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两个姐姐的炮轰下,受伤的温雷华差点没变成聋子。
在仗着自己是受害者、坚决不接受威胁命令的反抗中,温雷华答应两个姐姐,以后绝对不这么晚回来。
又是一个当人家妹妹的坏处。
只要一出什么事,姐姐们就有权力以保护她为理由,对她下噤令。为了继续得到出门的权利,她只好再度答应不平等条约。
没道理、真是没道理,又不是她故意被车撞,⼲嘛错都怪在她头上嘛!昨天大姐当场把人家骂的狗⾎淋头,她才觉得大姐真的很疼她,结果咧?一回到家、擦完葯,大姐的炮火马上对准她。
呜,真是没天理,她是歹命的温家小妹。
可是,想到大姐在别人面前保护她的模样,温雷华就什么怨言也没有了。每天上完辅导课,她就快乐的到竞选总部擦桌子、整理文件,当小妹。
那个第一天录取她的罗助理,她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很严肃的人,谁知道从那一天后,他对她还和善的,除了在大家都有点心吃时没忘了她有一份外,没叫她去做发传单那种小事,反而常常给她一些真正的事情做。
像现在,她就努力将罗助理要的文件资料Key进电脑里。
“雷华。”开完会,罗盛隆从会议厅里再度抱出一叠纪录。
“嗨,罗大哥。”温雷华应着,手里也没闲着的继续打字。
“昨天给你的资料整理完了吗?”把文件放在桌上,他在她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快好了。”打上最后一个句点,她马上存档,为自己又Key完一张文稿开心不已。
罗盛隆看着她的动作与表情。
“你好像每天都很开心?”
“当然啊,能替自己欣赏的偶像做一点事,而这件事又是对大家有好处,我当然⾼兴!”总而言之,她对目前⾝体力行的支持,是非常満意的。
罗盛隆本来还想多聊一下,但是眼角瞥见有人在叫他,他只好打住。
“那好吧,这是刚刚开会的资料,你把它Key好,记得,不要被别人看到了。”这里头可是他们刚刚讨论出来的助选策略。
“好。”她谨慎的点点头。
“⿇烦你了。”他起⾝离开后,温雷华马上把文件夹打开来看。
啊,原来上个星期总部成立所办的茶会,募到的款项还不⾜以供应选战所需,所以像罗盛隆这些站在核心的参谋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筹到款项。
钱啊…这她就没办法了,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富家千金,拿出来赞助的有限。
咦?邀款名单!
她继续往下看,看到了争取对象排列第一名的企业名称…
“钜”企业股份有限公司,贺刚先生
负责拜访者:刘开修
钜?她记得在大姐带回来的杂志里看过这家公司的介绍,在近两年一片不景气的警讯中,它是少数几家仍然维持获利的公司。
贺刚?怎么取这么硬的名字?贺刚、贺刚…这两个音好像很…
啊!对了“鹤冈”文旦很有名,不知道他爸妈取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正好在吃文旦?她怀疑地想道。
呃,想到哪里去了;她赶紧往下看。
拜访结果:贺先生当面表明不愿舆从政者扯上关系,在第一次会见之后,从此拒绝拜访。
因应对策:加強拜访,争取认同。
嗯,看来这个贺刚很讨厌政治哪,又一个不懂得为家国、为大家打算的人。她皱皱鼻子。
⾝为一个企业主,怎么可以短视近利的不理会政治呢?
不行,不单是为了打赢选战,也为了醒唤贺刚的政治意识、加強他对政治的正确认知,她一定要想想办法。
将文件摆在旁边,温雷华一边Key字,一边动脑筋,既然刘助理争取不到贺刚的认同,那么,她去好了。
能不能争取到⾜够的赞助经费,对选择来说是很重要的,从明天开始,她就去拜访贺刚,反正除了上课时间外,她都很闲,就算用的,也要到他答应赞助为止,就这么办!
