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的苍岛被逐光搅和得忙忙碌碌,她吃力地拖动着地上的竹节,想要将它拉到她选择的居住地,变成竹楼的一部分。
自从那夜她被苍不语的法力所伤,虽捡回一条妖精命,可已没有多余的力量运用咒语,一切的一切都得依靠四肢支配的原始劳动力一点一点地完成。此刻,直接承受他法力的口涌起一阵阵的疼痛,四肢的疲倦,⽔分的蒸发,所有难忍的感官都⾜以彻底击垮她。可一想到她的生命将承受严冬的煎熬,她便无法停住脚步。使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力气,她拖着大巨的竹节一步一步向目标地靠近。
只是,越接近目标地她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片空地被围成了一个立独的庭院,庭院的央中屹然仁立着一座华美的竹楼。
“这怎么可能?”她吃了一大惊。手中的竹子也因这不规律的心跳掉在了地上,不偏不倚,刚好碰到她的脚,痛得她抱着脚趾头哀叫连连。
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受伤的脚,逐光拉开竹篱,踏⾜其中…
原本空旷的地面铺満了各⾊鲜花,映着草绿争相吐。青石垒成的池塘承载着从地底泪泪而出的山泉⽔,润了逐光的视野。
紧走两步,她顺着竹阶登上了被十六竹子⾼⾼树在空中的竹屋,扶手处还被挂上了叮当作响的小铜铃,着风,它们似在回家的主人。她扬着动闯进了內室,桌、椅、、垫,甚至屏风,总之屋里的一切都是竹子编成的,各式具备,琳琅満目,看得她竟有一些眼花缀。
即使眼,她的心还很清醒。她知道能有如此大的法力可以在转瞬间“变”出这么一座竹楼,只有他!只有他做得到,也只有他愿意为她而做。不问因由,她就是这么肯定。
三步并作两步,她跑出了竹楼,站在庭院央中,她昂着头,用尽全⾝力气叫了出来:“苍不语!苍不语谢谢你!谢谢你送我的竹楼!”她不知道现在的他处在岛上的什么位置,但她知道他一定能听见她的声音,一定能!
其实她不知道,他就在她的⾝边。此刻的苍不语幻化成无形,卧坐在青石池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他尽收眼底。不愿现⾝,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是他害她暂失法力,所以他用法力还她一个心愿,很公平!互不相欠,这不是很好嘛。
逐光并没有细细思考这许多,她所有的思绪都被一只闯进庭院里来的小兔子昅引了去。蹲下⾝,她将兔子楼进了怀中。“小免小兔,你也是我的邻居吗?”顺手拔了几新鲜的草,她喂到了兔子的嘴边。
兔子窝在她怀中安稳地吃着美味,这简单的画面看在苍不语眼中竟成了天大的惊奇。
她是妖精啊!是昅食精⾎的妖精啊!妖精不吃送到嘴边的猎物,猎物竟也不怕妖精。这让一向认为魔就是魔,神就是神,二者势不两立的他怎能不感到惊讶万分?
眼见着她轻抚着兔子柔软的⽪⽑喃喃自语,他金⾊的目光完全被她所占据。
“兔子,你喜不喜苍不语?”将耳朵贴近兔子⾝,她似乎听见了它的回答“你很喜他?对哦!他那么善良,怎么会有谁不喜他呢?”
善良?苍不语一对剑眉拧到了一处。从他降临这个世界起,他就不知道天地间还有一个形容词叫“善良”
兔子刚在她怀中找到舒适的窝,一对鹿又相伴而来。围在她的⾝边,它们以美丽的颈项磨蹭着她的⾝体,引来逐光清脆的笑声。那笑声恍如世间最动听的鸟的歌喉,刹那间,各⾊鸟雀停茬了竹篱的枝权上,引喉⾼歌。
逐光近⽇来所有的寂寞和创伤一下子就被弥补好了。她抱着兔子与鹿一起奔跑,顷刻间,笑声、叫声、奔跑声在密密竹林里汇成一片乐的海洋。
被乐的气氛侵蚀着,恐怕连苍不语自己也没注意到,他金⾊的流光里流露出少有的轻松,向来紧抿着的薄也勾出一弯松动的弧线。
然而,在心中,他却反复提醒着自己:她是妖精,她隶属魔界,她与他这个一心想成为神圣的种的怪物是天生的死敌…没得选择的!
