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宿醉头疼,让于怀理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到有一双手不时温柔的替他擦着汗,然后把他的⾝子扶起喂他喝了一点热茶,安静的在旁边不说一句话,继续让他睡。
他并没有再睡着,反而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已经很久没碰酒,但以前只要他一喝酒,隔天起来就有这样一双温柔的手,用今天这双手的主人的同样方式来对待他。
不会吧!
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她…
皱眉,抿紧唇瓣,他缓缓地睁开眸子…
“你醒了?好多了吗?”.温柔的嗓音、温柔的言语、温柔的笑、温柔的脸庞,是她没错,谭依庭。
这么多年没见,她一句怨责的话也没有,只关心他的宿醉,仿佛,他从没有离开过她,不,是她没有离开过他。
“你怎么在这里?”
“范晰告诉我的,他说你现在在这间店酒里上班,弹琴兼当保镖。”
好家伙!
这个范晰竟然什么都查到了,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于怀理咬牙,紧抿的唇瓣有着说不出的寒意与冷峻。
“你别怪他,他只是怕我担心,我跑了一趟布拉格,可是找不到你,然后我到了梦幻古堡,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我…”
“我肚子饿了。”
他想静一静,她出现的一点都不是时候。
她一笑,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也不管他是不是故意打断她的话,依然开心不已的跟着他转开话题,问道:“那…我可以煮东西给你吃吗?”
面对她对他的那份纯然的爱与信任,于怀理失笑,懊恼却又无奈“随便,你开心就好。”
“是吗?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煮点东西给你吃,你等我喔,一下下就好了,我刚刚有翻过你的小冰箱,里头还有一点食材可以做吃的,你先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好了我再叫你。”
说着,谭依庭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走进了房间附设的小厨房。
闭上眼,于怀理光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就可以想像得出她忙碌的样子。
她,谭依庭,生活总是一成不变,千遍一律,和她的人一样,温柔还是温柔,他真的怀疑这世上会有令她生气的人或事。
她和他一样出⾝豪门世家,她单纯而无心机,不了解现实世界的忍残与无情,她的世界中,永远都只有美好的事物,没有恶人、坏事,她也相信所有的坏人之所以坏,都一定有他的苦衷。
就像他,自从大哥意外⾝亡之后,他就离家出走了,摆明着不接于氏企业那个重责大任,也不接手大哥的未婚妻,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个不孝子,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他对她,根本说不上爱或是不爱,在他心中,她一开始是大哥的未婚妻,就无法把她想成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但她呢?
她像是皮球一样被长辈们踢来踢去,要她嫁谁就嫁谁,她也一句不吭,⾼⾼兴兴的等着当新娘…
这让他不屑、生气,有一股冲动想把她给狠狠地摇醒,看看她皮相底下是否有灵魂!
他无法爱她,却又拿她永远单纯的笑脸与温柔毫无办法,他生不了她的气,只能生自己的气。
他是关心她的,把她当嫂嫂一样关心,怕她哭,因为温柔的大哥总是用所有的爱来呵疼着她,他不想破坏大哥的这份习惯,也不想让她失去了大哥之后又不幸福。
大哥在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媳妇,早早的将她从港香接到加拿大一起住;大哥死后,她变成了他的未婚妻,他只能远远的走开,把她抛在自己加拿大的家里不闻不问。
流浪,只是暂时成全自己一生的梦。
他本来还想要流浪得更久,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偏偏,却遇上了一个爱钱的女人…
“啊!”厨房里传来的一声惊呼让于怀理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他光裸着⾝子直接跳下床冲进厨房,看见一碗煮好的面摔在地上,汤汁溅了一地。
“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面弄倒在地上的…我只是一时手滑…”
“你有没有被烫伤,啊?”
见她只是头摇,于怀理只好跨过那团烂面碎碗走向她,拦腰将她抱离混乱现场。
让她在大床边坐下,他看过她的手之后又弯⾝执起她的脚,看见她白雪的脚踝烫了一片红,不由得凝起眉。
“你别生气,那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她怯怯的缩回脚“你肚子一定饿坏了,我去外面买点东西回来…”
“坐下!”他真的生气了“我根本不饿,刚刚只是为了支开你才说肚子饿了,你大可不必这么⿇烦。”
“我…你…”她被他这一吼,眼眶红了起来“你是不是还是很讨厌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大哥是不是也是因为讨厌我才离开我的?我是不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依庭…”
老天!
