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英雄
“大姐,准备好了吗?”顶房开门的是两球八角铜锤,小金宝跟着探头进来,眨着圆露露地眼睛。招弟坐在榻边,两手按捺着太⽳位,眉心拧着,听见声音,她勉強抬眼望去。“阿宝,我头痛…”她脸⾊极差,昨⽇宿醉,今儿个也难怪要闹头疼。
“二姐一早就让人煮了醒酒茶,你快些换⾐服,出来把茶喝喝就舒坦啦。”
“我穿功夫装,别教我瞧见那套金葱滚边的大红衫。”昨天便为比武招亲该穿什么样的服装之事,她和阿爹又闹了一回,才会怒气冲冲地跑出去,尔后,遇见了大哥…
大哥?!她双目陡亮,急急问道:“金宝儿,你见着大哥了吗?我记得昨天在珍香楼喝酒,然后…然后…是他送我回来吧?你瞧见他了吗?”
金宝轻唔一声,嘻嘻笑着:“还能不瞧见吗?昨儿个同他说了好多话哩,他已经知道所有事情啦!大姐,你不要烦恼了。”
“知道所、所有事…”招弟心一促,散邓重复着话。
“就是比武招亲咩。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小细节,他都一清二楚啦。”金宝边说边点头“昨夜送你回来,他就离开了,可是留了句话给你喔!”语尾还故意拉长音。
“他、他说…什么?”
金宝嘻嘻又笑。“他说,要大姐安心,他会把事情都解决的。”
招弟怔然,満头于露⽔。她多想做主自己的婚事,为心中男子,情愿等待花开结果,而阿爹却非要揷手不可,如今,比武招亲是惟一的权宜之计。
心里有些难堪、有些矛盾,不想教他知道,又想教他知道,但他晓得了又能如何?消息早传遍鄱一带,这场赛事非比不可,能怎么解决?除非…除非他、他…
她想着那个可能,心跳如鼓,颊边扑上两朵红云,一时间竟忘了头疼。
可能?可能吗?那般的假设阿…果能成真吗?
鄱九江,谁人不知四海窦家的名气?窦大姑娘比武招亲的事一公,真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连邻近的城镇省份亦有所听闻,未演先轰动。
而这一⽇终于正式到来,人嘲团团围住昨儿个才赶搭完成的比武台,真真万人空巷,挤得⽔怈不通,连周遭的楼台屋瓦上亦聚着不少人,全眼巴巴地期待着,现场弥漫着一股躁动和奋兴。
招弟和妹妹们一律⾝着⽩⾊功夫装,窦大海为她不穿镶金边的大红衫尚兀自嘀咕着,但见自家姑娘们一字排开坐着,个个英气焕发、眉宇秀,比寻常人家的女儿不知可爱多少倍,心中真是既快又感慨。至于云姨,她姑还在家里里的上磨蹭,早吩咐下来,若有谁打过金宝那一关,再派人来唤她,没啥儿大事就别来扰人清梦。
此时,台上的大铜锣连敲三响,庒下糟糟的喧闹,众人全瞪大眼等着。
开场主持的是四海镖局里一位老资格的师傅,铜锣响过,他朝台下四方的群众谦逊地拱了拱手,声音浑厚远长:“九江的乡亲⽗老们,各路的英雄豪杰,四海镖局长年来承蒙各方关照,在地方和江湖上都闯出点小小名堂,得以维持生计。咱们四海镖局窦爷的夫人走得早,留下六个嗷嗷待喃的小姑娘…”没这么夸张吧?六个姑娘同时翻了翻⽩眼,心想,娘亲去世那一年,小金宝也都八岁了。
这位老师傅继续道:“咱们窦爷含辛茹苦,费尽心力,⽗代⺟职,终于将女儿们一个个拉拔长…”
接头,双胞窃窃私语:“他说的是咱们阿爹吗!怎么不太认识。”
老师傅还没说完:“如今,窦家大姑娘已双十芳华,文武全才,貌美如花,琴棋书画皆精,⼊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温柔娴淑、⾼贵大方…”
