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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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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教她怎么说﹖教她该如何说﹖

  当一个女孩喜上一个男人﹐却和对方连谈话的机会都没有﹐她该如何启齿﹖尤其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对她有同等的感觉﹐她该如何说﹖该与谁说去﹖她如何说﹐她欣赏他弯弓的豪放神情﹐驾马奔驰时如风驰电掣﹐満是豪情壮志﹐在风与沙﹑汗⽔与尘土﹑烈与金戈融而成之下﹐他那副英雄豪气﹐那份气魄﹑那份威武﹐配上刚毅不屈的铁⾎⾝躯﹐耀眼得恍若战神下凡。

  这样的他教她移不开视线﹐从此她的眼里只有他。

  她该如何说﹐当初为了大嫂而充当人质时﹐她摔落在他的怀中﹐闻到他⾝上的汗⽔味﹐抬眼与他相视的剎那﹐她竟看到他眼里的心悸与心喜。

  他在为她担心吗﹖还是因为他接着了公主的千金‮躯娇‬﹐才会闪过那抹释然﹐先是心惊而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呢﹖到底是哪一种﹖她又该如何说﹐她喜他双眼闪烁着清亮坦的神釆﹐她喜他飞扬的剑眉﹐密而不浓﹑不带刚煞﹐整张轮廓威武有力又俊朗清明﹐刚柔并济﹐充満豪情与温柔﹐完全不会带给人庒迫感﹐像是可以给女人无限温柔与包容似的﹐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呀﹗她曾经偷偷颧察过他﹐他从不会随随便便搭讪姑娘。事实上﹐宮中有几个颇具姿⾊的王公贵族女眷曾不止一次明提暗示过﹐但都被他以不卑不亢又诚意十⾜的理由…已有婚约而挡退。

  在成群豪壮的男儿中他是最特别出⾊﹐也永远教女移不开视线。

  而她就是其中一位。

  这么深情款款﹑情意坚定﹑不为富贵所的铁⾎男儿﹐谁会不爱呢﹖她永远记得三年前腊月十六的那场狩猎大典﹐她⾝着⽩裘﹐天空正飘着细雪﹐文武百官均在威武门前恭候大哥﹐当时她‮奋兴‬的抓着大哥的手臂又叫又跳﹐还伸出手掌按着飘落的细雪玩﹐‮奋兴‬得像个孩儿一样。

  就在那时﹐她听到了一阵浑厚的笑声﹐她佯怒地回⾝想要藉机耍点威风﹐却不期然地撞进一双神釆內敛的眼中﹐那双黑眼也正晶亮地直视着她﹐略向她颔首后﹐随即也像众多将领一样垂下了眼睑﹐将光芒敛尽﹐不再抬眼。

  起初﹐她没将这份偶然放在心上﹐但他该死的出⾊外表总会不期然地映⼊她的眼中﹐他浑厚的笑声不断由四周传⼊她耳里。当炮声鸣起﹐他翻⾝上马﹑策马狂奔时﹐⾝形依然能在剎那间腾空单手接住大箭﹐只为救下一只已‮孕怀‬而无法奔跑的⺟兔﹐引来同侪间一阵捶肩吆喝﹐他豪放的笑声﹑以及与弟兄间的那份无拘无束﹐在在昅引她的视线﹐令她的眼光总是忍不住飘向他。

  “你看﹐你看他﹖”

  众女眷也正悄悄谈论着他。

  “就是⾝着猎服的那位。”李大人的女儿李惠惠拿着羽扇放在边﹐庒低声音地说。“哇﹗”

  一阵赞叹不约而同地由双眼发亮﹑一脸仰慕的聚女眷口中溢出。

  她的眼光又再度飘了过去﹐看着宛若天将神兵下凡﹐在人群中耀眼出⾊﹐英俊伟的汪精睿。

  而他深邃的双眼若有所思地再度与她对上﹐然后很快又退开。

  唉﹗这些教她该如何说﹖三年了﹐她暗暗喜他三年了﹐没有理由﹑投有道理﹐毫无逻辑可寻。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习惯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影。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总是忍不住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听到有任何女眷谈论他时﹐她会极力地侧耳倾听。

  她‮望渴‬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但每次与他相遇﹐还末走近他的⾝恻她就开始紧张﹐喉咙发⼲﹐艰涩地难以吐出半个字﹐然后他又一如往例﹐仅恭敬地行礼说了句“属下见过公主。”

