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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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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

  桃溪不作从容住.

  秋藕绝来无续处.

  当时相侯⾚栏桥,

  今⽇独寻⻩叶路。

  ──⽟楼舂周邦彦

  齐老夫人怕儿子先下手为強,将阿九偷偷的带走,所以,次⽇一大早就带著阿九跟其家人一同回京。

  齐横石早上醒过来,想找阿九谈个明⽩,却只找到几名仆佣以及阿九托人带给他的口信。

  阿九说她们全家人都上京城去了,她要他听到口信后马上动⾝去找她。

  齐横石边诅咒他娘的老奷巨猾,边⽇夜兼程地赶路,希望能在他娘亲对他采取落井下石的动作前,先找到阿九。

  齐老夫人一行人走得很慢,为了痹篇儿子,她还刻意走远路。

  当齐横石赶回京城时,齐老夫人一行人还在路上赏景呢!

  齐横石⾜⾜等了三天,才等到他们回家。

  “石头,你真的来了!”阿九见到齐横石彷如溺⽔的人见到浮木一般,急忙扑进齐横石的怀里要他抱。

  “你这几天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咱们家里面来了一个奇怪的妇人──”阿九急匆匆的叫嚷著。

  “奇怪的妇人?”阿九她说的──可是他娘?

  “嗯~对呀!就是一个奇怪的妇人呀!你不在的这些⽇子,她没事就拉著我东问西问,间咱们怎么认识的,又问我跟你的关系,而且…她看起来好像有权有势。”阿九有点担心的说。

  “怎么说?”齐横石问。

  阿九就像是怕人听见似的,挨著齐横石的⾝侧小小声的说:“咱们知府大人好像也很敬畏那位老夫人呢!”

  “是吗?”

  “──而且,那位老夫人还允诺我,说我如果陪她来京城,那她就有办法救咱们家。所以,我就跟她来了呀!但是,石头,我真的很怕。”她这几天形单影只,没有石头在她⾝边,她始终无法安心。

  很怕!“怕什么?”

  “怕那位老夫人信口开河,随便唬弄我呀!”那她不是浪费了救她家人的宝贵时间!

  “不会啦!你想太多了。”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我们与她无亲无故的,她做啥那么好心的帮我们呀?”阿九就怕自己著了有心人的道。

  齐横石只能劝她别多心。“那妇人不是坏人,她是我娘。”

  “你娘!”阿九的嘴巴马上张得像河马一样大,连下巴都差点吓得阖不拢“你是说…说那个看起来很⾼贵的老夫人是、是…你娘!”

  “对。”

  “可是、可是、可是…你娘不是死了吗?”她那时还以为他⾝上的⽟是他娘的遗物说。

  “我哪时候跟你说我娘死了?”凡是他的事,哪件不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猜的?

  “就你拿⽟给我的那一天嘛!你说那是你娘给你的遗物…”她还想跟他说清楚、讲明⽩。

  “我只说那⽟石是我娘给我的,又没说那是我娘的遗物。”齐横石无奈地叹道。

  他真不明⽩阿九那颗小脑袋瓜里究竟装著什么七八糟的思想?怎么每次他才起了个头,她便可以举出几十个天马行空的后续发展,而且,还是荒腔走调版。

  “可是──你很穷耶!而那妇人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的主⺟。”阿九又小小声的说,举例证明她的想法。

  “我是很穷,可我家里却小有家产。”齐横石说得很含蓄,其实,他家哪是小有家产呀?他家的财库甚至比他那个皇上侄儿的国库还来得有钱。

  不过,那些全是得自祖荫,他才会有如此庞大的家财,所以仔细推敲,他说自己穷,也不能算是说谎。

  阿九仔细咀嚼齐横石的话,这才明⽩原来石头并不是个无⽗无⺟的‮儿孤‬,而且,石头的家里一点也不穷,他甚至、甚至有个极有权力而且还能救她家一大家子命的娘亲。

  阿九看看这大宅院,突然领悟到这宅子极有可能是石头的家。

  是吗?

  这大宅子真是石头的家吗?

  阿九的眼眸惊疑不定的闪著。

  齐横石看出她的不安。“阿九,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关心的问。

  阿九昂起小脸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內心深处似乎正惶惶难安,她知道石头的人没变,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好陌生喔!

  他没有她悉的大胡子、没有她悉的老态,他甚至不是她所想像中的模样,她一直以为他是又老又丑、既没钱又没势,可──当一切只是她的想像,石头不仅不老又不丑,他还好看得让人难以正视他的丰采时,以前那个她所认识的石头彷佛完全不存在于这世上似的。

  那么──她嫁的人究竟是谁?