··················
到了,南京东路底“钜”企业办公大楼,温雷华将脚踏车停在一旁的人行道上。
台北市实在不是一个适合骑脚踏车的地方,车多拥挤不说,市区道路还一路乌烟瘴气,害她都专昅一些废气,大大提⾼了以后得肺癌的可能。
温雷华走到大楼一楼⼊口,仰头看着这栋大楼。
谤据她找到的资料,这栋大楼虽然有三十层,但实际上属于“钜”的部分却只有顶部的十楼,而底下的二十层则分租不同的四家公司使用。
不同于一般人所想像的“钜”不是没有资本拥有一栋立独的办公大楼,而是“钜”的经营者并不喜好人力资源浪费,相反的,他认为人力资源有其必要,只不过它的必要绝对要符合不浪费原则,以有限的人力资源做最有效率的管理,将公司的盈利推上⾼峰。
就是这个理念,让“钜”在业界的名声持续攀升。在“钜”里,绝对是強将手下无弱兵,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工作领域独当一面。
温雷华走进一楼的接待处,希望“钜”这个给人严厉印象的公司,它的经营者不是一个太食古不化的人。
“姐小,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尽管雷华一⾝牛仔、T恤、⽩⽪鞋,但是接待姐小仍然很有礼貌的对待她。
“我想见‘钜’的经营者,贺刚先生,⿇烦你帮我通报。”温雷华不卑不亢地道。
“请问你和总经理有约吗?”
“呃,没有。”她怎么忘了,像这种大企业的老板,绝对不是临时来就一定见得到的。
“这样的话,很抱歉我无法帮上你的忙。总经理的行程很満,他不见任何预约之外的人。”接待姐小很公式化地道。
“哦。”温雷华失望的低着头“那请问贺先生现在在公司吗?”
“在。”接待姐小点头。
“那我在这里等他。”温雷华说道,马上往大厅四周找能够坐下的地方。
“姐小,不行。”接待姐小马上阻止。“你还是离开吧,总经理不会见你的。”
“他总会下楼的,我一定要见他。”只要他一下楼,她就有机会堵到他。
“姐小,你不能留在这里。”开玩笑,如果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守在公司大楼底下等,那总经理不是烦都烦死了。
“我只是想当面见到贺先生,跟他说几句话而已。请你帮帮忙,就让我在这里等吧!”
“不行。”接待姐小 头摇。“除非总经理许可,否则任何在这栋大楼办公以外的人,都不能在这里停留。”
“拜托啦。”温雷华恳求道。
“你那么想见总经理,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是候选人陈长德先生的助选员,我想请贺先生…”
“这位姐小,请你马上离开。”接待姐小的表情瞬间变得铁面无私。
“为什么?”怎么她变脸的速度跟翻书一样快!
“前几天也有一位刘先生不断来打搅总经理,但是总经理已经明⽩拒绝过,请你不要来这里制造混。”
“我没有,我只是想见贺先生而已,我发誓绝对不会⼲扰到你,请你让我在这里等嘛。”
“不行。这位姐小,请你不要为难我。真的想见总经理,请先和总经理的秘书预约。”
“那要怎么跟秘书联络?”温雷华马上问。
“这要你自己想办法了,请离开吧。”
“我…”
“姐小,我不想请警卫来,请你自己离开。”
看着接待姐小一脸坚决样,温雷华只好踏出大厅门口。不过,她要是就这么走,岂不枉费她来这一趟?所以,她决定在大楼外的人行道上等,只要贺刚走出大楼,她就一定能见到他。
温雷华很坚持的在大楼外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见一个男人在两位助理的簇拥下走出大楼门口。
她眯起眼,
这个男人很⾼,一袭合⾝剪裁的西装将他颀长的⾝形衬得更加拔,他没有戴墨镜故作神秘,但眼神里的锐利⾜以看透任何人,而均匀的古铜⾊⽪肤使他如刀刻般鲜明的五官看起来更为严峻。
他一定不常笑。
⾝后的助理似乎在跟他说些什么,他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点头或头摇;而另一位助理则拿着机手与人通电中。
他是贺刚!
一认知到这点,还来不及细想什么,她已经冲向前。
贺刚瞪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她正好挡住了他要上车的路。
“你是‘钜’企业的总经理,贺先生?”她一口气全问了。
“我是。”他低沉的回应。
“我叫温雷华,是陈长德先生的助选员,可不可以借用你几分钟的时间,我想跟你谈一件事?”