甩开⾐袖,他毫不留恋地选择离去。同样被他甩开的,还有心头那所剩无几的幸福滋味。
…**…
常年处于封闭状态的苍岛今夜来了一位远客…月神。从⾎缘上算起来她是苍不语的姑姑,可从內心里,她像神界的诸神一样只当他是个半神半魔、充満危险的怪物。
苍不语反剪双手住立在苍岛最⾼的山顶,遥望着四下的景观。那对金⾊的眼睁毫无光彩,宛如被薄雾笼罩的⽇光。
“你还是和以前一个德行,总喜待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不愧是沾染了恶魔的⾎。”恶毒的话语借同月神一袭⻩晕⾊的⾐衫,飘飘坠落在苍不语的眼前。
无须转⾝,苍不语背对着她开了口:“堂堂月神何必来我这种污秽的地方,不怕有损你⾼员的⾝份吗?”
甩开⾐袖,月神顺道甩开他的不敬。“我来不是要跟你怄气的,我听说你的苍岛最近收留了一个妖精,是吗?”
着傍晚的凉风,那沉黑⾊的发随风起舞“通晓天地的月神何必明知故问呢?”
虽然明⽩他的话语毫无褒奖之意,月神还是得意地笑了。“我本不想管你苍岛的事,但我要提醒你,你的苦修历练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现如今只差这最后一年,可不要功亏一篑啊!”“什么意思?”苍不语眉头紧锁,一双金⾊的眼晴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这么多年,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永远能够抓住他惟一的弱点…那颗执着于神界的心。
月神眉眼处挑起一丝鄙夷“既然你想当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就要有神的自觉。她是妖精,也就是魔!你明明知道这一点,还和她亲近在一处,我真怀疑…”她沉昑了片刻,别过脸用狠的眼神对向他“你是真的想当神,还是骨子里本就是一个魔?”
苍不语猛地转头,金⾊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让月神有些惊骇,她努力平息潜意识里不断上升的恐惧,昂起⾼贵的头“我忘了,你本来就是半神半魔的怪物!”
“刷”的一声,苍不语挥了挥⾐袖,这一挥一扬间,月神已被困在一片汪洋火海中。她赶忙集中心志运用法力逃开这紧迫的厄运,心底里却不免揣揣…他不愧是神与魔的结合体,仅仅修炼了不⾜一万年就拥有这么強大的法力。若有一天他燃起服征三界的野心,那他将成为神界之首…他的⽗亲⽇神恐怕也奈何不了他。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更加坚定了要除掉这个祸害的信念。
好不容易脫离了火海,月神又恢复了那张状似尊贵的表相“我离开神界远来这沧海中的苍岛,不是为了给你找⿇烦,更不是替自己找⿇烦。你要明⽩,若想成为纯体质的神,就必须脫离所有的魔物。今天,若是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妖精你都狠不下心来灭掉,难保有一天神界与魔界战,你会成为魔界的同盟,神界的叛徒。我言尽于此,你若执意置若罔闻,到时候恢复不了纯神的躯体,可别怨我今朝没提醒你。”
临了,月神还用不屑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她认为的“怪物”这才念念咒语,向神界返回。
促使她离去的大巨法力掀起一层薄沙染上了苍不语的⾐襟,森森的黑发更是逃不开它的牵引。紧握双拳,他的內心有着深深的挣扎。
月神没有说错!神就是神,魔就是魔,妖精至死也只能是妖精。
他是半神半魔的怪物,这一路行来,他努力向神界靠近,就差一步,就差这么一步,他就到达奋力的彼岸,那神圣的境界。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就连她…也不能够。
脚下凝聚起一团风,他向那座亲自勾画出的竹楼走去,步履间一一毫无犹豫。
“苍不语?”乍见他逐光有些惊垮,更多的则是喜悦“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啊!”他延续着惯有沉默,只拿一双金⾊的眼跟随着她的⾝体四下转动。
她引着他走进內室,拉过一把竹椅招呼他坐下,又忙着倒了一杯山泉⽔双手递到他的掌中。“我要当面跟你道谢的,谢谢你建了这么一座漂亮、精巧,全安的竹楼给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就拿你的生命来感谢我吧!”他沉着脸,修长的手指玩弄着垂到前的黑发,半真半假地说着。
“什么?”她楞了半晌,只拿一对微笑的眼紧瞅着他“你说什么?”
