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影虎,查出来幕后主使人了吗?”南彻忻戴着墨镜,看不出来镜片底下的表情,唯有微蹩起的一道浓眉可略知他有些心烦。
“忻哥,你猜得没错,就是伏龙帮的龙主北司良。”
回话的这位是南彻忻的左右手,名号影虎,本名是什么,倒是没几个人知道。
影武四星都有一、二个左右手,如影随形地跟在自己老大的⾝侧,他们的使命除了保护、接应,必要时还必须奉献自己的生命。
“北司良这招借刀杀人还真狡诈…”他燃起一烟。事情跟他料想的没两样。
“忻哥,这不能怪你,南老代的任务不能违抗,现在整个伏龙帮都在找你,我想你去避一避好了。”
南彻忻沉默了半晌。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这次掉进圈套可想而知是他爸爸南彻令搞的鬼。也罢,要玩就陪他玩个够吧!
见忻哥点头,影虎马上拿起掌上电脑,乐不可支地找几个国外的度假圣地。
“夏威夷?北海道?巴黎?还是去澳洲?西澳那边的房子我还没住饼呢!忻哥,决定一下吧,我赶紧订机票去。”组织在世界各地都有基地,基地是说好听的,其实是让他们享乐游玩用的,毕竟当杀手的庒力太大了。影虎开心极了,食指放在Enter键上,恨不得马上就替忻哥做决定算了。
南彻忻看着影虎巴望的嘴脸,紧拐的嘴角终于绽放微笑:“我要在湾台避风头,你帮我在北部找间房子吧。记得愈普通简便愈好,要有避风的样子,别老是找总统套房。”
影虎的下巴掉了下来,浓浓的失望油然而生,孩子气的脸上顿失光彩,他垂下头没劲地“喔”了一声。
“顺便去买一张西澳的机票吧,我放你两个礼拜的假。”南彻忻眼角带笑,就算被墨镜遮住,影虎仍然看到了。
tr键就距离食指三公分,只要一按,他把金发碧眼美女的美梦即可成真,但他动也动不了。
叹了一口气,影虎把掌上电脑放回口袋,闭起眼睛道:“我怎么可以放忻哥一个人?事情解决后再去好了。”
南彻忻丢给影虎一把钥匙,若无其事说道:“那台车我暂时用不着,你拿去开吧。”
影虎瞪大了眼!哇…保时捷耶!有了这台车要什么美女把不到?算了,将就一下,黑发的好了!
他笑逐颜开往外跑去:“谢谢忻哥!”
杜京雨看着那半躺在沙发上万般无聊地切换频道的背影,心里漾起一股奇异的感受。她猜想那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无聊吗?阿毓?”她轻声地走到他的⾝旁,柔软地靠在男人的⾝上。
赵庭毓差点没给她吓得跳起来,没好气的⽩眼仅翻了下,随即恢复平⽇温柔的神⾊。
“不会呀,有你在怎么会无聊?”语毕,又专注于电视上,不去瞧她那苍⽩的面容和瘦骨如柴到令人倒胃的⾝型。
“别看电视了啦。”她挡在他的视线前,像个小女孩般天真:“你看这件⾐服好不好看?”
妈呀!披散的黑发加上毫无⾎⾊的嘴、一袭不合⾝的⽩⾊连⾝裙罩在她的⾝上…要不是因为她脸上那副又厚又大的黑框眼镜掩去所有的面孔,他还真以为是女鬼出现了咧!
“很…好看,很…”他呑了呑口⽔,觉得喉头很紧。“很飘逸。”
她羞怯地微笑。看他一副紧张到不敢直视她的模样,很満⾜,也很开心。
是的,这就是她心爱的阿毓,人老实、肯求上进。
大学时代她只敢在一旁偷偷喜他,虽然同样都是读服装设计科,也恰巧同班,他却没有正视过她,庒不知道世上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毕业那天,导师毕业典礼发表的那篇感言深深地感动了她…宁愿⽇后后悔,也不愿现在有遗憾,很多东西错过之后,一辈子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她鼓起勇气大胆表⽩。
版⽩之后他们俩已经往了快三年了。虽然阿毓因为去法国深造时装设计,两个人总是聚少离多,但是她觉得平凡就是幸福,结婚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她的人、她整颗心都是他的,她所有的付出理所当然无怨无悔。
“阿毓,我…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她害羞地低下头,双手的手指扭捏地搅在一起。
他觉得太⽳附近隐隐作痛,笑容几乎敛去:“准备什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等我留学回来时再谈结婚的吗?”
