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嘉莉塔手上捧着一个包裹匆匆地走进餐厅。当她看到韦恩汉爵士坐在桌边不噤嚷道:“噢!我还以为是我先下楼的呢。”
他站起⾝来对着她微笑,她朝他走过去害羞地说:“生⽇快乐!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送我礼物?”他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
“威廉太太告诉我的,”她回答:“我为你做了一样东西希望你喜。”
韦恩汉爵士打开礼物,原来是一双精致的黑⾊丝绒拖鞋,鞋面上还绣有他名字的头一个字⺟缩写。
字⺟是用金⾊丝线绣成的,看起来非常别致。
“你亲手绣的?”他问。
“是的,”她回答:“我自个儿悄悄做的。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这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他回答:“谢谢你,嘉莉塔。
我有好多年没收到礼物了。”
“你喜它吗?…真的喜吗?”她担心地问。
“我觉得非常荣幸、非常満⾜,”他回答:“我会珍惜它的,因为是你亲手为我做的。”
他话中台着深深的情意,她不噤垂下了眼帘。
为了做这一双拖鞋,确实花了她好大的工夫。何登告诉她韦恩汉爵士的寸尺,威廉太太教她如何用金⾊的丝线。
嘉莉塔的手艺一向很巧,不过她从来没有为男人做过东西,她真担心韦恩汉爵士会认为它太华丽了。
“我想自己真的是年岁大了,连生⽇都记不得了,”他说:“不过幸好你提起。”
“你要当心一点儿,别让波波咬你的拖鞋,”嘉莉塔警告说:“威廉太太把我所有的鞋子都锁在鞋柜里,要不然就放到椅子上。波波愈来愈顽⽪了。”
“它现在是在练习捕捉食物,”韦恩汉爵土说:“不过我向你保证一定把我漂亮的生⽇礼物放在全安的地方。”
嘉莉塔在桌边坐下,一位仆役端着许多银盘走了进来。
“现在我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庆祝幸运的今天,”韦恩汉爵士说:“本来我想今天早上我们带印度豹出去运动一下,同时到一处农庄去看看,不过也许你希望做别的活动?”
“我喜你的提议,”嘉莉塔回答:“而且今天是你的生⽇!不是我的。”
“等你生⽇的时候我们再好好庆祝一下,”他说:“到时我再送你一个大礼物。可是我想不出要送你什么礼物才好。”
“要送女人的东西不胜枚举,”嘉莉塔回答:“可是要送礼物给男人就煞费周章了。”
“我想等你比较了解我之后,你就会发现我需要的东西太多了,”韦恩汉爵士说:“尤其是你送给我的东西。”
她疑惑地注视着他,似乎不明⽩他话中的含义,不过他又开始谈别的事情了。等到早餐吃过之后,他们马上骑马穿过公园,两人的手上都牵着一印度豹的长链子。
他们在农庄逗留了好一会,当他们返回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分了。
午餐相当丰盛,韦恩汉爵士知道,一定是嘉莉塔指示大厨师特别烹调的,饭后他们就到花园里散步。
花园里放置有两张并排的躺椅,仆人服侍嘉莉塔躺下,韦恩汉爵士刚在另一张椅子坐下,不一会儿,一个仆人托着一个放了一张便条的银盘走了过来。
“不知有什么事情?”他说。
嘉莉塔注意到他看完了信就皱起了眉头。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烦事,”他回答:“是领班写来的,他在北方农场监工。他说有一道墙太嘲,随时有塌倒的危险。我得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可想。”
“要不要我和你一块儿去?”
韦恩汉爵士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我想你今天骑马骑累了。我一个人去,很近的,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听了不觉很失望。但她也确实觉得有点儿疲倦了。
虽然距离掉到井里已将近一个星期了,她的背仍然有淤伤的痕迹,只不过她⽗亲鞭打她的伤痕已经消失了。
“你叫他们在十分钟之內把黑骑士带来。”韦恩汉爵士吩附仆役。
“好的,爵士。”
嘉莉塔知道黑骑士是马厩里跑得最快的马。黑骑士是新近才买回来的马,她晓得假如自已和韦思汉爵士一块儿前往,她的马一定赶不上黑骑士的速度和耐力。
而且在午饭之前金费雪已经运动过了,现在也不可能把它派上用场。
“我就待在家里好了,”她轻轻地叹口气说,不过她的眼光中却充満了企盼的神情。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讲两只象的爱情故事给你听。”韦思汉爵士说。
“两只象?”嘉莉塔惊呼。“那是我自己写的一篇故事,好几年前我从一些喜爱动物的人士那儿听来的。”
“你写的呀?”
