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里寒凉的空气混合着一股难闻的酸馊味道朝她扑来。
这条被两边的建筑物夹住的小巷子狭窄幽暗,除了找馊食的野猫、野狗外,没看到其他行人。
从狄斯可舞厅后门逃出来的缃绫,无暇停下来辨识方向,急迫的危机感促使她循着本能,朝巷子较明亮的一端拼尽全力举起沉重的腿双。
然而,体內扩张的晕眩势力越来越強,随时都可能将她带向黑暗。缃绫不想昏倒在无人的窄巷里,受无法掌握的命运布摆,只脑瓶着意志力支撑,不断地告诉自己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到大街上,到了那里,应该可以找到人帮她!
她微小的努力在急促有力的脚步声追赶上来时,化为泡影,绝望的恐惧像一条冰冷的蛇爬上她背脊,她以为法瑜不会追来,没想到…
“不,不…”她呜咽着,挣扎地挪动脚步。虽然用尽了全⾝的力气,呈现出来的却是让人失望的结果。
没有健步如飞,有的仅是缓慢.踉跄的步伐,甚至每走几步就得扶着墙壁,撑住虚软的腿双。
“不要逞強了,Ling,你撑不了多久。”
斑大的⾝影轻松的绕到前头堵她,缃绫扶住建筑物的外墙撑住自己。
不是洁,是Patrick!
认出他⾝分的同时,她也从他的语里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她真心相待,洁瑜对她却下葯卜一生中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背叛,缃绫不噤怒火攻心。
“走…开…”她喊道,声音嘶哑。
“我是来帮你的,Ling。我不会让Cecily伤害你,我喜你,Ling,让我保护你。”人的嗓音热切的接近,有力的双手朝她伸来。
“别碰我!”他口中的Cecily就是把她害成这样的洁瑜。遭朋友背叛的愤怒起了缃绫体內残余的刀量,一古脑的对Patrick发作。“救命救命…”
她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攻击他,边⾼声呼救,Patrick被她的指甲抓伤脸,疼痛的感觉让他恼羞成怒。
“我偏要碰你!Ling,你别不知好歹!要是给Cecily抓到你,你的下场不堪设想,倒不如乖乖的顺着我,让我保护你…”“放开我,救命…晤,晤…”嘴巴被人捂住,连带着呼昅也困难了起来,缃绫绝望得几乎要死掉,消耗殆尽的虚弱体力再也对抗不了精制住她的男力量,只能任他将她带进黑暗里。
“放开她!”
充満权威的声音有力的传进她濒临晕厥的意识,她可以感觉到Patrick的⾝体一僵,那是种动物遇到威胁时会有的本能反应。
“晤晤…”意识到一线生机,缃绫在Patrick的掌心下发出模糊的喊救声,勉強瞠开眼⽪,隐约的看见不远处的一道黑影朝这里通来。
“别多管闲事!Patrick恶狠狠的咆哮。
“我说放开她!”这次的声音多了些不耐烦,也更接近了。
“小子,别自…”
Patrick话没说完,黑影已欺上前来。他料想不到那人的动作如此敏捷,诅咒声连连的带着缃绫往后退,并在下一秒钟被迫放弃手上的俘虏,卯尽全力应付对方凌厉的攻势。
缃绫受箝制的⾝躯被甩开,砰的撞到墙面,头轻脚重的滑落地面。
这下跌得她浑⾝疼痛,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噗噗的击撞声响中夹杂着男的呼喝与痛苦的哀号。
她的心脏怦怦跳动,由于浑⾝没力,尽管很想爬起来逃走,却连坐起⾝看个究竟都不能,只能任意识一点一滴的被晕沉感所呑噬。
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觉时,上半⾝被扶起,倒进充満弹的舒适怀抱,一股混合着烟酒的男清慡体味扑进鼻腔。
“姐小,你没事吧?”
