姐小‬在离开宋家大门后,千万记住你此刻的⾝分已经不是宋家的大‮姐小‬,而是宋家总管⾝边的小随从,尽量不要与他人说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烦。”

  “哼,轮不到你来命令我,我自会看着办。”

  一歪头,正想抢先他而行的宝儿,马上就被他拉住一臂说:“恕小的要反悔了。”

  吃惊写在脸上,宝儿愕然地望着他。

  “既然‮姐小‬这么不听小的劝告,小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冒这个险,一旦您被人揭穿⾝分,不光是您的名节不保,小的饭碗也不保。为此,我只好反悔之前的提议,不能让‮姐小‬跟我出门。”

  “你!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宝儿跺脚。她可是百般让步地穿上这套这么丑的⾐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这是不得不做的事,现在他却打退堂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除非‮姐小‬能明⽩,出了门后,您就得有分寸,听小的请求,安分地扮演‘小宝子’的角⾊,不得胡兴风作浪。”

  被反将一军了。宝儿绞尽脑汁地想着扭转颓势的法子,可是偏偏脑子里一片空⽩,可恶!

  “如何?您能做得到吗?”

  “演就演!”宝儿豁出一切地一跺脚说。“管他是小饿子还是小子,我演给你看就是了!我家宝儿的字典里头,没有“不可能”三字!”

  “襄总管好。”

  “总管,您来得正好,这是刚送来的帐册,您过目一下。”一进⼊宋家油行,里面的人热络地和襄茗樵打着招呼,跟在他庇股后头的宝儿则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和刚刚去粮行的情况差不多,过去宝儿从没想过原来要管理爹爹的事业得做这么多繁杂的事。小自一斤米的价格,大到该补多少的货等等,虽说有底下的人在照应,但少了上头人的命令,就什么事也办不了。

  敝不得爹爹一天到晚喊酸背痛,要是换成她成天光听这些杂七条八的事,也都会听到头痛了。⿇烦、真⿇烦!爹爹⼲么没事做这么多生意,给自己找这么多⿇烦呢!

  正打算学刚刚在粮行里,偷偷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休息打个盹儿的宝儿,却差一点和扛着油桶的小表撞在一起。

  “哎哟!”

  “让开,别挡路。”挥汗如雨的少年,个头和宝儿差不多。

  “明明是你撞上我的。’宝儿不悦地瞪着对方。

  “你瞎了眼睛,没看到我扛这么重的东西,哪还看得到前头的路,你自己才该小心点,快快闪开吧!”少年将油桶扛到了角落放下后,口大气,回头来跟宝儿理论。

  “撞到我连句对不起也不会说,没教养的东西。”宝儿蹙眉,心想:要是你知道我是堂堂宋家大‮姐小‬,看你还敢如此大声说话吗?

  “教养?那种东西能当饭吃吗?让开、让开,我忙得很,没空和你讲这种无聊事。”

  “无聊!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少年回了她一个“你很无聊”的表情,绕过她,准备继续去做他的工作,宝儿正在气头上,追了过去,大叫着:“你给我等一下,我可是…唔?”

  后头一双大掌捂住了宝儿的嘴,宝儿听到头顶上的沉稳男音说:“去忙你的吧,小狈子。不必理他。”

  “是,总管。”少年得意地朝宝儿扮扮鬼脸,吐吐⾆头,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这下子宝儿的怒火全都移转到襄茗樵的⾝上,一等他移开了手,她马上朝他骂道:“你看你,都是你害的,为什么要中途出来捣,要不是你,我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那个…”

  “小宝子!’城严而低沉的嗓音一喝,襄茗樵竟在她的额头上弹一爆栗说:“注意一下你的⾝分,大家都在看你了。”

  “噢!”鼓起不満的双颊,好病,宝儿摸摸额头被他弹红的地方,看着左右,的确大家都停下手边的工作,目光一致投注在她⾝上,她才猛然想起自己伪装的⾝分…哪有对自家总管大呼小叫的随从。

  “再说,方才是你不对。”

  “我!”搞什么!她才是撞倒的人耶!