她怎么会把一切都怪在自己⾝上呢?“大哥是出车祸,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
“没有见鬼的可是!你少在那里自怨自艾了,你没那么伟大,可以左右人的生死。”
谭依庭闻言,泪如雨下,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落不完。
于怀理见状,缓缓地伸手将她拥进怀中,暗自怪自己的耝声耝气吓坏了她“对不起,你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么大声,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就是请你别哭了,好吗?”
他越说,她越觉得自己委屈,泪怎么也止不住,⼲脆伸手将他紧紧抱住,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大哭特哭起来。
“你不回家是因为我吗?”
于怀理叹息,修长的指尖轻抚着她的发“那不是主要的原因。”
“我感觉得到你讨厌我…你不想娶我,对吗?”
“你是大哥的未婚妻,虽然他死了,但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他的未婚妻,而你,也没必要嫁给我,你该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家里安排好什么你就听什么,懂吗?”
谭依庭点点头,又随即摇头摇“他们都是为我好,不是吗?他们替我选的丈夫都是条件很好的男人,我没理由反对,而且你们都对我很好,我…”
“那不是爱情,傻瓜。”她只是单纯的对一个人好,以她觉得好的方式,然后,享受对方对她的呵疼,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不然是什么?”
“你听我说,失去大哥只是让你少了一个爱你疼你的人,你会若有所失,但是却可以由任何一个人来替代大哥疼你爱你,所以那种感情根本就是妹妹对哥哥的亲情,而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我不懂…”
“就譬如,如果我突然像一只猛兽把你扑倒在地上,如果我现在吻你,脫你服衣,你可能会大惊失⾊、落荒而逃,而不会觉得甜藌、心跳速加,甚至期待那种两个⾝体融在一起的亲密感…”
见她还是一副入进不了状况的傻呆模样,于怀理气得心一横,⼲脆用行动来告诉她…
“就像这样!”他突地一个起⾝把她庒在大床与他的胸膛之间,伸手探到她的衣领之內摩抚她的胸部。
“啊!”她吓得花容失⾊,双手死命的把他的手给拉出服衣“你…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不喜欢!”
“那这样呢?”
他的手往下探进她的裙子下摆,逗挑似的摩抚上她的腿大。
谭依庭吓傻了,哭了,害怕的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求求你不要这样,于怀理,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哪一个男人平常是这样的?又不是⾊狼!
“你如果真的爱我,我说的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爱,你会非常期待我摩抚你、吻你,而不是吓得哭出来,叫我不要这么对你,懂吗?因为你对我不是那种爱,你爱的也不是我,所以你才会害怕、排斥。”
是吗?是这样吗?谭依庭并不明白是不是真的这样,但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切的楼海宁可就明白得彻底了。
她明白…于怀理只不过是个人尽可妻的臭男人!心花大萝卜!
他该死的才刚抱过她的手,才吻过她的嘴,竟然转眼之间便去抱另一个女人的⾝体,吻另一个女人的嘴…
她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真是瞎了狗眼!
咬住唇,她忍住跑上前去拉扯他头发的冲动,默默的退离他的房间,一到外头,她強忍住的愤怒便噼哩叭啦的宣怈而出,把店酒里头那一面墙柜上的酒全一瓶瓶给扫下地…
去他的男人!
去他的爱情!
去他的温柔体贴!
楼海宁哭着、摔着,任那散落的玻璃碎屑弹上自己的脚,在她白雪的小腿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细细的伤口。
正好经过、想要走后门下班离开的香香看见了她的行径,吓得忙不迭奔上前阻止她…
“老天!海儿!你疯了啊?这每一瓶都要好几千,你怎么可以这么个摔法?”
楼海宁不理,从香香的手中再次抢过了酒瓶,哐一声将它摔在地上,不尽兴,越过她的⾝子又从墙上的酒柜拿出两瓶摔下地…
“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傻瓜,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解决,非得摔酒瓶出气?这些酒可是要钱的,你还想在这间店酒待多久?一辈子吗?”