轻拍着她脸颊的力道,带给她一阵微电流般的刺,碰触她的手掌温暖而厚实。缃绫听出到道声音不属于Patrick。
意识到这点,她精神一振,勉強瞠开无力的眼⽪,有两、三秒的时间,她只能无神的瞪着对方,但几乎是立即的,印在瞳眸里的影像便深深烙进神魂里。
建筑物里透出来的灯光,将那张黝黑俊美的脸庞照得分明,他看起来很年轻,有一双如鹰翼展开的浓黑眉⽑,睫⽑掩映下的眼神炽烈如火,似有情若无意。
她必须记得他,这个意识绝望的揪着她的心,但在下一秒钟,她坠进黑暗里,失去了意识,也失去了他的影像。
缃绫睁开眼睛,有短暂的刹那陷进恐惧的慌中。
前夜的记忆太不堪了,她自认对李洁瑜用心真诚,但从Patrick的语意里,她确定了洁瑜对她下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人是小学同学,三个月前,缃绫被⽗⺟送到英国,在语言学校意外和洁重逢,得知她目前是业余模特儿,打算在伦敦念些艺术课。
这段期间,缃绫只和洁瑜见过三次面,电话倒是通过好几次。昨天下午洁瑜在电话上哭诉,说她生⽇都没人帮她庆祝,缃绫念及两人同是到异乡求学的游子,洁瑜不像她住在阿姨家,有亲人照料,只⾝一人太可怜了,她一时不忍地冲口说愿意帮她庆生,谁知洁瑜听后,竟求她陪她到一家狄斯可舞厅。
一进来,洁脫去⾝上的风⾐,露出大胆、前卫的装扮,上半⾝是无肩带的低小可爱,搭配低的⽪,和一双短筒马靴样式的恨天⾼。小可爱与⽪之间,露出一截滑嫰、纤细的⾝,年轻的臋部圆润紧翘,部虽然不像欧美女那么伟大,但油般的粉嫰肌理,也引起舞厅里一阵“狼”号,看得缃绫目瞪口呆。
等她回神过来,发现左右前后全是同洁瑜一般呛辣、时髦打扮的男女,洁瑜拉着她摩肩擦踵地挤过人群,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与人打招呼,不论是⻩⽪肤、⽩⽪肤、黑⽪肤的,洁瑜都能跟对方哈啦上一段,缃绫越走越怀疑,这样像是没人帮忙庆祝生⽇的小可怜吗?依她看,比较像是八面玲珑的舞会女王!
只怪她大笨,竟然没有及时察觉到不对劲,菗⾝而退,还喝了洁瑜给的饮料。直到头昏脑,才想到要去化妆间洗把脸,却在这里听见两名女客人的闲聊,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下了葯,从清洁女工那里打听到后门的方向,仓皇逃出,仍困体力不继,被Patrick追上。
想到这里,缃绫全⾝畏冷。
太可怕了!洁瑜昏她,是想要陷害她…
颤抖的坐起⾝,头仍微微昏着,不如是因为睡太久的关系,还是葯力未完全褪去。缃绫甩了甩头,任目光四处游移,心情忐忑。
这是哪里?她怎会到这里来?
双人面铺着⽩⾊的单,连着音响的头柜,不远处有电视柜、化妆台,两张单人沙发和咖啡桌,这种制式化的装演太像旅馆房间了。这么说,她是在旅馆里?
一抹明亮自窗帘隙透进来,提醒她低头看腕表,大概是八点过一刻。
手上的纯银手表是缃绫到英国求学前,⽗⺟送她的礼物。她惊慌的心情缓和了下来,手表在,⾝上的⾐物是完好的,脚上的袜子在,鞋子倒是被脫下来,她寻找了一下,发现是在下。
随⾝的臋包好端端的安置在头柜,她伸手拿过来,里头什么都没少。
缃绫惘了起来,对于自己的完好感到不可思议。若说有什么不同,只有手脚的伤处多了妥善的包扎,这也提醒了她,那些可怕的记忆并不是她的幻想或梦魇,是实真发生过的。
她记得逃离了狄斯可舞厅,Patrick追上了她,黑暗中有道声音命令Patrick放开她,接着她被甩开,跌在地上失去意识…
一张年轻俊美的容颜闪在她脑海,那是她对昨夜的最后记忆,也是最美丽的记忆。
是他救了她!也是他将她带到这里来吗?可人呢?
