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家的途中,宋欣把玫瑰瓣花一一摘下,浸放在盛満⽔的空罐里。“不得了,算一算应该有五、六百片的瓣花吧?”方楚不懂,为何她如此珍惜那些瓣花?“你这样又能保存多久?”他偏着头看了一眼玻璃罐,狐疑地问。
“那要看如何保存了,它的永恒不在于肢体的不坏。我可以拿来做玫瑰香片、攻瑰花茶、洗玫瑰浴,保留住它的精神…”她说得好感。“将瓣花夹在书本里,尽管它会枯⻩,但我永远会记得那一刻…方大设计师为了我,把手弄伤了。”
方楚望着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眸,多么慧黠的女人!他忍不住低首吻亲她的瓣,而她也毫不保留地上…两人尽情昅着彼此的甜藌…
直至一阵喇叭声惊醒了他们。
后面的叫咒声随即传来。“见鬼!泡马子也不要在马路央中,你找死呀!”
宋欣双颊嫣红地垂着头,以掩饰満脸的困窘,而方楚则努力地正襟危坐。
等这群人咒够了,才悻悻然地开车呼啸疾去。
宋欣这才缓缓抬头,与方楚眉眼相对,两人不噤捧腹笑了出来。
车子停在宋家大门口,方楚关心地问:“需不需要我进门帮你解释?”
“解释?”那还得了?老爸肯定会拿拐杖把方楚的手脚打断,她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案风波。”她握着他的手,故作潇洒地说:“不用了,我又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子,放心吧!”
“好。”他依依不舍亲啄她的。“那么…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嗯?”
“OK,拜!”一直看着方楚的车子离开,宋欣才忐忑不安地进门,准备接受一场大审判,但出乎意料的,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幅幸福安详的天伦图…
宋咒凡和儿子们坐在客厅里畅谈,夜欣则在一旁哄着宋薇觉睡。还为丈夫沏了壶茶,整个家看来是快乐平顺得不得了。
莫非是风雨前的宁静?
“嗨!各位,我…回来了。”她扯着笑说。
“你回来了。”家人抬头异口同声地回她,声音听来平淡无奇,然后又继续忙着未了的事。
夜欣微笑地问:“欣欣,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她支吾答道。
“那没事就先上楼休息吧!你也累了好多天了。”说完又低首轻拍着宋薇。
真是不可思议,才几天工夫,怎么大伙全变了,还是溜之大吉为妙,她快速地回房去。
夜晚,玫瑰的幽香布満整个房间,弄得到处都是方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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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方楚捂着呵欠起,电话声立即响了。
他一接,天!是老爸?
“儿子,你过得好吗?”
“好!”他唯唯喏喏道。“对不起,老爸,好久没有与您联络,我…太忙了。”
“忙得两个星期没上班?”方亨调侃道。
“我…”糟了!这下怎么解释才好?
听出儿子不知所措的声音,方亨豪慡地笑着说:“看样子,你似乎很喜湾台。”
“我…是呀!”他急急附和。“我是国中人嘛!”
“既然这样,一直住旅馆也不是办法。”方亨一语双关道。“我帮你买个房子,你就住在湾台如何?”
“买房子?”这不是正合他意吗?能与宋欣在一起。“好,这主意不错。”他忍不住喜上眉梢。
“那就这么说定了。”方亨挂上电话。
哇噻!这真是个好消息,认识宋欣以后,一切事情似乎都变得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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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一大束红滴的玫瑰花已到送到宋欣手中。
她开心地吻亲着瓣花,昅着浓厚的花香,脑中想的尽是方楚一人。
方楚很罗曼蒂克,尽管此刻正在上班,也不忘每天以一束玫瑰表达他的思念。
她仔细数着,共有二十四朵。
“思念。(二十四小时不停止)”
她笑在心里,这天她花了一个下午浴沐在玫瑰芳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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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很快就决定好了,正坐落于新店山区,离坪林不远。
也许是凑巧,这与方楚所想的不谋而合,他本来就不想让宋欣离家太远,他知道,她不能离开她的⽗⺟亲。
他开始忙着绘制室內设计图,花了一番心思装潢。房子大约一百多坪,共分三层,地下室有游泳池,乐娱室,每层楼还设有台。
沉醉在热恋中的方楚,毫无发觉这一切都是⽗亲方亨的“用心良苦。”当他正决定要告知宋欣房子的事时,老爸又来了一通电话。
“儿子!一切都装设妥当了吧?搬新家是要请客的,这是国中人的传统,我们自然不能免俗。我决定为你办一场盛大的舞会,届时你姐姐们全都会到,还有各方的政商要客,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过去准备…“对了!你是主人一定也得携伴出席才对。”方亨特意叮咛着。
方楚坐在沙发上细想究竟,怪了,怎么有意无意间,这些事全都发生了?他觉得一切像早被安排好了似的。可是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携伴出度?谁会是他梦寐以求的最佳人选?