  她甚至连“免礼”两字都吐不出来呢﹗而侨檕往往那时她的脸一定是烧灼发烫﹐否则小青不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这些心事她该跟谁说去﹖叫⺟后下旨赐婚吗﹖夺人所爱是她堂堂公主不屑为之的事﹐可是她的心却拿不起又放不下﹐好苦﹗“公主﹐这样是不对的﹗”小青隔着棉被向她低嚷。她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这是她苦思良久后才想出来的办法。再给她一次机会﹐接近他﹐即使梦因此碎了﹐也总好比过⽇后回想起时感到扼腕与懊悔﹐而这种感觉不是当事者是无法体会的。

  所以﹐她要把握住这最后机会接近他﹐即使最终的结果依然是以分离收场﹐她也不会感到后悔。

  她要做。一定要做﹗“我的好公主﹖”小青哭了﹐害怕多过烦恼﹐因为欺君之罪是非同小可的啊﹗贾道存朝小青努了努嘴﹐拉着她躲到一旁说俏悄话﹐“我老了﹐再活也没几年﹐倒是你﹐既年轻又漂亮﹐如果事情揭穿了﹐你的小命休矣。我看还是算了﹐免得受拖累﹐公主这人很⿇烦的。”“公主一点都不⿇烦。事实上她是一个很好的公主﹐可是圣上他﹖”惹不起呀﹗“如果因此而成就一桩美満姻缘﹐你想圣上会因此怪罪咱们两个吗﹖他谢咱们都来不及了﹐更何况﹖”贾道存悄悄比了比上﹐再用食指在脖子上比画一下﹐“你不答应﹐你的命﹐马上就没了。帮她﹐至少还能有五成胜算﹐你挑哪个﹖”

  “当然﹖”小青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不由得怈气?仙褚剿档妹淮愆o后者胜算较大。“还是五成的那个。”

  “所以啰﹗”贾道存用手肘撞了下她﹐小青差点站不稳﹐踉跄了下。“帮她这点小忙﹐就当是做点善事。”

  可是﹐这善事的后果﹖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不得已﹐小青只好答允了﹐这时﹐昭筠也正巧从被窝里探出了头﹐见着了这一幕。成了﹗她不由得吁了口气。

  **“奇怪﹗怎么还不出来﹖”昭安急得在梅苑外踱步﹐几乎急⽩了头发。而皇太后脸上焦忧的神⾊也不减。

  “出来了﹗出来了﹗”

  在厢房门一拉开﹐步出一名老者之际﹐大伙一致大叫出声。昭安立即趋前想向贾道存询问﹐贾道存却慌张地打着手势﹐要昭安退回﹐别接近他。

  老神医的手势﹐好像表示他全⾝都是毒似的﹐众人一见﹐顿时有默契地都停住了口﹐脸⾊也更沉重了几分。

  “筠儿她﹖”

  贾道存脸⾊凝重﹐他摇了摇首﹐长叹了一口气。

  “嗄﹖﹗”众人你看稳檖我看你﹐脸上既惊又忧。

  一阵凝窒的沉默﹐几乎教人难以呼昅。

  昭安膛內的一股闷气骤然炸开﹐他重重地了几口气﹐用力地背过⾝去﹐眼珠子忧惧不信的转了几转。

  他的妹妹﹖不﹗不会的﹗昭筠可人又甜美﹐他一直将她视为心肝宝的疼爱﹐绝不会﹖不﹗筠儿﹐你绝不准死﹗“治好她。”昭安冷酷的下令。

  “遵旨。”贾道存弯行礼﹐恭敬的同道。

  “不能进去看她吗﹖”皇太后一夕之间像老了十岁﹐哀戚布満了她精致的脸蛋﹐连皱纹好像也跑了出来。

  “哎﹖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群臣不约而同地摇掌阻止。

  被感染了天花可是很危险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忧惧的视线不时偷偷瞄向再度紧闭的门扉。不同的是﹐他心里的哀戚沉重并没有表现在肃穆的脸上。

  昭安无奈的闭了开眼﹐回过头望向紧闭的门屝。

  “派人好好伺候公主。”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心一般沉痛。

  “遵旨。”

  小青的心脏几乎快停了﹐捂着口﹐直到看到皇上和皇太后慢慢走远了﹐她吊得老⾼的一颗心才又放了下来。

  老天保佑﹗小青紧闭双眼﹐确定自己还在呼昅后﹐这才真的放松下来。

  真的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圣上会立即怪罪她们服侍不周﹐幸亏没有。她吁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脫了﹐额头贴在门屝上﹐全⾝依然发凉。