招弟愈听脸愈红,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了事,想不到她四海窦大,竟要落到这等地步?而阿紫、阿男和小金宝儿更夸张,在后头笑得险些岔了气:“听听、听听…他说的是大姐吗?怎么不太认识阿…”
“闭嘴。”窦大海两眼怒瞪,本是为喝住几个女孩儿,没想到天生嗓门大,二字一出,那位老师傅吓了老大一跳,以为自己话太多。
“那、那不多说,咱们比武招亲大会马上开始。”他丢下最后一句,挥挥手势,负责敲铜锣的人“锵”地一声狠狠敲下,好戏终于上场。
众家汉子早听闻比试的规则,第一,要一关一关地打过去,把窦家姑娘们各各击垮。每个人脑子里都在打着转儿,娘儿们嘛!能強到哪里去?三两下就摆平啦;至于第二点嘛…嘿嘿嘿嘿,众人摸摸刻意修得美美又有型的短髭,心想,原来窦大姑娘就爱男子这耝犷不羁的模样,好个镖局儿女,喜好果然不同。
第一关便由招弟亲自战,自听了鹰雄那句留言,心就忐忑不已。
无论如何,必得全力以赴,她不能糊里糊涂这么嫁了出去。
深埋在心中的一个梦呵…若安然度过这关,保住阿爹的颜面又保住自己的婚姻大事,她再也管不了世俗想法,再也不去克制一份感情,她要告诉他,将这些年珍蔵着的情怀坦露,他不仅仅是她的义兄,更是自己心里头长驻隽永的男子。
深深昅了口气,她脸⾊好生严肃,终于提起剑步至棚台央中。
“在下四海窦大。哪一位上来赐教。”望下去,十个男子有九个蓄短胡,有些并不参加比试,只为有趣,瞧别人留,自己就跟着留。
忽地,一个⾼大汉子从人群中跃出,他有意显露武功,双手负于⾝后,一弹腿,⾝躯旋个半圈,稳稳站在台上。
“好!”內行人看门道,外行的看热闹,台下一阵鼓噪。
“在下太原陆常,人称铁臂罗汉,特来讨教。”猛地运劲,全⾝关节噼里啪啦响一通,瞧那模样,练的功夫属硬家气功。
“陆爷,请了。”招弟刷地子套长剑,一手捏出剑诀,凝神对待。
“且慢!”一触及发之际,人群中又见一人跃出,他亦是有意显露武功,⾝在半空进,⾝形极迅,双脚轻飘飘落在台上。这等手法潇洒流畅,落地无一声响,自是较第一位来的⾼招。
男子南上台,后头窦家姑娘们发出惊喜呼,而窦大海正由小几上取茶喝着,见到那人,一口茶“噗”地噴出来。
“阿爹,好脏耶!”金宝坐得最近,首当其冲。
“他他、他他他他…”窦大海瞪大眼,手指着不放。
“阿爹,这才叫好戏连台,前一个还没开打,后一个已追上来啦,您放宽心瞧着明。”见到来者,来弟心可定安下来了,例慢条斯理端起茶喝着。
棚台央中,三人各据一方,底下众人窃窃私语。招弟只觉浑⾝发热,心都快提到嗓口,是紧张,是奋兴,还有万分的欣喜,眼眸亮灿灿地望住后来跃上的男子,她掀了掀,不知说什么妥当,只轻轻唤着一声:“大哥…”
鹰雄回给她一个温暖又别具深意的笑,沉稳地道:“别担心,我会把所有事情解决的。你回去坐好。”
“可是,我、我…”招弟提着剑不知该如何是好,也猜不出他到底有何打算,鹰雄叹了声,捉握她腕部,顺手翻转,已轻松地替她回剑⼊鞘。
“还没到你上场,乖乖在旁边瞧着。你不想嫁别人,大哥帮你把所有人打跑。”
招弟心中冒出成串的疑问,原以为他跃上台来,怀抱的念头和其他前来比武的汉子一样,他们都想成为四海窦家的乘龙快婿,想与她结为连理,难道他不是吗?昨夜送酒醉的她回镖局,由亲妹那儿,他定是得知她万般不愿出嫁,这才上台为她把关吗?是吗?是吗?
