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漕连府里的桂姨****(下)
第二十三章 漕连府里的桂姨****(下)
府衙后宅里,荷塘里已是开了半塘粉荷。
“,奴婢打听着了。”比儿匆匆走进后花园子,来到荷塘边的小凉亭上,低声对齐粟娘道:“打从连大当家上京,莲姨时常和汪、郑、刘那几府里走动,都是和这些妈们叉⿇雀牌耍钱。”
齐粟娘吃了一惊“她那样小心的人怎么会在这时节——”猛然又顿住。齐粟娘慢慢把手中的绣活儿放进小篓里,上面刚绣了“言”字偏傍的前两划,她叹了口气,想着莲香平⽇里的喜好“她——她赌儿好似不小——”
“正是这话。,奴婢打听着,海静原是弱病发了,若是盯着延医看病也出不了大事儿。偏偏莲姨带着蕊儿去郑府里耍玩,叉了三天两夜的⿇雀牌,这边府里竟没个作主的人。到了第三天夜里,还是桂姨瞧着不行,大胆儿作主去外头请了大夫进门。否则难说是什么结果。”比儿顿了顿“大当家一回来,就把莲姨和蕊儿关在了院子里,侍候的人全赶了出来,这一二月只送些饭食进去。”
齐粟娘半晌没有说话,过得良久,看着荷塘里应时的粉莲“你说,桂姐儿…”
比儿慢慢道:“不论桂姐儿心里怎么盘算,她可是半点没做错。连府里大爷二爷都不在,天瑞堂大夫全是男人。若是没有当家作主,一个偏房去外头请男人进府里,自然不合规矩。她等了三天,还算是越俎代庖,便是她半声不吭,连大爷也怪不到她头上,海静原本就是莲姨的儿子。”
“她怎的不让去郑府里请莲香回来…”
“说是去请了,竟是没得到半。点回信…半叶亲眼看着她差的人…半叶可是连大当家的旧人,没得替桂姨遮掩的道理…”
“半叶没跟着去?桂姐儿那样好玩,。也没跟着去?”齐粟娘疑惑道:“反是蕊儿跟着去了?平⽇里除了啂娘,海静可是蕊儿管照得最多…”
“半叶是正巧受了些寒,所以没。去。蕊儿一向听莲姨的话,莲姨带她出去不奇怪。倒是桂姐儿——”比儿寻思着道:“奴婢觉着,她抬了偏房,行事就谨慎多了。家里男人不在,莲姨三天两头的出门,原就不是好事儿。好在还只是耍钱,要弄出别的事儿来…”
齐粟娘长叹了一声,伸手拨弄小凉亭石几上花瓶。里的几支盛开莲花“好不容易要立正室,全城都发贴子了,如今却是⽩喜一场…”
比儿苦笑道:“奴婢原看着莲姨立正室,就已经。觉得不妥当。她必也是喜极了,才忘了形。到底年岁小了些,不够稳,比不得桂姐儿沉得住气。”
“如今还是偏房,面子丢了事小,儿子丢了才是事大…”
“说得是,现在已是两位姨两头大,一个。是救了幼主有功的得宠偏房,一个是遭了贬的无子妾室,谁⾼谁低是一眼分明,那个奴才会没有眼⾊儿?听说连大爷这两⽇虽是让莲姨和蕊儿院子里的媳妇丫头回去侍候了,还是没准让她们出院子。每天只在桂姐儿房里歇宿,看海静,新抬进来的几个侍妾每⽇里都是到桂姐儿面前侍候,內事儿也全是她拿主意…奴婢当真是佩服得紧…”
“一朝出了错,便。把往⽇里的好全抹去了…莲香往⽇里何尝不疼海静…”齐粟娘怅然道:“却也怪不得连大当家…”
“明⽩就好,奴婢还担心要去说情儿。这事可说不得。为**室的,不过是生儿育女,管理內事。连大当家便不是只有海静一个儿子,莲姨是海静的娘,也没得三天两夜耍玩,不回来看的道理。倒让连大当家觉着,她没把海静当亲儿子看待。哪里还肯放心…”
齐粟娘苦笑道:“你放心,便是我要说情儿也要能进连府里才行。如今,为着莲香得罪了连大当家。莲香被关着,那府里女眷也不会下贴子来,我越不方便去那府里了,哪里还能求情…”
比儿头摇道“说的是平常,如今连大当家在扬州,绝不能得罪了咱们爷,自然也不能得罪了…”
说话间,枝儿走了进来,持着手上的红贴儿“,连府里桂姨下贴子来了。”
齐粟娘和比儿对视了一眼,比儿叹了口气“这位桂姨当真明⽩得很。”
齐粟娘坐着修补好的蓝昵官轿儿,在连府轿房里下了轿,方走到二门,桂姐儿便领着董冠儿、秦萼儿等侍妾,还有一堆儿媳妇丫头们接住,恭敬请安问好“妾⾝给夫人请安。这些⽇子,妾⾝一直盼着夫人来,又想着城里不定安,又出事儿。到今⽇才敢去下贴子。”
齐粟娘伸手拉住她,笑道:“我也是一直想来看看,却怕不方便…”
桂姐儿殷勤扶着齐粟娘过了飞桥“夫人来我们府里,何时会有不方便?妾⾝什么样的子夫人还不知道?最是爱玩爱闹,就怕夫人不过府,妾⾝寻不到借口热闹。再者,夫人和二爷也旬月没见着了,正盼着夫人来呢。”
齐粟娘看着桂姐儿一路领着向正房而去,疑惑道:“…不去你院子里…”
“二爷在正房里坐着呢…爷也是…”
比儿微微一笑“姨,既是爷们都在,便也没得去正房的道理,还是去姨院子里的好。想是新糊的承顶也好了,姨,奴婢说得可是?”
