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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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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姐,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正在园子里练舞自娱的孙拂儿,见一下人直奔钱银绣的房里,与她嘀咕一番后,又见钱银绣神色略变的走出房门,就要往前院移去。

  “没事,你在这安心练舞,别想太多。”她淡淡、安抚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随即快步离去。

  没事就是有事,孙拂儿表面应是,双脚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前院移去。

  “紫姐,路窄留三分与人行,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

  孙拂儿躲在花园里的石头后,听到一只老母叽哩呱啦的尖叫。她偷偷的探出头瞄着,发现正对着表演台的拱门下,有一个体积庞大的老女人带着一大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进门就叫骂着,与她们对立的正是紫姐所带领的“旋舞榭”舞们。

  两方人马均带着浓浓的火葯味,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我不懂你的话意。”纤弱的紫姐一反温柔、楚楚可人的模样,强悍的问道。

  “你唆使你的姑娘们三番两次将我店里头的客人拉走,一、两次我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把我们的摇钱树李大爷也给抢走,你欺人太甚了吧!”老母晃着净是的肥走来走去,说得口沫横飞,气愤极了。

  “王嬷嬷,我的舞榭成立也不少年了,在洛的声誉如何,相信大家有目共睹,我榭里的姑娘个个能歌擅舞且温柔可人…”紫姐毕竟在风尘中打滚多年,对于这种场面也见多了,木不以为意。

  “你的意思是我店里的姑娘舞技又其貌不扬罗?”王嬷嬷两手,杵在紫姐跟前,颇有以气势取胜之意,奈何紫姐不吃她这套。

  “不予置评。”紫姐冷然的笑笑。

  孙拂儿看看王嬷嬷带来的姑娘们,再看看榭里的姑娘,不摇头暗叹,果然是有天渊之别,难怪那个什么李大爷的要转移阵地了,他能比别人晚走,已经非常难得了。

  “你…”王嬷嬷伸出肥手指着紫姐紫的盖头,不住的发抖。

  “嬷嬷,别气了,为这事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这时,王嬷嬷带来助阵的女人堆里,忽然跑出个美得直天仙的女子。

  哇!这位姑娘的容貌不输银绣姐耶!孙拂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洛城内还有这么号美人,更想不到杂草堆里也能生出一株牡丹。她又轻轻的叹了好几口气,为自己的貌不如人而感伤。

  “巧奴,你一定要替嬷嬷出口气啊!”王嬷嬷拿着手巾不停的拭汗,脸色难看至极。

  “放心,紫姐是个明理之人,一定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吴巧奴柔媚的笑着,眼底却隐隐的含着恨意。

  在紫姐还没出现以前,她本是洛第一舞,人生得美,舞又跳得轻盈,洛一带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把她捧在手心呵护?若不是这个见不得人、老是盖着头纱的女人突然出现,抢走了她的光彩,她的生意又怎会落到乏人问津的地步?

  她就不懂,这个女人老是用头纱蒙着脸,又不知生得是美是丑,为什么那些男人却对她趋之若,把她当成宝一样呢?依她看,这女人的容貌若非奇丑无比,便是脸上有缺憾,羞于见人。

  “巧奴姑娘,我不晓得该还你什么公道,我榭里的姑娘们一向中规中矩的服侍上门的客人,并不兴巧取抢夺之事,而且男人会喜新厌旧乃是寻常之事,怎是我改变得了的?”紫姐态度从容的说道,后面的姑娘也听得频频点头称是。

  “这么说你还是不给面子,坚持不把李大爷还给我们罗?”吴巧奴的和颜悦瞬间退去,脸色冰冷,双眼带着寒气。

  “这并非还不还的问题,而是李大爷愿不愿意上你哪儿去的问题。”她当然知道李大爷是吴巧奴的老相好,若非如此,以吴巧奴高傲的性格又怎可能到她这里来要人?