斑扬的心又跌回⾕底,她想问个明⽩,可是鹰雄已将她推开,⾼大的⾝躯挡在前头。那泣太原来的铁臂罗汉已十分不耐,耝声耝气地道:“现下是怎么着?不是和姑娘过招比试吗?阁下若想参加这招亲大会,也得按个先来后到呀!”
鹰雄抱拳拱了拱,跟着面对台下群众,丹田气,声音传得又远又稳。
“各位请听在下说几句。在下姓鹰,是窦大姑娘的义兄,现下比试的规则稍作矣诏,只要有谁赢得过区区在下,不需再与众位姑娘比武,便是窦家的姑爷。”
闻言,招弟心慌意,突发的一切完全超出掌控,她傻傻地愣在那儿,是带弟上前扯着她的⾐袖,才将她唤回神志,随着妹妹退回后头的座位。
对鹰雄临了擅自改变规则,没引起多大反弹,因一关关地比的确⿇烦了些,如今只需打倒一个,⼲⼲脆脆,一战定胜败,占的赢面还大些儿,岂有反对之理。
场央中,两名男子先礼后兵,瞬间斗上,大家睁大眼睛眨也不眨,就见两条⾝影扑来窜去,那太原来的汉子仗着臂力惊人,每招拳式虎虎生风,倒也不俗。
来往二十余招,鹰雄觅到一个空隙,斜里打进,双掌抵住对方双拳,眨眼间,掌改成爪,狠狠捉住,脚下进步勾拐,将这位铁臂罗汉板下台去。
“承让。”鹰雄再次抱拳拱手,沉稳地道。
“领教了。”那汉子狼狈爬起,面⾊泛红,胡回了个礼,接着,转⾝遁⼊人群中。
“还有哪位愿来赐教?”鹰雄一手负于⾝后,一手作个“请”的动作。
“老子来会会你!”语毕,一个庞大黑影跳将出来,他提着狼牙,笨重地跨上阶梯。众人哗然,因他站上比武场,光看体积已较鹰雄大上两倍有余。
“阁下与东北兽王熊爷是否相识?”鹰雄声音持平,双目炯炯。
这巨汉愣了一愣,哈哈大笑。“那是俺大哥,俺是熊老三。你怎识出来的?”
他微微一笑。“听口音,见三爷体格异于常人,使的又是狼牙。”
“呵呵呵!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那⽇在长⽩山遇狼群袭击,熊爷腿大受伤,不知现下是否痊愈?”
陡地,熊三瞠大铜铃眼,定定地瞪住他“你怎知道?你、你…”大哥受伤的事只自家人桡得,只除当⽇遇狼群攻击,出手相救的那位英雄,事后,他听大哥讲述过程,那人杀狼手法前所未见的迅捷利落,莫非…
“你便是恩公?”
“三爷别这么说,不⾜挂齿。”他摇了摇手。
此时底下有人不耐烦了,大声嚷嚷:“还打不打呀?怎聊起天来啦?”
熊三大头一甩,朝众人朗声大喊:“我打不过这位爷,甘拜下风,顺便劝劝那些有心上来挑战的,趁早死了心吧!”道完,他仰首大步离去。
几名跃跃试的人才不理这些话,全信心満満地跳上比武场,可惜啊!不是被甩飞出去,就是被击落台下,要不就是受不住鹰雄拳脚,当场口吐⽩沫厥了过去。轮番应战,该是短处愈现,他却愈战愈勇,后头几个已拿程不住劲道,受的伤重了许多,发生几起断手断脚的状况。
而窦家姑娘们除招弟外,其余五个看得是拍案叫绝,喝彩连连。
至于窦大海,是既佩服又忧虑,办这场比试最终的目的是为闺女儿找相公,有鹰爷把关固然很好,可天下间武功胜他的又有几人?好不容易这么多江湖豪杰任招弟挑,却给他一人一脚踢下台去,邵、那那他们家的招弟嫁谁呀?办这场比武招亲还有意义吗?
又解决一个,鹰雄调了调气,沉声再问:“还有哪位⾼手赐教?”
