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脚踩在树⼲上,双手紧紧抱着横出的树枝,宇文玥眼巴巴地看着树荫下那个正蹲着烤⾁的男人。不,正确地说,是看着那个男人正在烤的兔子⾁。
好香!她从不知道那白白胖胖、肥肥嫰嫰,看起来好可爱的小兔子烤起来居然会这么香,香得她口水直流,大肠小肠频频打荚乒议,香得她想跳下去抢来吃。
可是不行,眼前这男人虽然蹲在地上,虽然背对着自己,但从那挺拔的背影来看,他应该相当⾼;既然他很⾼,那么就算她跳下去也抢不到那香噴噴的兔子腿吧?
再说她可是个公主,堂堂大齐国的公主耶!既是公主,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抢夺他人食物的丢人事来?如果抢赢了那倒罢,如果抢输了:想着,宇文玥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射在那个男人⾝上。
他是在不久前骑着马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才以为他会像其它人一样休息一下就走,想不到这人不但没走,还抓了只可爱又无辜的小兔子来烤,害得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益发饥饿难耐。
好饿,她实在好饿,如果可以吃一口那香香的兔子⾁就好了。
宇文玥瞅着那个人直看,只见那个人站起⾝,从马背上解下一个水袋。就这么一个起⾝转⾝,宇文明看见了他的样子。
这个人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很⾼,瘦瘦的,感觉却很结实,至于长相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由于距离有点远,所以她只能大概看出这男人五官端正,衣衫整齐,似乎不像坏人。
但坏人会在自己脸上写“我是坏人”吗?因此宇文玥虽然觉得这男人不是坏人,却也不敢贸然下去,怕坏了自己的脫逃大计。
没错,脫逃大计,她是逃出来的,从出嫁的厌翟车上逃出来的,谁教皇帝哥哥想把她嫁到那鸟不生蛋的东海去呢?
哼!她才不要去,谁不知道东海那地方终年都雾茫茫雨绵绵,不出三天整个人就发霉了,要她在那里待一辈子,岂不成了腌渍酸梅?打死她都不要!要她嫁到东海,她还宁可像现在这样躲在树上看人家烤兔子⾁呢!
想到兔子⾁,宇文玥又睁大眼睛看那已经烤好的兔子,看着那男人一口⾁一口
水,吃得好不快乐,吃得她忍不住呑了好几口口水,差点就口水流満地了。
“喂,你…”她终于受不了诱惑地开口,想拜托对方施舍一小块⾁给她,不然卖她也可以,因为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可不知是她的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还是彼此的距离实在太远,总之,那个男人并不理会宇文玥,三两口吃完兔子⾁,留下一大截的烤兔子腿在火堆上后,侧⾝往地上一躺,随即闭目睡去。
乍见男人睡去,宇文玥觉得有些错愕。
睡着了?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这地方満是石头、杂草、树枝,地上还有烂泥,根本没有一个地方是⼲净的,而他竟然可以睡!
想想自己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棵又大又浓密又全安的树,费尽所有的吃奶力气爬上来;但即使有树蔵⾝,她仍旧不敢睡,只敢稍稍闭闭垠,休息一下,想不到这个人说睡就睡,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难不成男人都是如此?
宇文玥偏着小脑袋瓜想着,这时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叽哩咕噜叫个不停。
她伸长脖子瞄了瞄熟睡的男子,又贪婪地看了看那不住诱惑她的兔子腿,心里挣扎着。
可以吧?反正他已经吃饱睡着了,就算自己吃光他的兔于腿,也只是偷,不算抢吧?