“你放心,有个很有钱的公子哥儿要娶我呢!我一辈子都可以吃好的穿好的,这些酒算什么?拿来出气刚好。”
最后,是楼海宁自己摔累了,坐在地上闷闷的哭,那饱含着庒抑与悲伤的哭声让人听了鼻酸,连店酒老板也微挑着眉,在暗处挥挥手,把那些闻风而至的姐妹们全赶离开,留一个安静的空间给她。
这世上,谁没有伤心事?
他原以为这个丫头出运了,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的好男人,看来,好事多磨呵。
*****
楼海宁怎么也没想到,当她从店酒的后门走出来竟会遇见范晰。
她狼狈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范晰打开车门朝她走来,她的⾝子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处等着他。
很奇怪,仿佛经过刚刚那件事,她的酒家女⾝份在范晰面前曝光对她的打击竟一点也不大了。
“你哭过?”他什么也没问,温柔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犀利的眸光往她⾝上一扫,没略过她那血痕斑斑的小腿,一道浓眉轻挑起,竟有些淡淡的不悦。
“没有啊。”她僵硬的笑了笑,下意识地伸手顺了顺散乱的发“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理会她的问题,他蹲下⾝,伸手抚过她白雪小腿肚上头的血痕“你在里头那么久,就是把自己搞成这德行?”
她缩回脚,佯装的坚強一旦被戳破,就根本不必再伪装了“你跟踪我?”
“是,就在我第一次送你回家的那一个晚上我就跟踪你了,只不过那一晚徒劳无功,后来我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很快地便知道你和于怀理都在这间店酒里上班,而他就住在店酒里头的一间房间里。”
楼海宁苍白了脸,整颗心忽地一沉“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个酒家女?”
正眼看她,范晰一点也不回避“是,我知道。”
“所以,你的求婚根本就是假的?”没有一个正经人家的公子会在第二次见到她时就跟她求婚的,尤其是在知道她的职业以后。
“你也可以这么说。”他一笑,站起⾝伸手执起她的下巴“不过,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真的,如果有人不想要,我愿意接手试试看,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能耐成为我范某人的妻子。”
她嘲弄的甩开他的手“范大公子,请你别耍我了,我不会因为你这些话就感动得跟你上床。”
阴险小人!她的眼睛最近是怎么了?竟一再地看错人!
“我是认真的,你该因此感到十分荣幸才是,不过,我一直很纳闷,你为什么明明爱着于怀理,却不想办法搭上他?他就在你⾝边,不是吗?他也真是的,自己明明想要,却又把你推给我,我真是一点也不明白,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其中的道理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楼海宁难堪的别开眼“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楼海宁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去抢人家的未婚夫,请你不要乱说话。”
原来如此…
到现在,于怀理还是没让她知道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不是他自己要的…
范晰提唇一笑“既然你知道他有未婚妻,那他刚刚在里头抱他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对?值得你大发脾气吗?”
她一愕,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里头的女人是于怀理的未婚妻?那么,她自己才是那个不该被于怀理抱着亲着的女人,不是吗?
是啊,她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生气,未婚夫抱未婚妻天经地义,她生的是哪门子醋?
呵,原来可鄙的人是她,不是于怀理。
“你怎么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男人是开探侦社的吗?什么都知道。
“是我送依庭到这里来的,她到现在还没出来,而你进去后把自己搞得一腿伤痕,我能不运用一点想像力吗?”
她懂了“所以,一切都是你安排好要给我看的?有必要吗?我早知道于怀理有未婚妻…”
“你却不知道他这么爱他的未婚妻,他也会抱她、亲她、摩抚她的⾝体,他的未婚妻是这么美、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而且还是个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你呢?只是个酒家女,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酒家女,他对你,就跟对个酒家女是一个样的,老实说,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哪一点配得上他,除了美丽与引勾男人的技术…”
啪…
一个轻脆的耳光乍然响起,楼海宁一巴掌甩向范晰的俊脸。
“你是个很讨人厌的男人!”她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温柔俊逸、体贴入微的男子,说起话来竟然可以这么狠这么毒。
她哪里得罪他了,她是酒家女又如何?他有什么资格批评她的不是。
她竟敢打他?这个女人…
范晰眸子陡地一眯,长手一伸将她拉进怀中深深的吻住她。
“唔…”她挣扎着⾝子想推开他,却被他拥得更紧。
“别故做姿态了,一个酒家女,你的唇不知被多少男人吻过,⾝子不知被多少男人抱过,我愿意抱你是你的荣幸。”
她气得眯起眸,咬牙骂着“你这个…”
“海宁!”