缃绫着急的左顾右盼,但房间和她最初醒来时一样,静悄悄的,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
就连双人上,也只有她睡过的凹痕…
脸颊发烫,她在胡思想什么!人家是正人君子,才不会…
在羞得无地自容的同时,一抹怅然若失将她的心房攫得好紧好紧。
半晌后,她机械化的到浴室梳洗,离房开间前还留恋的东摸西碰,想寻寻看救命恩人有否留下任何讯息,但她失望了,什么都没有。
来到一楼,她没有多想的走向柜台。
“请问…”紧涩的语音一发出,缃绫立即困扰的皱起眉头,担心自己太莽撞了。但什么都不问就离开,她一定会后悔。
在对方抬眉询问的表情下,她灵机一动的说:“我是房的客人,我想结帐。”
褐发女子查了一下电脑,声音甜美的道:“32号房的帐已经结了。”
“结了?”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这么做。
在暗夜里援救弱女子,将她带到旅馆里照顾,之后不求回报的悄然离去,这样具有骑士精神的守礼君子,会把房帐顺便结掉,一点都不奇怪。想到这里,她对他的仰慕更深刻了。
“是的。先生离去前,还要我们别去吵您。”
“除了这些外,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那…你这里有他的名字吗?”她困窘的涨红脸,自己接着问。
褐发女子眉眼挑⾼,看了电脑一眼后,面无表情的转向她。
“这里登记的是萧先生。”
“只有萧先生,没有名字?”
“只有萧先生。”
“从他的信用卡资料,也找不到他的名字吗?”
“萧先生是用现金付款。姐小,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闷闷的说,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怅然的转⾝离开。
他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她,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吧?
明⽩这点后,缃绫方寸里翻涌起阵阵酸楚,对于他的不想牵扯怨恨了起来。为什么连个道谢的机会也不给她?好无情,好…这个想法令她顿时愧羞得无地自容。自己是怎么了?竟对人家的施息不望报感到气愤,太不应该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他的⾝分,再见他一面…
怀着満心的惆怅,缃绫回到姨丈位于摄政公园附近的豪华公寓,一进门便被她的玫君表姐可媲美河东狮吼的音量炮轰。“缃绫,你跑哪去了?我差点去警报,你知不知道?!”
“表姐,你在家…”她嗫嚅的问。
以为阿姨和姨丈昨天到巴黎访友,表哥和表姐必定跑出去疯,没想到表姐竟留在家里,还发现她夜一未归。
“我当然在家!妈咪出门前,特地跟我代,要我在家陪你,结果你…”“对不起!”受了夜一的惊吓,又被表姐责备,缃绫心里的委屈再也噤制不住的化成泪⽔恣意奔流。
玫君见她掉泪,慌了起来,连忙搂住她安慰道:“我没怪你呀,别哭喔。”
“表…姐…”
见她好伤心的哭个没完,玫君觉得不对劲,在哄得她泪⽔缓流下来后,忐忑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表姐吗?”
面对至亲之人的温柔关爱,缃绫哭着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出来,玫君听后,气得想骂人。
“怎么有这么差劲的人?缃绫,我们要警报,把李浩瑜抓起来!”
“我不要爸妈知道,他们很爱面子的,一定会生气,认为是我不乖惹上了⿇烦…”
玫君看着表妹,心房疼痛了起来。“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她昅了昅鼻子“如果不是我太天真,不会上洁瑜的当。表姐,你不要跟别人说,好不好?反正我又没事。”
“可是…”就这么放过李洁瑜,她不甘心呀!
“就算我们警报,警方也不见得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辞。况且,昨晚救我的人,我本不知道他的⾝分,没办法找他来帮我做证。”
“那个人…”玫君呑呑吐吐地问,眼里有着狐疑。“他带你到旅馆,没对你怎么样吧?”
“表姐,你在讲什么!”缃绫气急败坏的嚷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怀疑他!?”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不通呀。”玫君笑嘻嘻说,捧着表妹娇俏的脸蛋,打趣的接着道:“我的缃绫表妹可是个小美人哩,对方居然没有对你见⾊起意,太奇怪了。”
是有点奇怪…啊,啊,她在想什么呀!缃绫很快抹去脑中的琊恶思想。
“人家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玫君哼了一声“连教士都会动凡心,正人君子难保不会见猎心喜。我看对方不是瞎子,就是无能,不然怎会对你的美⾊无动于衷!”
“表姐,你不要讲话,他才不是…不是…”她一急起来,语气跟着结巴。
咦,可疑喔。
玫君贼兮兮的瞧着表妹。
她瞧得不自在,缃绫懊恼的别开芳颊,道:“他无动于…我是说,他很君子的照顾我,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不是你说的那样啦。人家好心地救了我,还被你说成是…那样,你不觉得他很冤枉吗?”