  “这儿是哪里,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油行啊。”把她当三岁小孩子看啊!哼。

  “答得好,卖油的地方,当然是油最重要。方才因为你撞到小狈子,差一点害得我们要⽩⽩损失一桶上等⿇油,造成莫大损失。要不是小狈子反应快地稳住脚,你已经犯下⾜以做长工三年也赔不完的错误了。”

  不过是一桶油,值得这么大惊小敝吗?宝儿勉強控制住嘴巴,不回嘴的瞄他一眼。反正她又不是赔不起。

  看到她的表情,襄茗樵沉默了片刻,突然住她的手腕说:“你跟我来。”

  “你要⼲么?不要拉着我的手啦!”

  她小声地‮议抗‬着,企图夺回自己的手,可是不敌他的力气,就这样一路被襄茗樵硬是拖着来到油行的后门处,那儿可以看到许多人正忙碌的由一辆马车上卸下一桶桶的油。

  “小宝子,去取一桶油看看。”当着在场人的面,他大声地说着。

  宝儿讶异地张大嘴巴,她指着自己鼻子。“你,要我去搬!”

  “这是总管命令。”

  卑鄙的东西。明知道她在众人面前不能发作,居然还故意给她难堪。不是她自夸,这辈子她没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他竟敢命令她搬一桶油?宝儿考虑着要不要当场将他⾰职。

  “连一桶油有多重都不知道,你却是靠这些油卖得的银子过⽇子,你每吃一口饭,这些兄弟们却得在背后挥汗如雨的搬运这些油到店面去卖,你还不值吗?因此要让你知道方才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也去搬一桶油来试看看。去搬!”

  由于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严厉,令宝儿难得忘记了反抗心,她咬了咬下,脚步沉重地往马车走去。

  堡人们虽然让开一条路给她,可是当宝儿的手碰到油桶的时候,便听到…

  “总管,太勉強了,这小表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力气,油桶会庒垮他的。算了、算了,他已经学到教训了。”

  负责监工的中年汉子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宝儿的肩膀说;“去跟总管道歉,下次别再惹他生气了。别看总管大人平时和蔼可亲,但生起气来可是和夜叉一样啊!”“就是说啊,总管。”就连之前和她起冲突的小狈子也哈哈大笑说a“要是他庒扁了,⿇烦的可是我们。那,刚才真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注意到前头有人,倒门握手言和吧。”

  望着朝自己伸出来的手,宝儿的脸一红。她没想到自己方才那样恶劣的行径,居然会有人愿意出来帮她说话,还是这位与年纪都比自己小的少年,同样的年纪,自己在宽敞的屋子里,享受着众人服侍,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而背后这些人正为生活而勤奋不懈的努力着。

  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襄茗樵,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似在告诉她: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宝儿深昅一口气,抬起下颚说:“我要搬搬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可是她如果不去试一试,她永远也不会明⽩所谓的“努力”是什么意思。

  “哟!小家伙还有骨气的。”工头哈喝着。“那就把最小号的桶子给他搬吧!来,这就一桶。”

  虽说是最小号的,但也是双臂能够勉強合抱的大小,宝儿才将它抱起就为它的重量吃了一惊,而那少年所扛的起码是这个的两倍大小…“唔!唔唔!”

  拖着它,吃重地走了两步路,别说要掌握方向了,颠起的脚步眼看就要跌倒,宝儿使出吃的力气企图直起膝盖…突然间,⾝子一轻。

  奥茗樵大手一提,将她手中的油桶抱了过去,说:“这样就行了。”

  “我可以的!”

  “你还不懂吗?逞強也要看地方、时候,你的勉強只会造成众人的不便。”三两下就打回票的襄茗樵,一扬眉说:“我也没有一整下午的时间,等你用乌⻳的速度搬完这桶油。走吧!”

  和她歪歪倒倒截然不同的,他轻易地就抱起油桶往回头路走,那样子就像个习于体力劳动的人。一直到这一刻为止,宝儿都只当他是个出张嘴巴,指挥他人做东做西的“管家”而已,但亲眼目睹这一幕,以及众人眼中对他的钦佩,宝儿中深深地悸动着。

  也许。宝儿默默地,不再以敌意的眼光,而是以另一种崭新的角度看着他:襄茗樵并非自己一面倒的偏见里所设定的,一个集恶劣于一⾝的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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