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俞培明,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清清双手在胸前交叉,气呼呼看着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一对男女。
这对男女,一个是她从大学时代就交往至今的男朋友,一个是她大学时社团的学妹。
她知道学妹在学校时,就跟俞培明交往甚密,但她总觉得爱对方就要信任他,如果每天都疑神疑鬼,担心对方出轨的话,不但对方会受不了,对她自己也是种精神磨折。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是这种关系!
两人一听到这阵怒吼声,连忙转过头来,一见到倚在门边火冒三丈的沈清清,学妹赶紧拉⾼被子,遮住自己裸露的⾝体。
“你…你怎么会现在回来?”
俞培明惊讶的看着她,现在不是才中午而已,这个时候她应该在上班才对,怎么会突然跑回来呢?
“要不是我突然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早就…早就…”难听的话她讲不出口,看着床上遮遮掩掩的两人,她撂下一句话。“我等你的解释。”
她转⾝走到客厅里,等到房里的两人穿着整齐再说。
今天是他们交往五年的纪念曰,她觉得最近两人都忙,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好好吃顿饭、逛个街什么的,所以特地提早下班,赶到市场买些新鲜的菜,想要做顿好吃的晚餐,给俞培明一个惊喜,没想到等着她的竟是…
半晌,两人终于穿戴整齐走出来,沈清清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他们,准备听听他们到底要做何解释。
学妹无视于沈清清的怒气,撇撇嘴先发制人说:“不要用那种眼神瞪我,要怪别人前先看看自己,要不是你装出一副圣女的样子,连碰都不给碰,他也不会来找我。”
“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清清一听更是火冒三丈,难道她男朋友会出轨,还是因为她的错喽?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学妹冷笑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详细一点的说,就是你性冷感、没趣情,有障碍,这样够清楚了吗?”
“你…”沈清清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头问向俞培明。“你跟她这么说?”
俞培明马上装出笑脸,有些尴尬的看着沈清清。“这个…我…”
“你们慢慢吵吧!我不奉陪了。”学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皮包,转头便开门出去。
见学妹离去,沈清清愣愣地看着俞培明。
“俞培明,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俞培明露出痞痞的笑容,走到沈清清⾝边想要抱住她。“你也知道男人嘛,总是难免会逢场作戏。”
沈清清挣脫俞培明的触碰,向后退一步。“逢场作戏?意思就是不只有她一个喽?”
她看着他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两人从大学二年级就开始交往,当初是他先猛力追求她,她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没想到两人才毕业不过几年,他们的感情就变调了。
“话不是这么说啊!”面对沈清清的怒气,俞培明搓搓手掌,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要不是你一直不肯…我也不会…”
听到这句话,沈清清突然觉得失望透了,她看着俞培明,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怎么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又怎么会跟他交往那么多年?
“别气了…”俞培明看沈清清没有再说话,以为她气消了,便想走过去抱住她。“来…亲一个。”说着嘴巴便要凑上去。
沈清清回过神来,没有多想,便挥出一个重重的巴掌。“你去找别人逢场作戏吧,本姐小不奉陪了。”
说完她冲进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不一会儿,便提着一个大大的皮箱和两袋行李走出来。
“不要这样嘛!”俞培明赶紧向前拉住沈清清。
“放开。”沈清清用行李袋挥开俞培明,打开门后,从皮包里把这里的钥匙翻出来,丢向俞培明。“俞培明,我们玩完了。”
沈清清拖着重重的行李离开,午后炙热的阳光毫不留情的射在她⾝上,不一会儿,她的服衣便被汗水浸湿。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骑楼,沈清清放不手上的行李,稍微喘口气。
这种鬼天气,简直教人忍不住想发脾气,这老天爷也不知道在⼲什么,没事非要搞得这么热…沈清清在心里暗骂着。
不过,眼下有比咒骂老天爷更重要的事…刚刚她气冲冲的跑出来,今晚落脚的地方还没有找到呢!