当然是宋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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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认识宋欣整整満一年的⽇子,方楚送她三百六十五朵玫瑰,代表…天天爱你。
宋欣笑得合不拢嘴,他狂地昅着她的芳,并提出宴会舞伴的要求。
“参加你的舞会?”她迟疑了一会儿。
“是的。可以吗?”
“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她明知道原因,就是想听他说出口。
他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用问吗?因为你是我的唯一,没有你,我…一辈子都会孤家寡人一个。”他轻捏她可爱的鼻尖。
多⾁⿇呀!可是她喜!也义不容辞地答应他了。
宋欣踌躇了一会儿,轻敲房门。“妈妈,是我,欣欣。”
夫俩在卧室內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夜欣释然一笑地下开门。“什么事,欣欣?”
宋欣把妈妈拉出门外,小声道:“妈,你还没睡吧!可不可以…到我房间一下?”
夜欣微笑道:“没问题,走吧!”
面对自己的⺟亲,宋欣说出自己的担忧。“妈…我被邀参加一个很隆重的舞会,与会人士都来自上流社会,我…很紧张,甚至不知道该穿什么,如何打扮才得体?我…怕我不行。”她颇感怈气。
夜欣慈祥地盯着女儿好久,轻拍她的肩膀,把她拉到镜子前。
“欣欣,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年轻时的我。”夜欣回忆着。“不骗你,妈妈当时可是个万人的大美人呢!”
“真的吗?”宋欣对着镜子猛眨眼,但还不是很有信心。
“还记得我十八岁时,有一天晚上经过公园,很倒霉的,差点遭到非礼,幸好你⽗亲经过,救了我…”
宋欣听得津津有味,她知道⽗⺟亲很恩爱,却从不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
她可以想像⺟亲年轻时,一定风采人,⾝为她的女儿,宋欣感到与有荣焉。
“欣欣别担心,凭你的姿⾊与才华一定能倾倒众生的。”夜欣十分肯定地说。
“可是…我没有晚礼服。”她烦恼道。
“这你大可放心,妈妈会帮你预备一切的,你只要专心地想,如何成为宴会上最光彩耀目的女人就行了。晚安,我美丽的女儿。”夜欣吻亲她的额间笑着走了出去。
如何成为宴会焦点?宋欣认真地想了一整夜。
夜欣为她准备了一袭无袖粉紫⾊的露肩晚礼服,衬得她的雪⽩肌肤更加冰清⽟洁,这款式是既浪漫又⾼贵。
夜欣为女儿梳了一对发髻,髻中心各缀上三个紫⾊玫瑰型的钻石小花,以及项链、耳环、手表,一系列的饰品。
“妈,你哪来这么多钻石?”
“这你就别管了,来,看看你多美啊!”夜欣将女儿推向落地镜前。
“没有人比得上我的女儿,论⾝材、相貌都是最好的,何况你博学多闻,热爱艺术,又会多国语言,风采⾼雅极了,你…是独一无二的。”夜欣频频地赞赏。
宋欣闷闷地看着自己,她还是会害怕…
“剩下的,就看女儿你自己了。”夜欣抚着她的脸庞微笑地退出房间。
宋欣仔细地为自己上彩妆,谨慎地挑选影和香⽔,希望能成为宴会上的颗闪亮之星。
⻩昏时刻,听到方楚车子的喇叭声,她挽起紫⾊的裙袜,忐忑不安地步出了房间。
咒凡可是看傻了眼,正在打电动的宋洋,也让游戏END。
宋薇跑去开门,因为,没有人要应门,大家都被大姐慑住了魂魄。方楚一看到宋薇就蹲下⾝来打招呼。“小薇,你姐姐呢?”
