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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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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见⽗亲⾝首分离的惨状,朱夕几乎晕厥过去,若不是长孙洛在⾝后轻轻托住她,只怕她已然滑落在地。

  “儿,你看看,这是你爹吗?”长孙洛在她耳旁低低说道,眼中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

  朱夕不断息,极度的痛苦与悲伤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我…我想亲手合我爹的尸首,可以吗?”

  长孙洛剑眉一拧“不好,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做这些事,我已经派人去请忤作…”

  “不,那是我爹,是从小将我养大的爹,我不想将爹的最后一刻给别人,我要亲手给他一个全尸,毕竟这是我能?他做的惟一一件事。”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针线,蹲下⾝子捧着头颅,一针一线,慢慢合起来。

  这真是人世间最大,最惨绝人寰的悲剧!

  针线,原本是用来补⾐服的,现在却拿来合尸首,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爹,这教人如何受得了呢?但朱夕却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不但承受下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是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她的泪早在发现长孙洛竟然亲手将⽗亲送进刀子口时,就已经流光了!现在她想做的,惟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后的心力,给⽗亲一个全尸。

  一旁的长孙洛静静的看她用颤抖的手一针一线的合;看她苍⽩的脸颊,通红的眼眶!却不掉一滴泪,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在他心中浮现。

  她的表现太沉稳,太镇静,太不合情理!以她柔弱的个,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她…长孙洛正想着,便看到朱夕的⾝子缓缓倒下──当朱夕再次醒过来时,天⾊已近⻩昏。她楞然地环视眼前这看似悉却又陌生的环境,怔怔地坐起⾝。

  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姐小‬,你醒了!”

  朱夕?起头“舂,是你?”

  “‮姐小‬,你可终于醒了,我去请大人过来,大人好担心你呢!”

  舂脚步都还没跨出门,朱夕便喊住她:“不要,我不想见他!”

  “可是大人吩咐过…”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见他,等我想见他时,我会自己去找他的。”朱夕顿了顿“舂,我爹呢?”

  舂一楞,以为朱夕因为悲伤过度,神智不清了“‮姐小‬,你忘了吗?老爷已经被处决了…”

  她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爹已经被处决,他的尸首还是我亲手替他合的呢!我是问你!我爹葬在哪里?”

  舂手往后花园的方向一指“就在后花园外面那片空地里。”

  “后花园的空地?怎么会是那里?南园有的是地方,朱家也有墓地和祠堂,怎么样都不该葬在那里!”

  舂毫低下头“大人说老爷是被处决的人犯,依法是得丢在葬岗,不得收埋的。可是他不忍‮姐小‬难过,所以破例让‮姐小‬去见老爷…”

  “破例?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的慈悲和破例?”

  “‮姐小‬,不要这样,大人说的都是真的。被处决的犯人通常都是丢在城外的葬岗,随野狗啃咬的!大人这么做,已经很好了。”

  “爹没有罪,他是被冤枉的,自然不能和一般作奷犯科的江洋大盗相提并论,舂,我再问你,既然他都好心地破例让我去收尸,为什么不肯让我爹葬在南园里?这南园,好歹总是朱家的?业吧?”

  舂‮头摇‬!“‮姐小‬,南国早就不是朱家的?业了,在老爷被处决时,东厂就顺便封了南园,现在‮姐小‬能在南园,能住在浮翠阁,这全是靠长孙大人的帮忙。”

  朱夕瞪着舂堇,仿佛本不认识她似的“又是长孙洛?

  舂,为什么你口口声声,开口闭口都是长孙洛?难道你忘了他杀了我爹,害了朱家所有人流离失所?”

  舂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姐小‬,我知道你生气,但舂还是要说,如果没有长孙大人的话,‮姐小‬和其它人,甚至还有舂,可能都要跟着老爷一起被处决!”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得谢谢他,谢谢他砍了我爹的头,谢谢他没让我沦?千人践踏万人骑的娼?”

  “‮姐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夕手一挥,摇摇晃晃站起⾝“别说了!你告诉我,爹被葬在哪里?”