台下万头钻动,竟是一片静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不是傻子,已一大箩筐的前车之鉴,掂掂自个儿的斤量,还是安心瞧热闹,甭上去找罪受啦!
“鹰某再候半刻,若无人上台,此次比武招亲就圆満结束。”
此话一出,招弟双眸轻合,舒出口闷气,忽觉心脏揪疼一阵,才知自己屏气观斗,险些忘记呼昅。
这时…
“哪儿圆満啦?”人群中出现如此反驳“比武为的是招亲,现下武是比了,亲可没招到呀!可怜这位窦大姑娘嫁不出去了。”
“可不是、可不是!一辈子守着四海镖局,成老姑婆怎么办?”
“这条件开太⾼,太难达到,没谁打得赢你啊!”一字一句都说到窦大海心坎里,他猛点头,觉得九江乡亲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更可爱的,全帮他想妥了,那声音大声着:“既然没谁打得过这位爷,那还不简单,他就是最后的大赢家,这比武招亲要圆満,窦家就该把大姑娘嫁给这位爷!我说的有理不?”
“对!没错!”
“讲得好!”一时间,附议之众汹涌如嘲,四周鼓掌声大响。
“之前不是规定要打赢窦家姑娘们吗?这位大侠,您若真心想娶窦大姑娘为,就让窦家人心服口服,把她们全打败,你这个乘龙快婿就当得更稳当啦!”惟恐天下不,戏愈曲折离奇愈好看,这提议既出,拥护的声浪竟比前一波可怕。
此际,窦家的人神情大致可分为三类。
窦大海向来将鹰雄当兄弟对待,他満脸震惊,正努力消化着这位兄第可能成为自己女婿的事实;窦家姑娘们从窦二至窦六倒镇静得很,一副尽在预料中的模样;反应最诡怪的就属招弟,小脸苍⽩无⾎⾊,两眼深幽幽的,她瓣抿得好紧,流露出一股刚毅和倔強。
小金宝像猴儿似的蹦跳到台子央中,呵呵笑道:“甭比试啦,咱们姐妹胜他不过,这就认输了。”台下跟着闹。“那敢情好,窦家慡快些,就认了这个姑爷吧!圆圆満満多好!”鹰雄但笑不语,柔和了下颚紧绷的线条,听着众人起哄的话,他不点头、不头摇,神情⾼深莫测,目光缓缓移向招弟。
在这样的注视下,招弟静静起⾝,静静离开座位,静静地,步至他的面前,现场再度陷⼊诡异的寂静中,每双眼都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什么。
“大哥,你记得说要教我功夫的事吗?”她问,声音好轻,台下的人竖起耳朵全往前挤。
鹰雄微微一愣,随即颔首。“记得。”
“那时我说,就算我学得再多,也不可能打赢你。”
他再次点头,目中温柔,端详着她的小脸。“是。”
招弟咬咬,秀眉一扬,又道:“你当时怎么回答我?大哥,你还记得吗?”
他说:她若和他比武打架,他总是要让着她,她剑招挥上,他不敢蹲下,她攻下盘,他不跳开,总要教她赢。
边的弧度慢慢扩大,他心中叹息,这姑娘呵,总懂得拿话挤兑他。
“我记得。”他深昅了口气。
“好。大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会自毁承诺。”“刷”地一声,招弟后退两大步,已持剑在手,朗声道:“请赐教。”
“咦?”这又是演哪一出?两个不是顺理成章配成对了吗?窦家姐妹歪头打量着,不懂大姐这会儿出啥儿怪招。
“招弟…”鹰雄紧声一唤,跨出两步想握住她的手。
无奈招弟不理,长剑已然刺到,左挑右了,剑招精明,他只得避其锋锐,出手格挡,一眨眼已过二三十招。两人不像比试,例如事先套好,一边进一边就退,一个攻得绵密无比,另一个便挡得妙到巅毫。
台下的人看得如痴如醉,可还是有人不満意。
“大侠,你净躲做什么!这儿可讨不到老婆!”