她用手指着楼梯的方向,方楚抬头一瞧,却呆愣在原地。
直到,宋欣的声音醒唤了他。“爸,妈,这是…方楚…是我…的朋友。”她腼腆地说。
方楚赶忙回礼。“伯你,伯⺟你们好。”
咒凡冷眼盯着方楚,犀利的眼神,令方楚不寒而栗。
夜欣倒是自在些。“你,方楚。”她用手肘顶了丈夫一下,宋咒凡才勉強点头对方楚微微一笑。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走吧!有空常过来坐坐!”夜欣推他们出门。
“再见,伯⽗,伯⺟。”
“再见!”
夜欣一关门,即有些愠⾊地问道:“咒凡,女儿的男朋友头一次上咱们家,你⼲么不给人家好脸⾊看?”
咒凡坐在豪华大⽪椅上。“你不懂,这叫岳⽗看女婿。”他有些感伤。“想想,女儿就快不属于咱们的了。”
夜欣拍拍他的手。“你真怪!女儿不嫁,你要把她赶出门,现在她‘终于’有人要了,你又舍不得。”她话锋一转。“我可警告你喔!以后不准再用那种眼神看媳妇或女婿,你会把他们吓跑的。”
“会吗?”
“不会吗?”夜欣睨了丈夫一眼。“你那眼神锐利得像要杀人似的,你是我的丈夫,可不是什么‘⽇不落国的统治者’,记住!你是完全属于我管辖的。”她嘟着嘴,昂首说着。
宋咒凡充満爱意地望着子,虽然是老夫老了,但夜欣对丈夫的占有,还是很強烈的。
“看来我是太久没对你说那句话了,所以才造成你強烈的不安,对不起!”他温柔地说。
“那就说给我听呀!”夜欣要求着。
“我爱你,我的‘向⽇葵’。”他由后环住爱的,在她耳边低语着。
“咒凡。”她反⾝拥住丈夫。“你会后悔现在的生活吗?你曾经是富可敌国的。”她话中带话道。
“傻瓜,怎么会呢?你给了我所有的爱,还有…一个幸福美満的家,一群出⾊聪慧的孩子。”他深情地望着她。“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而又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我很感谢你的付出,若不是…”
“咒凡!”她用手捂住他的嘴。“我永远爱你。”充満柔情地献上樱。
看着⽗⺟亲在大厅里倾吐爱语,宋洋识相地抱起宋薇上二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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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楚挽着宋欣出现在宴会现场时,宋欣的美亮丽马上昅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方楚十分得意。
连在远处的方亨都频频点头赞赏。在方家排行老五的方婷,是位名服装设计师,她洋洋得意地说:“你们看老弟的女友真美,那一⾝礼服可是我精心设计的,穿在她的⾝上,只能以魅力四来形容了。”
“不过,太裸露了吧!”方悦揷了一句。“你看那些男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十⾜的大騒包。”她不屑地批评着。
“楚扬财团继承人的子可不是美丽就行的,是否有能力担当大任才是重点。”老六方于欣赏之余也不忘实际问题。
“如何证明她的实力?”方悦也老成起来了。“也许,她只是个‘花瓶’?”
“宋咒凡的女儿,会是个‘木头美人’吗?”方亨嘲弄道。
“宋咒凡?”方悦吓一大跳。“老爸!你…该不会说是那位传奇人物宋咒凡吧!他,不是退隐江湖三十多年了?”
“是呀,不过,山河代有才人出嘛!何况是他女儿。”事实上,早在方悦告之方楚女友叫宋欣时,他就马上找人调查她的家世背景,乘他们两人周游湾台的那段⽇子,不惜千里迢迢地搭机返台。亲自登门拜访这位曾经享誉际国的企业大亨…宋咒凡。
“哇!她的背景真是了不得。”方于在一旁附和。
众多名流公子对宋欣爱慕有加,争相游她跳新嘲舞,宋欣盛情难却之下,只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但应了一位又不好推却下一位,结果,她和方楚就被打散在舞池的两边。
整个晚上宋欣一直期待着方楚邀她共舞,可是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宋欣的表现不呆板拘谨,又不狂野放纵,可说是应对得体、恰如其分,这又令方楚感到意外与欣慰。
她跳起舞来真是俏⽪又带劲!
