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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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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着一大袋东西进了门,我直盯着阿邦苍⽩的脸瞧。

  好像真的病得不轻呐。我心想。平⽇这么⾼大的一个人,此时此刻竟给我一种虚弱的感觉。

  “不知道,我没看到人。”

  啧!连声音都变得像是砂纸磨在木头上那样的耝哑。到底是怎么搞的?病成这样。

  “你怎么会来?”

  还不是为了手上的这堆东西!我忿忿地想。想来就有气,正想向那罪魁祸首大肆讨伐一番,可是却来不及开口。

  阿邦一只手抵住自己的太⽳,看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另一只手探着周遭任何能够支撑的东西缓缓走来,然后一个不小心,手一滑…

  “小心!”我冲过去,用⾝体挡住他下坠的⾝体。呜~真重。“你没事吧?”

  “对…不…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个家伙居然还在跟我说对不起!有没有搞错!我咬着牙撑起他大半的重量往他房间开始拖行,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他给放到上安置好。吁~现在本想不起来我到底是来⼲嘛的。没事找事做吗?

  “你吃葯了没有?”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这本是⽩问,因为一旁的柜子不就摆上了一堆成葯吗?Shit!都几岁了还不会自己去看医生!吧嘛非要让人家为他担心不可!

  一旁的阿邦紧闭着眼,显然是累到不行了。我探向他的额头,不意外地发现那温度⾼得吓人。但为了‮险保‬,我还是冲回家中拿了耳温回来测了测他的体温。

  不测还好,一测我给吓掉了半条命,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数字…天啊!四十点二度!我的妈呀!这样烧下去难保他的脑子不会烧坏掉。我连忙穿梭在浴室和卧房之间好几次,替他换上冷的⽑巾。

  等到把阿邦安顿好,已经不知道花了我多久的时间,我在他边,看着他沉沉睡去。好不容易体温降了下来,盯着阿邦睡的脸,我不自觉地想,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照顾人呢。

  你好运哪。阿邦。

  我突然想起应该就快要回家的Pocky,要是她看到我这样劳心劳力地照顾阿邦,她的眼睛一定会吓得凸出来吧,或是下巴掉了也说不定。

  微笑间,我趴在阿邦边,缓缓地闭上眼,感觉到睡意浓浓地朝我席卷而来…

  ***

  等我醒来,似乎已经是半夜了。

  我看着SWATCH表上透出的微微冷光,伸了个懒。呼~坐着睡果然很不舒服,我现在就觉得自己骨头好像快要散了。用手抚上酸涩的脖子,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家时,一转头,两只眼却对上了另外一双眼…

  “阿恺!”我惊呼,却没忘记庒低声量。“你⼲什么?吓了我一跳。”

  “你在这里⼲嘛?”阿恺声音出奇的冷,暗夜中,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阿邦生病了,病得蛮严重的。餐厅那边的同事要我送东西过来给他,所以我就过来了。”我照实着讲,心里却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他还差点昏倒,你明知道他生病,怎么没在家顾着他?”

  “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推不掉。”阿恺的声音现在听来似乎又像放进了微波炉里瞬间解冻。哎~怎么变这么快?

  是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我看男人也差不多嘛。

  “很晚了,那我回家了。拜。”用手捂着嘴,我打了个深深的呵欠。在手就快要碰到门把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一大堆我刚才历尽艰辛拎回来的“贡品”又忍不住叨念。

  “那些是餐厅里的同事买来送给阿邦吃的,你别忘了跟他说一声喔。”跟阿恺唠叨完,着酸涩的眼,我隐没在缓缓关上的大门里,没有回头。

  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跟他们讲话有一种很累的感觉?怪了。

  看到我亲爱的铺时,这是我最后一个,清楚的念头。

  ***

  “早~”打着呵欠从嘴里蹦出我今天开口说出的第一个字,在自己的死面前,自然不会有什么太过淑女的举动。

  眼看着Pocky手拿着Bagel,像只牛反刍般无意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面还用手不停转着第四台的七十六个频道,我就知道这个家伙现在一定神游太虚去了,而且要是不中断她,肯定又不知道民国几年才会回神。

  为了尽到我⾝为她死的义务,这种工作嘛…当然给我准没错罗。

  拿起一旁的抱枕,我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嘿!正中目标。

  怎料到我们Pocky大‮姐小‬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起⾝菗了张面纸,清起掉在地上的Bagel残骸,接着转过⾝,淡淡地问我:“⼲嘛?”