  阿九挣开齐横石的手想要逃隍开,但齐横石却不许她走。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齐横石焦急的问,他就怕她胡的想些有的没的。

  阿九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齐横石生气了。“以前,你对我说过你嫁的是我齐横石这个人,不是我的家世、我的背景,你说你不在乎我有没有钱,你都愿意嫁稳櫎─”

  “我说那些话时,是因为我以为你没钱。”她赶紧说分明。

  “我没钱,所以你愿意陪我吃苦;而我有钱了,你却要逃开?阿九,难道你只愿意与我共患难,却不愿意与我共享乐是吗?”他问阿九表⽩她的心。

  “我不是。”阿九急忙‮头摇‬反驳。

  “不是最好,因为,不管外在的条件如何变化,我都是你所认识的石头,从来都不曾改变过,知道吗?”齐横石強迫阿九正视他的眼,強迫她接受他没有变的事实。

  阿九被迫地点了头。

  其实,她一点都不确定石头之于她,是不是真的如他刚刚所讲的那样,不管外在条件如何改变,他都还是她所悉的石头。

  至少──至少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甚至是重新认识这个了不得的石头。

  阿九是需要重新审视石头之于她的关系,但管家人却不然。

  事实上,在管家人的心目中,有权有势又有财的齐横石当然比那个穷光蛋齐横石要好太多了。

  瞧瞧!这齐家的宅院多大呀?十进的內宅,而且宅內还有庙堂,这里本就不像是个家,反倒像是一座城了。

  这样的财势,难怪齐老夫人能庒得下杀头死罪。

  避老爷本就是打从心里庆幸阿九竟能攀上这样的好人家。

  老实说,在他的四个女儿中,当初就属阿九最不称他的心。因为,阿九长得不如她的三个姐姐漂亮、有气质,但是,她就是有那个富贵命。

  瞧瞧,这会儿阿九不就误打误撞,当上少了吗?

  只要一说起这桩得意事,管老爷便会笑得阖不拢嘴。

  “爹──”

  避老爷想得正开心时,被赦免死罪且得以出宮的管芙云找上门来。

  避老爷的心情正好,脸上堆著満満的笑,拉著女儿问:“好女儿呀!你怎么愁著一张脸?快告诉爹,是谁欺负你了?爹让你妹婿去找他算帐。”

  “没人欺负我,只是女儿觉得不甘心。”管芙云指出她心底的不満。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爹爹替阿九许了一桩了不起的婚事,而稳櫎─我是爹您最锺爱的女儿耶!可爹却将女儿送进宮里,⽩⽩葬送了女儿七年的青舂岁月。”管芙云大声的‮议抗‬。

  “女儿呀!你可别胡说,你九妹的那桩婚事可是她自个儿去找的,你爹爹我可是一点忙都没帮上。”他还在当初举双手双脚反对呢!

  “不管啦!反正女儿、女儿…就是想嫁给九妹婿。”管芙云跺著脚,撒著娇,要她爹答应这门亲事。

  打从她见到齐横石时,她便彷佛见到她心仪的皇上爷一般,从那一刻起,她便打定主意要当齐横石的子。

  “嫁、嫁给石头!”管老爷惊讶到连说话都结巴了。“可──可是,石头他是你妹婿耶!”她有没有搞错?

  “我跟妹妹可以效法娥皇、女瑛的榜样,二女共事一夫。况侨櫎─爹,你觉得齐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不知道。”管老爷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那个女婿神秘兮兮的,什么口风也不肯透露。

  “不过,从这宅子的富丽堂皇来看,爹敢推断齐家绝不简单。”想想看,这世上有哪户平凡人家可以从皇上爷的手中救下一名宮女的命?

  以此推论,管老爷暗忖:齐家若不是皇亲国戚,也绝对是封侯拜相的大官。

  避芙云同意她爹的看法。

  “女儿推敲的结论同爹爹一模一样。爹爹你再想想,举凡大户人家,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四妾,如夫人无数?”

  “嗯~大户人家的确是这样没错。”管老爷忙著点头称是。

  “所以,妹婿怎么会甘心只娶九妹一个呢?⽇后,妹婿铁定会再纳小妾的。”管芙云大胆假设。

  避老爷也觉得女儿说得有理。

  “那你的意思是?”

  “女儿的意思是趁现在九妹还得宠,爹就把我也送进齐家当妹婿的媳妇。如此一来,⽇后妹婿若是再讨妾,我们姐妹俩也不至于落得人单势弱的地步,以至于让别房的妾给欺负了。

  “而我跟九妹一旦在齐家有了势力,爹,您说,齐家还能不风光吗?”管芙云深知她爹的子,而所谓打蛇打七寸,她掐住的正是她爹七寸之处。

  避老爷真的让管芙云给说服了,只是──“你妹婿未必会答应呀!”

  “他怎么可能不会答应?”管芙云才不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毕竟,论长相,她远比阿九来得美;论气质,阿九从小就野惯了,全没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比来比去,她什么都比阿九強。

  她那妹婿以前可能是没得比较,所以才觉得阿九好;可今儿个情况不同了,她可是个曾被选⼊宮的秀女呢!她的条件当然比阿九来得強。

  事实上,她就不相信妹婿会宁可选阿九,而不选她。

  “爹,你别替我心这个了。你还是赶紧替我去跟九妹说这门亲事啦!”管芙云推著她爹走。

  避老爷被人赶鸭子上架,只得硬著头⽪去找阿九谈这门亲事。

  阿九听到爹爹的来意之后,整个人全傻了,不知如何反应。

  “阿九,你怎么说?”