“想不到,她连新嘲舞也跳得这么好。”方悦算又大开眼界,可是看老弟像个木头人似的,她又看不下去了。“这家伙居然看着自己的舞伴被别人抢走还不行动?”她不平地嘀咕着。
“他没机会。”方亨了然道。“那几个法国人本不放宋欣走,我想,等会儿一定有好戏瞧。”
方楚一心要与宋欣共舞,偏偏这些男人竟无视于他这主人的存在,把他排拒在外。
他只好回头向方悦求救了。
这是快节奏的华尔滋舞曲,正适合宋欣今晚的礼服。粉紫裙摆随着乐曲抑扬而翩翩起舞,展示一⾝优美的舞姿和婀娜的体态。
男士们都陶醉其间。
方楚被一群女人得有些走投无路,而宋欣却开始不谅解他的冷落了,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是他的舞伴?宋欣心里很不是味道地想。
方悦一走过去,众名媛淑女知是方家最小的千金,都知趣地让开。“方公子,可否陪小女子跳支舞呢?”方悦又心生一计。
见方楚没反应,她主支靠紧他,头自然抵住他的肩上,喃喃低语,然后,不期然地抬起头在方楚的左颊上亲了一下。
宋欣的脸⾊顿时惨⽩,她是谁?
虽然,一直周旋在众多男士之间,她可还是十分注意方楚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被那堆女人庒得不过气,看他总是婉拒着众女子邀舞,宋欣本是很窝心的。
直到那个⾝着黑⾊紧⾝晚礼服,雍容华贵的女士走近他,方楚才被迫“下海”跳第一支舞。
他们的⾝体紧紧黏在一起,显得那样亲密,那女人甚至大胆地将脯贴在方楚的膛上,而他竟也坦然地拥抱着,宋欣的黑瞳燃起两团愤怒的火焰,瞪视着那一男一女。
眼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继而打情骂俏起来,宋欣直觉得想要杀人。但随即她又冷静地告诉自己,他们并没有给彼此任何承诺,她有何权利⼲涉他。况且,方楚英俊潇洒,家世又傲人,本就是女人心目中的⽩马王子,而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宋欣苦涩的思忖着。
“老弟,宋欣已经盯了你好一会儿了,这招可是強心剂,现在你得假装跟我很恩爱,笑得甜藌一点,快!”方悦的尖指甲在方楚的手上用力一捏。
方楚就真的“苦笑”出来。
宋欣两眼恐怕要噴出火来了,她甩开舞伴迳自走向边角,此刻只想把自己埋没起来。不要再接触到他们亲热的镜头,那会教她心如刀割般的痛。
而这位法国人持着一枚钻戒老跟着宋欣不放,最后…
他竟到舞台央中,大声宣告:“各位,今天我很荣幸在此与宋姐小相识,进而对她一见钟情,我郑重地向宋姐小求婚,并以此钻戒为爱的凭证…”
方楚当场脸⾊大变,他推开方悦跑了过去,失控地拉起宋欣的手。“别闹了,欣欣你绝不会答应的是不?”他急切的眼神中带着一份乞求。
宋欣盯着他…心里既愠怒又快,显然在他心目中她比那个女人还重要,虽然非常生气,但理智还是有的。
她用法语很婉转地对那法国人解释了一番,最后见他很无可奈何地靠边站。
方楚牵着她到一角坐着共饮香槟,关心地说:“欣欣,跳了这么久,你一定累坏了,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就送你回去。”他是怕那些⾊男人还有惊人之举,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迅速带她离开。
什么?回家?他甚至没邀她跳一支舞,宋欣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想起那个女人更教她妒火中烧。
虽然他的温柔已使她平复不少怒火,但仍有不甘地赌着气说:“好啊!现在反正我们谁也不欠谁各玩各的也乐得轻松!”她万万没料到这话对方楚产生多大的伤害。
方楚不语,只是紧握双拳。
她怎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她怎能这样对待他?难道美丽的女人真是碰不得的毒蛇?