谤据大齐国的律令,偷窃者初犯?鸵凼欤词棺约罕环⑾至耍ザ嗑褪抢鸵凼欤宜砩嫌泻枚嘟鹨楸梢愿弊髋獬ィ馐浅黾奘被实鄹绺缢退募拮蹦兀?br>
于是字文玥笨手笨脚地爬下那棵她躲了一天的树,走到火堆旁昅嗅着那不断散发出香味的兔子腿。
好香!她伸手拿起兔子腿往鼻子一凑,真是人间美味!张口一咬,⾁香四溢,好吃得让她忘了自己是在偷别人的兔子腿吃。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吃了起来,小手劲使撕扯,秀气地将兔腿⾁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再送进嘴里,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头,跟着又顺手拿起挂在马背上的水袋,也不管它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就咕噜咕噜喝得精光。
好奇怪,为什么这水这么难喝?辣辣的、苦苦的,喝起来有一种呛呛的味道,可是喝了以后全⾝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宇文玥満足地打了个饱嗝,摇摇晃晃走到马儿⾝旁,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地骑马溜之大吉。
她手脚并用,又是跳又是爬的,花了大半天时间仍上不了马。
这时,一道极泠淡但极好听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宇文玥満头大汗继续奋斗着,丝毫没有察觉这声音来得很奇怪“上马,我想骑马离开这儿。”
“骑马?这马是你的吗?”
“不是,但骑上去以后就是我的了…”她陡然住口,终于发现不对劲。她看见那个她以为已经睡死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站在自己⾝后定定瞪着自己。
这一惊,让半个⾝子挂在马背上的宇文玥手一松,整个人摔了下来“好痛!”
男人眉头微微一皱,无视于宇文玥跌得狼狈,足下轻点,俐落地上了马。
眼看他就要策马而去,宇文玥忙爬起来拉住缰绳“不能走,这马是我的。”
男人像瞪怪物一样地看着眼前那又脏又狼狈的宇文玥,声音冷冷地问:“你说什么?”
那威吓冷淡的模样吓得宇文玥⾝子一缩,几乎想放手,但一想到没了这匹马,自己不知何曰才能回到皇城时,胆子便又回来了。
“我说马是我的,你不能骑走它。”
男人冷冷一哼“骥儿跟了我七年,跟着我跋山涉水、上山下海,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牠另外有主人?”
宇文玥心虚地低下头,她知道是自己強词夺理,可是她真的很需要这匹马,否则让她凭着两条腿走回皇城,不走到脚断了才怪!于是她从怀中掏出几颗夜明珠递向前“我跟你买好不好?我好喜欢它,我真的很需要它,可不可以…”
男人看都不看夜明珠一眼“骥儿是无价的,要马,自己去找。”
“可是我…”
不等她说完,男人已准备策马而去。
岂料宇文玥却紧抓着缰绳不放“你不能走,我真的很需要它!”
男人低声一喝:“放手!”
“不放,我要这匹马!”
“放手!”
“不放!”
男人眼睛一瞪,脚下一踢,马儿随即奔跑起来;看马开始跑,宇文玥的手抓得更紧了,小小的⾝子就这样被马拖着走。
他回头冷喝:“我叫你放手听见没?”
宇文玥仰起小脸,倔強又赖皮地说道:“不放不放不放,说什么都不放!”
他脸⾊难看极了“你…”“卖给我,不然就让我跟你一起走!”
他眼神一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宇文玥肩头劈去。
字文玥只觉得肩膀一⿇,手一松,整个人便往地上摔去,疼得她哭爹喊娘,涕泪四溢,全⾝骨头都快散了。
跌在地上的宇文玥觉得又气又怒又恼又疼。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当她像宝贝似的捧在手掌心哄着,哪个人敢不对她恭恭敬敬?
她说一,没人敢说二;她说东,没人敢说西;她要天上的月亮,那些太监宮女们就硬是能变出月亮给她,现在她只是要一匹马,还愿意用夜明珠换,可这男人却理都不理!真是太可恶了,她只不过吃了他一只兔子腿,喝光他一袋水他就小气成这样。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宇文玥越想越气,当下坐在地上叽哩呱啦胡骂一通“你没良心,没心没肝没肺,没血没泪没感情,我要告诉皇帝哥哥,叫他抄你九族,抄你邻居十族,抄你祖宗十八代,抄你子孙十九代,我还要叫人把你阉了!”
但不管宇文明怎么骂,那男人就像聋了一般没听见,甚至越骑越快,瞬间消失在她视线內。
这下宇文玥是欲哭无泪了。
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人、一匹马,原本以为终于有救了,可以顺利回到皇城,回到她可爱又温暖美丽的寝宮,想不到这人冷酷无情、见死不救,不理她不打紧,还丢下她一个弱女子置⾝在荒山野岭中!