  “你…”吴巧奴脸色发青,手一举,后面出现四个雄壮威武的大汉。“是你我这么做的。”说完,她朝四个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四个人接到她的指示后,便开始砸院里的椅子和桌子。

  哟!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啦!瞧她脸蛋是十分美丽,器量却是分外的狭小。孙拂儿实在看不过去了,很快的从间拿起面纱蒙在脸上,仅留一双气愤的双眸,拿起练舞用的双剑杀出去,哪如雷廷昭不知何时站在她后面,用力将她拉了回来,并在石头后,低声的吩咐她别坏了事,便疾步朝院子行去。

  “住手!”雷廷昭中气十足的喝道。

  “雷公子。”紫姐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一看见那昂然的朝她行来的俊逸男子,立即高兴的了上去,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雷廷昭的摇头给堵住了话。

  那四名大汉见来人不过是名长相斯文、看起来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后,不但没停手,反而变本加厉,砸得越见起劲。

  雷廷昭见状,漫不经心的样子倏而一整,旋即飞快的朝四名大汉奔去,每个人各赏了两记狠踢,这一踢,不仅踢得四人倒成一列,更吓得雇用他们的吴巧奴花容失

  “我是这里的护院雷廷昭,下次砸场子前先考虑清楚。”雷廷昭拿出间的扇子,优游自适的在一排应声而倒的大汉前挥来挥去。“这次的损失…”他看了看七零八落的场子一眼,不悦的瞪向王嬷嬷“算你五百两就好了。”

  雷廷昭!吴巧奴花容失的捂着嘴巴,没想到这个女人的靠山居然是人称“洛四彦”其中之一的雷廷昭!

  “五…五百两!”王嬷嬷老母似的尖锐叫声再度响起。

  “太便宜了,是吗?”他拿扇子用力的敲了躺在地上、蠢蠢不安的大汉好几记,从左边敲到右边,从右边敲回左边,直敲得那四名大汉晕头转向。“你也觉得一千两比较公道吧?”他如遇知音的瞧着王嬷嬷。

  “一…一…”王嬷嬷当场口吐白沫,昏倒在那四名大汉的身上,得他们不过气,直喊救命。

  蹲在石头后面、看得笑呵呵的孙拂儿,再也想不到雷廷昭的功夫会这么好,她还以为他成天只会疯疯癫癫,做不了正事呢!他真的那么有名吗?怎么那堆人听到他的名字后,全都脸色大变了呢?这么看来,嫁给他似乎也不是件坏事嘛!无聊时还可以和他练一下手脚,心情郁闷时可以揍揍他出气,想想也不错。

  “美丽的姑娘。”雷廷昭用敞开的肩面顶着吴巧奴的下巴,轻柔的笑着“明天中午以前教你家嬷嬷把银两奉上,听到了吗?”他笑得好风、好潇,看得吴巧奴神魂颠倒,娇躯直往他身上送。

  “这是当然。”她轻柔的朝他媚笑着。

  轻薄、无、卑鄙、下…:孙拂儿怒气冲天的跑出来,拉着雷廷昭的手肘,阻止吴巧奴再贴近。

  又一个蒙面女子,天啊!这里的女人都见不得人吗?吴巧奴轻蔑的瞧着论姿没姿、论身材也不够妖娆的女子。“你又是谁了?”她从鼻子哼出气来,十足的瞧不起人。

  紫姐也讶异于孙拂儿的举动,不知道她和雷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这种占有十足的举动呢?虽然晌午时是雷公子送拂儿过来的,她也知道拂儿落水为雷公子所救之事,可是她想不通拂儿和雷公子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的?

  “你告诉她。”孙拂儿拉拉雷廷昭的衣袖,仰高了脸娇柔的轻哼。

  “要告诉她什么?”雷廷昭贴近她的耳朵,十足无辜的问道。

  “事实啊!”她微微的侧踢他的脚,气他的不解风情。

  “什么事实?”他无的又问。

  “就是你是我的人,不,就是我已许给你的事实嘛!”她恼怒的吼道。

  “呵…”吴巧奴见他们拉拉扯扯的模样,居然掩嘴笑了。

  她干嘛笑得像偷吃到鱼的猫!孙拂儿不悦的微侧着脸瞪她,心想,才不要问她笑什么呢!她孙拂儿可不是那么低级之人。

  “姑娘笑什么?”结果居然是雷廷昭的瞧着吴巧奴问道。

  “公子,”吴巧奴多情温婉的拉着雷廷昭的另一只手“她该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她努了努嘴,彷佛在说他的品味怎会如此低俗。