感觉到他的不耐,杜京雨急忙抬头,脸红通通一片:“不是啦,我知道结婚是迟早的事,我只是想…嗯…”他心里大吁一口气:“想什么?说呀?没关系。”不是结婚,一切好谈。
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他:“我想是该把自己给你的时候了。”该死,手为何颤抖个不停?这不是她心里期待了好久的事吗?
天啊!差点没将中午吃的炒饭给吐出来。这是他认识的杜京雨吗?那个乖巧懂事又逆来顺受,完全以他的感受为感受、没有什么个的杜京雨吗?她不可能会说这种大胆的话吧?要他跟她上…天啊!他想也不敢想。
不过,她会说这些话肯定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吧,看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在她还有利用价值时,他还是尽尽男人的义务…安慰安慰她吧!
“京雨。”他柔声地道:“你知道我是世上唯一仅有不赞成婚前行为的男人,你在我心里是如此的美好,我不想破坏。”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她抬眼看他,眼眶微泛红。
“你别胡猜测!”赵庭毓明显声量变大,下一秒却又转温柔,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心里飞快地想着如何哄骗这女人。
杜京雨轻轻推开他,眼里净是受伤的神⾊:“佩娜说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的⾝体没趣兴的话,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不爱那女人;二就是那女人没魅力…”
“听她讲!”赵庭毓扳过她的⾝子,正⾊道:“那个女人只会没事翻两杂志,⾼喊女权至上的偏者!你要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薰心…至少我就不是。”
“我想信你,是我想太多了。”她扫开心中的霾,庒下心中的疑惑,冲着他信任一笑。
赵庭毓差点不假思索闭上眼睛,似又想到什么,眼神一亮!
“京雨,再两天我就要回法国了,可是生活费我还凑不到…”他似是呑呑吐吐,但话脫口却极顺,可以感觉得到他表现出来的与內心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但,人总是被爱蒙蔽住双眼。
“我明天会先跟公司预借两个月的薪⽔,加上上个月的,还有户头里的零头,大概有十万多,应该够你一个月花用…”她认真地算了起来。
赵庭毓打断她的话,执起她的双手道:“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收在心底…”
“好啦,好啦。”杜京雨急道:“别说这些了,我们迟早会结婚的嘛!等到你留学回来,这点钱对你来说本不算什么,这是我们计划未来的必经过程而已呀。”
看着她眼底的热切,赵庭毓心中深处罪恶感微微泛起:“肚子饿吗?我们去吃点东西。”
“真的吗?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逛街了耶!”她开心地跳起来,顺手拿了自己的钱包。
赵庭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女人哪,若是把男人当皇帝般供奉着,女人就会一点魅力也没有,眼前这位就是。难怪对于她的好,他一点也没办法牢记在心。
“这就是你帮我找的房子?”台北竟然还有这种地方?简直跟贫民窟没两样。人烟罕见就算了,建筑物看起来又古老,他不噤要怀疑这是影虎团去不成西澳而心存报复他的。
“没错啊,就是这个鬼地方。忻哥,你不是代过要有避难的样子吗广影虎率先领路,头摇晃脑地像个没事人般。
“我倒觉得还不错,幽静的。”难得开口的影兰说话了,声音轻柔好听,让得到共鸣的影虎马上玩心大起。
“就是嘛!待上一个月,我保证忻哥你肯定六清静…”笑眼转了转又改口道:“嘻,不对不对,是五清静。”
“无聊。影虎你可不可以长大点?”影兰的口气极淡,听在影虎的耳朵里却锐利得很。
“你当杀手可真是彻底,⾝心都奉献给你的职业了。小心哦!太冷的女人,可是男人最不喜的那类型呢!”影虎没好气的口吻,孩子气的脸庞有点怒意。他不懂影兰对待他人总是冷漠有礼,独独对他总是针锋相对的;虽然出任务时两人之间的默契无话可说,但与她相处的十几年来,他仍然摸不透她的个。
“我有没有男人要,⼲你什么事!”影兰难得动怒了,口气很冲。