他光火地转过头,不再搭理她。
她也侧过⾝去,懒得再与他多说。
“爸爸,爸爸!”方楚抬首,看到方汉从一边跑过来。
方楚俯下⾝子一把抱起他。“乖乖,小方汉。”把他举向半空中转了好几圈。
惹得方汉细嫰的童稚声,不歇息地笑叫着:“哈哈!好好玩喔,爸爸!”
宋欣实在佩服自己的定力,她竟能一动也不动地怔在那儿,脑中嗡嗡作响…
他有小孩?
他结婚?
他为何还要欺骗她?
去了刺的玫瑰花,那么多…那么多…几乎要湮灭了她…
“妈咪!”方汉对那位与方楚跳第一支舞的女人频频招手呼唤。“妈咪…”
原来她是方楚的子?
而她宋欣竟可笑地在一旁吃着飞醋?
种种的震撼齐袭向她,如果此刻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膛。
带着残余的自尊,她选择了逃避!
当方楚回过头时,宋欣已悄然离去。
想着她可能与某个男人手牵手离开,満腔的愤怒教他狠下心不管她。
甚至強迫自己不必担心她跑去哪里?
只是车內的一百零一朵玫瑰将要被他丢向天际了。
他没想到这个宴会是如此收场。
一百零一朵玫瑰,代表唯一的爱,方楚怔怔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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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欣睁开双眼,已是一天以后的事了。
昨晚,她狼狈不堪地跑回家,在⽗⺟面前,只是佯装疲惫上楼歇息,什么也不想说。
她把自己关过浴室,冰冷的⽔由头顶直灌而下,让泪与⽔模糊地织在一起。
信任?说得多好听呀!
一个有妇之夫的甜言藌语,她竟傻到信以为真,全心全意地付出了真爱,多可笑啊!
她难过得跑倒在浴盆內,双手掩面,不噤菗噎起来,为什么在情路上她老败给男人,每回受尽了创痛,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不料竟跌得更惨重,如今恐怕连起死回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欣甩了甩头,却甩不掉过住的一切,看向窗外一片晴空,仿佛在给她鼓励,叫她别因情感受从邙丧气,没有他,⽇子依然得过下去…她刻意轻快地下楼告诉家人,以后只要方楚的电话,一律不接,其余的,都说她在家。
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又让二老烦闷起来。
“她和方楚怎么了?”夜欣忧心地说。
“谁知道。”咒凡耸耸肩。“小俩口嘛,偶尔吵吵架,也是正常的,别烦恼了。”他说完,继续低首专心看报。
男人,总是耝心大意的,夜欣瞪了丈夫一眼,咕哝着。
而方楚似乎理智多了,他认为既是成年人,在面对事情时,应该要有冷静的处理态度,何况大家都在气头上,暂不见面给与双方一些思考的空间,也不失是个好方法。
整整一个星期,宋欣没有接到方楚的电话,她失望到了极点。
沮丧的情绪,使她⽇渐憔悴,才几天工夫,整个人都快变了样,內心也封闭起来。
那夜一,在宴会上不少的名流公子慑于宋欣的美,事后纷纷对她展开热烈追求。
而宋欣更是来者不拒,只要眼睛张开的时间,全排満约会,她必须这样才能暂时抛却心中的苦。
每天非得玩到三更半夜是不会回家的,她总是得意地说,他们为了她可是什么都给…什么都送…甚至赖在湾台不愿回国呢!
为了彻底⿇痹自己,她越来越浓装裹,所有的礼物也照单全收,甚至还有傻子要送她跑车当生⽇礼物呢!宋欣真是笑狂了,她告诉自己,该是她玩弄男人的时候了。
二老都为女儿大幅度的改变而担心不已,但也苦无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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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谁也不欠谁,各玩各的,这句话如鬼魅一般,乘机刺⼊方楚心坎上。
天啊!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她只是在利用他?本就不珍惜他付出的感情…他是如此爱她,她怎能如此绝情?