  她的问题狠狠的刺痛了钱银绣的心,不会吧?雷公子从没提过拂儿的事,她只知道拂儿为了一只绣鞋曾与他闹得不愉快,并不知道他们是…

  “自然…”他就要答了。

  “是。”孙拂儿大声的掩去他后头的答案,并且不悦的瞪着吴巧奴那双不规矩的手“请你将手拿开。”她冷冷的眯起双眼,继而若无其事的举起手中握着的短剑“啊!这剑好久没血了,若久没食血便会变得不怎么好用。”说着,她举起剑,似无心又似有意的在吴巧奴的跟前挥了挥“它尤其喜食漂亮女人的血。”

  “你!鲍子…”吴巧奴撒娇的赖在雷廷昭的怀里,而他美人在抱,看起来倒是享受的。

  孙拂儿用力将雷廷昭拉到身后,不悦的拿剑指着吴巧奴“少在那儿公子长、公子短的,告诉你,以后不准碰他,他是我的,听见了没!”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也顾不了该有的器量了。

  “你…你算哪葱,敢这样跟我说话!”吴巧奴气得脸色发青。

  “这样跟你说话还算客气了,本姑娘若非心情好,早就动手了。”说罢,她翩然转身,勾这雷廷昭的手就往后园走,一点也不把吴巧奴放在眼底。

  紫姐不知她说的是真的,或是演戏给人看,不过事已至止,她不说话也是不行的了。

  “巧奴姑娘,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知事情闹得太大,对大家都不好。”她冷声提醒吴巧奴该顾及自己的颜面,不要做得太难看。

  吴巧奴哪得下这口气,那一表人才的雷公子分明对她有意又有情,只怪那黄丫头从中作梗,壤了她的好事。

  “站住,报上你的名来。”吴巧奴看也不看紫姐一眼,一心只想知道那黄丫头的来历。

  已快转进回廊的孙拂儿一听,哪肯示弱,这正是她发怒气的好方法呢!

  “‘旋舞榭’新进的舞怒儿,还请多多指教。”她止住步伐,微侧过身,不甘示弱的瞪着吴巧奴。

  “想必是舞技不入之辈,这个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过。”吴巧奴轻狂的笑着,身后一班姐妹淘也助阵似的笑得好狂傲。

  紫姐担心的看着拂儿愀然变的俏脸,依她对拂儿的了解,拂儿一定会反击,而且不顾一切…

  “呵呵呵…”孙拂兄出乎意料的掩子邙笑,笑得雷廷昭全身发麻。

  “怒儿,你的笑声未免太恐怖了,像那诡计得逞的千年女妖。”他好笑的瞅着拂儿虚伪的笑脸。

  “你给我闭嘴!”她朝一班看戏的三姑六婆优雅、可爱的笑了笑,私底下却低声的警告身边的人“都是因为你,不然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有失身分的事!”

  “我…”雷廷昭正要辩驳。

  “你别多话了,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女人。”她用脚踢雷廷昭,要他闭嘴,复而转向挑的吴巧奴,笑得可温柔了“姑娘呢?你的名讳若大,又怎会寡廉鲜的到这里要人呢?”

  能这般自由自在的骂人可真是好啊!实在太痛快了,孙拂儿开心不已。

  “你!”瞧这个叫怒儿的女子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也不是省油的灯,专挑她的痛处踩,这下子吴巧奴真的发狠了“那你敢不敢与我一赌啊?”

  “赌什么?”听来有意思的,孙拂儿淡淡的扬高秀眉,有兴趣极了。

  “赌今年的‘舞魁’如何?”吴巧奴笑呵呵的,频朝雷廷昭送秋波。

  “不好。”紫姐断然出声,打断了吴巧奴得意的笑声。

  “舞魁?”这不是一年一度由舞坊举办的盛会吗?孙拂儿很清楚这只是哗众取宠的名目,意在招揽客人,她又不是真的舞,又怎会冒被认出的危险,参加这种无聊的盛会?“姑娘我对这种把戏没啥兴趣。”

  她的回答可让吴巧奴那班狐群狗又呵呵的笑了好一阵子。

  “怒儿,你和雷公子先到后园休息吧!”为免节外生枝,紫姐只得赶紧遣走脸色已越见紧绷、且随时有可能杀人的孙拂儿。

  要不是因为她是孙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会站在这里任凭那个不入的舞笑呢?孙拂儿握紧拳头,恨恨的转过身,一看到雷廷昭那张无所谓的脸庞,她就更气了。恨恨且用力的捶了他的膛一下后,即自顾自的沉着脸走进后园,生起闷气来了。

  越想越气,要不是为了雷廷昭,她怎么会惹来这么大的辱?这一切都拜他的风所赐。

  “喂,姑娘家绷了个脸可是很不好看的。”雷廷昭也走进后园坐在她身旁,淡淡的笑着。

  “哼!”孙拂儿侧过身去不理他。

  “看我一下嘛!大家都说我百看不厌,十分俊俏耶!”他将俊脸伸到拂儿面前,让她瞧个分明。

  孙拂儿恼怒地伸手将他的脸转开“走开,我讨厌你!”