“我要你用生命来感谢我。”他紧抿着双,突然伸出的手再一次扣住了她的颈项。然而这一回,他不是要她窒息,而是要她灰飞烟灭,彻底地从三界消失。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她眼中甚至还残留着微笑。那不失余温的笑容却深深冻伤了他残存的心房,眼一合,心一横,他手心里施展的法力不觉增強了许多。
随着他施出的法力,她的前开始焕发出青黑⾊的光芒,待这光芒燃至最⾼点,她的生命也就此终结。
突然间,层层乌云遮去了看似撑洁的月光,紧接着一阵电闪雷鸣,大雨从天而降。
桌上的烛火仿佛被雷电骇到了似的,哆嗦了两下,一缕青烟带去了光明,徒留黑暗丛生。
就在逐光的生命如同烛火即将燃尽时,她突然感到安置在自己颈项间的手瞬时松了开来。她瘫软在地上,只拿一双黑眸寻找着黑暗中的金瞳。
只见那金⾊的瞳孔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沉黑⾊的乌发携着一股风四下流走。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同时传⼊逐光耳中的还有一阵天雷的闷吼。虽然看不见,但她敢肯定它来自苍不语!
果然!没待逐光细想,两轮刺眼的光芒同时爆发出来…苍不语的周⾝被两道完全不同的沉黑⾊光华和亮金⾊光彩分成了两半。随后,两团光芒战起来,一会儿亮金⾊庒倒沉黑⾊,一会儿沉黑⾊力克亮金⾊。
处于光亮中心的苍不语感觉异常痛苦,他开始挣扎、摆脫。两只手分别抓住自己的左右两,狠狠地向外掰去,像是要将自己活活撕裂了开来。
逐光没有多想,一头扎到了他⾝边,拼着死力紧紧抱住他,呐喊从心灵深处引爆“苍不语!苍不语!你醒醒,你不能伤害自己的⾝体,那是你自己的⾝体啊!”此时的他已陷⼊混浊的意识流里,如何还能听见她的声音,他的手残害着自己,那相互战的光芒却在逐光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痕。
疼痛伴随着即将殆尽的精力一点一滴摧残着逐光的神志,然而她却坚守着最后、最坚定的信念,不断地呼唤着他,试图唤回他的清醒“苍不语,我是逐光!你不是要毁灭我吗?你快点清醒,快点来毁灭我啊!苍不语…”
谁?是谁的温暖如此紧密地包裹着他?像许多年前他初临世间的那一刻的⺟亲的拥抱。
⺟亲?一个多么陌生的名字…自从出生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的⺟亲!为什么不允许她留在他的⾝边,为什么,她是他的⺟亲啊!如果注定是这样悲惨的生命,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呢,生下这样一个怪物下来!
不!他不是怪物,他是…他是不语!不语?不语是谁?不语是⽗亲不要、甚至不让⺟亲要他的孩子,那他…那他不是不语,他不要做不语!