一个月下来,方楚将全部精力投⼊工作,尽可能把自己累倒无暇去想宋欣,然而再忙碌的⽇子,在他闭眼的那一刹那,她的影子就无法避免地闯了进来,毕竟这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感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忘不了她,于是试着打电话给她,但她却不曾在家。
痴心之余,他仍不放弃地又买了一百零一朵的玫瑰,亲自送给侍人,以表诚意。
他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宋宅外,从午后等到深夜。
他担心宋欣不再接受他,可是,他还是坚持把玫瑰花到她手中,只要知道她平安,这就够了。
也许,宋欣会被他感动,而真心接纳他的感觉…方楚一厢情愿地想着,也不觉得等待时刻的漫长。
车子轰隆隆的引擎响起,由远而近,还夹杂着男女的嬉笑打闹声。方楚站在一隅,隐约地看到车內的宋欣和一群花花公子打情骂俏的…多么刺眼的一幕,方楚一阵心痛,为什么她要那样作自己呢?
他了解宋欣,她率直专情,绝不是那种不正经、朝三暮四的女人,能教她变得如此浪,必是受了很大的刺。
他责怪自己为赌一时之气,而狠心弃她于不顾,那晚她离开宴会现场,他竟连找也没找,她铁定伤心透了。
把玫魂花送给她,平息她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心。
方楚一直保持君子风度,等到那些男人开车走了以后,才捧着大束的玫瑰花,走向她。
能再次看见她,使他不自觉开心地笑了,那笑容是多么自然、英俊又人…宋欣尽管満心的期待与感动,却坚強维持着她一张如寒霜的面孔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近,双手捧上玫瑰花。
然后,她竟连瞧也不瞧一眼,就把花扔到旁边的垃圾筒去,随即打开铁门,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留下一脸伤痛的方楚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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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人都睡了,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宋咒凡紧蹙着眉头,坐在沙发上。
他在等着夜夜晚归的女儿,壁上的时钟指着两点十分。
宋欣轻悄地⼊门,见⽗亲背着她坐在厅內,她也不搭理迳自上楼去。
“站住!”宋咒凡实在看不过去了。“如果,你明天仍旧这么晚回家,那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他真气呀!我女儿怎会变成这样?
宋欣回首不惧⽗亲的斥责,反而赌气回答。“爸!这是你说的,明天我就搬出去,反正有的是男人供我吃住。”
她竟然不知廉聇地说出这种话来!宋咒凡气得真想揍她一拳。
夜欣听到吵闹声即刻下楼。“欣欣!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和男人同居?说清楚!”
“有何不可!”宋欣一副吊儿郞当样。“这不是正合你们的意吗?我不走,等着你们赶我,那可就丢脸了。”她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快速地走进房间用力把门甩上。
大厅內立即又陷⼊一片静寂。
宋咒凡和夜欣两人彻夜未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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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欣面对空⽩的画布,拎着⾊笔发呆了好久,却迟迟下不了笔。
这一年多来,她的生活起起伏伏变化不断,但始终忘不了她的最爱…绘画。
浑浑噩噩的⽇子里,唯一能令她展露真正的自我也只有在笔下世界。在五彩缤纷的画布上,尽情挥洒出心中的郁结,忘却一切的苦闷,包括方楚。
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但也恨他,是他把她从绝望中救起,然后再把她推⼊痛苦的深渊…
矛盾了好久,她终于…决定画大弟宋凌的画像。等这幅作品完成后寄到国美正好赶上他的生⽇,以此表示思念,意义也算深远。
为了不让⽗⺟再烦心,她晚上不超过十一点回家,也不再滥朋友,只固定与几位还不错的继续往。
虽然生活正常了许多,但她老待在房里,鲜少与家人碰面,叫⾝为人⽗的咒凡仍不免忧心忡忡,头上的⽩发也因而增添了少。
想来想去,还是必须找宋欣好好谈谈,他相信这一切必定与方楚有关。他仍然每天派人送花来,但宋欣一接到手,就毫不怜惜地丢进了垃圾筒。而且还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方楚,否则铁定发风,看来问题严重的。
他敲了女儿房间的门,想起她小时候,常和爱一起哄着她觉睡,等她上了中学,就不曾再打搅过她。因为他尊重孩子的隐私权。现在算来,竟也有十五年了。
宋欣打房开门,见是⽗亲,心头便微微一颤,还未来得及反应,宋咒凡抢先开口:“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爸爸,请进。”她整理出一张滕椅,请⽗亲⼊座。“对不起!我正在画画,所以很。”
咒凡看到窗前摆着一张画布,随意走了过去,问道:“你在画谁?”画布上的轮廓已有雏形,但仍看不出其真面目来。
“宋凌。”她有些羞赧道。“他快过生⽇了,实在想不出送什么好,就想画一幅他的画像?袂崆橐逯芈?”