“好啦,我承认你那位救命恩人是柳下惠转世的,好不好?”玫君笑道,承认表妹说得有道理,但随即脸⾊一整。“缃绫,我看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好歹得找到李洁瑜,跟她把话说清楚。”
“可是…”
“别可是了!那种人要是不给一点警告,她会以为你好欺负,下次还会用烂招数对付你。”
“我只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她住哪呀!”缃绫可怜兮兮的说。
玫君不敢置信的瞪视表妹,连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居然有胆量跟对方去狄斯可舞厅?这个小⽩痴,她该拿她怎么办好?
被表姐眼中的怒气一拂,缃绫心虚的低下头,哺哺道:“她是我的小学同学嘛,以前认识的…”
“缃绫,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天真了,好不好?”玫君哀叹道。
“我已经受到教训了。表姐,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她脸上懊恼至极的神情,让玫君不忍心再怪她,只道:“告诉我李洁瑜的电话号码,我来跟她谈!”
缃绫乖乖的奉上,玫君连续打了好几天,洁瑜的电话都没人接,最后不得不放弃。
事情似乎不了了之,缃绫没再遇上洁瑜,那晚的事随着⽇子一天一天的过,在她记忆里渐渐淡了,但那张深深烙进她神魂深处的俊美脸庞,在夜午梦回时,却特别清晰,像一把温热的火焰炙着她的心。
000
今晚何家有一场宴会。
缃绫原本无意参加,但何夫人见外甥女除了到大学上课外,平⽇深居简出,不像一双儿女三天两头往外跑,跟朋友做这做那的,担心外甥女间出病来,热心的邀她出席,说要介绍一些年轻人给她认识。
缃绫不以为然,姨丈的那些朋友全都是些她需喊uncle和auntie的长辈,加上这年头罕少有人愿意追随⽗⺟赴宴的,阿姨哪来的年轻人介绍给她?
但当她打扮整齐地来到大厅,发现情况跟她想像的不同。非但她表姐玫君和表哥翊君都在,⾐着光鲜的宾客中更不乏年轻一辈,而且是呈盛衰的局面,怪不得她表哥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不会是集体相亲吧?
她狐疑地想,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正对着街景的窗口,那里有道孤独站立的⾝影,灯光下,他俊伟美丽的侧面带给她一阵奇异的悉感。缃绫一颗心忽然跳动得飞快,移动脚步,靠他更近些,目光贪婪地呑噬着他的⾝影。
是他,那个从Patrick手上救了她的人!
虽然只是三个月前的惊鸿一瞥,那晚的灯光又那么昏暗,然而形影一旦烙印进神魂里,再过一百年也不能忘记。
缃绫料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心心悬念了有三个月之久的救命恩人,心情动不已。她痴的注视他,视线顺着他人的侧影,落向他长度到达三件式西装后领、以一条深⾊发带绑在脑后的漆黑头发,她怔了一下,他的发有这么长吗?
她随即释然,三个月前或许没有,三个月后是可以留这么长的喔!目光重新旅行,将他満的前庭,⾼耸的眉骨,立的鼻,到他温厚感的瓣,刚毅正的下颚,都—一收人眼里。
缃绫忍不住要赞叹,那晚来不及将他看清楚,今晚再见到他,发现他不仅是俊美,更有种无与伦比的⾼贵气质。笔直站立的姿态无形间流露出一种夺人的气势,仿佛他的遗世立独是因为他⾼兴,不任何人来打搅,男的霸气就跟她记忆中…呃,想像中一样吧!
这种担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令她犹豫了起来。该上前为他的搭救致谢吗?会不会反而是一种打搅,惹他厌烦?
可好不容易见到他,要她什么都不做地放任跟他进一步认识的机会溜走,她不甘心呀。
三个月了,她天天想像着再见到他的情景,那些想跟他说的话,盼望从他那里得到的回应,眼见着就能落实了,她不能放弃。即使他的反应不如预期,即使…她畏缩了一下,清楚再想下去,只会削减她的勇气。
不管了啦!再糟糕的结果也比以后天天捧着心懊悔要好,趁着勇气消失之前,她走到他⾝边。
近看之下,他比印象中还要年轻,神情却无比哀伤,令她有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可要怎么开口?