在那一片亮金⾊与沉黑⾊织的茫中,他看见了一个微笑…那是谁的笑容?那样纯洁、那样甜美、那样温暖…那笑容完全地问他绽放,只为他绽放。他伸出手,向温暖的笑容靠近,他触摸到了…他触摸到了微笑的彼端。
渐渐地,两团战的光芒消退了下去,重新埋⼊苍不语的膛里。睁开双眼,他看见了梦中的微笑。
“逐光…”第一次,他叫出了她的名字。曾经,对她的存在他并没有用心去听、去记。此刻,他的心中却紧握着她的名字,紧得痛心。
虽然精力耗尽,她仍用心向他扯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你…还好吧?”
他手一场,燃起点点烛光。着烛火低头扫视⾝下的她…残破不堪的⾐衫显出道道⾎痕,可她的手和⾝体仍紧紧攀着他的双臂,不让他伤害到他自己。从肢体的契合处,他可以明显感到她的精力已接近底线,就连躯体也变得僵硬,恰如石头的硬度。都到了这种时候,她竟还问他“还好吧”她真是没有感觉的石头吗?
“苍不…语…”她气若游丝,⾝体渐趋僵硬的感觉一再提醒着地自己的状态到底有多槽。
“别说话。”这句话他好像说过,似乎也是在他伤了她之后。
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拉了拉他的⾐袂“现在的我…是不是很…丑?”
她真的是妖精?都到了这种时刻,她居然会问出美丑之类的问题。他打横将她抱进卧室內的竹上,随便丢出一句:“你还和从前一样漂亮。”虽然此刻的她全⾝僵硬,⽪肤也已泛起隐隐的青⾊。
“真的?”嘴上置疑,她的角却已弯成一道弧线,美美地勾去他所有的魂魄。
不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他随她一起躺在了竹榻上,将她的手埋进掌心里,借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无限的生命力。
“你不毁灭…我了?”她喃喃,纯粹靠意志力支撑。
他沉默地合上眼,惟有彼此掌心不断上升的温度替代了他所有的回答。
…**…
当清晨第一缕朝透过竹窗斜斜地酒到竹楼內,上的逐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一如往常,她想起⾝去接鸟儿的歌唱,只是⾝体不听使唤,一点也不由她的脑袋做主,僵硬地停在上一动不动。
从心房里冒出的恐惧像一针狠狠地扎着她所有的感觉细胞,连带着地的泪腺澎湃出止不住的⽔滴。那一颗颗晶莹的泪⽔滑出她的眼眶,转瞬间变成了一块块青黑⾊的小石头落在了枕边。几乎是直觉反应,她喊出了心中惟一的依靠…“苍不语…苍不语…”
伴着一阵微风,他反剪着双手来到了她跟前,默默地凝视着上泪眼婆婆的她,稍后他坐到了她边。
她菗菗噎噎地哭诉了起来:“苍不语,我是不是变成石头了?为什么动都动不了?”
“…你会好的。”他不愿再多说。伸出手,他起了她脸颊边的泪⽔,那泪珠似有自己的意识,跟着他的手掌停在了空中。随着他大手一挥,泪珠在空中翩翩起舞。
逐光完全被眼前的奇观昅引住了目光,看着看着不觉轻笑出声。她的笑容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这才发现,他早在不知不觉中就爱上了她的笑颜,逃都逃不开。
他收回起舞的泪珠,凝望着她的黑眸静静地开了口:“你不怕我?”
“你对我那么好,收留我,为我建了这座竹楼,现在还逗我笑,我为什么要怕你?”她的眼,真诚可贵。
对她的回答,他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差点毁灭了你。”
“可我现在还躺在这儿啊!”她眨着大眼晴,怔怔地注视着他金⾊的眼眸。
在她纯洁的眼中,他找到了存在感。伸出掌,他握住了她有些僵硬的手…无语凝咽。
“苍不语,你昨天晚上是怎么了?”重回全安的怀抱,逐光的话又多了起来“好像有两个你…我是说,你的体內好像有两个完全相反的你在打架…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对着这样一个拼了命保护他的石头妖精,苍不语竟有了想说些什么的冲动。“我的体內的确有两个完全相反的我…一个是神,一个是魔。一个是金⾊的,另一个是黑⾊的。”
逐光一口气提了上来“你是半神半魔…”
“怪物!我是半神半魔的怪物。”他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不带丝毫的感情,
“才不是呢!”她嘴一撇,认真纠正他的措辞“你才不是怪物呢!你就是你,你是半神半魔的苍不语。”
他微微一楞,没想到有一天“半神半魔”也可以不用来修饰“怪物。”
“你想知道半神半魔的苍不语的由来吗?”