  “稳櫎─”阿九一张小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

  这亲事许的是她家相公,新娘子还是她的亲姐姐,这事,阿九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阿九,其实你六姐也是为你著想,你想想看,你三姐夫的财富都不及你家的石头一半多,但他四处拈花惹草、招风引蝶的模样,你可是亲眼见到的。

  “你可别说爹爹在说浑话吓唬你,实在是这年头有点钱的男人哪个不风流、‮心花‬?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満⾜你家相公的胃口?

  “而你六姐的模样长得俏,人甜又美丽,古时候的西施都没你六姐长得好看,我说要是有你六姐帮忙看住石头,石头的心才不至于成天往外跑,净想着外头那些騒蹄子。”管老爷是⾆聚莲花,说得头头是道。

  阿九原本就惶恐自己不够好,不能胜任石头子的职务,现在又让她爹这么一说,她就更害怕了。

  或许──她爹说的不无道理,或许有六姐在,那么她那像那仙人般好看的石头才不至于嫌弃她,不要她吧?

  “好吧!我去跟石头说说看。”

  阿九是认命了。

  反正,她的确是不如大姐好看,这也是事实。

  “你说什么?有胆就再说一遍!”齐横石横眉倒竖,凶恶地瞪著阿九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欣喜于阿九主动来找他之际,她竟一开口便要求他娶她六姐管芙云。

  可恶!她当他是什么?

  “你当我是什么?种马、种猪吗?娶如换⾐,一天换一个!”他气愤的大声表达他心中的不満。

  “人家…人家又没有叫你一天换一个。”阿九委屈地嘟囔著。

  “可你却要我要你六姐!”

  “我六姐很美耶──”

  “那关我庇事?”齐横石终于忍不住说耝话了。

  他就知道女人果然是天下第一大⿇烦事,果不其然,他娶阿九才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瞧瞧她给他招来什么⿇烦了?

  她竟要他再娶一房室?而且还是她的亲姐姐。“你还真是內举不避亲哪!”齐横石气呼呼地直用鼻子噴气。

  他愈想愈气,最后忍不住便转⾝就跑。

  阿九从没看过石头那么生气过,心慌慌地尾随在石头⾝后,深怕他一气之下,会做出了什么憾事。

  没想到石头竟然跑去她六姐的房里,而且一脚踢开了六姐的房门闯进去。

  石头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阿九连忙跟上去,可她前脚才踏进六姐睡的那间客房,面便飞来一件不明物体,她随手一抓,把那不明物体接下来,这才发现那是她六姐的⾐裳!

  而侨櫎─而且石头他还继续翻箱倒柜,把她六姐的⾐棠全往门外丢。

  阿九是一件件的捡,一边叨念著石头“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把我六姐的⾐裳全丢了呢?”她抱著一堆⾐裳站定在齐横石的面前。

  为了捍卫姐姐、保护姐姐,阿九对齐横石的那份敬畏之心没了,反倒能以从前的态度质问齐横石。

  “你知不知道你吓坏我姐姐了?”

  “我吓坏她?哼!你也太⾼估我了吧?你姐姐一个比一个悍,心机一个比一个沉,哪天我齐横石被她们给拆吃⼊腹,我都不晓得呢!我哪敢欺负你姐、吓坏你姐呀!”齐横石说话夹的损人。

  阿九听了却恼极了,她直跺脚,气恼石头。“你别瞎说,我姐姐哪儿心机深沉了?你别坏我姐的名誉。”

  “她心机不深沉?如果她心机不深沉,会怂恿你来劝我要她!她心肠不坏,她会打她妹妹的主意,妄想取而代之,坐上齐家主⺟的位置!”齐横石每说一句,便目光冷冽地凌迟管芙云一眼。

  “她若是心肠好,若真是个好姐姐,那她就不会为了贪图荣华富贵,净在你耳旁咬耳子,说一些贬低你的话语来伤你的自尊──阿九,你看看我、看看稳櫎─”齐横石双手捧著阿九的脸,让她仔细看着他的眼。

  “你仔细看着我,我还是当初那个齐横石,是那个又穷又没势力的齐横石啊!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在乎我又老又丑、你说你嫁我不是为了钱、你说你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吃苦、你说你只求我永不负你…阿九,你的那些话我全听进去了,但你自己说过的话,你怎么反倒不记得了呢?”齐横石问她。

  阿九不知如何回答,她只知道一件事啊!“六姐她…比我漂亮。”

  “该死的!去她的漂亮、美丽,我本就不在乎。”齐横石火死了,一手抢过阿九抱著的⾐裳,全往门外丢,末了,他还动手赶管芙云离开。“你马上给我滚!”

  “石头,你别这样!”阿九急哭了。

  她不要石头变得如此火爆。“你吓坏我了、你吓坏我了。”阿九踮著脚尖,双手攀住齐横石的颈子直哭。

  阿九的眼泪烧熄了齐横石心底熊熊的怒火,他甚至只愿就这么抱著她过一生。

  避芙云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这会儿她才死心,才愿意相信阿九跟齐横石之间本没有人能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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