“快赢了人家,才能娶了人家!现下可不是怜香借⽟的好时机。”
“是啊!别光顾着躲她的剑,一把抢来不⼲脆些吗?”
在阵阵鼓噪声中,鹰雄右臂疾挥,不退反进,下一瞬,食指和中指竟夹住招弟的长剑,左手按在她单边的肩膀,主动出击。
招弟既疑惑又惊愕,长剑菗不回来。他该懂的,知道她适才的暗示,他说要让她,就得让到底,就得在众人面前演⾜这场戏,假装败给了她,要不…要不…他们真会着地娶自己。
是的,她想嫁他为。好想好想啊,想得心都发痛、总做着这样的梦,可是若用这种迫的方式,那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快放开我的剑阿!”她眉心蹙起,趁二人靠近时低声提醒:“你的诺言,你说过的…”
什么诺言?他说过什么?
避他去的!他再相让,真讨不到老婆了。
蓦然间,长剑教一股強大的劲力黏去,招弟虎口泛⿇,肩胛发酸,五指儿不脑控制地松了手,贴⾝兵器已教他夺去。接着脚跟受了一拐,力道不大,却巧妙地击溃她的重心,她轻呼一声往后跌去,那始作俑者却箭步进前,稳稳将她护在臂弯里,蓄着短髭的下颚线条柔软,望住她笑着。
“招弟,往后我都让着你,可这回…不行。”
倒进男子怀,招弟美眸眨也不眨,小嘴微张,真傻了。
千思万想,没料及他会来这一招,不是该输给她、总教她赢吗?他、他亲口说过的,他明明这么承诺的,可这下子…成什么了?
此等结果,应了台下台上的群众和窦家老爷姑娘们,顿时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几位相的还冲上台对窦大海恭喜再恭喜,乐得他笑不拢嘴。
窦家其他姑娘,带弟和来弟还能自持,阿紫、阿男和金宝儿已跳上跳下,又咚咚咚跑到鹰雄和招弟⾝边,东一句“姐夫恭喜”、西一句“恭喜姐夫。”听这般称呼,鹰雄刚开始尚能微笑以对,最后亦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而招弟却愈听脸⾊愈⽩,两片瓣不可抑制地发颤。
她咬着,幽幽地瞪着,忽地一把推开他的膛,调头就走。
“招弟…”男子的面容再次绷紧。
“大姐?”小金宝跟着出声招唤,见她愈走愈急,庒不想回头。
“大姐怎么啦?好像不畅哩…”双胞胎也一头雾⽔。
心中暗自长叹,鹰雄知自己是过分了,一直未向这姑娘表明其思,教她猜测着、期盼着,而今又自毁承诺…她会嫁他吗?喔,她非嫁他不可的!
二话不说,他拔步便追。
冲进四海镖局大门,招弟往后院去,在走廊转角处差些撞上云姨,后者刚梳洗完毕,闲闲无事,正想去比武场瞧瞧热闹。
“招弟…怎么啦?脸⾊好难看!”
后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招弟凝着脸蛋儿,半句话也没回,人已越过云姨,笔直朝自己房间去“砰”一声,关门落闩。
“这是怎么啦?”云姨挑眉,还在动脑,一名⾼大的男子又险些撞上她。
“招弟呢?”鹰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急又担忧。通才他在她⾝后唤了好几回,她充耳不闻,不理就是不理,末了还转进小巷中,东绕西绕地想摆脫他。城中地形她自是比他悉,可他亦不笨,失去她的踪迹不打紧,赶来四海镖局附近埋伏便对了。
云姨瞄了瞄厢房方向,还没开口,鹰雄早把她晾在一旁,径自追来。
“行啦!瞧这模样也甭去比武场了。”她巧肩微耸,转⾝朝厨房去,决定找些吃的填肚⽪,谁的事,谁自个儿搞定吧!
这一边,鹰雄拍着门,不住地嚷着:“招弟,开门。我有话要说。招弟?”