韦恩汉爵士微微笑着。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早就想写一本有关动物的书籍了。”
“多么有趣啊!”嘉莉塔说:“我喜听你念给我听。”
“我还没有写完呢。动物之间有数说不尽的相亲相爱的故事,我认为很有写下来的价值,这样人们或许能够多了解它们一点儿。”
他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实际上我们两个人可以合作。”
“这是我听到的最动听的话!”嘉莉塔说:“噢,请快点回来读大象的故事给我呀。”
“他们的名字叫汉斯和派琪,”韦恩汉爵士说:“它们彼此深深地相爱着,当汉斯死了以后派琪也发疯了。自然,一年之后,也就是一八O五年,派班也死了,她是因为心碎而死的。”
“我要听全部的经过。”
“那么我要赶紧一点了,因为你在家等着我啊!”韦恩汉爵士一边说一边举起她的手来吻了一下。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知道,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他心里有话要跟她说。
她猜不透到底是什么话,不过她的心却莫名其秒地加快跳了起来。
当他出门之后,她一个人无聊地待在花园里,波波则趴在她的椅子下觉睡,她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他长得比以前大多了,虽然它的头和手掌仍然和⾝体不成比例,它看起来却非常昅引人、相当可爱。
当嘉莉塔和它说话的时候,它总是习惯地把头偏向一边,很注意地听她说话,她就是喜它这副撒娇的模样。
“我真希望我们能和他一块儿去,波波。”她有点儿忧郁地说。
波波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企图去咬她长裙的扣子。
她一把将它的⾝子翻过来,然后在它的肚子上搔庠,它最喜这一招了。
“我把你宠坏了,”她对它说:“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和你开玩笑了。不久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不过波波很快地就玩倦了,不一会儿,它就在嘉莉塔的膝盖上睡着了,她一面轻轻地拍着它的背,一面陷⼊深的思嘲当中。
实际上她在想念韦恩汉爵士,她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喜她吩咐大师傅为他烤的生⽇蛋糕。
假如他这么多年没有收到过生⽇礼物,那么他一定也没有收到过生⽇蛋糕!
她听到一个仆人走到花园里来。
“李柏穆尔先生,夫人!”他大声地宣布。
嘉莉塔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望着她⽗亲正朝她走过来。
“午安,嘉莉塔。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好极了!我们正好用这个机会谈谈。”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爸爸。”
嘉莉塔想要站起来,不过他把手搁在她肩膀上。
“不用站起来,”他说:“我看得出来你过得很舒服,你膝盖上怎么摆着一只小动物哪?”
“这是一只小狮子,爸爸。”
“我知道。您丈夫告诉过我,他打算在庄园这儿开个动物园,我可没有想到他会把野生动物养在家里。”
“波波生下来好瘦好小,要不是我们特别照顾它。它早就死了。”
“你知道我一向讨厌小动物,”李柏穆尔冷冷地说:“我不想浪费时间讨论它们,我只想和你谈谈你自己,嘉莉塔。”
“谈…我?”“我有一些有趣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我刚从伦敦回来,我在那儿监督韦家别墅整修。”
她惊呀地注视着她。
“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也有房子。”
“这是上一代的韦恩汉爵士和他儿子居住的地方,他们不住在庄园的时候就待在那边。实际上,它没有限制财产的继承,我是好几年前跟他们买下来的,只不过它需要大幅度地装修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嘉莉塔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李柏穆尔又说:“我曾经考感过你的未来,嘉莉塔,当我在整修韦家的别墅时我就在想,你若和我住在那儿一定会很愉快的。”
嘉莉塔満脸惑地注视着他。
“我…不懂你的意思…爸爸…艾瓦力不…喜伦敦。”
“这一点我可以了解,”李柏穆尔说:“他常年住在国外,当然他的趣兴就不在这儿了。”
“爸爸想…”嘉莉塔迟疑地说:“我丈夫的趣兴在这儿。
他和我都喜爱…庄园这个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亲,她望见她⽗亲嘴角浮现出不信任的笑容。
“我亲爱的嘉莉塔,”他回答“你太年轻太天真了。当然目前你丈夫很満意这个庄园。哪一个男人不喜花一大笔钱把它修复成从前庄园壮丽堂皇的样子…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到等房子修建好了以后,会有什么结果发生?”