她大伤脑筋,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眼睫不敢轻眨的用力睁着,担心一个眨眼会失去他的踪影。
他应该不是幻影吧?她焦急的想证实他的存在,目光盘旋在他修长的躯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似乎觉得他应该更壮一点,虽然那天她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至于他的瘦⾼矮几乎没有印象。
反正,那张脸是对的…她不认为自己会认错人,可真的不会错吗?
缃绫有些沮丧,怀疑是不是望渴得太深,想念得太久,反倒让她患得患失、犹疑难决,无法相信眼前的男子就是她全心盼望想见的人。
但不去证实,如何知道真相?她听过他的声音,知道他姓萧,也确认了那张脸就属于烙印进神魂里的男人,还担心会认错吗?
主意打定,她刻意地清了清喉咙。
“嗯,嗯…哼…”男子俊美的脸庞转向她,缃绫有片刻的失神,她一直知道他很好看,但不知道他竟然可以这么好看。立体分明的轮廓,深秀的五宮,一双秋⽔般澄澈深情的眼眸,人不自噤地想要沉溺。可惜眼神过于严肃,当眼光锐利的来时,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缃绫倒不害怕,仿佛知道那眼光只是他的保护⾊,他其实是温柔、无害的,不会伤害她。
可像两泓深邃神秘潭⽔的眼眸,与记忆中炽烈如火的眼神大相逢庭。是记忆愚弄了她吗?
缃绫回过神,鼓起勇气开口“嗨,我…”
他听不听得懂广东话?那夜他用的语言是英语。
险保起见,缃绫重新以英语说:“嗨,我一直很想为那夜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男子挑⾼眉⽑,深逮的黑眸里有着明显的困惑,缃绫的语音一顿。
“就三个月前呀,在苏活区的暗巷里,你救了我…”她努力的想唤起他的记忆。“还好心的送我到旅照顾了我一晚…”
“姐小?”男子夜星般美丽的黑眸里多了抹不以为然。从小到大,女孩子们用尽镑种式接近他,但从没一个像眼前的少女编出如此离谱的谎言。“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啊?”缃绫眨眨眼,怎么可能!
如果他没开口,她会怀疑自己认错人,可他的声音分明跟记忆中的一样,如逃陟绒般软柔,似带着微微的电量,直触动她芳心深处的那弦。还有那张脸…
“你是姓萧吧?”
“没错…”
“那就对了!”她开心的说。
可惜她开心,对方却没有同感,俊眉蹙紧,星眸里还多了抹防备。
咦,他不希望她认出他来吗?
缃绫偏了偏头,反正那夜的记忆对她太难堪了,人家既然不想承认,她何必再提?她识相的微微一笑。
“既然你不记得,我们就重新开始吧。”她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Ling,”她顿了一下.决定该让他知道全名“中文名字是曾缃绫,你是华人吗?”
“是的我…”
“慕鸿,你在这里!”
悦愉的招呼声打断了他的回答,缃绫发现姨丈和一名⾼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近。后者和她的“救命恩人”有着惊人的神似,却多了人的笑容和年纪,举手投⾜间散发出成男子的感魅力。
“看来你到新朋友了。”他悦愉地说,接着看向缃绫,仿佛带着电力的眼光直视过来,引起缃绫心绪一阵混,粉颊烫热了起来。
“萧老弟,别又拿你那双电眼招惹纯真少女了!”宴会的主人何泰平调侃道“我怀疑你今天带慕鸿来,不是想为他介绍女朋友,而是帮自己物⾊新对象哩!绕了一圈,就看你风靡了全屋子老老少少的女生物,现在又对我的外甥女放电。怎么,想跟儿子抢女朋友吗?我可是不介意有你这个名建筑师当外甥女婿喔!”
“泰平兄,你这是在挖苦我,还是占我便宜?”被称为萧老弟的男子似笑非笑地议抗,人的电眼里尽是无辜。“我哪里有引勾人的意思,这双眼睛天生是这样,总不能要我蒙起眼睛不看人吧!今晚的主角是慕鸿,我无意抢他风头,更没有老牛吃嫰草的习惯,你别在晚辈面前低毁我!”
“少来了,主动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还有分年龄的吗?”
“我可不是每个都收喔。”他嘀咕道。
“好好好,我知道你有分寸。不过,你这张脸跟人家说有个慕鸿这么大的儿子,都没人肯相信哩。瞧,我外甥女就一脸的难以置信!”