大学毕业以后,两人都要搬离原本住的地方,于是俞培明便提议两个人⼲脆一起住,除了可以节省房租以外,也可以彼此照顾。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她最好的朋友…应曼儿也和她的亲密爱人一起住,她不好意思去打搅,这样想想,她还真是无处可去…
唉唉唉…怎么会这样子呢?沈清清找了一辆停在骑楼的机车坐下来,颓然低下头,一时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过灰心丧志、轻言失败从来就不是她的本性,休息一阵子之后,沈清清站起⾝,双手在胸前握紧拳头,低喊一声:“加油。”
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先找到栖⾝之所。
沈清清沿路看着电线杆上贴的租屋红条子,一面打电话询问,遇到条件差不多的,便直接去看房子,但看过几间,都还没有看到中意的。
突然间,沈清清看到一个公园旁的布告栏,上面贴着一张房屋出租的红字条,上面概略叙述房子里有家具、电器等等,而且还说价钱好商量,她奋兴的打电话过去,是个男人接的电话,她很快约好时间,便兴冲冲到说好的地方去。
房东是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一看见沈清清便用⾊眯眯的眼光打量她,看得她好不自在,但是为了想赶紧找到房子,她也只好先忍下。
房东拿出钥匙,带她进到屋里,并用一口湾台国语介绍着。“这里素客厅,有护电视机,这张沙花还素去年才买的。”
沈清清一面点头,一面跟在房东后面。
房东又走到厨房去。“厨房里面有瓦苏炉啦那些东西,还有冰箱,冰箱也素新的。”
看来这个房子还算差強人意嘛!沈清清在心里想着,如果租金不是太贵的话,倒是可以考虑租下来。
房东又带她到房间去。“这素卧房,有双人床还有梳妆台。”
“房东先生,那这里的租金一个月多少?”参观完房子,沈清清开口问房东。
“这个嘛!”房东带她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来。“姐小有没有男朋友喇?”
沈清清愣了一下,他⼲嘛问这个问题?但随即转念一想,可能房东认为有男朋友的话,一定会常?醋。赡苡惺裁垂思砂桑谑撬鲜祷卮穑骸懊挥小!?br>
“那姐小素台北人吗?”房东又问。
怎么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啊…可能是他想房客如果不是台北人,有时亲戚上来就会来住这里吧?于是她又照实回答:“我从南部上来的。”
“自己一个人在台北?”房东起⾝,坐到沈清清⾝旁。
“是啊!”她虽然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一跳,但还是礼貌的回答,并向旁边稍微挪动。
“那平常不就很寂寞了?”房东又朝她靠坐过来。
“还好。”她再往旁边移动,但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坐过去了。
“你长得那么漂亮,不如…”房东这次大胆的把手放到沈清清的腿大上,还用暖昧的语气说:“这样我房租可以少算你一点。”
“不用了。”沈清清马上站起⾝,甩房开东的碱猪手,走到门边拿了自己的行李后,便想离开这里。
“这么凶!”房东不知羞聇的跟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不过我喜欢。”
“你喜欢?”沈清清火了,再也顾不得形象什么的,放下手上的皮包,转⾝就是一拳,正中房东的鼻梁。“可是本姐小不喜欢。”
“你…你这个…”房东弯下腰,捂着自己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竟然那么有力气。
“哼,我告诉你,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好欺负的。”沈清清拿起自己的东西,又踹了房东一脚,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
沈清清离开以后,一切又回到原点,她还是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抬手擦去额间滴落的汗,对于自己目前的境况,突然觉得好笑起来。
今天原本可以有一个完美的夜晚,一顿好吃的烛光晚餐,一个相交已久的男朋友,说不定她可以在灯光美、气氛佳的情况下,克服心理障碍,突破两人最后一道防线,可是现在全部走样了…
没有烛光晚餐、没有男朋友,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是老天在跟她开玩笑,还是她在做梦?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她怎么还不醒过来?
铃…铃…
喔…闹钟响了?那她应该可以醒了吧?这场梦她不想再做下去了。
可是等了半天她还是站在原地,周围的一切还是一样。愣了许久,她才意识到响起的不是闹钟,而是她皮包里的机手。
沈清清连忙伸手在皮包里翻找着,机手钤声一声大过一声,一直在催促她怎么还不接起,好不容易才“捞”到,她来不及看打来的人是谁,就直接按下通话键。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接?”
“妈?”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我知道我是你妈,不用你来提醒。”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对沈清清迟接电话这一点很不満意。
“妈,你有什么事吗?”她还得赶紧去找房子,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喔!”
“不是啦,只是我现在很忙…”
“忙?我就知道你嫌我烦啦!枉费我从小把屎把尿,把你拉拔长大…”沈清清的⺟亲叨叨絮絮念起,她是多么含辛茹苦把她带大。
唉…沈清清暗暗叹一口气,把机手稍微拿离耳朵一些,她知道⺟亲这一叨念没有十分钟以上是不会停的。
“喂…喂…你是有没有在听啊?”沈清清的⺟亲终于告一段落。
“有啦、有啦!“”沈清清赶紧在把机手靠到耳上。“妈,你还没说打给我有什事情?”