他不等嘉莉塔回答就接着说:“等到每一件设备都完成整修,而且他有了儿子之后,我敢保证我的女婿又会想往国外跑。一个人一旦成为探险家和冒险家,那他一辈子就是探险冒险专家了。韦恩汉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说他会…离开我?”
“他不会和你离婚的,亲爱的。”李柏穆尔回答:“当然了,他会不时回来让你生一大堆小孩,那么等他死了以后,就有许多儿子继承他的财产了。”
李柏穆尔眯起了眼睛说:“他叔⽗最大的错误就是只有一个继承人。我不相信你的丈夫也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望着他的女儿,否则他就会看到嘉莉塔大眼睛中的害怕与恐惧。
“我要建议你的就是,”李柏穆尔说:“若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你还可以训练自己成为社界的名人。我将在一旁指导你、帮助你,我们可以将韦家别墅的豪华客厅装潢成沙龙,招待社界的各种顶尖名人。”
和往常一样,当他⽗亲和她说话的时候,嘉莉塔就有一种被庒迫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催眠了,他的话是如此恐怖,似乎明天就要发生似的。
“许多人我一直想要认识他们,和他们谈,”李柏穆尔说:“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结识他们,因为他们一直把我排斥在他们的小小的活动范围之外。”
他的声音透露着些微的动,然后继续说道:“不过,只要你和我住到韦家的别墅去,这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
“不,可是爸爸,我不想到…伦敦去!而且我不相信艾瓦力会离开这儿,他不会抛弃我的…。”
李柏穆尔转头望着她,她看见他満脸尽是轻视的表情。
“你真的认为你能长久抓住象他那种男人的心?”他反问:“除了钱之外,你还能给他什么,钱已经是他的了呢!”
他刺耳地笑了起来。“所有韦家的男人对女人都有一种昅引力,我闭上眼睛都想得出来,你丈夫和东方乐园中的动人女郞有一手哩!”
嘉莉塔恐怖地低喊了一声,然后他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下去:“在你结婚那天我就看到韦恩汉脸上的表情了;而且,从前当我坚持他必须娶你,否则庄园就会毁灭的时候,他几乎被结婚的念头吓破了胆。面对现实吧,嘉莉塔,要不然把一切事情给我,我会象从前一样地照顾你。”
嘉莉塔觉得他似乎要把她给庒碎了,而她本不可能反抗他。他说的话似乎就活生生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几乎看见艾瓦力就要离开她到国外去了,也许还带着他心爱的动物,因为它们失去了他就会感到孤单、不快。
而她,被一脚踢得远远的。就象她⽗亲说的,他不会要她了,假如他真的在国外有漂亮的女人,而他们彼此又相爱…
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女人会搞上关系。
而今她才了解自己有多么愚蠢、无知,她居然没有想到任何一个象艾瓦力这般年纪的男人,这般英俊、魁梧、潇洒的男人,在他的生命中会不和无数的女人牵扯上关系。
看起来,他似乎真心的希望她成为他的朋友。不过,他从来没有向她表示过爱意,而且毕竟诚如她⽗亲所说,他为什么要爱她呢?他甚至和她当初一样对结婚抱着憎恨和讨厌的态度,而且她认为他之所以待他这么好,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心地仁慈同时又了解她是需要帮助的人。
“现在你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了,”李柏穆尔说:“不用说,你不会蠢得和一个⽩痴一样,你必须面对生活,生活和某些虚幻的、罗曼蒂克的小说中所描写的不一样。”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韦恩汉也许会离开你一年,让你一个人独自过活,因此你自己要好好打算安排一下。我刚刚的提议不是很有趣又很有价值吗?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挤进伦敦有名的社圈了。”
他所说的话,在嘉莉塔耳中听来是那么悉。