陈长德?他原本带着趣味的眼神转为冷淡。
“陈长德的竞选团队已经穷到连一个像样的人都请不起了吗?”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轻蔑。
“不是,我是自愿来的,跟陈先生没有关系。”她解释。
他脸上的嘲弄笑意扩大。
“前几天来一个刘开修不够,现在又是你,难道陈长德以为换了个小女孩,我就会大发善心的捐钱给他!”
“贺先生,我…”
“我没有趣兴和任何一个政治人物打道,”他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决。“也没有时间听一个小女孩说废话,失陪。”
越过她,他直接走进司机开好门的车子里。
“等一下,贺先生。”温雷华连忙跟上。开玩笑,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怎么可以让他随便走掉。不过她还没拉住贺刚,人已经被贺刚的助理给拦住。
“这位姐小,贺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请你不要继续纠。”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贺刚已经坐着车跑掉。
“贺先生!”温雷华推开他想追,结果本来不及,她懊恼的望着轿车的背影。
“姐小,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贺先生,否则我只好让警卫请你离开。”说完,贺刚的助理也不等她回答就转⾝回办公大楼。
“可恶!”
温雷华的回应是朝他背影扮了个鬼脸。她要是这么就放弃,怎么配作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温家人?贺刚,走着瞧,我定你了。
··················
第一天、第一次见面,不而散。
第二天,那个可恶的助理拦住她,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就赶她走。
第三天,更可恶,看到她,他们直接让警卫“请”她走!
第四天,连门口都不让她待,看到她出现,直接请警卫来跟她谈话,把她赶离公司方圆五十公尺。
可恶、可恶加级三!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真面目吗?叫警卫来对付她这种善良无辜、可爱单纯的小妹妹,真过分。
第五天,她躲起来自粕以吧!
哼哼,她就不相信,那个体积大、智商却不大的警卫真的可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贺刚愈不想让她见到,她就愈要见到。
从一早八点,还不到上班时间,温雷华就到“钜”大楼报到,躲在大楼与人造树之间。
八点半,瞄到贺刚乘着那台专用轿车,直接开⼊地下停车场。在门口连停都没停,害她错失一个拦截的机会。
不过话又说回来,贺刚真是个认真的总经理。原本以为职阶愈⾼的人,就愈会在上班时间不务正业,可是贺刚却没有。据她这几天看下来,贺刚不但没摸过鱼,甚至称得上是个工作狂。
难怪“钜”的获利每年有增无减,有这么认真的头头在上面盯着,下面的人谁敢摸鱼呀!
可是,他那么认真工作,她就哀怨了。
因为他不摸鱼,就代表不会随便出来踩街;他不出来踩街,她就得在这里一直等、一直等。
呼呼的冷风一直吹,吹的她整片⽩皙的脸颊都冻红了,外套穿的再暖,也盖不住流落在外的脸颊和双手,她手,希望自己的双手不会因为吹太久的风而僵掉。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因为怕错过贺刚,她连饭都不敢去吃,一步也不敢离开,结果…结果…贺刚居然在八点才出公司啦!
尽管饿的发昏、冷的发抖,一看到贺刚出现,温雷华马上飞奔出去。
谢天谢地,今天他两个助理都不在。她可没力气再应付多余的人。
“贺先生…”
听到这句呼唤,贺刚才回过⾝,一具娇小的⾝躯煞车不住的撞进他怀里;贺刚两脚及时跨成前后步,稳住。
他浓眉打结的看着怀里的小女孩。
“贺先生,我终于…终于等到你了。”她抬起头,气吁吁。
“又是你。”
“嗯,”她挤出笑容点点头“可不可以给我几分钟,我只跟你谈一点点事就好,拜托嘛。”
“我对政治没趣兴。”他还是冷淡拒绝,把她还靠在他⾝上的躯娇扶好。
“你可以不听政治,可是你还是要参与呀,因为你有投票权。”她本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
“那不重要。”他转⾝就又要坐进他的专车。
温雷华冲向前拉住他。
“我还没讲完,你不要走啦。”开玩笑,好不容易今天没有他的助理作怪,她怎么可以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放手。”他眼神臭臭的看着她拉扯自己的手臂。
“贺先生,拜托拜托,你就听我说几分钟嘛,又不会耽误你什么事。”
“浪费。”她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总之,他脫开了她的抓扯,然后坐进自己的车里。
温雷华呆呆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贺刚在车座里扬起一抹嘲弄的笑,然后命司机开车。
可…恶!