  “喂喂喂,伸手不打笑脸人呢!”尽管脸被她推得变形,雷廷昭仍不放弃的说道。

  “你风、下、无、轻薄、卑鄙、龌龊,呜…”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的她,越想越不甘心,骂着骂着居然很伤心的哭了起来。“都…都是你让我…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收回了抵住他脸的手,拂儿伤心的拿出方帕掩着脸啜泣。

  “天地良心,在下怎敢欺负姑娘你?”雷廷昭伸手拥住她自动靠近的娇躯安抚着。

  他的怀抱温暖的嘛!孙拂儿擤了擤鼻涕,越靠越近“还说没有,你自己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这会才见到个比我好看的女子就与人家勾三搭四的,完全不将我放在眼底。”

  “你没听过‘食也’,男子汉大丈夫娶三四妾本就正常嘛!”他拚命的煽风想降低她传来的热度。

  孙拂儿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直视他“我还没进门,你就想娶三妾四妾?”她尖声大叫,雷廷昭不胜败荷的捂着耳柔。

  “难怪你会叫怒儿。”他摇头又叹气。

  这个花心的男人,哪里配得上她?她肯委屈下嫁于他,已是他莫大的荣幸了,居然…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样的。孙拂儿火大的半眯着眼瞪他,瞪了好半晌后她觉得还是不掉心头之恨,便生气的将方帕成一团丢他。

  “怒儿,别瞪了,你这种瞪法很恐怖耶!”接过方帕后,他好心好意地要还给她。

  孙拂儿仍是怒火中烧的瞪着他不发一言,突然无意中瞥见她在方帕上所绣的字,好心情一下子又回到孙拂儿心中,她梨涡浅的微微笑着。

  “怒儿,你是不是被我气疯了?”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的,雷廷昭忽然有些害怕。

  孙拂儿忽然正襟危坐的瞅着他,将方帕高举在他们之间,让他看清楚上面所绣的字。

  “哇!怒儿,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瞧。”雷廷昭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轻轻的拉下她的手及方帕“啪”地一声,把扇面横在他们之间,取代了方帕的位置。

  孙拂儿纳闷的望着扇面,只见那上方写着…

  榭之怒儿,

  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

  齿如瓠犀。

  螓首娥眉,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孙拂儿看完之后,即心花怒放的笑倒在他怀里“你真认为我美丽吗?”

  “比上自然不是,比下嘛…”

  雷廷昭还没说完,孙拂儿便收起他的扇子直立在他的嘴前,堵住了他未完的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喜孜孜的数着他的心跳,甜甜地在心里骂道。

  雷廷昭则暗自庆幸而来舞榭之时,有先见之明地将“榭之怒儿”四字添上,他就知道这些字一定派得上用场,果不其然…

  远远站在拱门下的紫姐,黯然的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她实在想不到拂儿和雷公子竟然会…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选择拂儿?他应该知道她对他的心意啊!为何相识这么多年以来,不曾见雷廷昭这么温柔的搂过她?他对她为什么总是彬彬有礼?难道他不晓得她早就…早就爱上他了吗?

  哀着心口,紫姐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捅了好几刀。

  “雷公子。”钱银绣抚完琴,温柔的唤着正在饮酒的人,眼底全是骨的爱慕。

  “钱姑娘的琴艺果然又进步了。”雷廷昭笑得潇,他那将世俗的一切抛诸脑后的,教人神魂颠倒。

  “谢公子夸奖。”钱银绣放下琴,款款生姿地起身朝雷廷昭走去“银绣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公子。”

  唉!这偌大的洛城内,知道“旋舞榭”的紫姐就是寡妇钱银绣的,就只有拂儿和他了。她将这么隐密的事透给他,便表示了她对他的信赖与特别,这么明显的暗示难道他真不明白?