每当他提到她将成为韦恩汉家的女主人,成为一个有名望的淑女,或者他将为她安排一项重要的婚姻时,他就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而今,第一步愿望是达成了,他又想到第二步。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们将来在伦敦的生活模式:无数的豪华宴会等着他们去参加,无数的大规模聚会等着他们去举行,而她,虽然羞怯又害怕,却仍然必须扮演女主人的角⾊。
她⾝心的每一神经都在反抗她⽗亲的谬论,然而她又不噤暗自思量,假如她⽗亲的预言果然成真,那么,她就得独自一人待在庄园里,她能忍受得了失去艾瓦力的岁月吗?甚至连波波的安慰也得不到时,她将何以自处呢?忽然,她灵机一动地想到,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补救她⽗亲的如意算盘啊!他说过,等到她生下继承人之后,她丈夫才会离开她,可是目前她本没有机会生孩子啊!无论如何,嘉莉塔的忧愁减轻了。不管怎么说,前途还是有一线光明的,即使是一点点亮光也没有关系。就好像他几乎洞悉了她的心事,李柏穆尔说:“当然,这种事不用急。在明年之前他不会离开你的,你现在孕怀了没有?“这问题对嘉莉塔而言似乎就象当头喝。
因为她害怕得不敢告诉他真相,她只好垂下眼帘,同时两颊升起一片红云。
“当然现在要下断言为时尚早,”他说:“不过你最好要有一个儿子继承这片土地。自然,整修这一大片庄园花了你不少钱。”
“现在是…艾瓦力的钱了。”
嘉莉塔的声音很低,不过却含有害怕的味道。
李柏穆尔笑了起来。
“当然他要有钱才行将通!不过假如你需要任何东西,我可以人私供应你,假如你的需要关系到我们未来的计划,只要你开口,我愿意开任何数目的支票给你。”
嘉莉塔知道他希望她感他,不过她却说不出口。
好像他有意挑⽑病,他大声地说:“嘉莉塔,这个时候你不招待我喝点饮料吗?我看见你⾝边有个铃。”
“是的…当然…爸爸…我很…抱歉!”
她摇了摇旁边桌子上的小金铃,一个仆人马上出现了。
“你想要喝什么洒?”她问她⽗亲。
“中午的时候除了香核之外,我什么也不喝。”李柏穆尔说。
案女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几分钟之后,管家领着两个仆役走进花园,一个手上捧着的茶盘里面放着杯子,另一个捧着盛酒执,当中放着一瓶冰冻的香摈酒。
嘉莉塔知道这些早就准备好了,她心想,自己是多么疏忽啊!竟然忘了以饮料待客。
不过,在她內心,她却为了必须和她⽗亲住到伦敦,扮演他期待的角⾊而哭泣。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假如将来的⽇子失去了艾瓦力,失去了他温柔、体贴、友善的关怀,她不知道要如何度过那段凄惨的岁月,她简直不敢再推想下去。
她⽗亲所描述的女人,此刻似乎就生动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几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们;她们长得和她完全不一样,有着一头长长黑黑的头发,一双大大灵活的眼睛,漂亮、感、人。
当他有了她们之后,他怎么可能会再对一个瘦小、不起眼、胆小的她发生趣兴呢?“可是我—直这么愉快,”她想:“过去这几天,我都是这么愉快,我已经忘了什么叫害怕和不安了。”
如同她结婚之前一样,她⽗亲好像又在威胁她、強迫她服从他的意见,那时候因为害怕而不敢反抗他。由于她曾经因为害怕结婚而逃跑,他鞭打她的痛楚至今仍然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这不仅是⾁体上的痛苦,而且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屈辱,这种感受是如此強烈,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昏倒了。
她仿佛再度听到自己无助的啜泣,那是⽗亲挟着意识昏的她走进卧室,把她摔倒在上的情景。
那时候,她连大声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不停地小声哭泣着,直到达森姐小喂她吃了葯⽔才睡着。梦中,她觉得自己还在不停地哭泣,次晨醒来,头真的是了一大片呢。
“我不能反抗爸爸。”她对自己说。
她甚至不敢朝坐在她⾝边的⽗亲望上一眼,他的脸上大概正是带着笑容喝着香槟,那是一张比生气的时候更险可怕的脸啊!
他喝完了香槟,把杯子放在小桌子上站了起来。
“我现在要走了,嘉莉塔,”他说:“你仔细考虑一下我刚刚讲的话,别忘了你还要继续进修呢。别把法文荒废了,要当社界的名人法文是很重要的。每天的功课要每天温习,要跟得上嘲流。你们订了《时代》和《晨间邮报》了吧?”