  “小青。”

  “公主。”训练有素的小青立即调整神⾊﹐赶紧步向昭筠的⾝边﹐“什么事﹐公主﹖”“谢谢你。”昭筠抓着她的手﹐由衷地说。蝎子粉的葯独特﹐一旦沾上便⽪肤烧红﹑体內通凉﹐因此昭筠抓着小青的手掌虽是红斑点点﹐乍看之下彷若发烧般﹐事实上﹐一经抚触了才发现她的小手是冰冷的。

  “哎呀﹗公主﹐你怎么手心这么冰﹖”小青慌张地握着昭筠冰冷的小手想将之温热﹐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昭筠露出了微笑﹐眼里暖暖的笑意溢満着感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在这夜深人静时刻﹐梅苑外有侍卫严守﹐任何人均不得越雷池一步。当然﹐住在梅苑里的小厮﹑仆役等亦不得跨出去半步﹐有任何民生物资补给均由侍卫在拱门前通知﹐再出苑內的人员出来搬离。

  如此严密的护守﹐只为了一件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怕天花会扩大传染。一道矫健的人影迅速地闪过苑內﹐轻巧地落在重兵围守的厢房外﹐随即没人虚掩的门扉中。

  门没锁﹖﹗黑⾐人皱了皱眉﹐是谁这么大胆﹐连公主的香闺也未落锁﹖是不是料准了公主生了重病﹐没人胆敢跨越梅苑半步﹐才如此放肆﹖明天非得严惩那两个混蛋不可﹗步进了外厅﹐过了两个转折就进人昭筠的卧房內。这里他得不能再﹐此地是他的“权力范围”之內﹐即使教他闭着眼睛走上一遭﹐或倒退着走﹐他都不会被绊倒﹐更何况又有昏⻩烛火照耀。轻轻推开门﹐黑⾐人一闪而⼊﹐在看见上几乎里成一团⾁粽似的昭筠时他愣了下﹐清朗坚毅的眼神立即蒙上一层影。昭筠似是睡﹐棉被在她均匀稳定的呼昅下若有似无地缓缓起伏着﹐看了教人心疼。

  他轻轻地掀开棉被﹐仔细端详着她。

  还未睡着的昭筠吓得心怦怦跳﹐却还得努力维持睡的状态﹐又得保持住稳定不变的呼昅节奏﹐更要尽力地不让眼珠子动﹐还有那早已紊的心跳声也千万不能被大哥听到。因为除了大哥以外还有谁会来﹖能有这么好的上乘轻功﹐除了大哥以外﹐还有谁会冒着生命的危险进来看她﹖虽说宮內人才济济﹐但有谁会甘冒生命危险进来这里呢﹗姐夫杜卫天为了大姐和她的宝贝侄子着想﹐说什么也不能来;更何况自那天起﹐他和大姐都被大哥严令“暂时不准⼊宮”﹐他本不可能来。

  所以﹐除了大哥以外还会有谁﹖突然间﹐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孔迅速掠过她的脑海中。

  不﹗不可能﹗她在心中慌忙否认﹐他已有了末婚﹐绝不可能来的。

  去除这项可能﹐她內心笃定的人选﹐就只有大哥了。也唯有大哥才有一双耝中带细的手。

  那双修长的手正轻抚着她的脸颊﹐似是怜惜﹐似是叹息。

  她感受到一阵暖意﹐一股独特坚定的男气息在她耳鼻间徘徊﹐凝睇着她的双眼有着焦灼﹐她也感受得到那道焦灼的目光正在梭巡着她的脸﹖“唉﹗”

  她听到一声叹息﹐不由得感到鼻酸﹐手⾜之情马上自心底奔向四肢百骸﹐満腔的温暖澎湃狂出﹐害她差点张眼。幸好她忍住了。

  她得忍﹗大哥若知道她骗了他﹐可想而知他会是如何地狂怒。

  又是一声轻喟传来。

  他悄悄掀起了棉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心手﹐慢慢‮挲摩‬﹐似乎想分担她的“痛苦。”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静默良久﹐他终于放下她的小手﹐帮她轻拉回棉被﹐并缓缓地低下头来。她猛地屏住了气息﹐感觉头顶上方的黑影缓缓俯下。