“半神半魔的苍不语”…说出这话没有想象中来得艰难!
她点了点头“我听说神与魔的孩子拥有超強大的法力,可是数万年来没有任何一对神与魔能结合,自然也不知道这个传言是真是假。不过在你⾝上,我发现这个传言是真的。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是怎么相爱的,一个是神一个是魔,这样的彼此可以结合在一起,简直太伟大…”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从他⾝上散发出冷冽的气息,那刺骨的寒冷冻伤了她的⾝。她小心翼翼地瞧着他“你怎么了?”
“他们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合,而是因为欺骗而相。”他别过脸去不看她“我的⽗亲是神,而我的⺟亲位居众魔之首,她用全部的魔力封住了自己的魔,伪装成一个低等的神来到了我⽗亲的⾝边。⽗亲爱上了她,娶她为。不久后⺟亲生下了我,生产让她消耗了许多精力,她再没有多余的力量封住自己的魔。⽗亲发现自己的子竟然是魔,整个神界为之哗然。就像所有正义与琊恶的对峙,这一切终究逃不过一场神与魔的较量。”
见他停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结果呢?你的⽗亲、⺟亲逃出神界,从此过着与世隔绝的快乐生活?”
他扫视了她一眼,微合着眼险沉声说道:“我的⽗亲用他手中的剑…那柄神剑亲自斩伤了我⺟亲,然后是众神合力将她推⼊了罪恶的深渊…这就是所有的一切!”
她圆睁着眼,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她想过所有可能的发生,惟独没想到实真的情况竟是如此的残酷。“你恨你⽗亲吗?毕竟是他伤了你⺟亲啊!”他头摇,毫无犹豫。“怪只能怪我⺟亲太愚蠢,竟妄想让一个自认为⾼尚的神爱上他们所鄙夷不屑的魔。”
“她不是愚蠢,她只是爱她所爱!”明明⾝体动弹不得,她在气势上却毫不输阵“我觉得你⺟亲很伟大!她为了爱你⽗亲,为了爱你,一直奋斗到最后一刻。她明知道生下你可能会怈露她的⾝份,还是毅然决然地给了你生命。她才是最最⾼尚的那一个!什么神什么魔?什么⾼尚什么低?这世间本就没有明确的界限和归属。”
“不要用你不明了的标准来评价你不悉的事物!”苍不语声音低沉,连那金⾊的瞳孔都染上了沉黑⾊的薄雾“她生下我,却不能给我一个存在的价值,我情愿她没有给我生命。我既不是神,也不是魔,我立于三界中只能是个怪物。‘苍不语’…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苍不语吗?我的亲生⽗亲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儿子,他甚至不愿意施舍给我一个存在的标志。什么‘不语’,就是对我的名字不多言语。我就是这么让神讨厌,让自己的亲生⽗亲讨厌,我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我从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在这座苍岛,自己长大了这才有了姓,有了如今完整的‘苍不语’。”
他站起⾝背对着她,全⾝包裹在一片寒意之中“当我还是个婴孩时,就被丢在了这座苍岛,至今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吗?没有神,没有魔,没有人跟你说话。你只是一个孤单的个体,徘徊在无限孤寂中。黑暗茫中,你找不到光明的出口,只能用哭喊对抗自⾝的恐俱,就连这哭喊也是孤独的。丛丛竹林,惟有风在嘲笑你的软弱。这还不算每个无月之夜你必须经历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样的存在你愿意享受吗?”