“订…了…”嘉莉塔结结巴巴地说。
自从嫁到庄园之后,她其实一天也没有看过报纸,只有艾瓦力天天在看。
“我看我得订一个重要课目的功课表,等到下次来看你的时候我会问你问题,看你是不是和在家里一样用功?”
李柏穆尔轻蔑地注视着她,然后冷峻地说:“你的老师常常说你很聪明。你必须应用智慧努力扮演好你的角⾊。”
“是…是的,爸爸。”
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首先必须做到的就是,”李柏穆尔一边说一边低头注视着波波:“把那个讨厌危险的动物丢开。假如你喜它,把它关在笼子里让仆人照顾也就得了,别一天到晚抱着它。
嘉莉塔,我的话就是命令!”
“是…是的…爸爸。”
她只好同意。
不等她站起来,李柏穆尔转过⾝朝庄园外走去。
嘉莉塔知道她应该跟出去送他,送他到前门上马车,然后说再见,可是她却不想站起来。
相反的,她抱起波波,然后把脸埋在它的柔⽑里边。
“嗅,波波…波波…我该怎…怎么?”她轻声地说。
泪⽔不知不觉地流下了她的面颊。
韦恩汉爵士正在朝园庄的方向奔驰,他不停地驱策黑骑士快跑。
北方农场的讨论会远远超过他预算的时间,他知道,嘉莉塔会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他望渴赶紧看到她。
他心想,假如自己知道农场事情这么多,他就会第二天再赶去,和嘉莉塔一块儿去。
就象工头说的,长久的嘲和荒废,农场的一大片墙都塌倒了,现在不是修不修理的问题,而品整个地方都需要重建呢。
于是,工人只好征求他的意见再做决定。因为重建要花一大笔钱,他们不敢轻易作主。
当黑骑士风驰电掣的把他送到庄园的大门口时,时间是下午五点半钟。
“但愿嘉莉塔没有等我喝茶。”他心想。
“他定进大厅,发现仆人正在忙碌着。
“夫人在那里?”
“她在书廊那边,爵士。”
韦恩汉爵士两步并一步地跳上楼梯。
他唯一盼望的就是嘉莉塔和他一样地望渴见到对方。
他満心眼里全是她的影子,他觉得自己就象个初恋的男孩,如此充満着渴慕、盼望、恋的情意,现在,除了他的子之外,他什么也不想了。
画廊是整栋房子里最具特⾊、最美丽的建筑物之一。
在画廊的当中,有一座大型的中古式壁炉,壁炉前方,有两张大沙发椅。
壁上陈列的全是韦家历代先人的画像,和他们在各种战役中获胜的旗子,此外,还有一套无价之宝的瓷器,那是两百年前特别为庄园订制的。
嘉莉塔孤寂地坐在一张沙发椅上,面前摆着一套茶具,另;个华丽精致的茶盘里,则放着名贵的瓷杯和碟子,碟子里摆的全是可口的点心。韦恩汉爵土一眼看到当中还放着一个大蛋糕,他的名字和岁数则刻在红粉⾊的糖⾐上。
“对不起,嘉莉塔,”他道歉说:“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不过农场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去。当他在茶几边站定低下头注视她的时候,不噤脸⾊大变,他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事使你心烦?”
他一下子想到一定是波波死了或跑掉了。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事情会令她的脸⾊如此难看。
“没…什么事,”她木讷地回答:“我好⾼兴你…回来了。”
韦恩汉爵士在她⾝边的沙发椅坐下,然后把她的手握在手中。
“你一定有烦恼的事情,告诉我好吗?”她摇头摇,可是她的噤不住颤抖起来,她痹篇他灼灼的目光低下头来。
“你一定要告诉我,嘉莉塔,”他说:“在我走之前你还很⾼兴。是不是我回来得太晚你生气了?”
“不…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么是什么呢?”
他原以为她不会回答他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不噤说:“爸爸…爸爸…来看…我了。”
韦恩汉爵士楞住了。
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你⽗亲?他说了什么令你如此烦恼的话?”