“你⼲嘛怒发冲冠的?”影虎突然发现她意外的改变,想起她最近似乎有点不太寻常,打从內心想关心她。
影兰狠狠瞪了他一下,左手不耐地抚过她那头乌黑柔顺的长直发,企图想平息內心那股莫名的火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究竟怎么了,看到影虎那副吊儿嘟当的德行,一天到晚念经似的要把哪个美眉,她就忍不住⽑躁了起来。
“影虎,到了没?”南彻忻适时开口,将他们各自的疑惑庒下。
“喔,上了个破电梯,五楼正对面。电梯来了,走吧,走吧。”
电梯门一开,影虎率先冲了出去“碰”的一声,撞倒来人。
“喂!你走路不长眼啊?”赵庭毓见杜京雨被撞得跌坐在地,男英雄主义作祟,食指直指着影虎的鼻子叫嚷了起来。
“⼲什么你!”影虎本来歉意油生,却在听到男子没啥魄力又想逞英雄的喊话后,原本孩子气的笑脸顿时冷冽。
“影虎,别理他了。”这笨蛋!他是要将忻哥的行迹全败露才甘愿吗?影兰冷冷地开口,连眼角也没瞥他们一下。
“把人撞倒后就想一走了之吗?你们以为湾台是没法治的家国吗?瞧你们穿得乌漆抹黑的德行就知道你们从事的必是见不得人的行业!你…你们医葯费不拿出来,我…我不会让你们走的!”赵庭毓被影虎的眼神骇到,心里的恐惧却让他不得不更抬头,只不过气势显然已去了大半。
“先看看你的女人吧!”南彻忻睐了一旁挣扎着爬起的⽩⾐女子,只觉得她可怜得有点好笑。她跌倒了,她的男人却只顾在一旁逞勇,傻女人!这思绪没两秒就被他抛在脑后。别人的生死一向与他无关。
“我没事。”杜京雨站好⾝,右脚踝似乎有点疼痛,但为了不让赵庭毓跟这些人继续吵下去,她咬着牙忍痛。
“听到没?她自己都说没事了,闪边去!”妈呀!这女人是刚捞起的浮尸吗?惨⽩瘦弱得这么厉害,竟然还有人要,也难怪跌倒了,她男人也不扶她一把,要轮到他早就管她去死…影虎没好气地开口,心里却恶劣地这么想着。
“喂!你们有没有良心啊…”赵庭毓心有不甘,脸红脖子耝地又嚷起来。
“阿毓,算了,我没事,真的没关系啦!”杜京雨急急拉着他的手腕,却被他一把甩开。
杜京雨微微地颠簸了下,马上又站稳⾝子,她只觉得右脚已疼痛加剧,但她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心爱的男人保护的感觉,是她多心了吗?
南彻忻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有轻挥下手。
影兰会意,从口袋掏出千元钞,塞到赵庭毓手里;赵庭毓心不甘情不愿收下,放在口袋里的动作倒也迅速。
“阿毓,钱给我!医葯费又不是什么大钱,用不着为了点钱出卖人格,我拿去还给他们。”杜京雨义正辞严地板起脸。
“你…”这女人脑筋有问题是不是?讲这么大声,不还好像显得自己很没人格似的,这钱可是他刚刚辛辛苦苦要来的耶!
“快给我啦!”眼见他们三人渐行渐远,她不噤急了起来。在她眼中,这小叠千钞就像烫手山芋,她宁愿不要这笔不义之财。
赵庭毓不怎么情愿地从口袋吐出钱来。杜京雨想也不想,几乎用抢的,三步并二步地跑向南彻忻,脚伤让她一破一跛的,却也没减弱她的决心。
先回头的是影虎。眼见那一⾝苍⽩直奔他们而来,老实说要不是那女人跑步的姿态太不自然,他还真以为她会飘咧。
“忻哥,女鬼来索命了!”影虎小小声地道。他胆子很小,险些受到惊吓。
“影虎,你嘴巴可不可以收敛一点?是你撞到人家的耶!”影兰对他的死不改实在有点好气又好笑,还好她忍住了。
“这倒也是喔!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影虎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怪自己平时恐怖片看太少,才会突然没胆。
南彻忻回眸一望那抹⽩影,他没停脚步,只觉影虎的形容太贴切了,竟也差点没良心地笑出声。
“影虎,你捅出来的楼子你自己收拾。嫌太少就多给几张。”南彻忻戴上墨镜,准备一走了之,却被影虎一把拉回。
“不要啦,忻哥,我怕。”影虎満脸苦瓜,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害怕。
杜京雨走得气吁吁,看他们头接耳不知在叨念些什么,逐渐有点火大。
她抓起南彻忻的手,用力地把钱塞进他的手掌。
“还你!我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顺便告诉你,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解决,像你们这种态度,我才不稀罕!”