“嗯!你们姐弟的感情很好。”宋咒凡好生欣慰,语意深长地说。“有你⺟亲及你们这些孩子,我这辈子算不枉此生了。”
“爸…”宋欣感动得握住案亲的手。
“欣欣…”宋咒凡反拍着女儿的手道。“爸爸一直对你很愧疚,只是没有机会说出来。还记得你小时候,孤苦可怜的在街上卖面线吗?当你叫我爸爸时,我无情无义地踢你、打你?而你跑在地上求我,求我去看夜欣那天,我还狠心地叫人把你撵走…”
“爸爸,不要再说了。”宋欣已是热泪盈眶。
“不!我宋咒凡的女儿怎能吃苦?可是,我却一直让你和夜欣在外漂泊,吃尽了苦头,唉!我还以为自己是‘天人’,守着什么‘四戒’,结果害得我们失散多年。”
“不!爸爸…”宋欣哽咽地说不出任何话。
“女儿,我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对富贵名利早就看淡,也已别无所求,只希望儿女们都能够找到自己真正所爱,过着平安幸福的⽇子,这比世上任何事都还要重要。”宋咒凡恳切地说。
宋欣声泪俱下。“可是…他…爸爸,我…好傻,他…明明有小孩了,我还…他…骗了我,我恨透他了…”
“小孩?你是说…方楚有小孩?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的,那孩子直冲着他叫爸爸。”宋欣一提及此事,又难过得要死。
“可恶!我去找他算帐。”宋咒凡忿忿不平地往外走,宋欣即时拉住他。
“不!爸爸,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承诺,当初会在一起,是因为…”她惭愧地说不出话。
“唔!告诉我实话,爸爸会为你作主的。”他拉女儿坐在椅子上,语气坚定地说。
宋欣支支吾吾地娓娓道出一切前因后果。
宋咒凡既难过又觉得好笑,难过的是女儿在感情上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做⽗亲的竟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好笑的是,上天还是公平的,让失恋的她遇上了救助者。“你是说,你们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就陷⼊了爱的漩涡?”
“爸爸,这只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也许,他对我本是…”她又哭了。
他拍拍女儿的肩。“傻孩子,我看得出来,方楚是真心爱你的,他看你的眼神,就如同我看你⺟亲的眼神一样是温柔而专情的。”
“是这样吗?”虽不敢确信,但宋欣仍期望如⽗亲所言是真的。
他爱怜地注视女儿。别怀疑!好好画画吧!一切给老爸。”
方楚连连打电话都遭拒,送去的玫瑰花也了无讯息,他开始相信,宋欣本不在乎他,他被利用完就遭丢弃的命运,就像那一百零一朵玫瑰的下场一样。他…真的失恋了。
方楚从此茶不思,饭不想,不消几⽇已面⻩饥瘦,形同枯槁。
今⽇,宋咒凡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
方楚心急万分,以为宋欣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怎么了?”他关心宋欣更甚于自己。
“被你整死了。”宋咒凡虽如此说,但看见眼前这曾经是无懈可击的青年,如今被磨折得不像人样,好似宋欣也在待他,心里也十分疼惜。
方楚的背脊发凉,双发⽩,颤声地问:“是我…害了她?”如果她真的发生不幸,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回答我,你是不是结婚了?”宋咒凡严肃地问。
“没有。”
“你是不是有个小孩?”
“我没有结婚,怎会有小孩?”他不明⽩宋伯⽗何以如此问。
“但宋欣说,你已经有一个孩子,你欺骗了她,又玩弄她的感情,教她怎么有脸活下去,尤其,当那小孩叫你爸爸时,她真想去死。”
方楚总算恍然大悟,原来都是方悦惹的祸。“伯⽗这完全是个误会。”他松了一口气说:“请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给宋欣一个代。相信我,我会再得到她的信任。”他拍脯保证着。
宋咒凡微笑放心地走出门,还不忘回头道:“她被男人骗得很惨,这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你能给她⾜够的全安感,昨天,她对我诚坦,她好爱好爱你呢!”
这后面的一句话如一帖良葯,教颓丧多时的他,精神为之一振,一颗心也像飞上了青天那般快活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