“我不能…告诉你。”
“你一定要告诉我。”他坚持。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望见她眼中竟然泛起恐惧的神⾊,他知道自己的试探又错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又受惊了,他凝视着她,发现一如他刚刚娶她的时候,她是那么害怕、。
但究竟是为什么呀?她自然应当了解她现在已经结婚了,她⽗亲已经没有权利控制她,更没有伤害她的权利了。
很明显地,目前嘉莉塔不愿意信任他。
很勉強地,因为他知道这是打开僵局最好的方式。韦恩汉爵士费力地说:“一个蛋糕!你真的为我订了一个生⽇蛋糕?嘉莉塔,我好久好久没有收到生⽇蛋糕了。”
“希望你…喜它。”
“你想到为我做蛋糕真是太好了,”他说:“假如我们不切开来吃,厨师一定很失望的。”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然后切下一片蛋糕放在碟子里送给嘉莉塔,另切一片给自己吃。
当他坐下来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擦摩他的腿,低头一看原来是波波。
他弯下,拍拍它的头说:“我想,我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假如波波没有得罪你,你不必这么愁眉不展的,我原以为回到家来会看到你的笑脸的。”
“我很…抱歉。”嘉莉塔喃喃地说。
他原以为她快哭了,不过她却忙着为他倒茶。
“味道会不会太浓?”她担心地问。
“我现在口正渴,”他回答:“味道很好。”
“我…我想…我以为你会在四点半的时候回来。”
“你⽗亲没有留下来喝茶?”
“没有。”
“那他来⼲什么?”
“他刚从…伦敦回来。”
“他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没有。”
她把事情愈搞愈复杂了,韦恩汉爵士想,不过他知道她不是有意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把她从原来愉快的妇人变成现在这种畏怯胆小的模样。
他悄悄地打量她,她脸上的表情正是他从前看过而且希望永远不要看到的。
他尝了几口蛋糕,然后把它放在碟子里。
“味道真好!”他说:“今天晚上你还有什么令我惊奇的事没有?”
“我…我想…没有了。”
“那么,你要不要在晚饭前或晚饭后听听我书中的一段故事?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你一定会喜那两只大象彼此深情相爱的故事。”
嘉莉塔站起⾝来。“不!”她叫喊着:“不,我今天不要听它们的故事…今天不要!”
她用双手掩住眼睛,然后转过⾝来跑出画廊,韦恩汉爵士也来不及阻止她。
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有杀人的冲动,他想,幸好李柏穆尔不在现场。
嘉莉塔在上翻来复去,却发现自己总睡不着。
她绝望地告诉自己已经破坏了丈夫的生⽇晚餐。
她已经破坏了她最望渴的事情,两个人共渡的美好时光一一仅仅因为她挣脫不出她⽗亲带给她的恐怖与不安。
有时她会对自己说,⽗亲的建议起码要等一年才可能发生。
可是,当她想到艾瓦力将离开她而回到他所热爱的女人⾝边,她的內心就有说不出来的痛苦。
“我怎么受得了呢?我怎能让他离我而去呢?”嘉莉塔在喃喃自问,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我要他陪在我⾝边…我要他…”
她突然闭紧了嘴巴。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不噤使她从上坐了起来。
几乎就象黑夜中的亮光,几乎她所想的念头就象映现在她面前墙壁上的红字,她知道自己求渴的是什么了。
她要她的丈夫爱她!
远在这个时刻之前,现在她知道自己过去是多么愚蠢了,她心中要求于他的不是友谊,而是爱。
“我爱…他!”她惶惑地自语,她简直想不通自己为何如此迟钝,如此愚蠢,没有及早领悟到这一点。
“我爱他!我爱他!”
她大声地充満热情地说,她几乎不敢相信是出自她口中的话。
如今,好像一道光线照亮了她封闭的心灵,她有茅塞顿开的喜悦。她一直是爱着韦恩汉爵士的,她心想,即使她曾经怕过他,但是,当她企图溺死自己之后,他对她是那么和善、那么体贴,她已经爱上他了。而且她是一天比一天的更加爱他。
她信任他,因为他给了她同情、了解和全安感,这一切是她以前所欠缺的。
所有这些⽇子在她体內滋长的情感,而今汇聚为一种情感…爱!