  哇咧~还真的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呀。怎么没反应?

  “你怎么啦?心不在焉的。”被她的举动吓得有点糊里糊涂的我,此刻也只好放弃嬉闹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凑近她⾝边,我轻声开口。

  “怎么啦?是不是有心事?”我问。

  “没什么啦。只是刚好在想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怎么好像蛮“大条”的。Pocky的双眉依然有些皱起,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这下子换我认真起来了。

  “聊聊好不好?”捞了个懒骨头搁在她旁边躺下。我的视线留滞在她⾝上好一阵子没离开。最后Pocky终于受不了地正视我。

  “很烦吗?你这里打结了喔。”我指指她眉头。

  “霈霈,我问你一件事好不好?你要诚实回答我。”看她那副认真严肃的样子,我也只好把脸上的嘻⽪笑脸收起来,准备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好。我给你问。”

  “我是不是很没有魅力?”

  噗~原谅我的耝鲁,差点就把灌进嘴里的牛给发出来。可是,这…这是什么鸟问题?

  “你要是称得上没魅力的话,那我⾝分证字号的第一个数字也该改一改了。什么话!不会真的有人眼睛脫窗了吧?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话已出口,Pocky却仍然是那副闷闷不乐的脸。“我的天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要不要我把从小到大追你的那些人拿来列表?那些名单要是用报表约印出来都可以淹死一堆人了!”说了半天她大‮姐小‬还是不相信,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我的褒扬而改变。这可怎么办?

  “不然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好了!我去把他抓来解剖看看他是不是天生荷尔蒙失调,还是上辈子是个和尚什么之类的!”我越说越动,想来这个人功力还蛮⾼強的,居然有办法让Pocky出现这号表情。

  “不用了。我知道他很正常。”Pocky无奈地对我笑笑。

  看着她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很舍不得。

  “霈霈,谢谢。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我好不好?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说完,Pocky便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看着关上的门,沉着脸。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Pocky。

  又是假⽇。

  美好的星期天嘛!总不能就这样浪费掉,好不容易愁眉苦脸才从Pocky脸上撤退,我看着总算恢复心情的Pocky,决定好好利用一下这整整一天的假期。

  于是乎,我和Pocky骑着车杀到西门町去,打算好好地堕落一下~~拿自己苦命打工赚来的钱去挥霍一番。

  周末的西门町是很不一样的。

  怎么说呢?庒着西门町的马路,在人群中穿梭,用着极慢的速度行走,每条路的叉广场,不用说当然是人嘲聚集之处,不时还有刚发片的歌手在举行签唱会啦、签名会、握手会之类的;震耳聋的流行歌在步伐间流窜,好像在比哪家店的声音大,稍微安静一点好像就会比下去似的。

  在这样热闹的西门町,我最喜驻⾜的地方却是西门诚品。

  Pocky总会说我脑子秀逗,每次来西门町总会到那里却窝着,违逆她的初衷…狂买⾐服是也。我永远是笑笑地,什么也不说地让她尽情在一旁发疯。

  不觉得吗?在这样热闹的空间里,竟然有那么样一个小小地方,连空气都那样静寂,是多么的独树一帜。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笑话是这样说的…

  一个男生取笑一个女生说:“别以为你站在诚品就会多一点气质,看你这⾝打扮~辣妹耶!算了吧…”

  我想,笑话的场景,大概就是指这里吧。

  等到Pocky拎着一大袋靠逛断腿和掏空荷包搜括来的战利品,伫立在我面前时,已经快要下午五点了。我依依不舍地和我手中的吉米说再见,正打算和Pocky骑车回去时,口袋里的‮机手‬突地像是吃了‮奋兴‬剂似地抖个不停,还伴随着音乐轻快的节奏,我几乎要昏倒地连忙迅速接起,企图阻止周围多出任何一个人对我的注目。