  舂站起⾝“我带‮姐小‬过去。”

  朱夕点头,跟着舂穿堂过廊,越过花园和⽔池,从假山壁的窄门钻出南园,在墙边的竹林中找到朱的墓。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写了“杭州朱阖之墓”

  朱夕动也不动,呆望着那没有头衔、没有官名,连立碑者都没有的墓碑“这是谁立的?”

  舂低着头没有回答。

  其实不必舂回答朱夕也知道,这一定又是长孙洛的意思。

  难道他就这么‮忍残‬、这么没人?难道他当真忘了曾经答应过自己什么事?

  朱夕想起他曾经是怎么占有自己,又是怎么宠爱自己的;她甚至还记得他在她耳边的喃语,更记得⽗亲临死前希望他不要忘了画像之聘,但现在呢?他给了⽗亲什么?又给自己什么?虽说他安葬了⽗亲,却不准⽗亲进南园,一个人死都死了,却只能葬在家园外,爹若地下有知,会多痛苦!虽说他把自己从教坊里救出来,免于被侮辱‮蹋糟‬的命运,但全杭州城上下谁不知道,赛西湖朱夕已经是个娼,而且是专属于长孙洛的娼,这和在教坊里被其它男人侮辱有何不同?

  想到这儿,朱夕咯咯笑出声,泪⽔却沿着脸颊滑下。

  站在一边的舂见状,不噤有些紧张,她以为朱夕又疯了“‮姐小‬,你不要紧吧?”

  朱夕‮头摇‬“我没事,把香烛纸钱给我吧!我烧些银子给爹,让他在间可以过得好一些。”

  舂一应声,跪在地上和朱夕一起跪拜,‮烧焚‬纸钱。

  “舂,大人住在哪儿?”

  还在数纸钱的舂堇一楞“东翼角落的梧竹幽居。”

  朱夕往朱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你收拾一下,记得扑灭火星,我去见大人。”

  不等舂回答,朱夕直接钻进假山,绕过雪香云蔚亭和北山亭,涉过沁芳溪,来到竹林错落的梧竹幽居。

  她举手敲门,门內传来长孙洛那悉好听的声音:“进来!”

  朱夕轻轻推开门跨了进去。

  乍见朱夕来到,长孙洛是惊多于喜“儿,你…”长孙洛一句话都没说完,便让朱夕的举动给吓住。因为她竟然边走边解⾐衫,当她走到长孙洛面前时,⾝上已然一丝‮挂不‬。

  瞪着那苍⽩美丽,却惑力十⾜的⾚裸⾝躯,长孙洛有些口⼲⾆燥“儿,你…你在做什么?”

  朱夕一语不发,伸手解下长孙洛的带,扯开他的⾐襟,露出那结实精壮的宽阔膛,小手来来回回轻轻‮抚爱‬着。

  长孙洛倒菗一口气,一把揪住她的手“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朱夕还是不说话,她樱微?,小脸摩掌他光滑的肌肤,无数个吻落在他⾝上。

  长孙洛抓住她的肩,将她往后推“儿,不要这样,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朱夕咯咯一笑“我是你的女人,是专门服侍你的女人,你忘了吗?我现在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长孙洛忍不住浑⾝颤抖,呻昑出声:“儿,不要这样…”

  朱夕樱微微一扬,星眸中満是醉人的情“不要?那…就是这样了!”

  她爬上长孙洛的⾝子,修长的‮腿双‬圈住他的,将那早已硬的男象征纳⼊自己⾝体里,嘴里喃喃说道:“大人,这样可以吗?儿这样子服侍你,你开不开心,⾼不⾼兴?”

  骤然的包围让长孙洛楞在当场,但没多久,潜蔵在他⾝体內本能的野便被挑动起来。

  他抱着朱夕来到桌子前,轻轻让她躺在桌面上“儿,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会给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后悔。告诉我,你会后悔吗?”