  以雷廷昭的精明,他绝不会不知道,怕是不愿意挑明了讲吧!钱银绣凄美的脸上增添些许忧愁。

  “咱们知多年,姑娘又何需与雷某客套,有话请尽管问。”他一口乾尽杯中酒。

  “公子与拂…怒儿真已私下订情了吗?”她缓缓的坐在雷廷昭的身边,忍不住哀怨的替他斟酒。

  “当然是被的。”他依然笑得十分自在。

  钱银绣不相信有人能雷廷昭做他不愿意做的事,除非…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这么说公子是不愿意罗?”她心里存着希望。

  “这话可别被怒儿听到,不然准会气呼呼的拿刀追杀我。”他将目光调向远方,除了冷漠外,还夹杂着别的思绪在里头,教钱银绣酸苦不已的心揪得更痛了。

  “公子怕怒儿生气?”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一直以为他对自己应该有情,想不到…

  雷廷昭的目光依然定在远方,嘴角则神往的勾起浅浅的笑容“那个凶巴巴的女人,连阎王见了都怕。”雷廷昭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是吗?”钱银绣绽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不明白为什么拂儿总能得到最好的,老天对她也未免太好了吧!所有好的都给了她,那么剩下的人又得到什么?“我还以为是怒儿一相情愿呢!”

  “姻缘乃天注定,非怒儿或者其他人所能决定。”他颇富玄机的收回神,瞥了失魂落魄的钱银绣一眼。

  “银绣的容颜可逊于拂儿?”她羞红了脸终于问出,只因她爱这个男人,不甘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拂儿给夺了。

  雷廷昭原本和善、快活的表情,因她话中的不而凝住了。“怒儿的姿当然比不上姑娘。”

  钱银绣怔忡的看了眼他微微敛紧、不再和气的脸。第一次,这是雷公子第一次用这种严厉的口吻与她谈话,难道是拂儿介入的结果?她不想恨拂儿,可是此刻真的有些恨她了。钱银绣美目低敛,心里头不断的挣扎着。

  “公子,”她动情的将手覆上他的,实在关不住腔爱意“难道…难道你不懂我…我的心意吗?”她已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该懂她的心了吧!

  雷廷昭略微惊讶的将手回“多谢姑娘抬爱,雷某受宠若惊啊!”他的冷漠教钱银绣温柔似水的容颜倏然化去“公子的意思是…”

  “雷某已许婚于怒儿,对于姑娘的抬爱只有心领了。”他冷冷的站起来,就要离去。

  “等等。”她不死心,也无法死心,如果没有拂儿的存在,他是不是就会接受她了?“如…如果银绣愿为妾呢?”她已经拉下脸了,他总该动容了吧!

  “我…”雷廷昭讶异地愣了一会儿,正想回答,却被匆匆前来的怒儿给喊住了。

  “喂!”孙拂儿笑咪咪的从院子里冲进来,兴匆匆的拉着雷廷昭的手腕,一张清丽可爱的俏脸笑得好开心。

  “你捡到金元宝了吗?”见到她那清新的容颜,雷廷昭不正经的模样便不知不觉又摆了出来。

  孙拂儿使劲的摇着头。金元宝?那有啥稀奇的,她家多得很。

  “那么…又有哪个瞎了眼的人称赞你美丽了?”他诧异的问道,好像这问题真有那么匪夷所思似的。

  “你…你这狗嘴。”孙拂儿生气的拿出丝帕,使出吃的气力拚命擦着他的嘴,完全没注意到坐在雷廷昭身后、沉着脸的钱银绣。

  “别再擦了,再擦就肿了,肿了可就不能一亲芳泽了。”他抓住拂儿的手,定定的瞅着她笑“你看紫姑娘都在笑了。”

  “紫姐?”孙拂儿将头探到他身后,果然看到僵着笑容的钱银绣。

  为何雷公子在拂儿面前总是谈笑风生,在她面前却是彬彬有礼,从未同她嬉笑过?钱银绣神色黯然地思忖着。

  “你们在这儿偷喝酒?”孙拂儿双眸滴溜溜的看着酒杯,她知道雷廷昭常呼朋唤友的光顾舞榭,再加上那天替银绣姐解了围,因此判断他俩的情异于常人。

  看孙拂儿不高兴的板起脸孔,钱银绣即使不悦,也不想在雷廷昭面前显现自己器量狭小,或许…或许她有赢回他的可能。

  “怒儿,你别误会了,我和雷公了的关系只是…”