她要是就这么让他溜掉,温雷华三个字随便人家倒过来写!
拉出脚踏车,她骑上就开始追。
哼,贺刚今天休想甩掉她!
南京东路上,就见一台宝蓝⾊的名贵轿车后面,跟着一辆台北市罕见的自行车,两台车在市区道路展开拉锯战。
拜台北市一向不太流畅的通所赐,贺刚的轿车车速也无法太快,每次在与自行车拉开距离之后,又在下一节红绿灯停顿时被追上。
贺刚本不知道后面有人在追,一上车后,他马上打开后座的照明灯看他的公文,车外的事本与他无关,直到他的司机因为不断注意车后的状况,终于忍不住开口。
“贺先生,那个姐小一直在后面。”
姐小?贺刚抬起头往车后一看,差点大笑出来。
她…她以为她在做什么,自行车时速竞赛吗?
看她努力、用力的踩车,整张脸都因为过度活动而涨红,可是她还是一直追,尽管轿车跟自行车行进速度本不能比,她还是骑着那台自行车不肯放弃的一直追。
看她一直不肯放弃的模样,贺刚冷硬的心不自觉被敲下了一角。
她一直追着他,就只为了说服他捐款吗?
“这位姐小好像就是不肯放弃,就算每天被拒绝、被人赶出公司,也被人叫警卫赶走,她还是每天来。”
“哦?”他还以为从第二天后,她就没再来了呢,就像之前来拜访的刘开修,被他挡在楼下两次后就没再来了。
“贺先生,可能这个姐小真的有什么事想告诉你,你…你何不空出几分钟听她说一说呢?”她的行动力和毅力,连司机看了都觉得感动。
尤其,她前几天被赶出去的惨状,司机都看到了,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呀,司机觉得她真是可怜。
“我没趣兴听废话。”撇开他厌恶政治人物不谈,他不以为这么个胡闹似的小女孩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贺先生,至少她很诚恳呀!”如果不是真的有心,她也不会在三番两次受到拒绝后,还是继续坚持。
“你似乎对她很有好感?”
“因为她很诚恳嘛,”年届中年的司机笑了笑。“这年头能有这种诚恳态度、又这么有毅力的年轻人不多了。”
“是吗?”贺刚收回对车后的注意,也收起手中的公文。他不会承认,听到她被赶出公司、加上她此刻在车后紧追不舍的态度,已经有些打动了他。
他不想跟政治人物住来,这个原则不会变。
看出老板的不愿多谈,司机很识相的将车子开驶市郊某一家⾼级俱乐部门口,让老板下车。
站在门口的服务生一看到贺刚,马上殷勤的向前招待他人內用餐;司机则将车子开离俱乐部门口。
不过,司机并没有直接将车开进停车场,反而在俱乐部附近停了一下,看着一辆自行车极不搭调的骑到这里。
看到她来,司机这才将车开进停车场;温雷华看到司机的举动,判断贺刚应该在这里,她才停下车,
呼!呼、呼!好累!
温雷华很的将车子停在一边、锁上,整个人还因为过度运动而息、发抖,她靠着单车站在原地不动,好几分钟以后,才觉得自己弯曲酸⿇的两只脚可以伸直,她试着移动脚、走向门口。
“这位姐小,请问你是?”她才跨上台阶,门口的服务生已经走到她面前。
“我来找人。”
“请问你要找谁?”
“贺刚先生。”
“贺先生?他没有代。”服务生皱眉。“请问姐小你有会员证或者贵宾证吗?”
“呃…没有。”温雷华充分感受到他眼神里的轻蔑。
“那请你离开,本俱乐部不招待会员之外的人,也不容许不相⼲的人上门来⼲扰我们的贵宾。”服务生下逐客令。
这里是⾼级的会员管制俱乐部,可不是一般的餐厅、饭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
“可是…”
“姐小,请你离开。”服务生将她推到一旁,也不管她有没有跌倒,就走回门口继续招待他的贵宾。
温雷华被推的跌坐在地上,只能呆呆的瞪着那个服务生。
老天,有钱人的生活都是这副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