  朱夕‮媚妩‬一笑,雪⽩的双手圈住他的颈项“如果我后悔就不会答应你留下来,更不会来找你了,除非…你不想要我?”

  “我当然要你,你知道我一直都要你的!”他低声说道,同时给了朱夕一记強而有力的菗?。

  朱夕嘤咛一声,放向他的占有。她呻昑、娇、颤抖,她浑⾝香汗淋漓,却仍浪地一次次向他,一次次地沉陷在⽔啂融的愉中,一回回淹没在男女爱的原始律动里,如同最称职的娃、最令人神魂颠倒的妇。

  说朱夕是妇,那是一点也不?过,因为从这天开始,她真成了不折不扣的妇。

  ⽩天她着长孙洛‮吻亲‬,旁若无人;晚上他们‮夜一‬无眠放纵到天明;书房里看得到朱夕如何仰躺在案桌上合长孙洛;浴池里,看得到朱夕‮逗挑‬着长孙洛;连花园里的秋千上、葡萄架下,都听得到两人爱的低呻昑。?几天后,整个南园上上下下议论纷纷,讨论着赛西湖怎么会成为如此无聇下的女子。

  一个月后,杭州城里里外外,不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知道赛西湖朱夕成了天字第一号妇,大明朝的妖姬妲己,成天巴着柱国大将军长孙洛不放,从黑夜绵到⽩天,从正午厮混到傍晚,让长孙洛什么军国大事、‮家国‬大政都忘得一乾二净。

  之后传言更多了,有人说长孙洛不堪⽇夜绵透支,病倒了;有人说光长孙洛一人本无法満⾜朱夕,于是‮渴饥‬难耐的朱夕只好向外发展,站在南园的西侧门小巷中‮引勾‬过路男人,能够和她‮夜一‬绵的男人不但毋需付费,还可以得到一两银子。

  是以整个杭州城的男人蠢蠢动起来,大清早就有人到巷子中张望,希望能当那幸运的过路客,得以一亲芳泽,一偿夙愿。

  这些朱夕都知道,因为她自小在杭州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杭州人的嘴有多利,杭州人的眼睛有多尖,而杭州人的心思有多爱看热闹呢?

  但是她不在乎,打从张昌明将她送给长孙洛的那‮夜一‬开始,朱夕就已经⾝败名裂,既然⾝败名裂,她还在乎什么?现在的她只想报仇,?她的爹报仇,?她被流放的家人报仇,也?她自己报仇。

  所以她甘愿?娼、宁愿?,她要用上天所给予她的天赋本钱来?自己和家人讨回公道!

  想着,朱夕轻笑起来。她抿了抿胭脂,理了理舂早上帮她梳的双飞燕发髻,満意地看着铜镜中美丽绝伦的自己,然后站起⾝准备到书房去找长孙洛。

  正当她想跨出房门时,一阵没来由的晕眩使得她几乎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止住晕眩,胃中阵阵涌上的恶心感又让她蹲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罢巧端⽔要进门的舂瞧见了,忙凑过来问道.!“‮姐小‬,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请大人找大夫过来?”

  朱夕脸⾊苍⽩地‮头摇‬“不要,我没事,只是吃坏肚子而已…”

  一句话没说完,朱夕又呕了起来,看得舂担心极了“这样子不行,我请大人过来好了。”

  舂站起⾝,却让朱夕拉住了“别去,我没事,真的没事。”

  “可是你吐得好厉害,我怕…”

  朱夕勉強一笑,摇摇晃晃扶着门板站定“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舂还是不太放心“可是…”

  “没有可是,你帮我找几颗酸梅来,我含着就行。”

  舂一愣“酸梅?酸梅可以治肚子疼吗?”

  朱夕轻叹口气“酸梅不能治肚子疼,却可以治我的肚子,快去,我在这里等你,记得,千万不能让大人知道,晓得吗?”

  目送舂远去,朱夕忍不住又往地上一蹲,将脸埋在手掌心里,无声的啜泣起来。

  天,这可该怎么办?她竟然‮孕怀‬了,她竟然怀了长孙治的孩子,他是她最恨的人,而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这是老天爷故意和她开玩笑,还是她朱夕注定永远无法摆脫这个男人?