这个嗓音…
楼海宁一愣,缓缓地转过⾝去,于怀理就站在店酒的后门边,旁边站着一个娇小美丽又典雅的女人。
那,就是他的未婚妻?
好美呵,真的,像是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公主,而她,可能就是那个拿着毒苹果想要毒死公主的巫婆了。
于怀理看着被搂在范晰怀中的楼海宁,还有她被吻得有些肿红的唇瓣,握着谭依庭的手忽地一紧,疼得谭依庭凝起了眉,泪都快掉下。
“于怀理,你弄痛我了…”她欲缩回手,泪汪汪的盈在眼眶。
闻言,他一惊,松了手“对不起。”
她笑笑,摇头摇“没关系。”
“既然范晰在这里,请他送你回去好吗?”
“嗯。”她乖巧的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好,记得替我跟伯父伯⺟请安,我家那儿…我会去说的。”
谭依庭的神情忽地一黯,幽幽地瞅着他好一会,才点点头“好,再见,于怀理。”
她的耝线条并没有让她发现范晰与楼海宁的状况有多么暧昧不明,她只是单纯的走向范晰,一如往常的对他微笑“可以⿇烦你送我回去吗?范大哥。”
范晰深深的看了怀中的楼海宁一眼,想说什么,楼海宁却冷冷的回过⾝。
“呃…如果你在忙,我可以去搭计程车。”谭依庭终于察觉到一点点不太对劲,虽然还是一头雾水。
“不必,我送你。”范晰伸手拉住谭依庭,上了车,车子不一会便消失在长路的尽头。
“海宁…”
“什么都不必说,你已经找到你未婚妻了,已经不需要留在店酒里,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到此为止。”说完,她提步便要离开。
于怀理生气的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
“不然你想怎么样?”她恨恨的瞪视着他。
被她瞪着,良久,他忽地嘲弄的一笑“你忘了跟我要贞操费。”
“你付不起!”
“我付不起,但是我可以娶你。”
楼海宁一怔,变了脸“你忘了你刚刚才在床上⼲什么吗?你才刚刚抱过你的未婚妻,她前脚才走,你竟然就说要娶我?”
什么?她看见了?老天…
现在好了,真是跳到⻩河也洗不清了。
“刚刚那个…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事实上,我已经告诉她,我和她之间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情,我爱的人是…”
“住口!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可以忍受他必须抱他的未婚妻,但她不能忍受他抱了他的未婚妻之后转头又跟她说爱她,这简直是儿戏,严重污辱她的人格。
“你听我说,海宁。”他上前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定在他的怀中专注的看着她“我真的爱你,也想娶你,只要你一句话…”
“我不会嫁给一个穷光蛋!”她等不及他开口说明白便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捂住了耳朵。
她不要他为她做个负心汉,也不想听了他的话让自己的心动摇,所以她宁可不听。
唉,那幅画…如果那是幅真的会实现的画…
她,楼海宁,将会嫁给于怀理为妻。
老实说,她的心一直十分抗拒这样的结果,因为她一不嫁穷人,二不抢人家老公,于怀理两样皆备,偏偏他一靠近就让她心慌意乱,所以宁可让他离她离得远远地,宁可相信梦幻古堡的画中內容会成真的传说是假的。
“爱情和金钱对你而言孰轻孰重呢?”
“你这个问题等于是废话,你不知道吗?爱情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看看你怎么对你未婚妻就可以知道了。”
于怀理一叹,将她拥紧“傻丫头,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不,其实她是我大哥的未婚妻,后来变成我的…无论如何,我永远不会娶她,也不会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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