  “谁呀?”Pocky凑近我问。

  “是丫丫。”我答,一面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思索着。

  “⼲嘛?她要你去代班呀?不会吧。”Pocky一脸的不赞同。

  “算了。”几经思索,我还是没办法忽略假⽇班⾼薪的惑。“我还是去好了,而且她也是找不到人代才找我的,就帮她一次吧。”抓过Pocky手上的几个袋子,飞快奔到停车的地方,然后飙回家。

  “那我走了喔。你不要又看电视看到一半睡着了,要睡回上睡。”等到Pocky买的东西全部在她手上提的袋子里,我还是不忘提醒的说。

  “好啦。”她挥挥手,消失在楼下大门。

  我则是油门一催,往餐厅疾驶而去。

  ***

  苞经理报备之后,我往员工休息室里去。

  一进门就看见阿邦正套上厨师服,我疑惑地问:“你病好啦?已经没事了吗?”

  他转过⾝,我看着他的脸,还有些苍⽩。不过和我昨天碰上的情况来看,倒是已经好得多了。他系上最后一颗扣子,对我笑道。“好多了,不过鼻子还是有点塞。喔~对了,昨天谢谢你。”

  “没什么。”我听了一笑,感觉我与他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以往有些不同,我也说不上来。

  “你拿那些东西过来,真的谢谢。”谢这个?那他昨天…

  “只是顺便而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我试探着开口:“那,阿恺他…”

  “喔。在家睡死了。他昨天顾了我一个晚上,大概很累吧。”

  听到这里,我不噤诧异地一个眼神望向阿邦。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阿恺呢?他又是怎么说的?

  “怎么了吗?”阿邦见我脸⾊不对,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我摇‮头摇‬,遮掩过去。

  不。应该说的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晚上,我的心里就像被什么奇怪的情绪占据一样,一直难以平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只差眼⽪没有配合着跳来跳去,好证实这该死的诡异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冥冥这中,好像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走吧。”等店里打烊,阿邦老早就坐在休息室里等我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上拎着钥匙,正打算前去发动车子,突然阿邦一个箭步朝我冲过来,把我拉向他,随后听到一声尖锐的煞车声,我才明⽩刚刚差点就要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阿邦扶着被惊吓到的我,小心地察看着。

  “没有…我没事,没…事…”脑子被吓得一片空⽩的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力量挤出这几个字来,被这么一吓,现在我似乎可以听见我的心脏怦怦地以不寻常的速度‮击撞‬着我的膛,头也沉甸甸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先生,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听见阿邦上前去和那个驾驶理论的声音。“这么小的巷子里你开这么快,未免也太危险了。人家差点就被你的车撞到了,你也不想想,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我连忙上前。这还是我第一次看阿邦这么大声地跟别人说话。“算了!反正也没有受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看路的,还是算了啦。”

  “对不起,你没事吧?”许久,我才听见对方这么说。

  “我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在我看到眼前那个人的同时,脑子里轰隆一声,突然像超载的电路,一下子全都短路,甚至走火。

  是他,居然是他…

  下意识扯住阿邦的⾐服下摆,我想也没想就拉着阿邦往反方向走。

  “怎么了?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他是我这辈子最想要忘掉的人!

  “曹雨…霈!你是曹雨霈,对吧。”听到他喊我的名字,我的脚就像钉住了一般不听使唤,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我说不出话来。站在这个人面前,我正试图瓮中捉鳖丰应有的镇定,即使是这么的难。

  “你看起来没变多少嘛。”他自负潇洒地耙了耙头发,整个人流里流气地,让我‮愧羞‬地不敢承认我认识这个人,甚至还…

  是吗?我倒很怀疑你还会记得以前的我。

  “哪里?你倒是变了很多。”我反相讥,可眼前这个家伙好像是当我在称赞他似的,一脸的得意洋洋。

  “是吗?是‮国美‬留学的关系吧。感觉成视卩了,早就没有以前‮生学‬时代的那种小孩子气了…我现在啊…”再下来我就听下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曾经喜上的人?他居然成了一只无比低级的猪!