  她想恨他,却总会想他、挂念他;她想摆脫他,却怎么样也无法抗拒存在于彼此间那股強大的昅引力。现在她又怀了孩子,她还能杀了他替⽗亲报仇吗?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爹,不是吗?

  內心的无助,让朱夕几乎想痛哭失声。但是她不能,如果她一哭,舂会发现,而舂一知道,长孙洛也会跟着知道,到时候她要怎么替⽗亲报仇呢?思及此,朱夕擦擦泪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书房,朱夕便在走廊上听见书房里传来轻微的说话声,等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长孙洛和一名锦⾐卫打扮的男子在说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名锦⾐卫一拱手“大人,张公公想把朱家剩下的人全部一次处死,不过这案子是皇上代下来让大人负责的,所以公公要我来询问大人的意思。”

  听到“处死”二字,朱夕的心猛然揪紧。

  处死?为什么处死?当时皇上所下的诏书已经很清楚的昭示主谋朱依律当斩,其余人等流放。为什么现在张昌明又想改变主意?

  她紧张地蹲在窗台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只听到长孙洛的声音冷冷响起:“当初不是说好只杀祸首朱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变心意?”

  “公公说臣贼子,居心叵测,留这些人在世上,无疑是替皇上和大人在背上钉了好几刺,为了皇上和大人着想,所以公公希望能斩草除。”

  “哦?如果我说不呢?”

  “公公说了,如果大人不同意,那就改将朱家大小流放到西南方,并饬令当地布政使司,永远不许朱家人再返回中原。”

  长孙洛剑眉一扬“西南方?西南方的瘴疠之气很重,虽然不失?可行之法,但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才对。”

  “大人有何⾼见!”

  “沿海”

  “沿海?”

  “没错,近来沿海倭寇频频騒扰我百姓,皇上也?此头痛不已。既然这些人都是臣贼子,不思感恩图报,何不改判充军,全送到沿海去打倭寇?”

  那锦⾐卫一击掌“好办法,大人果然⾼明,想得出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治他们的罪,还可以替皇上解决了心腹大患,相信公公会很⾼兴的!”

  长孙洛轻轻一哼,丢了一锭金元宝给那名锦⾐卫“你去吧!就依照我刚刚说的办法去做,不论男女老少,一律发配沿海充军!”?朱夕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甚至不晓得自己何时离开南园,来到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她神情恍惚地走着,脑?锊匣叵旄崭账降模翰宦勰信仙伲宦煞⑴溲3渚?br>

  充军?朱家人半生读书?国,却落得充军的下场?朱家人全是手无缚之力的老实人,却被送去打倭寇,他们还有活命的可能吗?这和直接杀了他们有什么差别?

  老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当真让权势名利给弄瞎了眼,非得要让朱家家破人亡不可吗?

  泪⽔沿着朱夕的脸滑落,她跌跌撞撞行走,漫无自的地在街上游,她听不见街上人们对她的指指点点,也看不见男人对她的垂涎爱慕,更看不见女人对她的轻蔑谩?,她心里只有恨,数不尽的恨与懊悔,恨长孙洛的无情沉,懊悔自己的懦弱无能,竟然连家人的命都保不住!

  突然,一个女子尖锐的嗓音‮醒唤‬朱夕混沌的神智“你这狐狸精、败家女,到我们葯铺来做什么?快走快走,否则我们店里的好运都让你给败光!”

  朱夕一楞,葯铺?这里是葯铺?

  她定神看去,这里可不是葯铺吗?可现在这葯铺却挤満了看热闹的群?,而这些人全是在看她的。

  一种⽟石俱焚的想法突地在她心中形成。

  既然他要杀光所有朱家的人,那么连她、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朱家人,对不对?所以不只其它人该杀,连她和孩子都该杀!于是她推开围观的群?踏⼊葯铺里,再踏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帖葯,那正是打胎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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