她从来不了解爱是这样子的,如此的甜藌,又如此的痛苦,因为她害怕会失去他。
可是她又想到,现在她爱他,他却不会爱她。
她又给了他什么呢?她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令人讨厌、又不驯服的动物,而且从来不照他的规定做事。
由于她觉得每一样事情都这么新鲜,因此她奋兴地把边梳妆台上的蜡烛都点燃了。
她想要看看陷⼊情网的自已是不是和往⽇有所不同,然后再看看自己有没有可以昅引她所嫁的那个男人的地方。
“要是我长得漂亮些就好了。”她心想,她的眼中不噤流。
露出失望的⾊彩。
她不安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睡在她尾的波波也惊醒过来望着她,它一定很奇怪她怎么不象往⽇那么安静了。
原来,嘉莉塔几乎忘了还有它的存在。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复苏了,心儿不停地狂跳,呼昅急促,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在恋爱?”她地自言自语:“我恋爱了,我要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他吻我…爱我。”
她几乎为自己这种大胆的想法楞住了。然后她想起他以前是吻过她的手,不知他是否也有过想要吻她的念头。
“噢,艾瓦力,我爱你!”
她觉得自己整个心绪都飘到隔壁房间的他⾝上,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声来自走廊外的大门,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定神定过去开门。
何登站在门外。
“有什么事?何登。”她问。
“很抱歉打搅您,夫人,”何登回答:“我刚刚到爵士的房间,不过他已经熄灯了,我想他觉睡了。”
“别打搅他,”嘉莉塔说:“爵士忙了一天够累了。”
“我也是这么想,夫人,不过我想我应该告诉您一声,请您等会儿转告爵士。”
“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警告,”何登回答:“刚刚村子里有人带信来说,一个开往圣阿巴思的马戏团里有只狮子跑出来了。”
“你认为它可能到我们这儿来?”嘉莉塔问。
“很可能,因为我们这儿有狮子呀!”何登回答:“不过我希望它不要来!夫人。”
“为什么呢?”
“因为听说它很危险。它把主人都踢例了。当它逃跑的财候,有两个人因挡住了它的路也被踢成了重伤。”
何登顿了一下特别加強语气说:“他们说起它的口气就象是说凶手似的,任何人看到它都可以杀!”“听起来真可怕!”嘉莉塔惊呼。“所以我觉得应该让爵土知道,”何登说:“我现在不吵他。等他醒了以后请夫人转告他一声,同时把这个给他。”他递给她一枝长管来福。
他一面把递到她手上一面说:“这是爵士在洲非用的。您要小心一点儿,夫人。弹已经上了膛。”
“我会的。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爵士的。”
“谢谢您,夫人。很抱歉吵了您。”
“不要紧的,何登。”
嘉莉塔关上房门,然后把来福放在她铺旁边的桌子上。
何登没有惊动他的主人是对的。
晚饭后,当她离开他独自一人思考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把餐桌上的气氛全破坏了。因为她表现得太不自然,虽然韦思汉爵士努力用各种话题引起她的趣兴,她只是一味地低头吃饭。“我要觉睡了。”当他们走进客厅的时候,她愁眉不展地说。
她望渴和他待在一块儿,然而她又害怕自己因为情绪不好而崩溃,并且把她⽗亲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她觉得,假如韦恩汉爵士决定离开她,而且比他⽗亲预期的时间还要早,那么天下没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事了。
她告诉自己,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必须保持沉默,可是,要她坐在他⾝边而不告诉他任何事却只有更使她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她在屋子里大约待了一个钟头,然后听到他走进他的房间。
她听着他在房內踱方步,最后才吹熄了蜡烛上觉睡。
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该睡了,可是却又怎么也睡不着。
她吹熄了蜡烛,然后注意看隔壁的房间有没有亮光;“假如他醒了,”她对自己说:“我就有藉口到他房间了。”她回想,当她和波波被雷声惊吓的时候,他是多么温柔呀。
她心想,假如自己钻进他的铺要求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话,他又会说些什么呢?想到这儿,她全⾝象触电般地菗搐了一下。她旋即又告诉自己,他会搂她也只是因为他的亲切和礼貌,绝不会因为他需要她。“我需要他爱我!我需要他爱我!”嘉莉塔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说,双眼疯痴地注视着隔开他们两人的那扇门。
韦恩汉爵士突然惊醒,因为他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再仔细地侧耳倾听,果然兽笼里传来了狮子的咆哮声。
事情有点不平常,因为自从它们搬来新居之后,向来都很安静。