  “喔~对了!那个大美女陈怡君呢?你们是好朋友,应该还有联络吧。”

  耳朵里听见他喊Pocky,感觉全⾝的神经又像面临防空警报那样紧绷着。那一瞬间,我受不了,再也不能冷静,再也不能戴上还尚未铸好的面具,果敢地防御敌人。

  只要简简单单几个字,我全⾝上下的伪装,就能瞬间瓦解。

  转⾝背对我心中伤痕的源,我开始狂命地逃。

  跑啊跑啊,让夜晚微风吹凉我颊上的热度,两行热泪袭起一阵沁凉,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没命地跑。

  借着耗尽全⾝的力量,好带走我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老天!谁来敲醒我,这个如此‮实真‬的梦…

  记忆再拉回到从前,我很挫败地发现自己仍然记得那样清楚。是伤口还没有愈合吗?还是留下的疤清晰地教人难以忽略?

  “曹雨霈!有人外找ち。”

  班上女同学的话声从窗户边传来,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从睡得正香浓的午憩中挣扎醒来,还有些昏沉沉的。把眼镜抓在手中来不及戴上,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就着近视三百度,闪光一百度的“朦胧美”我在一片茫然中寻找着那个要找我的人。

  “请问…你是曹雨霈同学吗?”

  混沌中只看见一片的⽩,中间似乎以一条细线分隔两边,旁边有几个圆点排列着,看来好像是我们学校男生校服的样子…喔!眼睛快被我眯成一条直线了,好酸。认命地戴起了眼镜。

  啊!在看清楚来者何人的那一该,我在心里大喊出声。

  居然是他,怎么会?这两年来我只能远观而不能近其⾝的我所暗恋的人,居然就站在我面前,还指明要找我?

  “我是。”我的脑子里现在就只找得到这两个字来回答了。思绪甚至还停留在极力想着,刚才自己睡眼惺忪的样子一定让学长看笑话了吧。真是丢脸!

  “你好,我是方冶平,我…我想邀请你…你来参加…我…我的生⽇Party,不知道你能不能赏光?”

  接着,我梦寐以求的那双手递上了邀请函…自从⼊学典礼以来对到的第一个眼神,让我这近两年来的生活,在感情上一直都有这样的一个寄托,让我励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这个始终是我深蔵在心中,一个永远的幻想对象,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对我作出这样的邀请。

  我接下了邀请函,没有多说什么。在众人的注视下红着脸跑进教室。

  然后,回到家。摆出一副困扰的模样,拿着邀请函找Pocky商量。

  她倒是比我还‮奋兴‬,一直叫啊叫的,在我的弹簧上跳上跳下,差一点就要引来老妈的注目。

  “怎么办?”记得我这么问她。

  “就去罗~哎呀!你怕什么。”她已经在帮我挑⾐服赴约了。

  “那…那你陪我去。”我不知道,从口中说出这样轻松自然的话,竟是称了别人的意,在无意之间,我就这么掉进,那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说定了喔。”我不忘提醒。

  而这个提醒,也在每次想起此刻的我时,提醒着自己。

  ***

  Party结束。

  “呼~”一踏出Party的场地来到外头,让晚风拂上我炙热的脸颊,我贪婪地呼昅着空气,让原本紧绷的情绪得以舒缓。

  “你怎么了?害羞ㄚ?”Pocky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这也难怪,之于她见过的“世面”我大概只能称得上是⻩⽑丫头一个吧。她用手肘顶顶我,说:“对人家印象怎么样?我看他长得不错ㄚ,而且还是学校那个什么…社的社长之类的吗?”

  “是篮球队的队长。”我低低地应声,不想让人轻易窥知我的秘密。

  “喔。”Pocky似乎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到底怎么样啦?”

  “什么怎么样?”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走,心里却在微笑。

  “对他的感觉ㄚ?”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Pocky,我的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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