里边无丝毫动静。他心一横“砰”地大响,两扇门已教他用脚踹开,里头的姑娘心下大惊,忙回头,却见他跨步进来,那可怜的木闩从中断成两半儿。
“你!”招弟眼眶陡地泛红,脚一跺“你弄坏我的门了!”这绝对不是惹得她想哭的主要原因,仅是一个导火线。
“我赔给你。”他潇洒地道,走近她⾝边。
“谁要你赔?你、你出去,你不能进来,这儿是女孩家的闺房,你怎能要进便进?走啊!”什么金兰之义、兄妹之情,她再难维持了,一颗心疼痛难当,他为什么顺应那些不相⼲的人,这么捉弄她?为什么要给她冀望,最后却留着她一个在其中跌跌撞撞?
“我就是进来了,我就是不出去,我有话对你说。”他是破这场招亲大会刺了,神魂从昨⽇就没个安宁,如今又听闻她赌气的话,脸⾊跟着泛青。
“我不听!不听!”她冲过来,小手推着男子宽阔硬坚的膛,叠声嚷着:“走啊走啊!我不听你说话、不听、不听、不听!”
猛地,男的单边健臂环紧她的,将那柔软的⾝子拉向自己,这紧接密触的贴熨教招弟芳心大震,她瞪大眸子,红微启,话陡然止住了。
“招弟…”凝视许久,那噪声充満苦恼。
招弟不回话,仍瞬也不瞬地望着,在男子深邃板黑的眼瞳中,察觉出奇异的光彩。他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眼神这般热炽?
“你、你放开…”她声音好虚弱,脸若霞红。
鹰雄恍若未闻,别着她浸在⽔雾中的眼,心中不噤一痛,口气转为温柔:“招弟,你不畅吗?别生气,好不?瞧,你扭头便走,都忘了自己的贴⾝兵器还在我手上了。”他一手抱她,一手则将夺来的长剑放在桌上“唉,剑鞘可能在比武场那儿,待会我去帮你找回来,你别难过,好不?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赔罪,我都答应。你别恼大哥了,好不?”
听这样情动的言语,招弟口更酸,自相识以来的种种回忆、殷勤期盼之情,刹时间都袭上心头。为何如此无谓?难道他还不明⽩事情的严重?忍住泪,她闷声启口:“大哥…你说过会教我赢的,你、你食言。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你比武赢了我,可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的眼渗进更多温柔,柔得几要滴出⽔来,招弟双颊微嫣,抿了抿又道:“你知道不知道,他们会強迫你娶我的,我阿爹极好面子,若你不娶,四海镖局定要被许多人嘲笑,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我已经给你暗示,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幽幽叹了口气,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头一甩,坚决地道:“大哥,你快走吧!趁阿爹和其他人还没回来,你快快离去,再也…再也别来这儿。”见他不动,她双手推着他的膛,口气急了:“你快走呀!”
“我走了,你怎么办?”陡地,他捉住她的小手,低哑地问。
那对黑渊似的眼在面前放大,招弟方寸紧绷,深刻地望进他眸底深处。
“该怎么办就、就怎么办…总会平息的…”
有些得寸进尺,他两臂一同绕来,环在她素上,方知姑娘家何等纤细,情怀于心漾。“你要我再也别来九江四海,那咱们一年一会又该怎么办?”
那男的薄似乎在笑,弯着一个悦愉的弧度。她不太确定,直觉他变得好难捉摸,很像那年的初周,他怀着心事不教谁知道。
“若有缘,自会相见。或者…等事情过了,阿爹不生气,大哥还是能上这儿做客的…”说到这儿,想往后不知何时再见,心中顿时难受至极,两行泪已顺着匀称的颊滑下。
“招弟…”他怜惜地轻唤,双臂陡然收缩,头跟着倾下,捕捉了她的。
她瞪大眼,脑中刚⽩一片,还不懂发生了什么,直到男气息进一步侵⼊齿,⾆与⾆相互逗弄,她才如梦初醒,双眸终于紧紧闭着,颊如霞烧。
这吻充満惊奇和绵,隐约唤起招弟的记忆,昨夜醉酒,糊糊间,仿佛亦尝到这样的味道,还有他的胡髭,微微扎在自己嫰颊上。
“大、大哥…”她瘫在他怀中,分不清虚实,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静瞅着她,眼中精光流转,低哑而认真地启口:“我好不容易打败群雄,好不容易把你抱在怀中,招弟…我是真的想娶你为,你叫我快走,再别回来,你怎能这么待我?”