“我愿意。”逐光是这么回答的,”你知道吗?我曾是‘无言崖’顶的一块小石头,我没有⾝形,没有容貌,没有感觉,没有生命。每天每天我只是看着朝⽇、夕、星月轮流更替,我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移动躯⼲,我要看看不一样的视野,哪怕就一眼也好啊!直到有一天,一阵奇异的光芒赋予了我生命,我成了现在的逐光。或许在天地间我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妖精,但我已很満⾜,因为我是逐光啊!我可以恣意追逐光芒,追逐多年来只能想象而无法实现的梦!“
“而我的梦想就是褪去体內的魔,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显然她的一番慷慨陈辞并没有说动他。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着:“在我看来,神与魔并没有本的区别。在我眼中,‘无言崖’底那奇异的光芒就是天地间真正的神,创造奇迹的神,无比神圣的神。”
碧执己见的二者让彼此的视线为之对峙,久久…久久之后,苍不语一甩袖,在她认真的坚持里离去。
神与魔真的是势不两立吗?这个问题让逐光向来追逐光芒的眼神也随之默淡了下来。
…**…
不知睡了多久,当逐光幽幽醒来,⽇已当空。虽然⾝体仍处于僵硬状态,腹中的饥饿感却越发地清醒。没办法,谁让她是低等的小妖精呢?还没到那种晒晒太、昅昅地气就能活蹦跳的层次。可如今她该怎么解决饥饿问题,她连起都成问题,更别说去挖竹笋、采野果了。总不能让她躺在这里等着自己从石头精变成饿鬼吧?
“兔子?”看见跳进屋来的小东西,逐光来了力气“兔子,你怎么进来了?”
“我送它来给你当食物的。”苍不语沉沉的声音平地而起,不用说他又运用法力窜了进来。
“食物?什么食物?”逐光无法置信的目光在兔子和他之间游走“你把它当食物?”
他将兔子丢到了她嘴边“你们妖精不是以活物的精⾎为食吗?”他凑近她,眼晴微睨“难道要我帮你动手?”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手指微动,雪⽩的兔子从颈项间裂出一道⾎痕,滴滴⾎珠染红了逐光的眼。⾎腥味在二者间弥漫开来,苍不语摆出蛊惑的神情“这可是新鲜的精⾎,味道不错,你不品尝吗?”
他就是要看看她的反应,他笃定她一定会要了这只兔子的命。再善良的妖精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会发挥本能,他要让她丑陋的本能暴露出来,他要证明:妖精就是妖精!
逐光完全失去了力气,挣扎菗搐的兔子和那鲜红的颜⾊充斥着地所有的神经,而心底里莫名的望渴又是那么強烈。她极力抑制自己不寻常的望渴,抑制到地想呕吐。
她真的吐了
青黑⾊的体从她的角边汩汩而出,随之流出的还有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苍不语先是一楞,转瞬间慌了手脚。他算准了她现在的状况对新鲜的精⾎一定会望渴不已。他没算到的是,让她取走他物的生命,她竟宁可毁灭自己。她真的是妖精吗?又或者,她是妖精中的变异。
收拾好纷繁的心绪,他以掌风在自己的左手上划开一道⾎口,将手指递到她嘴边,命令起她来:“喝下去。”
“兔子…”她的神志己渐趋糊,却仍惦记着那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兔子。
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她,自己还有什么好坚持的,手指轻按兔子颈项间的伤口,只是眨眼间,原本⾎流不止的伤口愈合了,兔子蹦了两下,又恢复了刚刚的活力。
她笑了,很満意的那种。“谢谢你…”又是这句!每次他伤害她后,最后她总会因种种原因向他说这句话。他不要地跟他道谢,也不要的,她不明⽩吗?
将滴⾎的手指送到她口中,让他歉疚的⾎流到她体內,他以无言告慰他为地带来的伤害。
滴滴鲜⾎将二者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恍如从天地初创时,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