  她傻了。

  真的傻了。他的竟﹖竟轻轻﹑缓缓地印上她⼲裂的小嘴﹖她现在有“病”在⾝耶﹗而侨檕大哥会这样“吻”她吗﹖这个人真的是大哥吗﹖可惜她內心的急吼谁也听不到。她又急又气﹐却又觉得温暖窝心﹐思绪真是复杂不已。

  门再度被轻轻合上﹐只见纸窗映出他矫捷的⾝手﹐剎那间就消失琮影。

  她刚刚就是在睡不着的情况之下﹐睁着眼睛﹑咬着﹐躺在上愣愣地瞪着纸窗发呆﹐才会瞥见那道黑影正推门而⼊﹐于是假装睡。

  好一个失眠的夜晚。

  原本一直张着的漂亮凤眼已经酸涩得有点?郓o只要再一会儿﹐她就能去梦见周公﹐但经过方才的事﹐如今她却了无睡意﹐只好睁着双眼直到天亮。

  **昭安也睡不着。

  他昂的⾝躯此刻正站在侍卫的面前﹐低声怒道﹕“滚﹗”

  “回圣上。”侍卫跪了下来。“我等奉汪统领之命﹐若圣上硬要进⼊﹐为了圣上的龙体着想﹐只好舍命护卫﹐请圣上饶命。”“好一个汪精睿﹗”昭安咬牙迸出这句。“卑职在。”不知何时﹐汪精睿由他⾝后步了出来。“杀了卑职﹐还会有另一个统领以死直谏﹐请陛下三思。”

  昭安一张飙怒的脸⾊瞬间变成有点无可奈何。

  八大统领均是他万中选一的精锐英豪﹐不论武功﹑气魄﹑领军护卫的本领均比守疆的将领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太平盛世﹐人们便忽略了他们的本事﹐且发挥的场地不同﹐也没有发挥的机会。

  “让朕进去﹐我保证只待一刻钟﹐一刻钟不出来﹐你亲自押朕出来也行﹐朕不会怪你。”能被他钦点为统领的人物﹐自是有过人之处﹐他不想损失这么难得的将领﹐几乎是低声下气的恳求。

  “这﹖”汪精睿正开口﹐远处却传来了騒动。

  “嗄﹗”昭安吓了一跳﹐赶紧低声喝阻﹐“拦驾﹗迅速将两人护送回宮﹐说朕没来过。”说着他⾝形一跃﹐“逃”回寝宮去了。

  “请太后和皇后留步。”汪精睿的手下成功地拦截刚出现的人影﹐并迅速将之护送回宮。汪精?餮垡簧īo瞪着立在⾝边的手下。“今儿个是谁值夜﹐报上名号来。”“陈武勇。”

  “刘先军。”

  两名壮汉立即山列。

  “未尽好职责﹐拖出去杖责二十。”

  “统领﹗”两名壮汉鷘诧的喊。他们犯了什么罪﹐需被军杖伺候﹖“公主的厢房未锁﹐有失职责?慈拴u拖出去。”陈武勇﹑刘先军诧异地对看了一眼﹐就被拖了出去。“都是你﹗”陈武勇咬牙怒斥﹐子被褪到膝盖﹐开始忍受⽪⾁之苦。

  只怪当初两个人你推我就的﹐谁也不愿意去碰那个锁。

  “其实那个锁只要轻扣上即可﹐里面的人只消拿把簪子向上一挑﹐即可挑开﹐扣了等于没扣﹐有重兵防守还怕什么。”当时刘先军如是说。

  而且对一个武功⾼強的人来说﹐一把小锁算什么﹐对方若真能走近﹐普通一把锁本挡不了﹐更何况有他们在外头守着。统领也真奇怪﹐非得要他们替公主的厢房扣上锁不可。结果﹐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害他们兄弟俩⽩挨了一顿打。

  “奇怪﹖统领怎么会知道﹖锁没扣上﹖”刘先军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而陈武勇本投在听﹐他痛毙了﹐哪还有心情听这些。

  以前昭筠公主尚未得病时﹐厢房本不必落锁﹐丫环﹑仆役⽇夜分班﹐各司其职﹐哪还需要锁门。如今公主生病了﹐大部分的仆佣一律被遣退﹐留下的没有得令也不得出房﹐以防感染范围扩大﹐只有几个不怕死的忠仆依然不愿离去﹐却也仅能待在房外恭候差遣﹐不得擅⼊。

  总而言之﹐都是天花害的。都怪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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