“还不就是你跟培明的事。”
“我跟他…”
还来不及告诉⺟亲今天发生的事,她的话就被打断了。“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在一起也那么多年,婚事就赶紧办一办,你要知道女人的青舂有限啊…”“妈…”这些话她已经听很多年了,原本她觉得也到;该结婚的时候,但是发生今天这种事,她庆幸自己还好没有那么冲动,要不然她现在就是怨妇一个了!
“我知道你嫌我烦,可是你自己也不想想,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趁早打算,到时候如果他不要你了怎么办?”⺟亲又开始她千篇一律“女人最终的归宿是家庭”论。
“我有工作,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她知道⺟亲的观念很传统,但是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
“那培明呢?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培明想想看,他也已经老大不小了,难道家里不会急吗?”
俞培明有一张舌灿莲花的嘴,每次去见她⺟亲的时候,总不忘带些礼物去,自粕以把⺟亲哄得心花怒放,比起她这个女儿,她倒觉得俞培明更像她的孩子。
“我刚刚跟他分手了。”趁着⺟亲换气的空档,沈清清飞快揷入这句话。
妤半晌,电话那头都没有再传来声音。
“什么?广⺟亲提⾼音调,用尖锐的声音问。
“你给我再说一次!”
“我们分手了,就这样。”沈清清平静的说,一点也不似⺟亲激动。
“我早就跟你说过,女孩子事业心不要那么強,脾气不要那么硬,要温柔点才会忍人疼,你就是不听…”
沈清清又长长叹一口气,真不晓得她到底是谁的⺟亲,怎么一听到两人分手的消息,就直觉有错的一定是她?
“你今天晚上回去,跟培明道个歉,他就不会跟你计较了。”
“我跟他是不可能了。”沈清清斩钉截铁的说。
他可以忘记她的生曰、忘记什么有的没有的纪念曰,也可以对她发脾气、冷战什么的,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忍受他的出轨。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你要想想你的年纪啊,除了培明,还有谁可以忍受你的脾气?你这样怎么嫁得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东西滴在她脸上,她伸手擦掉,没想到却越滴越多,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是下雨了…
沈清清还来不及找到躲雨的地方,雨就哗啦哗啦倾盆而下。
她一面要回应⺟亲的话,一方面还要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等她好不容易躲到骑楼下时,全⾝早就被雨点打湿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电话那头传来⺟亲不満的声音。
“有啦有啦!”她擦着脸上的雨水,胡乱应着。
“我知道你一定嫌我烦啦,养你这么大,念你几句也不行。”
唉…这已经是她今天不晓得叹的第几口气了,她到底是招谁惹谁,在她这么狼狈的时候,还要应付⺟亲的碎碎念。
⺟亲怪她不听她说话,但谁来听她说话?谁来告诉她该何去何从?
“你要知道妈也不想说你,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传来哗哔声,告诉她机手就快要没电了。
“机手快没电了,妈你还有什么事情?”
“不想跟我说话就直说,不要推说什么机手没电,机手早不没电晚不没电,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你在…”
话还没说完,机手已因为电力不足自动关机了。
这下可好,下次⺟亲打电话来的时候,又多了一个理由可以把她念到臭头。沈清清无奈的收起电话,看到旁边有一家便利商店,才想到今天一整天,她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这么一想,肚子就突然饿起来,她走进便利商店,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瓶鲜奶,准备结帐时,在皮包里翻了又翻,就是没有摸到皮夹。
咦…怎么找不到?看到她后面等着结帐的队伍越来越长,店员的脸⾊也越来越难看,她只好先拿着东西走到一边,等找到皮夹再说。
可找了半天,就是没有皮夹的影子,她连放在地下的行李袋也打开来找,所有的东西散落一地,但还是找不到。
都翻成这个样子还是找不到,沈清清只好接受皮夹真的不见了这个事实,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离开的时候没有带出来,还是不知道在哪里掉了,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她掏掏口袋,还好还有几个铜板,够她买一个面包,但是吃完这个面包以后,她不知道皮夹不见、⾝上没有钱、也没有信用卡的她要怎么办?
走出便利商店,看着越来越暗的天⾊,就像她的前程一样越来越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