  “你们怎么不邀我一起?”不知这酒的滋味如何?长这么大了,她还没喝过酒呢!“这酒好喝吗?”她贫婪的望着酒杯,直想佳酿的滋味,哪有心情去理会他们是怎样的情。

  见她端起他方才用过的酒杯斟就喝,雷廷昭想阻止时,她已黄汤下肚,俏脸迅速烧红且咳个不停了。

  “好难喝。”那热辣的烧灼从胃部直窜她的喉头,孙拂儿用手直着嘴巴,然后扯着雷廷昭乞求道:“水水水…”

  “雷某头一次遇到不会喝酒的舞。”雷廷昭一时找不到水,只得拿扇子帮她风。

  钱银绣很快地从房里端出杯水递给她“快喝。”她轻柔的代着。

  “谢谢紫姐。”一接过杯子,孙拂儿便一口把水喝个光。

  “你也是雷某第一个见到喝水如此不雅的姑娘。”雷廷昭不断的调侃着。

  “如果每位舞都一个德行,你烦是不烦?”她优雅的出丝帕擦嘴。

  雷廷昭认真的想了一下,才回答:“只要她生得美丽即可。”

  “你!”孙拂儿想发作,可是碍于“外人”在场,只有忍了。“反正我就这副德行了,公子要不要都没得选择,是你自己说要照顾怒儿的。”就只这辈子了,下辈子打死她,她都不愿与他相偕白首,最好两人能形同陌路别再相识。

  “所以啊,我从那天起就一直后悔到现在。”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定在她脸上,认真的直瞧着她。纵是如此,孙拂儿还是猜不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是你自己…”她咬着牙一字字的说出,直到钱银绣的笑脸映入眼后,她才蓦然住口,生怕自己说太多。

  总不能教紫姐知道那在他家沐浴时所发生的事吧?她本来打算找一天告诉紫姐她与雷廷昭的事情,哪知都还没说便被吴巧奴这么一闹,全都给闹了出来。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孙拂儿只能把一切都算在老天爷的身上了。

  “怒儿,你何时和雷公子私订终身的,为何没告诉我?”钱银绣难忍心痛,却要装出温柔可人的模样,实在痛苦。

  “紫姐,我…实在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孙拂儿彷如做错事的小孩,在她的责问之下不知如何自处。

  “好了,反正这辈子我被你吃定就是了。”雷廷昭打断她的自白,一副自认倒楣的样子,看得孙拂儿火冒三丈。

  她按捺住火气,侧过头朝钱银绣温柔的笑着“对不起,紫姐,我和雷郎有事要谈。”说罢,便强拉着雷廷昭往外走,大有算总帐的架式。

  “雷郎!”雷廷昭高高的拱起眉,放声大笑。“你不觉得称我夫君会好听些吗?”

  “我只是做面子给你,你少给脸不要脸了。”她费力的拖着雷廷昭往外走,边趾高气扬的仰起小脸哼道:“本姑娘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既然姑娘还在考虑,在下能否麻烦姑娘别喊‘雷郎’了,以免雷某的红颜闻之心碎,雷某的身价顿而暴跌。”他含着笑意,却又脸委屈。

  “雷、廷、昭!”孙拂儿收住脚步大吼。咦?怎么周围的嘈杂声忽然消失了?她奇怪的环顾四方,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已步出舞榭,此刻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原本闹烘烘、生意兴隆的花坊、布行、各式小贩、路上行人,个个都呆若木的望着他们。

  孙拂儿无地自容的又发现她居然忘了蒙上盖头。她飞快的转过身,将脸埋在雷廷昭怀里,直推着他往回走。她要挖个地,很深、很深的地,不见天、没人找得着的地,然后永远躲在里头,过着黑暗的人生;自从遇到雷廷昭这个扫把星后,她再无光明可言了。

  “怎么了,见不得人吗?”他闷笑,边稳着她的身子后退。

  他居然这样说!进了舞榭的门后,孙拂儿仍不肯抬头地将脸贴在他身上,然后缓缓、缓缓的抬起握成拳的石手,快速且狠的捶了他一记,以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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