她…她该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等下一个好心人?可是天就快黑了,她从小就怕黑,要她独自留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打死她都不⼲!
无奈的宇文玥只得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准备步行离开。
这时,她⾝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你的声响,宇文玥一喜,以为那人回来找自己了。
她回头一看“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就知道你一定…”
说到一半,她的话哽在喉咙?慈瞬⒉皇歉崭漳歉瞿腥耍橇硪桓鏊患闹心旰鹤印U馊顺さ眉庾旌锶涣斥鲅戳司土钏盅帷?br>
“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宇文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做什么?”汉子沉沉一笑,不怀好意地走到宇文玥面前“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少装蒜,我都看到了,把东西拿出来,或许大爷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宇文明或许天真,或许没出过宮门,但这不代表她是个笨蛋,至少她还懂得分辨好坏人。像刚刚那个男人虽然冷漠无情,却还算是个君子;而眼前这一个,非但不是君子,还可能是个大大大坏蛋。
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自己胸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那汉子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宇文玥的手,贼兮兮地瞅着她的胸道:“夜明珠,你刚刚不是想用夜明珠和那人买马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把夜明珠拿出来,大爷我就看在你是个小丫头的份上放过你,否则…”
“否则如何?”宇文玥说话的同时,骨碌碌的眼睛四处张望者,因为她感到不对劲了。
“否则我就…”
话没说完,他刷的一声扯下宇文玥的衣衫,顿时大颗小颗的夜明珠和好几串价值不菲的项链珍宝掉了満地。
一般人打出娘胎到死,一辈子恐怕都没见过夜明珠长得什么样于,更何况是这么多珍珠宝贝?他当下眼睛瞪得老大,伸出双手又是捧又是捡的。
宇文玥哇哇大叫,也蹲在地上又抢又捡,两人当场拉扯起来“不可以。那是皇帝哥哥给我的嫁妆,你不可以拿,不可以拿!”
那汉子劲使一推,表情贪婪凶恶“滚,否则大爷我不客气了!”
但宇文玥哪会如此容易放弃?她又推又抢,又挤又打的,嘴里还不住嚷嚷:“不可以,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不能拿,不能拿…啊!”只听见宇文玥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推倒在地,露出胸前大片白雪。
霎时,那汉子眼睛一亮,直瞪着宇文玥。
想不到这丫头看似脏兮兮,却是个十足十的女人,尤其那胸脯更是天杀的诱人。他拋下満手的珍珠、夜明珠,转而揪住宇文玥“丫头,算你走运,大爷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正巧今天大爷有兴致,你就陪陪我吧!”
说罢,他大手用力扯着宇文玥的服衣,并将她庒在地上轻薄起来。
宇文玥何曾受过这种侮辱,随即又踢又打又喊又叫的“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
“叫人?你叫好了,如果你以为有人会来救你的话就大声叫啊,叫得越大声越好,这样才有乐趣,因为我最怕女人要死不活的,连哼都不哼一声。”
他边扯着宇文玥的衣衫边说,宇文玥一惊,伸手就要阻挡。哪晓得她手一抬,却软绵绵的没半丝力气;张眼一望,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不仅如此,她觉得好热,心跳得好快,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吃饱了啊,应该很有力气才是,为什么反而头晕目眩,全⾝没力气?难道她刚刚吃的东西:宇文玥想起刚刚那袋味道怪怪的水,莫非那不是水,而是:但实际的状况不容宇文玥多想,因为有个坏蛋正想抢她的宝贝,还想欺负她,所以她得踢开他才是。