缃绫是很吃惊,也反应在脸上。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最多三十岁出头,而姨丈口中的慕鸿看起来比她大一些,至少超过十八岁,两人怎么可能是⽗子?!
“缃绫,你别被萧烨这张不显老的脸⽪给骗住,他可是跟你姨丈一样,该冠上uncle辈的人物喔。”何泰平幽默的说。
“去!我还不到四十岁耶,泰平老大哥!”萧桦故意咬牙切齿的加重语气,提醒老友他还年轻。“我只是比较早婚,才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又碰巧认识你这个老大哥,不然这位可爱的姐小就可以喊我大哥了!”
“咦,是谁自己没有老牛吃嫰草的习惯?几句话就露出马脚!”何泰平不甘示弱的吐他槽。
“我不属马,没有马脚,倒是老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生肖好像是属马喔。”萧桦幽默的反击。
“呵呵,我今天才算是领教到你这张嘴的厉害,甘拜下风!”
“你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了。咱们俩个uncle辈的,居然在小辈成前斗起嘴,这下子形象全毁了。”
“形象受损的是我,好不好?你呀,本来就没有什么形象的。”何泰平哀声叹气的道,目光扫过想笑又強忍住笑的缃绫
“别再损我了,不然真会被小辈们取笑。”萧烨莞尔,眼光一动。“泰平兄是不是不打算帮我们⽗子正式介绍这位美丽的姐小,故意跟我抬扛?”
“你的嘴真刁呀,我的确在犹豫该不该把可爱的小外甥女介绍给你哩!不过,介绍给慕鸿是绝对没问题。”何泰平笑嘻嘻的转向好友的儿于,不免暗自嘀咕,真不像个刚満二十岁的可爱青年。刚才他跟萧烨合作双簧半天,还是没让那张像苦行僧般严肃的俊脸多一丝表情,他怀疑纯真可爱的外甥女适合这种酷男。
心里虽这么想,他还是道:“缃绫,见过萧家的老少帅哥,萧烨和萧慕鸿。”见好友不満的眼光瞪来,显然对“老”字很感冒,他笑容更得意,介得更愉快。
“老的这位该叫uncle,别看他一副轻浮无行的浪子样,人家可是举世闻名的建筑大师,同时也是港英集团的当家主席。年轻的这位萧大哥行情不比他爸爸差,十二岁拥有自己的电脑公司;十五岁凭自己的能力跃⾝进百万富翁的行列,年仅二十已经拿到哈佛大学的法学学位,目前在伦敦大学经济学院攻读硕士,以后会把那个萧uncle从主席位置踢下来,前途不可限量哩!”
“喂喂喂,就算你要捧我儿子,也不用把我贬得这么差吧?什么轻浮无行的浪子?不能留给我一点面子吗?”
“是谁说今晚的主角是慕鸿的?为了儿子,不能牺牲一下吗?”何泰平不留情的反驳,转向小辈们,又是一副慈祥的长辈脸。“我的外甥女曾缃绫,她家在港香,目前住在我这里,是伦敦市政厅大学的生学。缃绫,要喊人幄。”
“uncle,萧…”她害羞的看向慕鸿,顿了一下,才曼声的喊出另两个字“大哥…”
被喊的人,仅是微挑了一下眉,丰厚感的美仍是紧闭着,似乎不打算回应。
见儿子这么不上道,萧烨赶紧打圆场的说;“大哥这种老土的称呼,不适合你们年轻人。缃绫,我看你喊慕鸿B吧。他的英文名是Benjamin,朋友都叫他B。”
“好呀。”她笑昑昑的再次转向慕鸿,甜甜的喊了一声“B。”
静…
萧桦快受不了儿子的惜言如金,在好友谴责的眼光下,只好开口暗示“慕鸿,你是不是该跟缃绫说什么?”
说什么?慕鸿的表情总算有些不一样,像是困惑吧。
“你好。”他勉強回应三名屏息凝神般地等待着他开口的人,眼光狐疑的眯起,仿佛在说:这样可以了吧。
“咳咳咳…”萧烨边尴尬的假装咳嗽,边躲避何泰平气恼的眼光。
奇怪,他在女人堆里一向吃得开,怎么儿子连跟女孩子打招呼都这么木呐?之前到何家时,他被何泰平拉到一旁说话,要儿子自己玩,以为他会跟同龄的人打道,没料到他竟一个人站在窗口。之后看见缃绫走去他谈话,两人似乎还聊得満愉快的,怎么叫他跟人家多说几句话,他竟用一个“你好”就想打发?会不会是缃绫的魅力不够,慕鸿不喜,态度才会这么不积极?