招弟蒙蒙的,眼中蓄満了泪,在泪中分明他的轮廓,一颗心不已。
“你你、你不是真心的,只想安慰我…你喜的是另一个姑娘…”
“另一个姑娘?”鹰雄大征,挑了挑眉。
她可怜兮兮地道:“你的另一个义妹…她和你是青梅竹马,你、你心里有她,一直有她,对不?”这个疑问蔵在心中好久了,如今问出,没有释怀,只觉得満心苦涩,闷得难受。
“你小脑袋瓜想些什么!”他又好气又好笑,瞧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噤大动,俯下脸紧紧堵住她的嘴。再次抬头,声音更低更沉,如歌一般:“你记得不?上回我说过,等事务结束,我必回九江瞧你,因为在这儿尚有一件要事等待处理,而这件事,便是你呵。招弟…此越回温州,我已向义⽗义⺟禀明,要娶鄱九江四海镖局的窦大姑娘为,他们两老快极了,吩附我无论如何定要将媳妇儿带回安家堡与他们聚聚。招弟,我虽迟钝,但我很明了自己要些什么。”他探出一手抚着她的脸蛋,将那些泪⽔找去,在她耳边轻语:“我和义妹虽是青梅竹马,但她喜爱的是义弟,没错,我心里有她,一直有她,却是纯粹的金兰之情,再无其他。而我对你…再不是单纯的兄妹情义,是更深刻、更柔软、更复杂的感情,是一个男子对待他心仪的姑娘那样,招…我是真心喜爱你…我知道,我是真心喜爱你。”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动心的言语吗?瞧着那坦然耝犷的面容,情这么温厚、这么浓绵,融化一切误解。招弟的双颤抖着,颤栗的热嘲冲刷着四肢百骸,那对眼眸清亮得不可思议。
“大哥…”她喊了一句,紧紧环抱住他,两颗心相互击撞,迸出火花。这梦呵…她盼了好久好久,而今梦已成真,画出完美得圆。
“我一直等着你…一直等着呵…”哀着她的发,他怜惜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
“阿爹要我嫁人,我不要,我一直等你…你都不来、你都不来…”她理在他怀中,小头颅像个娃儿般在男子前蹭着。
“我来了,招弟…我要你做我鹰某人的子,从今尔后,再不负你。”以长指抬起她美好的下巴,他合上眼,虔诚地吻住她的红。
房门內,情意迟迟,情思绵绵。
房门外,纸窗下,窦大海、五个姑娘,外加一个捧着牛⾁面边吃边偷听的美妇,大家全竖起耳排排蹲。
“呼,没事没事,大姐拿乔,大哥总能搞定的。”
“什么大哥,是大姐夫啦!呵呵呵呵…大姐夫?我竟然有个大姐夫了。二姐,我的二姐夫在哪里?”
带弟斜睨了眼,颊边微红,却不说话。
金宝抵不住香气,七手八脚挨到云姨⾝边,小声道:“云姨,你吃什么?”
“牛⾁面。我自己煮的。”她挟一块嫰⾁塞进小金宝嘴里。
“嗯…好吃好吃。大姐出嫁那天,把这道菜也搬上桌吧,每人一碗牛⾁面,好的!我再喝口汤。”咛!谁家嫁女儿请吃牛⾁面?
至于窦大海,他大爷只顾着房里头的动静,瞧这模样,分明大事抵定啦!
真个苍天庇估,祖宗有灵,他搔了搔落腮胡,內心呵呵大笑,这场比武招亲过程浑归浑,结果还是圆満得不得了。
胡中的子诩要笑咧到耳了,又想,这大半功劳得归给九江乡亲们,帮他找到一位武功盖世、酒量更盖世的乘龙快婿,除了杀猪宰羊酬神祭天,他还要办大席,好好地宴请全九江的⽗老兄弟姐妹。
哇哈哈哈哈!他不是恶爹爹,他家的姑娘要出嫁啦!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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