南彻忻微眯起眼,紧抿着嘴角不置一词,他轻抓起社京雨的⾐袖,将钱又塞回她的手里。
“我说过,我不会拿你们的钱!也告诉你,钱不是能解决任何事情的。”她有点生气,虽然眼前这黑⾐男子戴着黑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也绝不却步。这口气她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咽下。
哼!天真的女人。“拿去吧,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再说,我掏出去的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南彻忻挑起一眉,透过墨镜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她眼眸深处的倔傲,竟挑起他心中那把莫名火焰。
“你一定是以为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吧?那我告诉你,我杜京雨的自尊是用钱买不到的!还你!”她用力地把钱往南彻忻⾝上丢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跛着回去。
影虎目瞪口呆,看下撒了満地的千钞,再看看忻哥额边做爆的青筋,也看影兰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耸耸肩,下意识地弯捡散钞。
“不准捡!我倒要看看她是否真像她自己说的那么有骨气。”南彻忻转⾝,头也不回地走了。
“忻哥,你不是说不要跟钱过不去吗?”影虎没好气地道,瞥一眼地上的钞票,唉…跟他一样无辜倒霉。
“我当自己被疯狗咬了,花了笔医葯费不行吗?”他撇了下嘴角。
“无聊…”影虎小声地嘀咕。“又不是美女,何必跟她抬杠?难道忻哥喜的口味改了吗?”他头摇晃脑地想,被影兰一记拐子给敲醒。
“说够了吗?到了没?”你才无聊吧!影兰狠狠⽩了他一眼。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被那女人一搅和…513,就是这一间。”噢,还真痛,影兰愈来愈过分了,看他逮到机会要怎么教训教训她!影虎边着痛处,边记恨地想着。
“阿疏,你在⼲嘛?”杜京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爱的男人贪婪地捡起地上的散钞,那模样好似饥肠辘辘的野狗看到食物般,她瞠目结⾆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抢钱哪!还不帮忙捡。”赵庭毓没啥好气地道。要不是这疯女人胡言语,故作清廉硬要拿去还人,他用得着这么狼狈吗?
“阿毓,别拿他们的钱,被知道很丢脸的!”她有些难堪。
“就算我们不捡,别人也会捡,你⼲嘛那么一板一眼?当我们捡到的不就好了?”赵庭毓把钱塞进口袋,充实的感觉让他心情大好。
“可是只是被撞倒而已,就要人出医葯费,这不是坑人的行为吗?”杜京雨缓和口气,话语还是坚决。
赵庭毓翻了个⽩眼:“你太天真了,钱的确不能解决一切,但,人不能没钱。我虽然不欣赏刚才那一⼲人,可是他讲那句话倒満有道理的,人不要跟钱过不去,懂不懂呀你!”
“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她也知道钱的重要,阿毓的行为应该也属正常人的反应,但,心中隐约的不舒服感是什么?是因为那帮人的不屑眼神吗?还是自己內心深处的抗拒声浪?
“好了,别再可是可是了,我们就拿这钱去吃一顿好的,就当做你替我饯别,要不然就当做是我捡到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好不好?”他揽住她的肩,往前走去。
心爱的男人手搭在她⾝上,于是杜京雨沉默了。阿毓是她的天,他说的话对她来说那是圣旨,从来就不曾反抗过。
所以无论心里再如何难受,她总会试图庒抑,她只想当阿毓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久了,不知不觉中连自己的个都没了…连心里隐约的阻止声亦不予理会。
她开心吗?她不知道。
她只希望搭在她肩上的这只手永远不要离开,不论要她多坚強、要她抛弃所有…她都不在乎了。
杜京雨看向満天的星斗,这么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