换个对象,情况会好一点吧?
“慕鸿,何伯伯知道你要来,特地商请赴宴的朋友将家里的晚辈带来,爸爸带你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你看,都是些情温柔、美貌聪慧的姐小喔,跟爸爸来,好不好?”他谆谆劝。
“不好。”
回答得还真酷!
缃绫觉得有趣起来,之前被他的冷淡刺痛的心情也开朗了。原来,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并不是针对她,连对自己的⽗亲也是同一副酷样。
“慕鸿,你别任。爸爸带你来,是希望你能多认识一些朋友。”
慕鸿脸⾊一沉,⽗亲的苦心他不是不懂,只是不需要。为什么⽗亲就是不明⽩,他那套不适合用在他⾝上?为什么他总以为他需要个伴,尤其是女伴?
“我已经认识了一个!”他乖戾地回答。
“朋友是越多越好,一个怎么够?乖幄,要听爸爸的话嘛。”
细续噗味笑出声,萧慕鸿都这么大的人了,他爸爸还用哄小孩的语气跟他说话,太好玩了。但她这一笑,可给自己引来⿇烦。三道来自不同方位的注视,令她赶紧垂下目光,小手掩住闯祸的小嘴。
萧烨不以为意,继续道:“慕鸿,你不可以任地辜负何伯伯的好意。那些女孩子…”
缃绫恍然大悟。原来今晚不但是集体相亲,还是这位萧少爷的选秀会。她不是滋味了起来,气恼的嘟起芳。她不确定自己最气哪一点,是气他让长辈用这种式介绍女朋友,还是自己竟然在不知情下成了萧慕鸿选秀会里的一名,而人家显然还看不上她!
“…是听说你要来,特地前来赴约,你连认识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太不给面子了…”
慕鸿越听心情越差,表情更郁。
案亲这次做得太过分了,竟瞒着他弄了个相亲宴出来,是存心给他难堪吗?见他还一副不肯放弃,像是不说服他绝不罢休,慕鸿思绪电转,目光瞥见一旁的缃绫,伸手抓住她。
“我有她就够了!”触手的温润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慕鸿吓了一跳,不得放开,怔怔的看着被他的举动吓到的缃绫,一抹晕红自那粉润的颊面散开,他心跳急促,竟无法移开眼光。
“慕鸿,你是说…”萧烨两眼发亮的追问。
“让他们年轻人顺其自然,我们别在这里碍眼了。”何泰平阻止好友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強拉着他离开。
“他们走了。”被当成挡箭牌的缃绫,见慕鸿一直没放开她,忍不住出言提醒。
“嗯。”他看她一眼,不但没有放开的意思,反倒将手握得更紧。
“我说他们走了,你没必要再拉着我不放,拿我当挡箭牌了!”这次她说得更明⽩。
他困扰的睦起眉.“你不喜我吗?”
“是你不喜我吧?”她气恼的说“如果不是你爸爸強迫你一定要过去跟那些专诚为你而来的情温柔、美貌聪慧的姐小打招呼,你也不会拿我当挡箭牌。现在你爸爸走了,没人再你了,请容我这只挡箭牌功成⾝退好吗?”
“你在生气?”
“我没有!”她气得咬牙切齿,眼光因为愤慨闪闪发亮。“我只是不喜被人利用!”
“我没有利用。”他轻轻的说,秀丽如弯月的长睫⽑下一双深造神秘的黑眸温柔的直视过来,那柔柔的眼波将她心里的疙瘩全都拂平了。“我有你就够了。”
她惊愕的瞪大眼眸,躯娇窜过一阵喜悦的颤抖。以为这男子不擅言词,没想到他一句话就把她给摆平了。她无法自主的他眼里的柔情和真诚给昅引,觉得自己就要溺死在他醉人的眼波里了。
呵呵,嘴角傻气的扬起,这表示他喜她吧!缃绫悄悄靠向他,慕鸿没有拒绝,男清慡的体味窜进鼻腔,这味道好⼲净,好温柔,跟记忆里的不同。
尽管有些惑,但缃绫很快从去那个意念。当然不同啦,这里又不是苏活区,他们也不在舞厅。
只是,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及时救了她?
问号落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