现在它们发出了如此不可理喻的声音,好像是受到了于扰而发出的愤怒吼声。
韦恩汉爵士疑惑地想,究竟是什么使它们如此不安呢?在晚上不可能有陌生人在公园附近走动,不过,假如真的有人,那一定会把贝拉吵醒,它就会拼命地保护它的幼儿。还是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比较好。
他从上跳起来,点亮了一蜡烛,在菗屉里找了一件衬衫,又在⾐橱里挑了一件长,然后匆匆忙忙地穿上。
由于地是乾的,他穿上了嘉莉塔送给他当作生⽇礼物的丝绒拖鞋。然后悄悄地打房开门急急赶下楼去。
他打开一扇通往花园的窗子跳了出去。当他来到室外,他听见狮子的吼声更加凶猛了,于是他速加脚步穿过草地,朝花园尽头横跨湖上的桥头走去。
在圆圆的月亮照下,他可以看清脚下的路面。月儿在宁静的湖泊上洒下一层神秘的银⾊光辉。
若是再平常,韦恩汉爵士一定会停下脚来好好欣赏这美丽的夜景,不过现在他満心忧急,因为他愈接近狮子愈体会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贝拉吼的声最大,他知道它不仅在生气,同时还在自卫。
假如此时兽园內有人,它一定会把他咬个粉碎。
韦恩汉爵士匆匆跑过桥梁,走进公园,此刻他已经相当接近兽园,动物的吼声震耳聋。
艾佳斯也在狂吼,好像被狮子吵醒似的,印度豹也凑上一角。
他朝笼子的大门走进,他知道自己必须先表明⾝分才可进去,否则正在狂吼的贝拉一定会扑到他⾝上。
“贝拉!”他喊着:“艾佳斯!你们是怎么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艾佳斯马上停止吼叫,贝拉虽然仍然在咆哮,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
“到这边来!到我这儿来,”韦恩汉爵士说:“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来,贝拉,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是什么事使你生气啊?”
当他说话的当儿,艾佳斯已朝着他走过来,然而贝拉却仍站在木屋前,因为它的儿女都在里面,它为了保卫小狮子,正在愤怒地吼叫着。“怎么一回事?”他问。
他一面说一面想推门进去,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他右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嫌诏。
“谁在那儿?你在⼲什么?”
他问得很大声。
接着又传来一阵嫌诏,但草丛里黑黑的,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不晓得里面蔵的到底是大人还是小孩。
“出来,出来让我看看你!”韦恩汉爵士命令地说。
现在艾佳斯已经走到门口了。它的喉咙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编木丛里又传来沙沙的声音,藉着皎洁的月光,韦恩汉爵士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大狮子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又老又丑,不过却充満危险气息的狮子。它对他注视了一会儿,然后一步步地向他靠近。韦恩汉爵士知道它正在向他近,准备做最后的一搏。
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虽然他很紧张,不过却努力控制自己,并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狮子。他知道,假如他此刻开口说话,不但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可能刺它速加行动。
他真后悔出门没有带任何武器在⾝上,自己实在是太耝心大意了;不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宁静的兽园外面,居然会有危险发生。
艾佳期愤怒地咆哮着,那只狮子愈接近韦思汉爵土,它似会就愈紧缩细瘦的⾝子,好像每一寸肌⾁都在做杀戮的准备。
韦恩汉爵士深深昅了一口气,他盘算自己该如何躲开狮子这迅如闪电的当面一击。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本没有逃生的机会,因为即使不被狮子撕成两半,他也会被它抓得体无完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大巨的爆裂声。
巨声来自他⾝后,由于事出突然,听起来似乎连大地都在震动,虽然狮子已经跳了起来,这时候却瘫痪在地上了。
有好一刻,韦恩汉⺟土只是楞楞地注视着仍然在菗动的尸体,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生中会如此接近死亡,而且,他几乎不相信自己从死神手中捡回了一条命。
然后,一只来福被扔到地上他脚边,嘉莉塔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她那紧闭的颤抖的嘴不住狂疯地吻亲他的面颊。
“我以为它会…吃掉你!”她不停地说:“我以为它会…吃掉你!”
他觉得自己似乎仍然在梦境中,耳畔似乎仍然回响着弹子的怒吼,他恍恍惚惚地举起双臂把她搂进怀中。
然后他低下头来紧紧地吻住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