地无力地捶打着,嘴里不忘呼救:“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救命?能救你命的,只有大爷我,你何不求求我呢?只要你求我,我马上救你的命,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突然,那汉子一句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并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箭头,鲜血正一分分染红衣衫“谁…”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除了那一步步稳健、逐渐向他逼近的脚步声外,几乎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摀着胸口,艰难地转过⾝,终于看清楚那逐渐靠近自己的人。
那是个年约二十七、八岁,⾝材⾼大瘦削,相貌俊美潇洒,却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这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弓,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看样子拿箭射自己的人就是他了。
“为什么…”
男子冷眼一瞟,看向地上早已不省人事的宇文玥“因为你该死。”
“你…”“听清楚了,我叫东方无极,到阎罗王那儿报到时,可别报错了名字。”
话声刚落,又是一箭穿胸而过,这回,那箭从心窝穿向后背,不留一丝生路。
东方无极轻哼,跨过尸首来到宇文玥面前,瞅着她已然一丝挂不的赤裸⾝躯。
真是⿇烦的小丫头,如果自己晚点到,不知她会遇上什么事。
其实他本来已经走了,因为他急着赶到京城帮中毒的⺟亲寻找天山雪莲解毒,着实无暇顾及其它事情;所以他虽然知道放她一个小丫头在山里很危险,也知道凭她一个人想离开这儿根本比登天还难,但他还是走了。他的直觉告诉地,这丫头会是个⿇烦,而他不想节外生枝,替自己找⿇烦。
直到他听见她嘟嘟哝哝一阵乱骂,听到她那一句“抄你九族”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抄人九族,还可以⾼枕无忧、睡得好吃得饱,不必怕人找上门报复,那就是…皇帝。
可这丫头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说不定更小,不可能是皇帝,难道她是…凤翾公主宇文玥?
不可能!好好一个公主,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不说,还躲在树上看他烤兔子⾁、偷他的兔子腿吃、喝光他的酒,甚至还霸道地想抢他的马!
东方无极摇头摇,蹲下⾝子抱起宇文玥。一眼便瞧见她白雪胸脯上那只天下人都知道的凤凰,她果然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凤翾公主宇文玥。
正确说来,那应该是一个胎记,只是这胎记长得像凤凰,又不偏不倚地长在两只啂峰中间,⾊泽红粉娇嫰,灵活秀丽、维妙维肖,实在诱人极了,教人忍不住想轻抚。
传说大齐开国皇帝宇文瑞的皇后⾝上就有这么一个胎记,有人说宇文瑞之所以能打倒群雄,顺利当上大齐皇帝,就是拜皇后⾝上的胎记所赐。
自古以来,凤凰被当作祥瑞的象征,更被赋予神圣的地位和力量,所以有着凤凰胎记的皇后自然成了大齐的国⺟,庇佑着大齐千千万万的民人和众生。
之后百年中,大齐皇朝没再出现过有着凤凰胎记的人,连被称作百年难得一儿的英明之君的宇文烈都没有。
所以宇文玥那与生俱来的凤凰胎记更显珍贵奇异,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从王侯将相,到蕃王属主,人人都想娶宇文玥为妻,好得到那传说中的祥瑞之气。
只是他听说宇文烈已经将宇文玥嫁到东海,既然都嫁到东海了,为什么她会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出现,还差点被非礼?
想着,东方无极脫下外衫裹住宇文玥赤裸的⾝躯,将她放在马背上,正想策马而去时,宇文玥却醒了。
宇文玥怔楞地看着那离自己起码有好几尺远的土地,看着自己的手在东边、脚在西边,挂在马背上晃啊晃的,不由得发出尖叫:“啊!”东方无极生怕她吓着爱马,忙喝道:“闭嘴!你这笨蛋想摔下马是不是…”
但话都还没说完,宇文玥已经整个人倒栽葱地往地上摔去。
东方无极一时错愕,根本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摔下马“你没事吧?”
宇文玥呆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马上的东方无极,鲜血沿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而她却毫无所觉“我…”
东方无极皱着眉头,翻⾝下马“你没事吧?”
她摇头摇“我…你…”束方无极见状,眉头皱得更紧。该死!她刚刚那样子倒栽葱摔下马,该不曾撞到什么东西,撞坏脑袋瓜了吧?
他蹲下⾝子,凝望着宇文玥一脸痴呆的模样。
“你…”他顿了顿,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你看得见我吗?”
宇文玥点头,眼中却満是疑惑。
“那…你记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叫什么名字吗?”
宇文明头摇,一字一字缓缓地道:“我不知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