桂姐儿咯咯笑道:“比儿姑娘说得是,竟是我糊涂了。来人,去正房里知会一声,府台夫人来了。”
媳妇们⾼⾼挑开了湘帘,让着齐粟娘进了桂姐儿院子,竟是一⾊儿红木镶银的簇新家私,又富贵又喜庆,満堂里古玩字画和摆设俱是顶尖儿的货⾊。
齐粟娘暗叹口气,在罗汉榻上坐下,方问了一句“怎的没见着枝影姨…”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外头媳妇丫头们道“爷来了,二爷来了。”
连震云和齐粟娘寒喧完毕,早有媳妇摆了红木长背椅到座榻边,李四勤上前一庇股坐下,笑道:“那一⽇吓着没?俺看着你轿子破成那样,当时可是惊住了。你在家里七八⽇没出门,到如今外头还有人议论上回你被士子们惊吓得重病。”
齐粟娘掩嘴笑道:“原来你当我那样傻?见得还坐在轿子里等?那时节,我一边拉着比儿跑,一边就想着,若是不成了,直接跳河里游回去。”
李四勤裂嘴大笑“俺听说府台大人正缺人手,你若是害怕,俺差漕上的兄弟去给你护轿。”
齐粟娘瞪他一眼“又说混话。让人听着了像什么样?”又笑着道:“他从河标千总崔大人那里借了人手,腾出衙役来给我。我今儿还⾜⾜带了八十衙役护轿呢。一路上把府台锣砸得震天响,肃静、回避的府台仪仗都扛上了,恨不得把街上的人清空了让我过才好。”
李四勤微微一愣“借了河标兵?”不由向连震云看了过去,桂姐儿走了过来,亲手奉给齐粟娘一盏六安茶,一边使着媳妇丫头们摆桌子,布下茶点,一边和齐粟娘说笑。
李四勤悄悄起了⾝,坐到连震云⾝边的靠背椅上,低声道:“大哥,这事儿果然和八爷那边有牵扯,河标兵上回帮着府台大人,不就是八爷要卡住太子银钱的时候?这回…”
桂姐儿从横几上取了一盘齐粟娘平⽇爱吃的酥螺丝卷,亲手捧了,放到座榻小几上“夫人尝尝,这是妾⾝亲手做的。”
连震云扫了桂姐儿一眼,微微一笑,看向李四勤“这回江南乡试,三榜一百一十六名举人,苏州府只中了十六个,其余多是扬州府的盐商弟子,齐三上回来,不是见天儿向盐商府里奔么?”
李四勤一愣,想了半会“俺也听说了,其中一个中举的俺还听⻩二提起过,是瓜洲茶园主刘延贵的二儿子。他和齐三可是十来年的情,每年都向齐三的牙行里供货。”
齐粟娘捏了一块酥螺丝卷儿咬着,笑着赞好,桂姐儿笑道:“妾⾝记得夫人爱吃几颗杨梅,妾⾝新近学了渍杨梅的新法儿,正试着。过两⽇试成了,再请夫人尝尝。夫人可要时时过府里来才好。”
连震云听着桂姐儿和齐粟娘说话,笑着端起了茶“左必蕃是这回的主考官,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的祠堂差点就被拆了。副主考是十爷门下的人,再者,这样发财的事儿自然少不了咱们的督台大人。江南乡试可是在江宁城他眼⽪子底下,没有他点头,这些人敢把题目漏出去么?看着吧,还有得闹。”
李四勤笑了起来“俺听说一个举人名额三百两金子,督台大人一人拿了一半,其余的才轮到下面的人分。八爷既得了盐商们的支撑,这中了举得了官的人,若是⼊了朝,还不是他门下的人?难怪他肯借河标兵给府台大人。这些士子们可不是省油的灯,苏州士子把五路财神像抬进了江宁城府学贡院,虽是被噶礼抓了几个领头的,现下却是越闹越凶。俺们扬州府,好在府台大人还镇得住。”
“半叶,请比儿姑娘也坐下,送盏茶给她。”桂姐儿拉着比儿的手唤着。
连震云看了一眼脸上带笑的齐粟娘“那些名士、士子们本就和府台大人好。这回,谁不知道府台夫人被士子们惊吓了?那破轿子从咱们府里出去,満扬州城的人都看见了。府台大人虽是狠狠训了领头的几个,到底一个士子没抓,他们自然也要给他些面子。”
李四勤裂了裂嘴“这样下去,山⾼皇帝远,这事儿还得让噶礼庒下去。”
连震云微微一笑“江宁来的消息。江宁织造曹寅曹大人已是病愈——曹寅这回儿可是不装病了,逮着这样的好机会,还能不给八爷和盐商一个巴掌,好报了上回西花园的仇?到底,他才是皇帝家的心腹奴才…”
---
话说,我昨天晚上更新后就睡了,十一月红粉加更真是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